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見不歡
地府裏流竄出一道黑影，閃過鬼市，閃過奈何橋，到鬼門門口時，撞到了一團不知名的龐大物體，轟地彈到地上。
“哎喲……”小九摸了摸懷裏的錦盒，還好沒撞壞。
再看撞到的龐然大物，那竟是像被吸鐵石吸在一起的一堆鬼，數十只聚在一起，擋在鬼門入口，艱難地蠕動着。
“公主！”她忽然聽到那堆鬼中有聲音在叫她，走過去細細一聞，是如頌的味道。
“如頌？”小九在那堆鬼中扒了半天，終于找到一雙白皙的手來，她一使勁兒，将手的主人拔蘿蔔似的給拔了出來，“真的是你？”
“公主你終于醒了！我去看過你好幾回，你昏昏沉沉的一直喊姑爺的名字，就是不見醒！”
“啊，這個……”小九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顧左右而言他道，“那個，你別再叫我公主了，地府裏可沒這個稱號。”
“嗯！”如頌高興地點頭。
小九不經意間瞧了瞧如頌身後那團鬼，一只只都莫名地望着這邊，弄得她好不自在，于是伸手将如頌拉遠了一些，可她拉一步，那團鬼就跟着挪一步，就是拉不開距離，她只有小聲問如頌：“你怎麽也來這裏了？”
如頌對那些鬼的奇怪行為似乎并不以為然，樂呵呵地對小九說：“你走了以後，我下山找你，途中遇到土匪，也被殺了。”
說着這樣凄慘的遭遇，她還能笑得出來，小九可真是佩服如頌的樂天，她又想起楊老将軍來，他知道家人都被害了，一定傷心欲絕，遂問如頌：“楊老将軍最後如何了？”
如頌說：“我死後也放心不下楊老将軍，不過師傅說，生死簿上寫，楊老将軍會在大業寺平安地活到七十九歲，到時候冥君會讓他投胎到一個人丁興旺的大家族，下一輩子枝繁葉茂，子孫滿堂！”
獨自活到七十九歲，那也是很孤獨的吧，小九看着眼前的鬼門，這道鬼門見證過無數不願投胎一心要逃走的亡魂。
起初她不懂為什麽這些亡魂不願安心上路，她總認為人們對于死這件事的畏懼過了頭，死即輪回，死即新生，并沒有什麽好痛苦的。
可是現在她才明白，死的痛苦不在肉體，死的痛苦在于和一切她所惦念的一切，陰陽相隔，再不相見，想到楊疾，她就覺得這種痛實在比死更甚。
“想什麽呢？”如頌伸出五個手指頭在小九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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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什麽，咳咳，不過，你說你師傅？你哪裏拜的師傅？”
“就是七爺啊！”如頌自豪地挺了挺胸，“冥君說我有特殊的技能适合當鬼差，就把我留下了，七爺就是我師傅。”
“冥君當初也是這樣把我騙下來，不是，留下來的……你有什麽特殊技能？”小九問。
“我比較招鬼，一死了以後，我發現所有的鬼都喜歡跟着我，”如頌指了指身後那一團鬼，“你看，我還沒出手，它們全跟着我回來了。”
“厲……厲害……”小九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怪不得如頌走一步它們跟一步，原來這吸鐵石就是如頌。
兩人正說着，旁邊閃過白爺的身影，白爺看到她倆，一個瞬身就要閃走，小九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白爺，恭喜收徒。”
“師傅師傅，徒兒已經好幾天找不到您的人了，您都躲哪去了？徒兒抓了好多鬼回來，到底哪個才是任務裏說的鬼啊？”如頌歡快地跑過去，白無常陰着一張臉不說話，如頌又跑到身後鑽進那一團鬼裏，不一會兒從裏面撈出一個男鬼，“是這個吊死鬼嗎？”
白無常沉默地搖搖頭，小九暗想白爺這沉默寡言，喜怒哀樂都是一種表情的師傅可苦了如頌這天真傻氣的徒兒了。
如頌一把将吊死鬼丢進鬼堆，又鑽進去，不一會兒撈出另一只鬼，“是這只水鬼嗎？”
白爺還是無言，水鬼很無奈，它本來是自由自在在河裏游泳（找替身）的，無緣無故就被吸了上來，千裏迢迢來到這裏，這會兒他就要幹死了，卻苦苦離不開如頌身邊，再次被丢進鬼堆時，小九看到它的表情，是說不出的死無可戀。
待如頌再次鑽入鬼堆時，白爺還是趁機閃了，這次小九沒有出手抓他，她此刻覺得，有如頌這徒弟，也是苦了白爺了。
“師傅，師傅又不見了，等等我呀，這堆鬼怎麽辦呀！”如頌發現師傅不見了，“拔足狂奔”而去，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這堆龐然大物終于又往前挪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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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如頌，小九一口氣穿過鬼林，跑到蓮池，她很後悔沒有向師傅問清楚正門往哪走，只好還是用之前的方法，馭收魂杖渡蓮池。
可是如今的蓮池結界已不同往日了，小九頭暈腦脹地轉了半天，仍是在同一個地方兜圈子，就在她精疲力盡時，紅蓮白蓮兩仙童赫然出現在眼前，紅蓮爆喝道：“何方妖孽敢闖仙家之地？！”
小嫩娃還是那般暴躁，小九心想。
“再下冥府鬼差小九，奉冥君之意給麒麟上仙送上歷劫歸來的賀禮。”小九解釋。
“你是那天那個孩子？”白蓮探究的眼神在小九身上打量了半晌，臉上倨傲神色不退，瞟了一眼身旁的紅蓮，悄聲問同伴，“許久不見，這孩子怎麽長這麽高了？”
兩仙童幾百來歲才長不到三尺三，不得不眼紅。
紅蓮皺着眉頭一臉苦苦思索的樣子，“是啊，就連胸|部也變大了……”
話沒說完，兩人一人吃了小九一板栗，“兩個小鬼有完沒完！”小九陰沉着臉，“帶路！”
“不……”看小九氣勢和身高都不可和當年同日而語，兩仙童雖然拒絕，語氣也明顯弱下去了許多。
“你們……”小九想見麒麟心切，急地咬白了嘴唇，差點就要動用武力。
“小鬼，又搗亂啊？”兩仙童正緊張地盯着小九，忽然感覺後頸一涼，轉頭看去，是若白仙君來了。
若白仙君一雙手倏地将兩人提起，左右各拎一只，像拎着兩只小雞仔，他彎着眼睑向小九一笑，“走，我帶你去。”
“多謝仙君。”小九歪着腦袋偷偷看那兩仙童，兩仙童乖乖由若白拎着，氣地鼓起小臉，小拳頭抱在胸前，卻也不敢亂動。
“他倆個是麒麟的氣煉化而成，久而久之長成了這樣，一個倨傲，一個易怒。”若白一邊悠悠地向岸上飄去，一邊同小九說。
“是嗎？”小九不禁咯咯笑了，麒麟仙君那樣高冷清隽的樣子，骨子裏也有這樣的小性子。
“獸就是獸嘛。”若白仿佛看出小九內心所想。
到了岸邊，遠遠可見麒麟的身影，他好像已經知道蓮池有客到訪，于是在此等候。
小九看到他一身白袍随風鼓鼓吹起，長袖拽地，仙氣強盛，眉宇之間的疏離冷清之中，又有着前世逼人的勇氣，即陌生又熟悉。
上一次還是生死之別，離別的痛苦還清晰如昨，小九念想起來，心生一陣酸楚，心跳一次比一次更劇烈，久久無法平息，激動之下還沒到岸就三步兩步踏着水朝麒麟沖了過去。
不知人間一別再次相見，麒麟又是怎樣的感覺，是否和自己一般激動？也不知該稱呼些什麽，她知不妥，卻還是好想叫一聲夫君。
她跑到麒麟跟前癡癡地仰頭望着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有幹望着他，傻乎乎地又哭又笑。
半晌，麒麟什麽也沒說，只是退後半步，眼神裏藏着一絲茫然。
小九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不記得我了？”
“記得，”麒麟看眼前的人兒淚眼汪汪，便收起了慣常的冷漠态度，溫柔地說，“你是那天抓鬼的鬼差小九。”
小九：“……”
“她是來替冥君送賀禮來的。”若白仙君上了岸，手裏兩仙童立馬掙脫，像雞仔見到母雞似的朝麒麟身後奔去。
“噢？多謝。”麒麟漫不經心地接過錦盒，表情平靜地像久不起波瀾的湖水。
兩仙童在他身後好奇地探出腦袋去看，麒麟幹脆将錦盒交給了他們，“幫我拿回去收好。”
歷劫歸來本應再升一級成為仙君，可不知怎的失敗了，麒麟不知帝君和一衆司仙籍的仙官們是怎麽想的，雖不是個急功近利的仙，可他此刻，也沒什麽心情去在意賀禮。
小九耷拉着眼皮，嘴唇開開合合，失落落地杵在那裏，麒麟見了有些奇怪，他愛獨處，不善交際，也不知這種情況應該說些什麽，硬生生地吐出了一句“你好像長大了許多”，卻讓氣氛更加滞悶了。
呆呆杵了大半天，小九忽然漠然轉過身去，“小九告辭。”
“這邊才是……”麒麟奇怪她怎麽老不走正門。
小九恍若未聞，緩緩朝蓮池走去，一步一步踩在水裏，腳全濕了。
“你呀！”若白重重拍了一下麒麟的後背，“你知道為什麽帝君不讓你再升一級嗎？”
“為什麽？”
“讓姑娘哭是罪大惡極，修為要降千年！你連姑娘也不會哄，還做什麽仙？”說着，若白趕過去像拎兩仙童一樣拎起小九渡蓮池而去。
麒麟迷惘地站在原地，看小九失魂落魄地被拎着，越飄越遠，半晌，喃喃地朝仙童說：“去将《修仙基礎戒律》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完結了，下章進入新的一卷，新的故事新的鬼，盡請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