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棗夾核桃
後半夜,朱贏睡得正香,忽覺有人推她。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往床邊看了下,卻是鳶尾。
“幹嘛?”朱贏愛困地翻個身,含含糊糊地問。
“公主,二奶奶沒了。”鳶尾輕聲道。
“嗯。”朱贏半睡半醒地應了一聲,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睜開眼問:“什麽叫二奶奶沒了?”
鳶尾道:“二奶奶死了。”
朱贏一下吓醒了,坐起身子,懵了一會兒,問:“怎麽這樣突然?”
鳶尾道:“聽說是産後血崩,沒救過來,就去了。”
朱贏愣了下神,便下床更衣洗漱,然後由淩霄和鳶尾陪着前往啓賢院。
啓賢院一片燈火通明,隐隐的哭聲給這原本尚算清朗的夜色無端染上了一股子死氣沉沉的血腥氣。
院子裏丫鬟仆役們來往穿梭,張惶而哀戚。
朱贏主仆三人剛到正房前,便見穆王妃與孟氏及衆侍女從裏面出來。
朱贏與兩人見了禮,穆王妃什麽也沒說,徑自去了。孟氏蒼白着一張臉,過來拉着朱贏的手道:“弟妹,先別進去了,待她們收拾好了再來看吧。反正人已經去了,早一些晚一些都不要緊了。”
朱贏從善如流,當即也不進去,只和孟氏一道向院外走去。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雖說兩人與羅氏關系都不過爾爾,但畢竟是條鮮活的生命,昨天還好好的,一眨眼就沒了,而且還是因為生産而死,大家都是女子,難免心有戚戚焉。
到了院外,将要分道揚镳了,孟氏才忽然回過神來,對朱贏道:“弟妹,今天謝謝你了。”
朱贏:“?”
孟氏勉強笑了笑,道:“褀念那孩子性子倔強,近來更是暴躁蠻橫,我深恐他一時糊塗犯下大錯,奈何苦勸不聽。今日被他爹罰着去跪了一下午祠堂,我本以為他會變本加厲,沒想到回來之後他反向我認了錯,說今天與小嬸娘一談,受益良多,以後不會再胡鬧了。”
朱贏讪笑,道:“其實我也沒說什麽,不過褀念聰明,一點就通,自己想明白了也未可知。”
孟氏正想說話,不遠處大批負責料理喪事的人往啓賢院來了,兩人只能道別各回各院。
緬州雖小,卻也五髒俱全,新城就相當于大旻帝都隆安,各部各司齊備。負責料理喪事的是欽天監陰陽司,一切均有儀制可循,按部就班有條不紊。
朱贏每日能做的,不過是到羅氏停靈的塵歸院去抹兩滴眼淚,每每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那些超度的僧人念經念得頭痛欲裂惶惶而逃。
李延年哭得淚人一般,短短幾天瘦了一圈,連顏值都下降了大半。或許平時他是風-流好色了些,但對羅氏也并非毫無感情,畢竟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對方去得這樣突然,的确難以接受。尤其最後一次夫妻相處,居然還是吵架,這便更讓人憾恨了。
只可惜,無人能讓他重來一次。
朱贏本以為李延齡會回來奔喪,誰知直到出殡都沒見他人影。她問穆小峰,卻被告知李延齡正帶着人在大西北挖溝呢。
緬州雖名義上只是大旻的一個州,實際面積差不多等于大旻的六分之一,已經大到足以使各地出現旱澇不均的情況。比如說位于緬州大西北的隴州因為河流少降雨少,年年幹旱,而位于緬州中部的連州卻因為有一泊連通桐河的大湖,每逢桐河汛期便發生澇災。
暴脾氣的李承锴赈災赈得煩不勝煩,幹脆大筆一揮:挖溝,讓它倆互通有無去吧!
鑒于緬州久無戰事,士兵們養得膘肥體壯卻無用武之地,于是這項光(ku)榮(bi)的任務就落在各營士兵頭上。
士兵們以營為單位,兩個月一換,這兩個月正好輪到李延齡的骁騎營,大約要挖到十月中旬才會回來。
朱贏為李延齡默哀了一秒鐘,然後繼續投身她的掙錢大業。
殡出完了之後,王府後院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除了啓賢院少了個二奶奶,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羅氏突然去世,李承锴自然不會再因仙客來之事為難李延年,故而此事幾乎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唯一的好處是穆小峰等人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來,李承锴不提,朱贏不問,彼此心照不宣。
然而朱贏心裏卻還是隐隐不安,原因無他,三七去青州訂布,快一個半月了,還沒回來。
緬州到青州也就五天的水路,因為是第一次訂布,不知對方織染印花的水平怎樣,故而朱贏訂的并不多,就算是烏龜織布蝸牛染,應該也用不了這麽長時間啊。
這日,朱贏正在屋裏思量着是不是派個人去青州看一下,簡書來報,說是大旻朝廷來使了,讓朱贏趕緊去前院接旨。
鳶尾鄭嬷等人急忙給朱贏換了正裝,恐走路太快有損儀容,讓仆役擡了滑竿一直将朱贏擡到前院與後院相交的中門。
其實此番朝廷來使不過是上次李延齡告禦狀的後續罷了。不過李延齡是以私人名義告的禦狀,所以朱贏那個坑女大帝爹在谕旨中并未只字提及福陽公主,而是以探望慰問朱贏的理由,賞了許多東西。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大旻重新開放了與緬州限制了二十年的鹽鐵貿易。
崇善院一整天都在亂糟糟地歸整朝廷賞給朱贏的東西,及至傍晚,好不容易整理妥當,當歸來了。
聽聞朝廷來使後,朱贏就讓當歸跟着去看看有沒有他認識的人,想打探一下尚嬷的消息。
雖尚嬷臨走時說要回故鄉,但她始終覺得她一定去了隆安。她那四十餘年杳無音信的親眷不值得她自贖己身放棄三七匆忙離開,只有與她有着深仇大恨的福陽公主才值得她如此。
結果朱贏沒聽到尚嬷的消息,倒被灌了一耳朵福陽公主的八卦,什麽小産啦被禁足啦與驸馬分居啦……拉拉雜雜感覺比她在琅琊王府過得精彩多了。
朱贏聽過就算,反正兩人離得十萬八千裏,自己也沒本事把手伸到她面前去扇她耳光,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不能,也唯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
吃過晚飯朱贏坐在燈下看朝廷送給她的禮單,發現坑女大帝雖然只字未提李延齡,卻暗戳戳地送了不少男人用的布料及飾品等物過來,當即決定要給李延齡好好設計幾身衣服,争取在李延年那個鳏夫沒有恢複狀态之前,把自家老公打造成王府第一帥!
朱贏是個說幹就幹的類型,當即叫了鳶尾和淩霄簡書等人陪自己去庫房挑布料。
堪堪要出門,穆小峰一臉嚴肅地來了,遞上一張紙道:“奶奶,方才有人将此信扔進院中。”
“扔進院中?”朱贏略感奇怪地接過那張紙,展開一看,登時瞠目:你妹的!綁票!
“你的人和貨在我們手裏,限你本月二十五號之前送三千兩銀子并說書先生一人過來,否則,沉江。”字寫得歪七扭八,看得人眼疼。
朱贏:“……”要錢就罷了,這說書先生又是什麽鬼?
“信封呢?”朱贏問。
穆小峰:“……”
朱贏:“快點拿來啊。”
穆小峰道:“信是罔象島送來的,至于信封,奶奶不看也罷。”
淩霄聞言,不等朱贏開口便眉梢一挑,道:“穆隊長,你該不是不講究到如廁時用信封擦了那個……了吧?”
穆小峰臉龐漲紅,欲待分辨幾句,又覺得說“我才沒有用信封擦那個”太別扭,當即一言不發從懷中拿出信封遞給朱贏。
朱贏看了一眼就恨不得自插雙目,信封上慘不忍睹的六個大字——豬淫公主親啓。右下方畫了個方方正正的小東西,上面還有紋路。
淩霄看到那六個字就笑瘋了。
“字醜就算了,竟然還前後鼻韻不分,無恥,太無恥了!”朱贏罵道。
将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朱贏又好奇了,問穆小峰:“你怎麽知道這信是罔象島送來的?”
穆小峰指指信封右下角的那個帶紋路的小方塊,道:“這是他們的标志,數年前三爺就知道涪江上有這麽個地方,這些水匪仗着熟通水性又占地利之便,屢屢禍害過往船只,新城不少生意人甚至權貴們都曾吃過他們的虧。三爺倒想帶兵去剿匪,可惜那不是咱們緬州的地界。聽說涪江沿岸的官府也曾組織兵力前去清繳過,可這幫水匪本事十分了得,每次都讓官兵無功而返,自己窩都不帶挪一下的。”
朱贏想了想,道:“所以他們的慣例是既要搶船上的財物,又要扣人扣貨叫家裏人去贖?”
穆小峰搖頭道:“這個屬下也不是太清楚,不過以前聽聞如果船上有足夠的財物,他們一般懶得費神費力地将船拖回罔象島去。”
朱贏蹙眉,三七臨走時她給了他三千兩銀子,都兌成了大旻可以流通的通寶錢莊的銀票,按照她心中預計,買完布匹至少還能剩個千把兩。而依三七的精明,也不可能把三千兩花得幹幹淨淨回來見她,對方來送綁票,難道是因為船上沒財物?
不過眼下想這些都沒用,關鍵是趕緊把三七他們贖回來。
朱贏捏着信在屋裏來回踱步。
穆小峰算了算日子,二十五號之前,今天已經十四號了,即便星夜兼程送信去給世子爺也來不及。可綁票送到世子妃頭上,他們這些當兵的眼睜睜看着,心裏能服氣?忍不住道:“奶奶,要不将此事彙報給王爺,跟王府借些人,跟屬下去一起去端了罔象島?”
朱贏搖頭道:“不妥,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為了三千兩銀子讓你們去冒險,不值。”踱了兩步,她自言自語:“跟我要個說書先生又是什麽鬼?”
穆小峰接話道:“聽聞這罔象島水匪的老大,好像叫什麽雅少的,喜歡聽說書,整個島的水匪都跟着他愛聽說書。罔象島附近十裏八鄉的說書先生都被他們搶到島上去了,弄得現在說書的都不敢走夜路。”
朱贏足下一個踉跄,一個水匪頭頭,居然叫“雅少”,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幻想了?
至于愛聽說書麽……朱贏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第二天,穆小峰去街上茶館“請”了一位說書先生過來。
“老先生,您聽說過罔象島麽?”朱贏開門見山。
說書先生吓得一抖,驚疑不定地看着朱贏,道:“老頭兒聽過。”
朱贏笑:“我接到他們的信,我的人和貨被他們扣住了,要銀子和說書先生去換……”
朱贏話還沒說完,說書先生給她跪下了:“王世子妃娘娘,求求您了,老頭兒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歲重孫,真的不能去啊。”
朱贏:“……”忙叫鳶尾等人将他扶起來。
“老先生,您放心,我就請您去給他們說一段書,到時候我的人回來您就跟着一起回來,絕不把您丢在那兒,您看成不?”朱贏幾乎是好言相求了。
“不成啊,老頭兒我年事已高,體弱多病,暈船暈車,不能遠行,怕是還沒到那兒,這把老骨頭就得交代啊。”說書先生哭嚎。
朱贏看了看他半黑不白的頭發,白裏透紅的面色,咬着牙開始上罰酒:“若不去,我叫你上無九十老母,下無三歲重孫。”
說書先生一驚,瞪大眼看着朱贏。
朱贏陰陰一笑,道:“您是說書的,常年混在茶樓,應該聽說過我朱贏是什麽人吧?”
說書先生期期艾艾道:“不是說王世子妃聰慧機敏平易近人,多智近妖貌美如仙嗎?”
朱贏:“……”什麽時候她的名聲已經鹹魚翻身了麽?得意ing……
然而不等她得意兩秒鐘,那邊老頭大哭:“世人欺我!”
朱贏:“……”
顧忌着祠堂那只蒲團,朱贏耐着性子與這老頭磨了半個時辰的嘴皮子,老頭軟硬不吃,最終朱贏毛了,一拍桌子,怒道:“一趟一百兩銀子,去不去?”
“去!”老頭急忙抹掉臉上的淚痕,生怕朱贏後悔一般湊上來擠出一個讨好的笑容:“能不能先給五十兩訂金?”他在茶樓說書,一個月才大幾百個銅錢,一百兩銀子,把他賣了也不值那個錢啊。
朱贏:“……”早知100兩銀子就能搞定,她跟他廢什麽話?
不過,盤店花了一千兩多兩,給三七三千兩,這次又出去三千兩,後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這錢馬上就捉襟見肘了。真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五日後,朱贏重金雇了一條小船并幾個船工,送陳皮與說書先生前去罔象島贖人。
對于朱贏挑選陳皮前去贖人這一點,穆小峰淩霄等人頗有微詞。
朱贏卻自有自己的考量。陳皮此人雖然平時不聲不響沒什麽存在感,但觀他行事,能雕出形貌俱佳的木頭娃娃,證明此人觀察細致兼吃苦耐勞,毅力耐心一樣不缺。而派他去小廚房不久,就揪出了與二房廚娘交好且為了貪菜錢對二房廚娘言聽計從的采買婆子,可見這人處事認真也不乏心機。當然最關鍵的是:他、不、愛、說、話!
此番去贖人,給錢就行了,不需要太多話,畢竟多言多錯,能言善辯的有三七和說書先生兩個就夠了。
陳皮走了之後,朱贏心中記挂他們此行也不知順不順利,靜不下心來做設計。恰朝廷此番送了不少堅果大棗之類的吃食,朱贏想着也該适時地關懷一下李延齡以顯示自己其實還是很想念他的。于是發動丫鬟們做棗夾核桃,一個個圓滾滾地用紙包了,再用防水防潮的牛皮紙裹了幾層,寫了封信,讓穆小峰派人送去給李延齡。
東西送到時已近九月末了。
以李延齡的身份本來是不用親自動手挖溝的,不過這哥們兒堅信身先士卒才能讓人心服口服,于是每天都挖得一身臭汗。
這日傍晚收了工,李延齡回營地洗了個澡,擦頭發的時候不由自主想起朱贏拿着棉帕子趴在他肩上巧笑倩兮的模樣,不由一陣抓心撓肝般的難受。
從未試過這樣想念一個人,想到幾乎發了瘋,想到竟然覺得沒有她在身邊的每一天都很難熬,想到連那座他從不留戀的王府都成了夢歸之地。
生活單一心思單純的男人還沒明白,他這只懵懂的小飛蛾已經徹底被朱贏布下的那張名為溫柔的大網給牢牢地粘住了。
擦完了頭發,李延齡去一旁的凳子上取換洗衣裳,抖開卻有一只紅色的荷包掉了下來。
他疑惑地撿起來看了看,卻從裏面翻出一縷用紅線系着的青絲。
“衛安!”李延齡穿戴整齊,走出帳篷喊。
不遠處一個小兵跑過來,嬉皮笑臉地問:“将軍有何吩咐?”
“這什麽東西?”李延齡拿着那只荷包問。
衛安心中咯噔一聲,捎着後腦讪笑道:“最近常有附近村落的村民過來給咱們送吃的,許是哪位姑娘不小心掉落的吧?”
“掉到我衣服裏?”李延齡将荷包往他胸前一撇,擡腿就欲踹他。
衛安忙跳到一旁,告饒道:“将軍我錯了,這不人家姑娘為了給您洗個衣服,巴巴地求了我三天,雞蛋送了兩籮筐。我看她實在可憐,就答應給她洗一次,誰知這姑娘這般大膽?”
“下不為例!”李延齡指點着他道。
衛安頭點得跟雞啄米一般。
這時,一騎飛來,及至近處,傳信兵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呈上一只箱子道:“将軍,新城來信。”
李延齡接過,打開一看,登時什麽火氣都沒了,轉身就回了帳篷。
箱子裏有一只包裹,兩封信,一封是穆小峰寫的,一封是朱贏寫的。
李延齡拿起朱贏的那封信,想了想又放在一旁,先拆開了穆小峰的信。
羅氏的死李延齡早得了王府的訃聞,故而穆小峰信中并未提及,不過詳細寫了許琳琅之事與罔象島綁票一事。
李延齡看得眉峰深蹙,既為朱贏的機敏感到驚訝與自豪,又為自己不能為她分擔而感覺自責和愧疚。
他伸手細細劃着紙上的某些字句,那是穆小峰轉述的朱贏的話,“過後是殺是剮我受着,但現在,誰也別想叫我挪開一步!”“難道旁人要扇我臉,還不許我伸手擋一擋麽?”“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我朱贏雖是女子,卻也知人争一口氣佛受一炷香的道理。”“完了完了,祠堂的蒲團又在向我招手了。”……
李延齡看得又心酸又好笑。她在外人面前永遠這樣桀骜不馴鐵骨铮铮,只有在他面前,才會溫柔可意做小伏低。這樣的女子,他如何舍得讓她一直這樣被陷害被欺負下去?
原先,他是不在乎王世子位,只覺得是大旻皇帝居心叵測下封的,父親不願意給,他還不願意要呢。
不過現在他想法變了,他要這個王世子位,他要繼承王位,他要做緬州之主。不管別處如何,他要她在他能撐起的這片天地橫行無忌無憂無慮!
放下穆小峰的信,他拿起朱贏的那封信,拆開看到第一句話便笑了。
“親親夫君:此處本該寫見字如晤,可我自覺再好的字也無法與我本人想比,便不虛僞了。夫君,自你走後,我便生了一種怪病,見不得成雙成對的東西,連筷子都要拿一支方頭的一支圓頭的才吃得下飯。昨晚夢見夫君如棗而我如核桃,甚喜,醒來知是大夢一場,悶悶不樂也。淩霄說我病得不輕,夫君你再不回來,你夫人病入膏肓藥石罔效矣。院裏樹上柿子已有拳頭大了,柿子紅時,夫君能回來否?”
信尾沒有署名,卻有一枚鮮明的唇印。朱贏所特有的誘人風情頓時躍然紙上。
李延齡看着那枚唇印,幾乎是瞬間,那些唇齒纏綿肌膚相親的*記憶煙花般在他腦中炸了開來,燦爛得讓思緒一片空白。心潮澎湃之下,他忍不住捧起那紙,将自己的唇,小心翼翼地印上那枚唇印。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竊笑。
李延齡倏然擡頭,卻見帳篷門簾一陣飄動,外面傳來幾個心腹的八卦說笑聲。
“看見沒看見沒?将軍在親紙,哈哈哈,成了親到底不一樣啊,以前十年如一日地過了都不覺得怎樣,如今不過才出來一個多月,便渴得連紙都親了,啧啧啧!”
“我看也不盡然,若真有那麽渴,這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婦天天往咱營地裏跑,也不見将軍看個一眼半眼麽。嘿,老張頭,飯造好沒?再磨磨蹭蹭将軍餓得連信紙都吃下去啦!”
“哈哈哈……”
“嘿嘿嘿……”
李延齡:“……”
懶得理這幫沒女人惦記的光棍,李延齡小心翼翼地将信紙疊好,打開一旁的包裹,剝開裹得密不透風的牛皮紙,拿出一個胖乎乎的紙團。
當他将紙團剝開,看到裏面的棗夾核桃,想起她信中那句原本讓他覺着莫名其妙的“夢見夫君如棗而我如核桃”時,心裏頓時癢得恨不能立刻跨上駿馬奔回新城去。
他唇角噙着笑意,心中卻在發狠:小東西,撩我?你等着!
朱贏等了幾天之後,心态便漸漸調整過來,設計了幾套男人的便服,挑了料子,按着李延齡留在家裏的衣服打了版,交給針線去做。
仙客來的貨架隔斷等物都做得差不多了,朱贏與木匠結清了工錢,又緊着讓人去打掃布置仙客來。
這天,朱贏正在書房苦思給仙客來改個什麽名字好,穆小峰來了,又有人往院裏扔了一封信。
這次朱贏對信封不感興趣了,直接拿過信一看:“你的人和貨還在我們手裏,限你三天之內将《105個男人與3個女人的故事》之完整話本送至金光寺大雄寶殿最右邊的蒲團下,否則,沉江。”
朱贏:“……”特麽的演諜戰片呢?
穆小峰握着刀柄,義憤填膺道:“奶奶,讓屬下帶人去金光寺把這厮抓出來!”
朱贏将信紙一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