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泉莊子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給皇宮披上一屋薄薄的銀色輕衣。永和宮內，銅鴨之上香煙袅袅，畫屏內挂着青色帷帳，绮羅被中一镏金湯婆子被一只白玉似的玉足蹬了出來，掉落在腳踏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烏雅氏，滿洲正黃旗，護軍參領威武之女，康熙未登基她就被采選入宮。在康熙十七年生下皇四子，去年剛剛封了貝勒的四阿哥，也就是胤禛。當初兒子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已經去了很久的孝懿仁皇後佟佳氏處，成為了佟佳氏的養子，盡管第二年她被封德嫔，得以居一宮主位，可用兒子換來的這高位又有何可樂。可憐她仍要笑對衆人的恭維道喜，個中酸楚，僅有她自己知道。

所幸後來她又有了女兒，有了兒子，現如今她位居四妃之一，身居高位。從宮女到四妃之一，一路走來盡管有許多不得已，但總算是和順。

德妃烏雅氏用手撩起帷帳，輕輕打着哈欠，緩緩下床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屋裏已經開始忙活起來，大宮女端着漱口水弓腰站在她面前，後面跟着好幾個小宮女，手上拿着各式各樣的首飾托盤，方巾，茶水，臉盆，等等等等。

烏雅氏挑開盒子裏的香葉，放進嘴裏嚼了嚼，漱口吐進銅盆裏。接着洗了把臉，再用香脂輕輕擦了擦，一個宮女自覺走上前為她按摩，另一個站在她身後給她挽發。大宮女芳燕一邊禀報：“娘娘，今早成嫔娘娘差人過來說了，說午後來跟娘娘一起焚香禮佛。”

現如今紫禁城中并無皇後，自佟佳氏去世後，後宮無首，自然就比較自由，不需要日日早起去請安。而宮中有位分的主子大多年紀也大了，伺候皇帝的事情都是下面的美人答應在做，自然也就少了紛争。如今大家的目光都放在皇子身上，幾位成年的阿哥之間争鬥漸漸明朗。

如今是康熙三十八年，康熙帝身強體壯，而太子胤礽也已經成年，漸漸涉足朝政。太子身後站着的是母族的人，權傾朝野的赫舍裏氏人才輩出，一等公輔政大臣索尼，大學士索額圖等等。而随着他長大，與康熙帝之間的博弈也日漸激烈，而大阿哥和三阿哥虎視眈眈，剩下的弟弟們也在長大，內外夾擊，加上朝野上權臣的傾軋，白日化的鬥争初現端倪。

胤禛已經大婚，冠禮後搬出阿哥所去了貝勒府，他的妻子烏拉那拉氏每逢初一十五都會進宮給德妃請安。

這會兒烏拉那拉氏正在側廳等候着。

烏雅氏由着人幫着換上了一身靛藍色旗裝，纏枝繞錦花色明亮鮮豔，套上坎肩，換上旗鞋。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戴着指套的手撫了撫衣領，嘆了一句，“終歸是老了，那些鮮亮粉嫩的顏色以後都不要再準備了。”

說完烏雅氏就扶着芳燕的手，徐緩妖嬈地走出去。

盡管與烏拉那拉氏不過是面子情，烏雅氏還是表現出一副熱情高漲的樣子，對四貝勒表示了無比的關心，對他的後院情況進行例行詢問，之後跟烏拉那拉氏閑聊了許久，才着人送她出去。

如今四貝勒跟在太子身後辦事，雖不至于炙手可熱，可也不容小觑。烏雅氏對這個兒子的感情很複雜，有時候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對他，尤其是胤祚的事情之後，她更是只留下了面子情。她現在唯一上心的是十四阿哥胤禵，對胤禛的關心不過是希望他看這份情份多多照顧着十四。

當年她與佟佳氏博弈，而四阿哥成了犧牲品，這些年來養成了胤禛沉穩內斂的性子。随着他年歲漸長，烏雅氏有時候也看不懂這個兒子。不過她也沒有放在心上，目前皇上正當壯年，談以後尚早，而十四還有很多成長空間。等他長大，足夠支撐自己的時候，這些年長的阿哥說不定已經兩敗俱傷。

從宮裏出來的烏拉那拉氏臉色尤其不好，她與四阿哥成婚已經七年有餘，也從一個九歲的小女孩長成如今十六歲。在阿哥所的時候她就兢兢業業，頭上雙重婆婆，日子并不好過。好不容易等四阿哥開了府，搬了出去，卻還是免不了要進宮請安。

她與胤禛年少夫妻，現如今感情也很好，兒子弘輝三歲了，正是離不得人的時候，她卻不太敢帶進宮，只得假托身體不适将他留在家裏。如今四貝勒的後院有兩個格格，宋氏和耿佳氏，側福晉李氏。可孩子卻很少很少，宋氏有個病殃殃的女兒，李側妃有一子一女，她自己有一子，其他人膝下并無子嗣。

這樣，的确是她這個嫡福晉的罪過。

馬車緩緩行駛到了四貝勒府上，下了馬車，回到正院，滿身疲憊地側躺在軟塌上，奶嬷嬷孫媽媽很是心疼地倒了杯遞給自家小姐。她最是清楚，自家小姐這過得都是什麽樣的日子，每日戰戰兢兢。首先她是妻子，要照顧好四阿哥，保住自己正室的位置，其次，她是福晉，家裏要忙大小事務，外面要應付宮裏的娘娘，還要時不時跟各位阿哥的福晉套套交情。她眼看着小小的人兒在這種強壓下被逼成現如今這個樣子，孫媽媽已經許久不見她的笑容了，卻也只能暗自心疼。

午後陽光明媚而灼熱，灑在人間卻似為其披了層金紗，映得人都發光發亮，尤為迷人。

幾日的暴雨後，家裏的井大多都積了水，待到月底，天色放晴，福管家找了十多個淘井的匠人，把家裏四口大井，十多口小井都翻一下，積了雨水的井水進不了主人的嘴。

淘井這日，林霁帶着幾個小厮去了城外的莊子，這個有溫泉的莊子從購置至今已有半年，将将算是收拾好。成片的土地成半扇形的将他這個莊子圍在扇尾，莊子後頭是個小矮山頭，如今也是林霁。

農莊大約有百八十戶佃戶家，按照林東的規矩，在莊子外圍沿着路建房子，建成什麽樣就不拘，但位置都是劃死的，每人一塊地。現如今建成後，有泥胚的，磚瓦的，半磚半青的，襯着石頭路面兩邊齊齊整整的垂楊柳，遠遠看去，綠樹成蔭，房屋成行，十分優美的。

林霁沿着山莊後面這條山路向上走着，平鋪直敘的山路尤為奢侈，用的是長條的青石交替疊放成了一條路，而每一塊青石的大小大約能并列走三人并不覺得擁擠，而且青石面兒都打了一道道橫牙子，無論是下雨還是下雪都保證安全。而林東還在青石道的右邊每隔幾十米設一座草亭，使人放入石鼓石桌，看上去十分雅致。

這一路，成片成片金黃色的豐收場景，而走在路邊又有鮮花齊放，淡淡的幽香一陣陣的換着味道傾入鼻翼，林霁只覺得心曠神怡。

很快就來到了今天的重頭戲，在路的盡頭有一處奇妙的之地，被人工開鑿出的半個山岩下面有一個橢圓形的大湯池。大約可供十幾個下去一起泡都不覺得擁擠的，湯池的邊上還有一排天然的防護林，幽森卻雅致。水溫微燙，煙霧缭繞，林霁恨不得馬上就跳下去泡一會兒，肯定舒坦。

“做得不錯，去跟林東領個大賞。”林霁随口跟随行的林西說道，他知道，這些管事為了這個莊子肯定下了不小的功夫，這樣別致的莊子，簡直是太和他的心意了。

“謝少爺，請少爺跟奴來，這邊是我們新建的玻璃房，冬日将至，到時候能為家裏添些鮮菜呢。”林西知道林霁的脾氣，對他也很恭敬，帶着林霁往溫泉的另一邊去了。

這個溫泉的落點很合适，岩石的另一邊沒有泉眼，可卻因為這裏而四季溫暖，林西在上邊蓋了玻璃房子，使人運了許多肥沃的土過來，又請有經驗的老農來照看，現在已經能産出不少的蔬菜了。目前也正在逐步地增加品種當中，力争能在冬日裏為少爺的口福做些貢獻。

林霁看着這個漂亮的玻璃房裏半長的豆角，紫色的昆侖瓜，青紅的辣椒，心裏暗自得意。等妹妹來了，要帶她來這裏見識一下才行，這裏才叫莊子，揚州林家那些莊子，大約就是鄉下的土寨子。

一行人回到莊子中間的院子，這是主院，平日裏無人在，僅是供主人閑暇時來玩耍放風的時候住住。

轉過正門道盡頭的巨大屏山石，林霁穿過石後就看到一道院門，這便是二門。進得二門，便都是起居室。中間有一棟純木質結構的五間樓屋，正五兩邊各取三間，樓是傳統的九架梁模式。林霁最喜歡這些古樸的建築，此樓下五上三結構，正面向陽，造型簡樸大方，樓前有塊小匾額，匾上有三個大字兒“安泰居”。

好吧，沒有一點文藝氣息，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少爺，這個莊子雖然離城裏遠了點，卻勝在安靜，院子後面有顆大桂樹，聽說有百多歲了，多好的意頭，您住上幾天，說不定就能……”林西在林霁的掃視下停住了嘴，好一會兒才接着繼續說：“這裏景色十分雅致，原主人在那後面修了個花園，叫鶴園，原本養着兩只仙鶴。林東讓我們買許多鳥兒回來跟他們做伴兒，現在好多看頭。等讀書累了，閑了您也去耍子溜達，松散心情。”林西是所有管家裏年紀最大的，也是操心最多了。

林霁應了一聲，躲回了自己的屋子，日頭那麽大，可把他熱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就好像炸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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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男二終于要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