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他今天和往常一樣只穿了一件白襯衫,隔着薄薄的布料,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很暖但也有些燙手,鼻息間是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依舊是專屬于他的,額上噴灑着他呼出的熱氣,很緩,她微微擡起頭,看見他的喉頭緩緩滑動了一下,視線上移,精致幹淨的下巴颏,薄唇輕抿……
也許是她的視線太過于專注,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看見他的視線緩緩下移,然後定格在她臉上,兩個人視線相交,她在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有些微醺的臉,然後他微微揚起了唇,眉眼也微微漾開,開口,聲音輕輕的很溫潤,“放好了。”
溫錦聞言,耳根子一熱,大腦瞬間清醒了,從他的“禁锢”中掙脫出來,背對着陸唯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重複了幾次,感覺到砰砰砰直跳的小心髒緩和了不少,她走出了廚房,冬季清晨微弱的陽光透過陽臺玻璃懶洋洋地灑在客廳,她微微側頭順着光線一眼就看到了曬在陽臺上的衣物——她!的!內!衣!內!褲!
她頓住了腳步,感覺到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心跳再一次開始狂奔亂跳,氣血上湧,整張臉通紅通紅的,是她太大意了。
陸唯桉看着呆呆站在那的溫錦,順着她的視線看向了陽臺,今天早上剛睜開眼,南桉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似得,興奮地一直在他耳邊輕叫,他想起了第一次周日給她打的電話,知道這麽早她肯定還在睡。
他擡手豎着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它不要再叫了,它聽懂之後依舊有些急躁地呆在一邊,然後看着他收拾好一切,就咬着他的褲腿往客衛拽,他以為是它的腸胃病又犯了,跟着它進了衛生間,一眼就看到了晾在角落裏的衣物,看着半蹲在地上傻愣愣的南桉,他忍不住彎起了唇,然後把衣物拿到了陽臺。
他注意到她已經漲得通紅的小臉,兩只手不安地握在了一塊,知道她臉皮薄,現在心裏肯定覺得尴尬得很,他輕聲開口,聲音中蒙上了絲絲愉悅,“過來吃早飯,南桉很餓了。”
“恩。”溫錦知道陸唯桉肯定注意到了她的不同,但卻沒有挑明,恰當地化解了她自己心中的尴尬,她想或許是因為這個人是陸唯桉,所以她才會在他面前把所以有關她自己的事都看得很重,這種心思她懂,也明白她不應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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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溫錦收拾好所有東西,包括被她弄亂的客卧、髒衣服以及晾在陽臺的敏感衣物,然後征求了陸唯桉的同意把他的衣服帶回家,洗好之後再送還給他,做完這一切,她準備和他道謝順便道別,心裏計劃着先去念珠店拿念珠,然後去公司拿鑰匙回家,但是她什麽都還沒說,他就搶先開口,說得都是她想說的,這一次她真的不得不懷疑陸唯桉其實不只是個醫生更是個讀心神探了,他說——
去梵念?我也有東西要取,順路,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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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梵念她才知道為什麽陸唯桉會知道她也要來這……
梵念是一家專賣念珠的地方,一幢小小的二層木質私人古屋,比起十月長廊搭建出來的古香古色,它要更勝一籌,這種年代感是任何現代建築都還原不了的,一樓是接待客人以及銷售念珠的地方,二樓是主人家,她聽陸錦年說這家店已經傳承了好幾代,所以小有名氣生意一直都很好,也算是a市一道風景區,坐落在離南山不遠的地方,很多當地的人還有游客都都慕名而來。
但是老板只接待有緣人,信佛的人最相信緣分,梵念的老板也是,第一次去那的時候,他看見她的念珠就說她是難得一見的有緣人,雖然她并不懂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如何看出來的,也問了老板,老板很坦陳地告訴了她“梵念”這個名字的由來以及她和他之間的緣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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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念,以梵心求念珠。每個來我這的客人,我都會問他們一個相同的問題——“梵念”是什麽,大部分人都知道梵是佛家字,念珠即是佛珠,他們說我這是賣念珠的理所應當要跟佛教還有佛珠扯上關系,很久以前我接手這家店的時候,我也不懂為什麽祖先們會把這家店叫做梵念,心裏只想着自己能夠好好把它傳承下去就好,直到二十年前的一天,有一個小男孩來求念珠,我和他說別人都是說買念珠,為什麽他要用求,他說只有以梵心求得的念珠才是真真正正屬于他的,芸芸衆生最終的追求終究是一顆梵心,你的手串和他當年求得幾乎一模一樣,我也明白這不可能,但是心裏就是有這種感覺,所以我說你是難得一見的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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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梵念的時候店裏已經有好幾個客人了,都在專注地挑選念珠,只偶爾會問老板一些小問題,這裏就跟溫錦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店裏環繞着佛樂,聲音很輕卻深入人心,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香味,是檀香。
她看到老板的視線轉到她和陸唯桉身上,然後老板笑着和他身旁的年輕人說了什麽,說完就朝着他們的方向走過來,臉上一直帶着熱情的笑,最後站在陸唯桉五十厘米開外的地方,熱情又帶着些歉意開口打招呼,“唯桉,溫小姐,早啊,真是不好意思啊,耽擱了這麽久,才叫你們來取東西。”
“沒關系。”溫錦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微笑,一進來這裏她之前還有些着急的心瞬間就緩和了,對于老板更多的是理解,同時也有些訝異于他和陸唯桉之間的關系,他們好像很熟。
說完之後,她忍不住偷瞄了陸唯桉一眼,看到他對着老板輕輕點了下頭,唇邊帶着很淺很淺的弧度,然後聽到他清清潤潤的聲音——
莫叔,早。
“恩,你們先等着,我馬上把念珠拿給你們。”莫梵聲說着走進了內堂。
聽到陸唯桉叫老板莫叔,溫錦心裏越發肯定他和老板是熟人了,他應該是梵念的熟客了,突然想起她手串斷了的那天陸錦年和她說的話——
溫錦,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是專門賣念珠的,唯桉叔是那裏的老顧客,他的第一串念珠就是在那求來的,有二十年了好像,太奶奶和我說,那串念珠是他的護身符,但是七年前的時候他突然送人了,被太奶奶知道之後,太奶奶氣瘋了就打了他一棍子,那時候我剛回陸家,除了知道我爺爺奶奶前不久遭遇空難去世了,心裏很奇怪為什麽家裏除了太奶奶就只有叔叔輩的,那天才知道原來唯桉叔的爸爸媽媽,也就是我小爺爺小奶奶,在他十歲的時候遭遇車禍去世了,那時候他也在車上,但神奇的是他只受了點皮外傷,太奶奶就說這都是因為他手上戴的念珠起得作用,讓他一定要時時刻刻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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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還不認識他,只是在錦年說完這些的時候,心裏有些感慨也有些對錦年口中的唯桉叔感到同情,但是現在他就站在她身邊,她仿佛可以想象到十歲的他看到自己父母在自己面前逝去時,他內心的惶恐和無助,這種滋味她也有過,但比起他要輕得多,或許她還算是幸運的,她沒有目睹爸爸的離去,沒有深刻地體會到至親的生命在她面前一點點流逝時,她卻沒有任何辦法的無助……
佛曰:萬發緣生,皆系緣分。
他們相識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兩個人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這個城市不算大,可是在她過去的二十幾年裏卻從未遇到過他,至少在她的印象裏沒有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從一開始她心裏對他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兩個人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這種感覺不像她和錦年是因為做了朋友之後關系很好,好到産生了兩人已經認識了很久的感覺,而是她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心裏就有一種聲音在此後的每天都環繞在她耳邊,輕聲地提醒着她,她和他已經認識很久了。
她想或許這些只是因為兩個人之間有着太多巧合,太多解釋不了的巧合,她也有想過或許這些巧合拼湊在一起之後,他們真的是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是他的來信和念珠幫她熬過了那最艱難的一段日子,是他終于在七年之後找到了她,所以出現在她面前……但是這一切假設統統都不可能成立,那個人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故事,如果那個人是陸唯桉,就算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他可以直接問她,也可以直接告訴她,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