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生井
池畔清風徐徐，酒香酐甜不散，小九借了八分酒意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上仙，此番回地府，怕是再也無緣看到這麽好看的仙了。
回地府？她這才突然想起要事在身，已經錯過抓捕亡魂的最佳時機，又在這蓮池耽誤太久，現在，還不知道那亡魂逃到了哪裏。
她趕忙懇切道：“在下抓捕逃跑亡魂才誤入這裏，如今目标已然跟丢，懇請上仙放行，小九完成任務必定前來謝罪。”
“你如何謝罪也沒用！偷喝了佳釀不說，更耽誤了上仙……”
“好了。”麒麟打斷了紅蓮的诘責，他擡眼看了一眼池面，“已然沒有亡魂戾氣，他不在這裏了。”
若不是這幾日一心準備下界之事疏忽了蓮池的結界，它也不會薄弱到一個亡魂憑着戾氣就闖了出去，麒麟垂眸，微微皺眉。
雖然憑着消失的氣味小九也有八分斷定，但聽麒麟所言，還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再次懇求道：“請上仙放行。”
說完遞上自己鬼差的腰牌，“小九願留下此物作為抵押。”
別的值錢東西，她也掏不出來了。
麒麟看了一眼腰牌，并沒有接，“速速去吧。”
白蓮卻一把搶了過來，“就作為抵押。”
這就要放行？小九喜出望外，趕緊往回跑，跑到蓮花池，施法乘短杖打算原樣返回，然而因宿醉未能穩得住短杖，歪歪斜斜低飛數尺就掉了下來。
小九心急，幹脆卷起衣袖褲腿，打算跳進池中游回去，兩仙童見狀捂着肚子大笑起來。
白蓮：“她竟想游出這蓮池？”
紅蓮：“自不量力！”
小九并不在意，她一心想着如何追上厲鬼，無暇顧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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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要撲進池子裏時，卻聽見麒麟在身後喚她：“且先回來。”
小九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麒麟的一句話竟使她像着了咒似的乖乖就退了回去。
“左是誤了，我送你出去吧，這樣快些。”話語間，已有一片白色祥雲落于二人身前，麒麟縱身躍上祥雲，問她，“有個大致方位嗎？”
小九又努力地向周遭嗅了嗅，搖搖頭，“完全聞不到了，上仙可否帶我回酆都？就在鬼林的盡頭離這裏不遠，我想回去看看有無那厲鬼留下的物什，須得聞聞再做打算。”
兩仙童聽了又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明明小九一本正經說着話，可怎麽聽都像是狗。
小九也同樣沒有在意，迅速爬上祥雲，“上仙之恩小九無以為報，他日若有用得上小九的地方，小九在所不辭。”
麒麟薄唇輕抿，并未應話。
闖他蓮池，偷他酒喝，擾他下界，麒麟過來的時候，是帶着一股煩躁的，神獸骨子裏的野蠻怒氣幾乎要控制不住。
但看到這孩子先是張大了嘴巴愣愣看着自己，又是打算跳蓮池游回去，怪異舉止中透着一絲愚鈍，愚鈍中又透着些許對使命的執着，倒也不那麽令自己反感。
仙界可是難得見到這樣的，長在地上，愚鈍地真實，麒麟心想。
不見他捏訣，那祥雲已流暢地飛上天去，只留下底下那兩仙童仰着小腦袋豔羨無比地看着小九離去。
小九的骨兒只練得低飛，她從來沒有飛到雲裏去過，雖然那祥雲穩得很，但小九還是緊張地繃緊了全身，看到身旁正色站立的麒麟，便更緊張了。雲裏空氣稀薄地很，她這樣來解釋自己心髒的狂跳不止。
“你可以坐下，更穩些。”麒麟沒有看她，卻忽然在身前說道。
小九有些意外，麒麟從頭到尾沒有看她一眼，是如何看出自己緊張的？她将信将疑地坐了下來，果真放松了許多，“多謝上仙提醒。”
麒麟仍舊未應，只是不動聲色地往小九身前移了半步。
連風也小了，小九舒服了很多，心想低處風平又浪靜，像自己這般瘦小，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的。她仰頭望了望前面這位上仙，可憐他修長的個子，駕雲時一定風吹雨淋地厲害。
正想着，忽聞一道熟悉的戾氣，“等等，我聞到了。”
那正是昨夜追捕的厲鬼身上的氣息，腐敗中帶着丹藥甘香，準沒有錯。
麒麟立刻降低了祥雲，那氣息，就越發明顯了，小九看了看周遭景色，此處正是羅酆山以南一帶，而這一帶最聲名遠播的勘數那座還生井。
“勞駕上仙往南三百裏，還生井今日正好是開啓的時候。”小九心內焦急，因為那厲鬼，也正好朝那個方向逃蹿。
還生井乃是冥君特地為陽壽未盡之鬼還陽所建，每月十五未時開啓，申時關閉，正好就是現在。
“坐穩了。”麒麟駕雲的速度猛地提升，小九只聽見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看不清周遭任何景物，一個沒坐穩差點跌了出去，幸好手快扯住了麒麟仙袍的一方衣角才得以穩住。
麒麟察覺，轉頭看她，小九慌忙松開了衣角，見麒麟并無愠色，又安然轉過了頭去，小九又悻悻地伸手，再次抓住了他衣袍的小小一角，同時祈禱着這位上仙不要發現才好。
沒有多大功夫，兩人便到了還生井上方，果不其然那厲鬼也在。他正好奇地研究着這口釋放着詭異的綠光的井，一擡頭，卻見追兵驀然出現于自己上方，頓時驚懼萬分。
雖天上日光耀眼看不清相貌，單憑那一身黑衣的穿着，厲鬼便曉得是昨日那窮追不舍的鬼差。本以為已經逃出生天，沒想到她竟然像狗皮膏藥一樣窮追不舍到這兒，且帶了幫手，估摸這回無論如何是跑不掉了，便心一橫，索性跳進了井裏。
“糟糕！”小九急得幾乎在半空中就跳下了祥雲，可那厲鬼轉身跳井不過剎那功夫，小九哪裏趕得及？
她就地打了個滾，不死心地追過去，想也不想就要跟着跳下井去，卻被麒麟攔住了，“你知道你跳下去将去往何處？與他是否是同一個地方？”
小九搖頭，五官都皺到了一處，她跟本不知目标是何身份，在何地方死去，更無從得知對方會在何處生還。若是當初不那麽沖動，多問八爺一句再追，也不至于落得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我回去問八爺！”小九提腳就往冥府跑去，跑了兩步意識到沖動的性子又犯了，讪讪地回頭像麒麟致謝，“多謝上仙小九先去了，上仙保重小九來日必上門答謝，至于那酒，那酒……”
小九停下了步子，酒可怎麽還呢？畢竟人家不是凡酒，說起來，謝又如何謝呢？自己哪有仙家看得上的東西，再說起來，自己好像連仙家姓名也不知道，這樣匆匆一別，他日又如何相見？
她不想在上仙面前做個只知誇口，卻言而無信的人，這樣想來，也不知比起目标逃跑，哪一件更苦惱。
正在這時，一聲飄渺的“麒麟”打斷了小九的思緒，聲音随風而散，小九還以為幻聽，一眨眼，眼前居然出現另一位仙氣飄飄的白衣人。
“上仙。”小九趕緊拱手，手掌縫隙間，偷偷瞄了一眼，這位仙人着普通書生打扮，頭發束成一個高高的發髻，看起來年紀輕輕，他眉眼彎彎，親和有禮，不似麒麟那麽有仙家風範，也沒有麒麟那般隐忍的銳利氣息，連聲音也輕柔舒緩，如仙樂飄飄。
小九趕緊改了口，“仙家。”
也不合适，“仙人？”
“仙童？”
随着小九一次次改口，那人一雙鳳眼彎地更厲害了，似發現什麽極為有趣的東西一般。
“若白仙君。”麒麟身子前傾，恭敬地行了一禮，小九這才明白，這是那兩位仙童口中的仙君若白。
她自知又闖禍了，咬牙低頭緊張地等待着仙君責罵。
“甚是有趣。”若白仙君咯咯笑了起來，像個孩子，轉而對麒麟道，“聽白蓮紅蓮說了，就是這個孩子啊。”
“是，”麒麟一臉嚴肅，“也怪自己定力差了，入不了化境，只有等下次了。”
若白掐指一算，“此時胎體已然落地，并生出了自己的意識，确實誤了。下次，可要再等三萬年哦。”他撇嘴笑道。
麒麟面色沒有任何起伏，“是麒麟自己修煉不夠，怨不得誰。”
小九聽到三萬年，又聽到誤了，依稀覺得自己好像闖了比偷酒喝更大的禍，兩位仙家面前卻也不敢多言，只好站在那裏，努力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若白看了一眼小九，露出一個頑劣又好看的笑容，“一個誤了抓鬼，一個誤了投胎，甚是有趣。”
仙家還要投胎？小九聽着一頭霧水，她向來只知道，鬼才要投胎……
可她依然不敢插話，只聽得若白又壞笑着對麒麟道：“其實三萬年是吓你的，本仙君自有法子，怎麽樣，吓到了吧！”
小九沒有聽到麒麟答話，猜想他一定正滿頭黑線。
“投胎并不一定非要那具胎，歷劫也不一定非要從嬰兒開始。本君跟司命星君商量過了，下界有一具上好的身體正好适合與你……”
若白的手搭在麒麟肩上，一邊說一邊與他一道遠去，後面的話，小九就再也聽不清了。
望着他們遠去，麒麟最後也沒跟自己說上一句道別的話，小九心裏一陣空落落的。
“找八爺，找八爺！”小九使勁晃了晃腦袋使自己清醒一些，畢竟還有重要的使命正等着她完成。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地點：蓮花池畔
麒麟：“小九我的拂塵找不到了。”
小九：“卧室床前。”
麒麟：“小九我的玄天劍找不到了。”
小九：“禪室東面牆上。”
麒麟：“小九我的蒲團找不到了。”
小九：“你屁股底下。”
麒麟：“小九我的……”
小九：“我不是汪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