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三的聚餐,整個部門熱熱鬧鬧地抵達餐廳,一入座就開了酒來喝。
黃詩昀縱使沒什麽興致,也不想白目壞了別人的心情,于是硬着頭皮假裝熱絡,跟着別人胡亂幹了好幾杯。
什麽食物都還沒吃,一夥人就這樣亂七八糟喝了三十分鐘,直到老董現身,大夥兒才畢恭畢敬地全數起身迎接。
黃詩昀本來酒量就不好,幾杯黃湯下肚她已面色紅潤,顯得有些微醺,當她站起來的時候,眼神恰巧對上陳佑祺那雙灼熱的視線。
她愣了下,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醉倒,現在其實是在夢境中。
“喂,”她以手時撞了撞旁邊的楊惠文,“他怎麽也來了?”
“嗯?”反觀楊惠文,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還一臉理所當然,“他現在是老董身邊的第一愛将,當然到哪裏都要帶在身邊啊。”
“愛将?”她皺起眉頭,忍不住追問,“他不是法務專員而已嗎?為什麽會是老童的首席愛将?”
“你不知道喔?”楊惠文笑了笑,“他光是抓那些合約的漏洞,就不知道替老董省了多少錢、賺了多少錢。”
“什麽意思?”
“像是去年公司買下來的那個多媒體視訊分享平臺,本來公司還要再支付後續三百萬美元的權利金,可是因為歡方當初簽下的契約有漏洞,現在聽說居然一毛都不用付了。”
一聽,黃詩昀立刻酒醒,她露出驚赅的表情,臉上滿是不敢相信。“那是黑洞吧,三百萬美金?”只是挑挑語病就可以省下三百萬美金,這世界還有公理嗎?
“噓,你小聲一點。”
楊惠文擰了擰眉,壓低聲音繼續爆垠料,“不只是這樣,我還聽樓下業務部的人說,他拿着舊合約去跟廠商讨錢,目前最高紀錄是讨回了兩千六百多萬不當得利。”
那男人是地獄來的鬼嗎?
“還有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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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啊?”
“這個就敏感一點了。”
“什麽?”于是黃詩昀将自己的耳朵靠過去了些。
“聽說啊……”楊惠文神秘兮兮地道:“聽說以前沒有法務在把關的時候,公司有人會故意拟一些可以自肥的委外契約。”
聞言,黃詩昀頓時腦袋一空。
原來他那天找她上樓詢問,是因為懷疑她自肥?她臉色一僵,心裏有種難以隐藏的委屈與難堪。
佳肴陸續送上,她毫無食欲,只是偶爾夾了幾口菜來墊胃。
“你怎麽都不吃?很好吃耶。”楊惠文關心了一勺。
“不要。”她擺擺手,面色鐵青,“可能是剛才空腹亂喝了一堆酒,現在好想吐。”
“活該,誰教你明明酒量不好還硬要跟人幹杯。”即使是在損她,楊惠文還是體貼地替她盛了一碗熱湯,“吶,你先喝點熱的,可能會比較舒服一點,再不行的話我去跟經理說一聲,讓你先回去。”
黃詩昀忍着惡心的感覺,勉強喝了一口湯卻沒有改善,逐漸開始放空,發呆,席間,她偶爾會回過神來瞅向陳佑祺,總是見他和老董交頭接耳,仿佛像在讨論什麽國家大事,連一眼也沒有朝她這兒瞧。
不知怎麽的,她為此感到些微的不悅,卻找不到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她試着理出頭緒,但微醺的感覺讓她智商少了一半,什麽也擠不出來。
五分鐘後,她正式放棄,今夜就當自己腦殘好了。
她伸手拿來威士忌,又倒了一杯。
“你還喝?!”楊惠文立刻搶走了她的杯子。
“又沒有關系,反正不用錢。”她努努嘴。
“……靠,你真的醉了。”
聚餐結束之後,大家開始忙着找人共乘計程車回家。
黃詩昀住的方向跟其他同事相反,只好認命地穿越馬路走到對街,自己一個人等着攔車。
冷風吹佛在溫熱的臉頰上,她不自覺閉上了眼,享受那冰冰涼涼的感覺。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剛才還跟大夥兒笑成一片,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從嘉年華的會場穿越到孤島。
她忍不住嘆了聲,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否則最近怎麽會如此情緒化?
突然,一輛車子自動地停在她面前。
若是平常時候,這輛車子通常都是黃色的,但是此刻眼前這輛卻是黑色的BMW。
車窗緩緩降下。“上車,我送你回去。”
她終于看清了駕駛座上的男人。
“陳大律師,你知法犯法吼?不知道酒駕罪很重嗎?”她冷笑道。
“我沒喝。”
“你剛才明明陪老董到處敬酒。”
“你瞎了嗎?”他笑了出來,道:“我喝的明明是白色的芭樂汁,你到底是把誰當成我?”
她抵嘴直瞪着他,不想說話了。
“上車。”他又說了一次。
“不要。”
“上車,不然我當着你同事的面把你扛上來。”他伸手打開車門。
“不要,我又不是沒車可以搭。”她別過臉。
他挫敗地低下頭,前額抵在方向盤上,她真的很固執……
不過,他只氣餒了五秒鐘。
“你知道我二哥是檢察官嗎?”他突然又把頭擡起來,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那又怎樣?”她真的搞不懂他的腦袋。
“那你知不知道,光是去年就有幾個夜歸女性遇上計程車之狼?”
她一頓,皺起眉頭。“你這是在恐吓我嗎?”
“相信我,我比你更清楚恐吓的定義,這不叫恐吓。”
她仍是杵在那兒,兩人僵持不下,直到她發現對面幾位同事似乎正往這裏看,活像是記者嗅見八卦味道的模樣,她有些心虛,最後自暴自棄地上了副駕駛座。
“先說好,如果明天有人謠傳我跟你怎樣,我就找你算帳。”
“是是,你盡管來。”他露出苦笑,同時踩下油門離開了現場,卻補了一句,“反正這版本早就傳過了,顯然還沒傳到貴部門。”
聞言,她驚愕地轉頭瞪他,吓得說不出話來。
她居然成了八卦的女主角,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瞧她那仿佛末日降臨的模樣,他忍不住迸出笑聲。“開玩笑的,你一定要這麽誇張?”
“你……”她別過頭去,望向窗外,“你真的很無聊,真不懂那些女的是看上你哪一點。”
他笑而不答,靜靜地開着他的車,她樂得耳根清靜,假裝自得其樂地看着車窗外的夜景。
他開到交流道口,面對着南下與北上的分岔點。“你住哪?”
“八裏。”
“OK。”原來她搬過家。
氣氛繼續冰冷,車上安靜得過分,連點音樂也沒有,她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你開車都不聽廣播?”她忍不住問。
他搖搖頭,“那會影響我思考。”
她不以為然。“啧,你連在開車的時候都在想着要怎麽陷害別人?”
“我陷害人?”他大笑出聲,覺得有趣,“你哪來這種想法?”
“聽說你很厲害,靠着幾張紙就可以把別人陰得死去活來。”
雖然這句子有點怪異,但他應該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麽。
“是嗎?”他苦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那句話。
“你哪個學校畢業的?”她又問。
“法蘭克福大學。”
她愣了愣,沒什麽概念,“哪一國的學校?”
“德國。”
她僵住,呼吸停了,“那個人”當初也是去了德國……
她的反應陳佑祺全看在眼底。
“怎麽了嗎?”他故意反問。
“喔,沒有……”她搖搖頭,深吸了口氣,“只是突然想到我高中的時候,有個同學也去了德國讀書。”
陳佑祺靜了靜。“叫什麽名字?搞不好我認識。”他故意問。
“怎麽可能?”她笑出聲。
“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你們兩個差很多。”雖然她曾經瞎眼地覺得他倆有些相似。
“說說看。”他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黃詩昀遲疑了好一會兒,終于道出那三個宇,“陳士宇……他叫作陳士宇。”接下來是一段不尋常的沉默。
她以為他是在記憶裏搜尋,殊不知他正在心裏掙紮,他誠着表現淡定,心髒卻奮力鼓動,像是要從胸膛迸出。
“……那是我改名前的名字。”他決定孤注一擲,把一切全豁出去,卻不敢轉過頭去看她的表情。
“詩昀,我們在一起過。”他深呼吸,又道:“雖然你可能不信,但我就是你說的陳士宇。”
她怔住,宛若五雷轟頂,這雷炸得她體無完膚,腦袋空白,完全消化不了他所吐出的話。
他說,他是陳士宇,陳士宇是他以前的名字。
所以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把她當白癡來耍?
“停車,”她猛然大叫。
“現在?”這可是在國道上,如何能停?
“對,停車!”她近乎歇斯底裏地吼。
這樣的反應超乎陳佑祺的預料。
“好好好,我找地方停,你先冷靜點。”他警示燈號一打,緩緩靠向路旁。
車子一停妥,她踉跄下車。
天哪,他是陳士宇?他竟是陳士宇?她雙手貼着額,往前走也不是,往後退也不成,她慌亂得像是迷失方向的螞蟻,在原地來回踱步。
“詩昀,你聽我說——”
“你別過來!”她擡手制止他的靠近,不知是動作太大,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她連忙彎身扶着護攔,痛苦地将晚餐全都吐進草叢裏。
陳佑祺溫柔地替她勾起長發,輕拍她的背,遞手帕給她。
她看着掌心裏的手帕,驀地一陣心酸。
沒錯,這的确是陳士宇會做的事,她至今所交往過的男人,全都只會向女人要面紙,從來沒有人會主動拿手帕給她。
唯有他例外。
“好一點了嗎?”
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露天座,她喝了口陳佑祺遞來的礦泉水,終于覺得舒服了些,也冷靜下來了。
“嗯,好多了。”她點點頭,深呼吸。
“要不要改坐店裏?外面有點冷。”他舍不得她受寒。
她搖搖頭,“幹麽?你會冷?”
“不是,是怕你等一下退酒的時候會凍死。”酒精散去的時候也會帶走人體的溫度。
她笑出聲,仍是拒絕。“還是別了吧,等一下要是吐在人家店裏多丢臉啊。”
“不然坐我車上也好。”
她睐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難道吐你車上就沒關系?”
“沒關系。”他信誓旦旦。
那誠懇的模樣令她發笑,卻也令她覺得有些難為情,她別過頭去,托着下巴,望着遠方的某個點。
憶起那天在員工餐廳的時候,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落落大方地坐到她面前,當時她只覺得驚愕,如今想來才明白,原來事出有因。
“你那時就已經認出我了?”她猛然轉過頭來,直瞪着他。
“是。”他知道她指的是哪個時間點。
“那你幹麽不直接告訴我你是誰?”她語氣裏有些理怨。
他苦笑,眉宇間帶了點愁苦。“你要我怎麽說?我找不出适當的機會。”他仰頭嘆了口氣,“你把我忘得太徹底了,根本把我當成陌生人。”
“我把你忘得太徹底?!”她忍不住揚聲,直呼冤枉,“見鬼了,你怎麽不說是你改變得太徹底?連名字都改,我怎麽可能認得出來?!”
陳佑祺啞口無言,她的辨詞不無道理。
“好端端的你幹麽改名?”她好奇地問道。
“我媽逼的。”
她怔忡了下。“為什麽?”
“她很迷信。”
黃詩昀張着嘴,一時間無言以對,身為東方人,她好像稍微能夠想像那是什麽樣的情況。
“我去德國的第三個月,算命的告訴她,說我命中帶有女劫,如果改名的話就可以化解。”語畢,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尴尬。
她果然大笑出聲。“化解?我看你是改了之後才有數不完的女劫吧!”
“這前因後果恐怕是無解了。”他雙手一攤,無可奈何。
笑過鬧過,氣氛又漸漸冷了下來。
黃詩昀幾乎無法直視他,記憶裏的陳士宇……不,應該說是陳佑祺了,他與現在的模樣實在相差太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把他當成是誰來對話。
他讀出了她的心思。“詩昀,你不必這麽拘謹,就算外貌變了很多,我還是我,換了名字不代表我就不再是陳士宇了。”
聞言,她擡眸,帶點輕蔑地笑了笑。“這話由你來說還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他輕輕向後一靠,倚在椅背上。
“不然你告訴我,公司裏那些傳聞是真的嗎?”
他一愣,眉頭微微蹙起。“你是指哪一部分?”
“來者不拒的那一部分。”她又不自覺避開他的眼神。
他靜了一會兒。“是真的。”
“看吧?”她牽了牽唇角,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以前的你根本就不是這種人,更別說是把換女人當成換餐廳一樣,每天都吃不同家。”
一陣椎心之痛自陳佑祺體內蔓向四肢,別人怎麽看待他,誤解他,他從來不曾在意,但唯獨她不行,她怎麽能不懂?
正因為是她,所以他才像個傻子一樣試了再式,哪怕失敗了再多回,他仍然相信她的理論能讓他再一次遇見Miss Right。
好一會兒,他低下頭,呢喃般地啓唇道:“沒吃過的菠蘿面包,你怎麽能确定它對不對你的胃?”
她聽了渾身僵滞,記憶飄回了十多年前。
“不會吧……”黃詩昀掩着臉,發出哀嚎,放下手,一臉不可思議,“你是開玩笑的吧?就只是因為那句話,你就選擇寧濫勿缺?”
“你覺得那是寧濫勿缺?”
她根本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你是笨蛋嗎?那只是當時我為了想要說服你——”
“對,你的确是說服我了。”他揚聲打斷了她的話,傾身向前,“而且證明了你很對我的胃。”
這話讓她胸口莫名一緊,呼吸困難。
她說不出話來,耳根灼燙,心髒怦然跳動,她連忙撇過頭去,他卻伸手輕托住她的臉頰,将她的臉扳了回來,不讓她逃避。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對我認真過是嗎?”
她唇瓣微啓,整個人動彈不得。
“是嗎?回答我。”他又問了一次,內心更加絕望。
那宛如烈焰般的視線讓她啞然,全身上下的細胞因他的碰磁而騷動着,她本能覺得害怕,辛苦築起的城牆仿佛就要瓦解。
她拔開了他的手,“你別這樣子,那都已經——”
他沒讓她把話說完,直接捧起她的臉蛋,強勢地吻住她的唇,黃詩昀倒抽口氣,像是觸電般彈開。
“不對,這樣完全不對!”她捂着嘴,眼眶泛出一層水霧,激動的情緒加上酒精的催化,她覺得自己幾乎快哭了,“我們都已經分手十幾年,中間連一封信也沒有,現在怎麽能……怎麽可以……”
她語無倫次,根本不确定自己打算說什麽。
“詩昀!”他伸手過來,緊緊握着她,“如果你不愛我,我接受,但如果你只是為了拒絕而拒絕,那我會一直窮追猛打,直到你唾棄我為止。”
她怔怔地做不出回應,好半響,左眼的淚滴終于滾落。
突然,一道手機鈴聲粉碎了一切。
“別接。”他可以猜到是誰打來的。
她搖搖頭,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不能不接。”
那是她的男朋友,即使早已有名無實,即使他再怎麽冷落她,他終究還是她的男友,她的情人。
他重重嘆息,認了,總不能摔爛她的手機吧?
她拿出電話一看,果然顯示着“登豪”兩個字。
“喂?”她接起。
接着,她“嗯”、“好”、“喔”了幾聲,陳佑祺聽見她報出了此地的位置,待她收線之後,他問:“他終于要來接你了?”他刻意說得有些諷刺。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點頭。
“你……要不要先回去?”她問。
“不需要。”
他深呼吸了一大口氣,往後靠上椅背,雙手交握在胸前,“沒關系,就讓他看見我在這裏好了,如果他在乎你的話,一定會在車上瘋狂追問我是誰。”
“他才不會那麽幼稚。”她冷哼了聲。
陳佑祺胸有成竹地道:“相信我,在碰上情敵的時候,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成熟。”
她無話可說,索性閉上嘴不再說話。
十五分鐘後,那輛銀色LEXUS出現了。
他們僅僅是簡單揮手道別,沒有“晚安”,也沒有“明天見”,她就這樣上了車,離開了他的視線。
陳佑祺心痛如絞。
看着她被別的男人載走,自己卻毫無反抗的資格,他這才明白,原來光是那樣的畫面就足以殺了他。
“那是誰?”
車上,吳登豪淡然問了聲。
此話一出,黃詩昀瞬間松了口氣,但不知怎麽的卻稱不上高興。
“別部門的同事。”她簡單回答。
“喔。”他淡應,點了點頭。
僅止于此,吳登豪不再追問,不好奇他倆的交情到什麽程度,也不好奇為什麽他們會單獨出現在那個地方。
兩人不再說話,車上氣氛安靜得令人心慌。
或許吳登豪也有相同的感受,于是他伸手按開了音響的開關,車內瞬間充滿了電臺DJ清亮的嗓音,那是流行音樂節目。
黃詩昀一愣,眼神略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只會聽談知性節目。”
他揚揚眉,笑了聲。“那種節目聽久了也會厭煩,偶爾也會想換一下口味。”
“喔。”
她只點了點頭,別過頭去繼續望着窗外,然而下一秒,她意識到副駕駛座的位置被微調過。
他載過誰?
她腦袋裏瞬間閃過這個疑惑,可她最後忍住了,沒有多問,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強壓在心中?這一點也不像她。
也許是陳佑祺喚醒了那些沉睡的記憶,她驀地驚覺這些年下來,連續幾段失敗的感情讓她對自己失去信心,幾乎已經把最真實的自己給埋葬了。
不能接受的事情,她強迫自己接受,讨厭的事情,她勉強自己喜歡,明明想說出來的話,她逼自己吞下。
她到底是有多愛這個男人,才會讓自己飽受這樣子的對待?她回過頭看着駕駛座上的吳登豪,僞裝已久的堅強終于垮下。
“你還愛我嗎?”她冷不防問了一句。
吳登豪頓了頓,有些錯愕。
“你醉了嗎?”他反問。
“沒有。”
“還說沒有?明明就醉了。”
“醉了就不能問?”
“醉了就乖乖休息,別淨說一些傻話。”他輕嘆了聲,眉宇之間有些不耐煩。
他的神情令黃詩昀心寒,更甚于車外的冰冷天氣。
沒多久,車子停在她家公寓樓下,她無聲無息地解開安全帶,伸手打開車門,卻在下車前頓住。
她靜了幾秒,回過頭來看着吳登豪,“如果你已經不愛我了,就放我自由,別讓我像個笨蛋一樣。”
說完,不等他反應,她下了車,甩上門,踏進公寓。
她踩着階梯上樓,眼淚順着臉頰滴下——他并沒有追上來。
試問,天底下有哪一種男朋友會在聽見女友說了那樣的話之後,仍舊從容不迫地開車離去?
有的,還偏偏讓她給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