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睹春宮

轉眼,小九來這世間已經月餘,從春末到夏初,延禧宮的風從來沒有停過。

夜夜哭嚎哀鳴似的風聲成了延禧宮的标配,然而小九已經習慣了,任這只鬼如何胡鬧,她也沒有半點在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只鬼的緣故,這幾日睡眠一天比一天短了,有時明明疲憊地很,卻睜着眼睛到後半夜也不得入眠,這一點讓小九很是抓狂。作為鬼是可以幾天幾夜不眠的,酆都如他師傅之流一個個頂着隆重的黑眼圈,可精神依然是出奇地亢奮。可這凡人之身經不起熬,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便一天比一天差了。

“公主,我們還是找個法師來看看吧,這鬼鬧地太兇了,符紙看是也不怕了!”燕檀端上今晚的安神湯,看着窗外怯怯地說道。她這幾日被延禧宮的鬼折磨得精神緊張,膽子遠不如以前大了。

“轟——”的一聲緊閉的窗子被風吹開,燕檀吓得蹲在地上,捂着耳朵瑟瑟發抖。

“不可。好不容易勸服父皇不相信迷信邪說的。”小九喝了一口安神湯,這幾日全靠它小九才得以睡上幾個時辰。

“是。”燕檀扶着膝蓋緩緩站起來,推如頌去關好窗子。

如頌坦然地走到窗邊關好了窗子,這丫頭倒是跟小九一樣習慣了,她笑嘻嘻地扶着燕檀安慰道:“不就是風大點嗎?這鬼好像也鬧不出別的來,燕檀別怕。”

燕檀勉強站穩,陰風乍起,她動作忽然一頓,接着便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嘴角快速蠕動着仿佛在說些什麽,卻又如夢中呓語一般嗫嗫嚅嚅含混不清,根本聽不出什麽來。

“燕檀?”小九試探性地喚了一聲,那風中夾帶的血腥味又湧進了她的鼻子,同時還有海棠花的香味。如今明明已經過了海棠盛開的時節,可延禧宮的海棠卻仍舊開得格外好,成了後宮一大奇景。人人稱贊是小九從西王母那帶下來的仙氣使然,可小九只覺得是邪物作祟。

如頌哆哆嗦嗦地對小九說:“昨天小應子也跟奴婢說過,說看見燕檀對着海棠院這樣直愣愣地站着,着了魔似得不知自言自語些什麽,公主,是不是這只鬼聽見我說它鬧不出什麽別的來,發起脾氣啦?”

“發脾氣也沒用,”小九走近燕檀身邊,大聲喝了一句,“給我出來,有本事找我!”

同時她終于聽見燕檀嗫嚅些什麽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這花,說的便是海棠花,詩人怕夜深花兒睡去,錯過賞花的最佳時期,便在深夜燃高燭相照,可燕檀念這作甚?

小九話音方落,只見燕檀身形晃了兩下,整個人搖搖晃晃倒在地上。待她恢複了神志,已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了,小九問她可知這句詩,她搖頭否認,稱自己大字也不識幾個,哪來的會念詩?

小九不甘心,就在第二日,她親自拿鋤頭去海棠院翻了個遍,卻仍舊一無所獲。着急之下,她差點将花全拔了重新給松一遍土,但考慮到這是江淑妃生前所喜愛的花,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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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扛着鋤頭滿頭大汗準備打道回府時,忽見一簇海棠動了兩下,着眼看去,後面貌似有人頭蠕動。她原以為終于出現點端倪了,可就在聞到那味道的時候,希望便立馬打消了。

“出來吧,楊疾楊大傻子。”小九朝海棠深處喊了一聲。

那人讪讪地站起來,果真是楊疾,他還穿着宮中侍衛的衣服。

“公主慧眼,在下佩服。”楊疾說着一個箭步走過來,想趁小九大喊“來人”之前捂住她的嘴。

可小九并沒有呼喊的意思,這倒讓楊疾意外,小九道:“說吧,這回混進來又是所謂何事?”

“你這個公主倒是與衆不同。”楊疾一笑,額前的一絲亂發又随風一蕩。

在清心觀的時候,他就沒想到小九能在侍衛中一眼發現他,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小九當時并未聲張,不動聲色地放了他一馬。沐浴的時候被襲擊了還能佯裝沒事,這樣的沉着冷靜不該來自于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

在太液池的時候,小九也并沒有戳穿他裝瘋賣傻,甚至當他故意在小九面前罵了皇帝一通後,小九都沒有将此事告訴她父皇。楊疾原本想,若小九告狀,他反正裝瘋賣傻不承認,別人說不定還會以為小九因不想嫁給他而故意誣陷。如意算盤倒是打好了,可最終小九也沒戳穿他。

而現在,他穿着侍衛的衣服混進後宮被捉個正着,小九要是喊起來,偌大的皇宮他篤定是跑不掉的,而小九還是放了他一馬。

這一切的一切只說明了一件事——這丫頭看上自己了。

得出了這個結論後,楊疾沒管理住面部表情,自戀地笑了一笑。

“你笑什麽?”小九覺得他笑得猥瑣,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便問道,“我能有什麽與衆不同的?你還沒說你混進宮來做什麽呢,再不說,我可叫人了!”

她亮了亮手中的鋤頭,做了個惡狠狠的表情。

依然是以上那個結論,讓楊疾覺得就是告訴了小九,她應該也不會把自己怎麽樣,于是他便和盤托出,“皇帝那狗……夠意思的,讓我父親出征,鎮守西疆,我父親剛從岷江戰場回來,身負重傷,大夫說他的腿需安養半年,若舊疾複發,便有殘廢的風險,可皇帝卻不管不顧執意讓我父親去!”

小九這才想起來上次在極宣殿看到楊老将軍時,他的确走路一瘸一瘸的,可從頭到尾,父皇也并沒有過問一句老将軍傷勢,現在還要他一把老骨頭帶傷出戰,确實過分。

“過分!”小九忍不住脫口而出。

楊疾聽小九不向着自己父皇而向着自己,再一次在心裏作實了剛才的結論,繼續說道:“我父親懇切陳述自己傷情,請求不去。聽父親拒絕,裕王陸勇提出代父親出戰,可他并非真心想出戰,只是觊觎楊家二十萬兵權。”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小九氣憤。

看着面前這個義憤填膺的小人兒,小小的面容不過十多歲的少女樣貌,眼睛發亮,面頰微紅,這樣地向着自己,楊疾內心一陣動容,接着講道:

“我聽說裕王和皇上今日早朝後會在禦書房會晤,他介時一定會串掇皇上收回兵權的事。裕王是國舅,時常進宮在皇上身邊轉悠,不像我父親常年領兵打仗,卻根本不得皇上重視。所以我趁父親上早朝的時候一起混進來,打算去偷聽他們說些什麽,以便日後應付。可是皇宮太大,我迷路了,轉着轉着就到了你這,正好,你帶我去吧!”

“走着!”小九在地府聽多了黑爺講的人世間忠孝節義的戲文,還不知朝堂風雲詭谲,這會兒聽得激動,自行帶入了懲奸除惡的戲份。

可脫口而出後便知自己沖動的性子又犯了了,“慢着慢着,我一個公主,和你一個侍衛,在宮裏亂晃悠,不太合适吧!況且父皇與裕王談事情,周圍一定守衛重重,我們靠近不了的!”

“這個,我早想好了,一個公主和一個太監晃悠總不會有事吧!”楊疾說道,“到了禦書房我們再随機應變,不走正門,我們翻牆。倘若到時候實在不行,我們就撤。你放心,你于我有恩,我絕不會陷你于不義。”

不知是不是楊疾身上氣味作祟,聽他這樣說,小九便點點頭,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了。

楊疾換了一身小太監的衣服,是偷的小應子的,他身材修長,褲腿活生生短了一截,十分不協調。

兩人出發往禦書房走去,楊疾低頭邁着小碎步跟在小九身旁,小九心裏想笑,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免得引人懷疑,活生生憋成了一張扭曲的臉。

“你笑……九公主您笑什麽?”楊疾看小九的樣子心生不悅,但看身旁不時有宮女太監路過,也只好捏着嗓子嗔了一句。

小九本來還好好的,這下徹底繃不下去了,笑得差點在地上打滾。不僅僅因為楊疾的穿着舉止着實滑稽,更是因為小九總忍不住在腦海裏将這樣的穿着舉止套在高冷倨傲的麒麟上仙身上,實在是覺得好笑。

“公主,公主!”楊疾只有不停地捏着嗓子朝她喊,又氣又急,心想人們常說的“臊得慌”大約就是這種感覺了。

于是那天路過的太監丫鬟,無一沒有看到九公主莫名在地上打滾,随行的小太監在一旁急地跺腳這一幕。新來的公主好生奇怪,宮裏的太監也随了主子說不出得格格不入,雖覺怪異,太監丫鬟們卻也因她本就是個不符合常理的存在而沒敢吱聲。

兩人來到禦書房,翻牆而入,繞到大殿後邊,小九奇怪周圍的守衛并沒有她想的那麽嚴,甚至繞了一圈也沒看到幾個帶刀侍衛,就有幾個太監遠遠地守門。

楊疾帶小九靠近禦書房正殿的窗子,将耳朵貼在牆上聽,聽着聽着只見他臉色一寸一寸地變了。

“你怎麽了?臉變得像個豬蹄那麽紅?”小九好奇。

楊疾沒理她,反而将她推遠了,自己拿手沾了口水将窗子扣開一個小孔,眯上一只眼睛往裏面看。小九親眼看着這豬蹄一般的臉好似漸漸煮熟了似的,越來越紅,她好奇地不行,忍不住也跟着看。

“別過來。”剛一走近,卻又被楊疾攔住。

“到底聽到什麽了?是什麽重要的軍情嗎?”小九好奇心作祟,心急火燎地想看。就在這時,她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狐貍騷味。

狐貍精!她心下一沉,狐妖又要禍亂君王,小九身負重任不能不管!她這樣想着,不顧楊疾阻攔,強行向裏瞧去。

這一瞧,她終于知道楊疾為何一張豬蹄臉了,哪有什麽裕王,哪有什麽會晤?分明只有黛妃和炎陽帝在裏面親親我我。那黛妃在炎陽帝懷裏嬌喘連連,豐滿妖嬈的身體在最後一層薄紗之中扭動,香豔之處若隐若現,眼看着馬上就要上演一部活生生的春|宮|圖了。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地太快,簡直猝不及防。小九絲毫沒有準備就看到這讓人面紅耳赤的一幕,她只覺得有一把火從脖頸燒到頭頂,腦袋嗡嗡作響就要爆炸。

楊疾看小九魔怔似的愣在那裏,一張小臉一陣紅一陣白,自己也覺得讓她看到這些過意不去,便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旁問道:“你沒事吧。”

小九被這麽一拍,腦袋“轟”的一聲直接報廢,兩眼一翻,仰頭朝後倒了下去。

“喂,別這個時候暈啊!”不論楊疾如何搖她,小九都毫無反應,挺屍一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臉頰紅得好似要冒煙。

“哎!”楊疾重重嘆了一口氣,背起小九往延禧宮跑去。

回到延禧宮時,被燕檀撞了個正着,看小九是被背回來的,她立馬迎上前來問怎麽了。

楊疾見這丫鬟是那日見過自己的,便低頭捏着嗓子尖聲尖氣地說:“我是禦膳房的小舒子,見九公主散步途中中暑了暈倒在路上,我便将她背回來了,姐姐小心看着,小舒子要回禦膳房幹活了。”

“多謝舒公公。”燕檀将信将疑地接過小九,心想公主怎麽不說一聲就一個人跑出去散步?禦膳房又何曾有過一個舒公公,新來的?而且這才初夏,怎麽就中暑了?

難道,是藥的作用?

可待燕檀再次擡起頭時,那個所謂的小舒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地點:楊府

楊老将軍:“兒啊,你又去哪裏混了?回來之後閉門不出的。”

楊疾:“爹,兒長針眼了……”

楊老将軍:“這……這是為何?”

楊疾:“睡了太久,世界變了,疾兒才知道,原來女人屁股,是長尾巴的……”

楊老将軍扶額:“來人啊,我兒,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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