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接下來的兩天,黃詩昀請了病假,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喝酒也會喝出腸胃炎。
“你好點了沒呀?”黃母端上了一碗清粥,順口問了句。
黃詩昀軟趴趴地坐在餐桌前,頹喪地搖搖頭,“沒有,淩晨四點醒來拉到現在……”
“活該,誰教你沒本事還跟人家拚酒。”黃母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吼,別人也喝一樣的酒,吃一樣的食物啊,為什麽別人就沒事?”她抱怨了句。
她想,肯定是陳佑祺給她的那瓶礦泉水有問題。
對,沒錯,這一定是報應,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懲罰她對前男友還抱有情懷,懲罰她不小心讓對方吻了自己,也懲罰她居然對那一吻有了反應……
她拿着湯匙在碗裏攪着圈圈,毫無食欲。
“幹麽?還嫌太清淡喔?”黃母順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
“我沒什麽胃口。”她放下湯匙。
黃母搖搖頭,嘆了口氣,“我看你等一下還是自己去看醫生好了,嗯?”
“再說啦。”
“什麽再說?”
“萬一我在路上突然想上廁所怎麽辦?”她說得理直氣壯。
“你不會随便找個加油站還是速食店嗎?”當媽媽的也回得振振有辭,“你都住在市區了,還怕找不到廁所?想當年我住在鄉下,跑個三十分鐘都還不見得遇得到一戶人家,哪像現在——”
“幹麽那麽辛苦?”黃詩昀悶笑出聲,打斷了母親的話,“褲子拉下來往草叢一蹲不就好了嗎,幹麽找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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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是淑女耶,說那種話不怕嫁不出去呀?”黃母叉着腰,好氣又好笑地瞪着女兒。
“嫁不出去好啊!”黃詩昀眉一挑,皮皮地回嘴道:“可以一直賴在家裏跟你搶電視,多熱鬧。”
“熱鬧個頭。”黃母翻了個白眼,臉上卻始終挂着微笑。
最後她拍了拍女兒的背,道:“不跟你廢話,我要去上班了,你記得要去看醫生,知不知道?”
“好啦好啦。”她徉裝不耐煩地揮手趕人。
母親拿了鑰匙出門,黃詩昀直到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嘴角的笑意才漸漸淡去。
她低頭盯着那碗白粥,突然覺得那碗裏的東西簡直像極了她現在的感情寫照——食之無味,卻又必須認命吞下它。
呆了半晌之後,她舀了一匙送進嘴裏。
“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她本以為是母親忘了帶什麽,又懶得自己拿鑰匙開門,然而當她拖着懶懶的步伐前去應門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卻是陳佑祺。
她整個人僵在那兒,以為自己其實還在睡夢當中。
“早。”
他的淡定與她的驚赅形成了強烈對比。
黃詩昀回過神來,道:“你怎麽會……”
“聽說你生病。”他直接回答。
她頓了幾秒,反複地低頭與擡頭,唇瓣輕啓又閉上,找不到适當的言語。
陳佑祺見狀忍不住笑了。“你不請我進門?”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保證不對我亂來?”
“盡量。”
“什麽盡量?我要的是保證。”
“是是,我保證,這樣可以了嗎?”他只差沒舉起手來發誓了。
她瞪着他幾秒,最後退了兩步讓他迸門,但卻不自覺地雙手抱胸,表現得緊張,警戒。
那無意識的動作讓陳佑祺心裏頗不是滋味。
“你不用上班嗎?”
“無所謂,我本來就不需要打卡上下班。”
“啧,真令人羨慕。”
他無奈地笑了笑,“那是因為你沒看見我挑燈夜戰的畫面。”
“嗯……說的也是。”她又走回了餐桌前,坐了下來,繼續攪弄那碗粥,試着不那麽在意他的存在,“所以咧?你來幹麽?”
“探病,我剛才說過了吧?”
“你怎麽會知道我請病假?”
“你真的想知道?”他唇角微勾。
黃詩昀斜睨了他一眼,“搞什麽神秘,快說!”
他笑了出來。“好吧,早上我在電梯裏遇到你們部門的人,我問他決定要跟創先簽約了沒,他回說在等第三階段的評估報告出來,而那一份報告,我猜現在應該躺在你的電腦裏。”
一聽,黃詩昀“啊”的一聲,手往額頭一拍。
“該死,我完全忘了昨天要交。”她立刻站起身,一副就要沖去公司的樣子。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趕出來給他。”
“不必了,小姐。”他走到她身後,按住她的肩,将她押回椅子上。
“不必?”她有些錯愕地回頭,擡頭望着對方,“為什麽不必了?”
“因為我說服他放棄創先,直接找別家廠商洽談。”
“啊?為什麽?”
那她這三個星期來的努力不就全都白忙了?對此她顯得有些不悅,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你先別問那麽多,你現在要做的是先把粥吃完,然後換件厚一點的衣服,我載你去看醫生。”
話題轉得太快,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眨了眨眼,哼聲道,“不用了,我自己會去,巷口就有一家診所。”
他靜靜睇着她一會兒,他剛才開車過來的時候,巷口哪有什麽診所?倒是見到一家藥局,她肯定又是想吃藥草草了事。
他不與她争,反而是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你想幹麽?”
“我等你。”
“我都說不用了。”
“不讓我載你去也沒關系,我可以陪你走去你口中的診所。”
黃詩昀深吸了一口氣,道:“陳士宇,你哪時候變得這麽——”
她頓住,意識到自己叫錯了名字。“抱歉,我叫錯了。”
他卻毫不介意,甚至莫名地感到一絲欣喜,仿佛只要她這麽喚他,他就能夠跨越中間那段十多年的空白,重新回到那段擁有她的時光……
室內一陣靜默,氣氛霎時變得尴尬詭異。
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別說是吃粥,連吞口水都有困難。
“如何?考慮得怎麽樣?”見她許久沒有回應,陳佑祺忍不住出言逗了逗她,“還是你希望我喂你?”他作勢要伸手拿湯匙。
“不用,”她大叫了聲,像是在護着什麽似的将碗搶走,“你坐在這裏不要動,我去換衣……服……”
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痛,令她臉色瞬變。
“怎麽了?”察覺她臉色轉青,他立刻收起笑意。
黃詩昀雙手重重拍桌,撐起身子站了起來。
“廁所!”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抛下這兩個字,她火速沖進浴室,再出來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
她虛弱地倚在門邊,恨恨地看着餐桌前的男人。
“我認了……帶我去看醫生吧……”再這樣下去,她會脫水而死。
他好氣又好笑地看着她,“啧,就愛逞強。”他從外套的口袋裏拿出車鑰匙,道:“去換套衣服吧,我等你,記得穿厚點,外面很冷。”
本來以為只是要去小診所,沒料到他竟帶她來到大醫院——還是直奔急診室。
“喂,我是腸胃炎,不是胃穿孔,有必要來急診室嗎?”挂完號後,她忍不住壓低聲音念了他一句。
“沒差,這裏有我認識的醫生,我比較放心。”
“喔?”她眯眼觑着他,“沒想到你的政商關系混得不錯嘛。”
“你想太多了,是我哥。”
她一頓,瞬間想起當年他離開臺灣的原因。
“是那個害你要一起去德國的哥哥?”
“不是,那是另一個。”
她露出憂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有兩個哥哥啊。”
她的身體向來健壯如牛,平常拜訪診所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進到急診室,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沒想到會是他相伴……
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竄進耳裏。“喲,怎麽了嗎?”
她回頭一看,是一位氣質俊逸的男醫師,他雙手插在白袍口袋,停在陳佑祺面前,瞧那兩人熟稔的互動,有些神似的五官,以及他胸前繡着“陳士誠”三個字,這應該就是他的哥哥了。
兩人随口幾句問答,陳士誠很快地就掌握了方向,“有沒有合并發燒或是其他的症狀?”
黃詩昀搖搖頭,“就只是一直拉,一直吐而已。”
他笑了笑,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一枝筆,然後打開病歷本,刷刷刷地在上面草草寫了幾行英文。
“那就……”啪的一聲,病歷被他阖上,“先打個點滴吧?”
“啊?”她錯愕。
陳佑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聲,“幹麽?你怕打針?”
“才、才不是。”好吧,是有一點點怕啦,“可是有那麽嚴重嗎?我只是拉肚子,吃個藥不就好了?”
陳士誠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微笑,耐心道:“是不嚴重,但是因為腸胃炎容易脫水,打點滴可以幫你補充水分和電解質。”
“呃……”她語塞。
“那就先這樣,我後面還有一些患者要處理。”陳士誠做出結論。
“OK,你先去忙。”
“有事call我。”
“好,拜。”
簡單揮了手之後,陳士誠忙自個兒的事去了,陳佑祺回過頭來看着身旁的女人,他們互相對望了一會兒。
“他是你哥?”這是廢話,但她只想找話題來打破這尴尬的氣氛。
“嗯,我大哥,二哥現在在當檢察官。”
“原來如此,所以你是和二哥一起去德國讀法律?”
“嗯哼。”
“喔……”她愣愣地點了頭。
不知怎麽的,她突然在腦袋裏想像如果兩人當初沒有分手,他們有辦法熬過這十幾年嗎?還是中間會熬不過“距離”那一關,最後還是以分手收場?
此時,一名護理師走了過來。“你是黃詩昀嗎?”
她回過神,“是的。”
“要打點滴喔,麻煩跟我來這邊。”語畢,便領着他們來到一處隔間,要她躺在一張推床上。
黃詩昀緊張兮兮地看着點滴袋與針筒,當細長的針頭紮進皮膚,她終究忍不住皺眉哀叫一聲。
陳佑祺先是覺得好笑,而後是微微的不舍。
“很痛嗎?”待護理師離去之後,他問了聲。
“是不會很痛啦!”她擡起被貼了透氣膠帶的手,“只是針插在身體裏的感覺很惡心,想到就覺得怪怪的。”她假裝打了個寒顫。
他被她逗笑,“你別一直去看它就好了。”
“說得簡單,又不是你被紮。”她睨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沒被紮過。”
“欸欸,我是病人耶,你幹麽一直跟我争。”
“好好好,我閉嘴,我不說了。”他舉起雙手,作勢投降。
那樣子讓她也露出了微笑,像是一股暖流輕輕拂過她的心頭,令她胸口一縮,罪惡感再次湧上。
笑容漸漸從臉上淡去,她避開了他的目光,道:“那個……你要不要先回公司?我一個人在這裏不會怎麽樣。”
“沒關系,我今天就算不進公司也無所謂。”他聳聳肩,又補述了句,“除非你嫌我礙眼,這就另當別論了。”
“倒不是礙眼啦。”她苦笑了聲,顯得有些為難,“就像你知道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老是對我這麽好未免太不公平,我希望你別再繼續——”
他伸手過來,以指抵住了她的唇。
她噤聲,瞠着眼睛看着他。
“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他輕聲細語,柔情萬千。
瞬間她有些鼻酸,視線也變得模糊,她不懂,為什麽自己的正牌男友連他的一半溫柔都不到?
他看見了她眼裏的波光,輕撫着她的頗頭。“阖上眼睛睡一下,好嗎?”
她身體一縮,避開了他的手。“別這樣,你會害我被說是移情別戀的女人。”
“那很好啊!”他笑笑地說道:“那不就是我的目的嗎?”
她無言的白了他一眼,翻過身去不再搭理他。
兩個小時之後,點摘拔除,她帶着藥單來到大廳等待領藥。
期間陳佑祺的手機震動了三、四次,似乎每回都是辦事的樣子,她看了看他,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喂,你真的不用回公司嗎?”她略皺眉頭,“我已經好很多了,自己坐公車回家也不要緊。”
聽她這麽說,陳佑祺籲了口氣,笑道:“你這麽不信任我?”
“……啊?”她不解。
“一天不工作不會怎麽樣,我可以Handle得過來,你為什麽這麽不信任我的能力?”
“那是因為我看你好像很忙——”說到一半,她知道辨不贏也勸不退他,幹脆作罷。
“算了,随你便啦,反正你是老董的愛将,公司肯定沒人敢刁難你。”她悻悻然撇過頭去,盯着大廳裏來往的人流發愣。
突然,她在挂號櫃臺前看見了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頓時僵住,全身的血液像是凍結了。
吳登豪。
她張着嘴,意外男友為什麽會在這裏,下一秒,她親眼目賭他單手圈在一個年較女孩的腰際上。
這景象令她的世界像是沉進了幽暗的大海,耳邊的吵雜喧嚣全被隔離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陳佑祺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怎麽了?”
他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人來人往,他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麽,只是依稀覺得她是在盯着某一對男女。
他一怔,某個想法閃過腦海,難道對方是……
“你幫我拿藥。”她突然把藥單塞到他手上。
陳佑祺本能地接過手,看着她起身離開。“喂,你——”他急忙跟上,“你要去哪?”
黃詩昀沒說話,只是悶不吭聲地跟在那對男女後方,面無表情卻臉色慘白。
陳佑祺見狀沒急着說什麽,而是靜靜地與她并肩而行,心裏略知一二,她跟着那對男女一路踏上了手扶梯,來到二樓的診區。
看着吳登豪親昵地摟着對方,纖細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內心卻不停安撫自己這一定是誤會,她強壓那股想要走過去揍人的沖動,直到看見那兩人居然走進婦産科,理智啪的一聲,斷線。
她一個箭步上前,一副要殺進診間的模樣。
“別——”陳佑祺立刻擋在她前方,伸出結實精壯的手臂拉住她的手,将她抓了回來,“不要這麽沖動,先觀察一下再說。”
“觀察什麽?”被人強拉了回來,雙頰因憤怒而泛紅,她撥開頰邊的發絲,激動道:“那個女人我認得,不是他姊姊也不是他妹妹,更不可能是他媽,你要我觀察什麽?”
他靜了靜,她說得有理,“總之先等一等吧。”
他低下頭,嘆了口氣,雙手按了按她的肩,“或許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雖然他私心希望是,這樣他便可以順理成章把這個女人占為己有……
“好,我等。”她雙手環抱胸前,走到角落挑個位子坐下,死瞪着診間的門板。
十分鐘後,那對男女走了出來,女方手上多了一本媽媽手冊。
黃詩昀見狀倒抽了口氣,腦袋一陣暈眩,幾乎昏倒。
吳登豪背着她愛上別人也就算了,居然已經把人家的肚子搞大,她真好奇那該死的混蛋打算什麽時候才要向她坦白。
她起身跟了上去,陳佑祺依然跟随在側,一路跟到了地下室的美食區。
吳登豪與女人随意挑了個位置,黃詩昀則是坐到了他們背後。
此時此刻,她忍不住諷刺地笑出聲,原來自己的存在對吳登豪而言形同空氣,她都跟了将近半個小時,他卻從來察覺。
回憶這幾天來的掙紮與愧疚,她現在只覺得自己傻到了極點。
突然,身後的女人無預警地迸出哭聲。
“嗚……怎麽辦……”女人抽抽噎噎的,好不委屈。
“乖,你先別哭,事情總是有辦法解決。”吳登豪柔聲安撫對方。
老天,那溫柔的語氣是她從來沒有享受過的福利,黃詩昀沉痛地閉上眼,逼自己深呼吸。
陳佑祺看着她緊蹙的眉頭,忍不住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仿佛是在告訴她——你還有我在。
她緩緩睜開眼,輕勾唇角,強顏歡笑。
“怎麽解決?你要我拿掉我們的孩子嗎?”女人的語氣開始顯得激動。
“傻瓜,你怎麽會這麽想?”
“不然呢?早就叫你跟她攤牌了,你卻一直施,這不是擺明不想負責嗎?”接着又是一陣哭天搶地,“我真搞不懂你,明明都說不愛她,可是你還是……嗚……”
“好好好,你別哭了,你現在肚子裏有小孩了,要好好照顧你的身體才行啊……”吳登豪因她的眼淚而手忙腳亂,口吻更是溫順,心慌地哄着。
見女人止不住哭泣,他又道:“乖,別這樣,大家都在看你了,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去跟她提分手好嗎?你先別哭。”
聽到這裏,黃詩昀再也吞不下這口氣。
他要他的小情人不哭,但是她呢?他有沒有想過她的眼淚算什麽?她氣憤地站了起來,轉身出現在吳登豪面前。
“不用晚上,老娘現在就在這裏,你提啊,你快提分手啊!”
吳登豪愣住,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吓,女人則是張着嘴,似乎也被吓着了。
陳佑祺坐在原處,揉揉眉宇,暫無任何行動,雖然明白她這樣做只會讓她自己哭到更大的傷害,可她需要将她的憤怒發洩出來,她需要一個出口來讓自己解脫。
“你……你怎麽會在這?”
“我怎麽會在這?”黃詩昀嗤笑,指着自己,“我吐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忙着跟你的小愛人打得火熱,還好意思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旁人看見騷動,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令吳登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滿臉淚水的女人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喂,你說啊,你幹麽不說話,為什麽不跟她說清楚?”
吳登豪輕咳了聲,他擡起頭,迎上黃詩昀那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道:“就像你看到的,她已經懷了我的小孩,我沒有辦法繼續跟你逢場作戲下去。”
“逢場作戲?!”她驚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說我們兩個人的關系是途場作戲?吳登豪,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這兩年來,她竭盡所能扮演一個不哭不鬧,溫順體貼的好女友,不管他工作再忙,再怎麽冷落她,她一句怨言都沒有,換到的居然是這四個字,這讓她情何以堪?
“哼!”吳登豪冷笑,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別說得好像你很委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看上了我總編輯的頭銜?”
“……啊?”她皺着眉,瞠目結舌。
這家夥在說什麽鬼話?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盤嗎?”他往後一靠,雙手環抱胸前,“你算準了我這兩年有機會當上社長,只要能騙我跟你結婚,以後你就可以舒舒服服當你的社長夫人,不是嗎?”
她啞口無言,拳頭幾乎就要揮出去了。“吳登豪,你這神經病,為了把你劈腿的行為合理化,你真的什麽都說的出口啊!”
“注意一下你的嘴巴,小心我告你公然侮辱。”
“你!”她氣不過,手一揚起,巴掌就要呼出,細瘦的手腕卻在空中被人穩穩抓住。
“別,不值得。”他在她的耳邊低聲安撫。
那一瞬間她像是終于有了依靠,頓時松懈下來,眼淚随之撲簌簌落下。
她的眼淚讓陳佑祺心一震,怒火嫉起,回頭目光森冷地瞪着吳登豪。
“你要告她?歡迎來告,但是別怪我沒警告你,我會讓你身敗名裂,賠到傾家蕩産。”
無端冒出個男人,吳登豪愣了愣,而後想起了這張臉。
“啊……我認得你。”他不懷好意地笑出聲,神情滿是不屑,“我就說嘛,怎麽可能有女人可以忍受男朋友一直加班還不聞不問,原來你早就背着我搞上別的男人。”
“吳登豪,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她意欲掙脫陳佑祺的束搏,卻被他緊緊鎖在懷中。
她再也無法繼續堅強,猛地推開陳佑祺,掉頭離開現場,她不想再看見那對狗男女,更重要的是,她不甘心讓他們看見自己的脆弱。
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腳步愈走愈快,突然一個外力扣住了她的手臂,使勁将她拉回,下一秒,她已經跌入一個厚實的胸膛裏。
那是一股既教悉又陌生的男性氣息。
陳佑祺把着她移至安全門內,讓她哭個盡興,不必承受那些來自陌生人的目光。
他抱着夢寐以求的女人,心裏卻糾結至極。
是,他的确是希望她可以跟那個男人分手,可是見她如此難過,他卻又矛盾地希望她可以不必承受這一切。
“噓……別哭了,我在這裏……”她壓抑的低泣聲像是利爪撕扯着他的心髒,他輕柔的撫着她的發絲,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額頭,軟聲道:“別哭了,你這樣連我都想哭了。”
“你很可惡,為什麽不讓我揍他……”她帶着濃濃的鼻音質問。
“傻瓜,不值得,你以為揍人不會弄痛自己嗎?”
聽了,她逐漸冷靜下來,收起眼淚,離開了他的懷抱,看見他的胸前被她哭濕了一片,心生尴尬。“抱歉……你的衣服……”
“小事,那不重要。”
見她停止哭泣,陳佑祺一直緊窒的胸口這才放松了下來,他忍不住伸手觸了觸她冰涼的臉頰。
“想回家了嗎?”
他的掌心傳來熱度,她不自覺地閉上眼,蹭了蹭他的手。
她想,自己或許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指責吳登豪,曾幾何時,這個男人已悄悄闖進了她的心裏,更精确來說,他從來就沒有被她遺忘過,只是她的倔強與固執讓她不肯承認這一切。
“嗯,回家吧。”她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是該結束這場鬧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