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赤桡
麒麟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被鎖在九重天上永寂仙宮正中的柱子上,永寂仙宮是若白的住所,站在他面前的也正是仙君若白。
他渾身無力,仙靈似被抽走了大半,睜眼都十分困難。之前的戰鬥慘敗,膽敢向兩位仙君動武,夜淨一氣之下刺了他三十六劍,受完最後一劍,麒麟終于失去了意識。
“獸就是獸,冥頑不靈。”這是最後聽到夜淨的聲音。
将過程回想了一遍,麒麟不禁揚唇嗤笑,“哼,獸就是獸。”
面前的若白這下裏雖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可眉宇間卻隐着一絲擔憂,“這可是第一次,第一次忤逆,對象就是夜淨這樣的仙君,以後還想不想在九重天混了?”
麒麟又是一聲嗤笑,“放我出去。”
“都這樣了,還想走?夜淨莫不是刺壞你腦袋了?”若白有些吃驚,但還是語重心長說出了原委,“天魔池下的魔尊無晝有複蘇之跡,然而事情非同小可,魔尊的情形到底怎麽樣誰都不得而知,這時貿然出手,不僅天魔池鎮不住,說不定還反倒幫了魔尊一把。帝君那邊自由對策,你我這樣一向遠離紛争的,只需離天魔池越遠越好,知道了嗎?”
“魔尊的事我沒有興趣管。”麒麟冷冷地說,“放我下去,我要去救一個人。”
若白聽罷,瞳孔放大了一周,緩緩地擡頭看着麒麟,一個巴掌拍在他被刺的肩胛骨上,太過興奮全然忘了對方身受重傷,“你該不會是,情窦初開了吧!”
他掐着手指頭胡亂算了一通,三萬多年前馴化麒麟時,他還是一只小獸,見人就咬,不高興就咆嘯,一咆哮就打雷,九重天上一衆白了胡子的老星君天天找來投訴,若白稱那段時間為叛逆期。
後來他耐心教導了幾千年,麒麟終于開了竅。他本就是神獸,又靈性過人,幾萬年苦修之下終于克服了自己倨傲易怒的本性,修身養性修成了仙,當年被咬過,被雷劈過的仙友都認為這是個奇跡。當然,這些對若白來說都遠不及麒麟如今居然通曉了情愛來的有成就感。
“嘤嘤嘤……”辛苦養了幾萬年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若白喜極而泣,泣完了還是冷冷說了句,“不闊以。”
他全然沒有發現麒麟的臉黑成了什麽模樣,“轟轟轟——”,話音剛落,三道天雷就準确無誤地劈到了自己頭上。
“咳咳……”若白捋了捋一頭焦黃的毛,“你有什麽心事,可以跟哥說說,哥比較有經驗,可以開導開導你,其他的,哥暫時幫不了你。”
說完,若白又拍了拍他的背,麒麟終于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來。
靈柩魔宮的地牢安安靜靜,幽暗陰森,小九不知被關了多久,一天,兩天?已經忘記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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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守衛,也沒有人來對她嚴刑拷打,只有霄崖時不時來看她,無聊的時候 ,反倒有些期望他的到來。
這天,小九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不像熟悉的霄崖的腳步聲,而像是兩個女人,她心裏一驚,不知來者何人,打算繼續裝睡。
随着腳步聲臨近,小九聞到了熟悉的狐貍氣味,那是媚黛的氣味。
繼而,她也聽到媚黛的聲音,她在跟另一個女人說話,“你看,我說過她會找到這兒來吧。”
“還不是你在怡紅樓裝神弄鬼提示了她?這次不算。”另一個女人說着,走近查看了一下小九,讓小九生奇的是,那聲音竟似孩童一般軟嫩,“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鬼差?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嘛,僥幸找來這裏,也逃不脫喂給無晝的命運,也不知該說她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小九心驚膽顫地聽着,不敢睜開眼睛,只聽媚黛的聲音又響起,“老友一場,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她,還有那個陰帥,都是冥府的人,冥府的人最好別碰。”
一時聽不到回話,沉寂的空氣裏浮動着從另一個女人身上散發的一縷若有若無的煞氣。
半晌,又聽媚黛弱弱地說了一句,“你難道忘了孚離月?”
“孚離月……”另一個女人低低地重複着這個名字,軟嫩的聲音竟似透着幾分恨意,那絲若有若無的煞氣猛地變得強烈而不可遏制,小九只覺得頭痛欲裂,沒有辦法呼吸。孚離月這個名字就随着這一陣劇烈的頭痛進入了小九的腦子裏,似曾相似又飄渺無比。
“孚離月又怎麽樣?因為她,我就要讓着冥府三分嗎?只要無晝能夠活過來,哪怕亂了六界,我也在所不惜!”那個女人的聲音帶着無法挽回的決絕,小九背對着她們,手心裏攥滿了汗。
“哎……”耳邊傳來媚黛的一聲嘆息。
她剛想說什麽,只聽見一只小狐貍跑過來的聲音,狐貍跑到媚黛跟前似乎顯了形,四蹄着地聲變成了兩腳,慌張地禀報道:“姑姑,不好了,婆婆她又出事了。”
“哎,真是的。”媚黛苦笑了一聲,對另一女子說,“看來只能擇日再敘舊了,我們家那位婆婆真是越發地愛胡鬧了。”
“出什麽事了?”稚嫩的聲音問道。
“還能是什麽事!無非情這一字!”媚黛說着,和小狐貍一起遠去了。
空氣裏沒有了狐貍的味道,只剩下那女子身上的煞氣,只聽她嗤道,“哼,八萬年還過不了情關,怪不得修不得成仙,只在人界流連,如今這些妖也忒不争氣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終于連那女子的氣息也感知不到了,小九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卻猛然看到一個粉嫩的女娃娃正站在她床前幽幽地看着她。
原來她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氣息和味道,就連小九的鼻子也騙過了,小九倒抽一口涼氣,額間趟下一滴汗來。
“別裝了,知道你沒睡。”女娃娃的聲音生脆地像銅鈴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嵌在一張巴掌大的粉嫩小臉上,身高還不着小九腰際,唇紅齒白,嬌嫩無比,不敢相信方才那巨大的煞氣來自于這樣一只我見猶憐的人兒身上。
小九咽了一口口水,不忍心像對霄崖一樣對這小娃娃粗魯,也不敢想象将那麽多怨靈禁锢在天魔池的始作俑者竟是她。
她想起麒麟說過靈柩魔宮是當年魔族餘孽,一個小姑娘所建,而如今看眼前這小娃娃一身精致的裹身黑袍,上秀繁冗的魔族紋飾,額間點一火焰樣式圖騰,魔氣甚重,不難将兩者聯系到一起,可小姑娘過了幾萬年,難到還是小姑娘?
小娃娃的目光停留在小九的臉上打了個轉,一絲訝異閃過,轉瞬又恢複之前的高傲,“聽霄崖那小子說,你叫那黑陰帥師傅,那麽你是地府的鬼差?”
“是。”小九點點頭,“既然閣下知道在下裝睡還不介意透露這麽多,那麽在下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狐妖雖不争氣,但有些事,卻看得比閣下通透,她的建議,不妨聽聽。”
女娃娃噗嗤一笑,“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話音方落,她一拂袖,一股紫氣朝小九襲來,她頓覺五髒六腑皆遭此邪氣侵襲,疼痛地就像要爆裂開來一樣。
“小小鬼差也敢這樣和本宮說話,冥君是怎麽教的!”
小九緊咬着牙,瞪着小娃娃不敢示弱,可滿頭止不住的汗珠已洩漏了她渾身的劇痛。和這道煞氣比起來,之前在霄崖那兒受的,根本就是小兒科,真真不該以貌取人!
正在這時,霄崖不知從哪兒出現,走過來靠在牆上開玩笑似的說道:“哎呀哎呀,我們魔君大人脾氣真是一天比一天差了呢!”
女娃娃聽罷冷哼一聲,空氣中的煞氣漸漸退去,“什麽脾氣大了?只不過替當今冥君教訓教訓下屬而已!”
說完拂袖而去,離開之前丢下一句,“盡快處理了這小鬼,看着礙眼!”
“好,好。”霄崖看着她離去,轉而對小九說,“我們魔宮宮主赤桡,你也敢惹?”
“我沒惹她,”小九捂着胸口咽下一口血水,“你們魔君幾歲了?”
“好幾萬歲了,”霄崖掰着手指頭,“反正比我大,年紀大脾氣也大,就是樣子容易騙人。”
“她說要處理我?”
“嗯,天魔池只要怨靈,不要你,而且底下的鬼好像也很怕你,不過将你像黑陰帥那樣挂着,慢慢吸收了靈氣,再沉池就可以了。”霄崖說着如何殺死一只鬼,就像說着如何殺死一只雞。
“把我和師傅交換如何?”小九問。
“你這麽急着死?”霄崖有些意外,打趣她道,“是不是無聊?無聊的話我可以陪你,不必急着死啊。”
“我活得夠久了,被魔君,被你,動動手指頭就可以虐死,呆在這裏有什麽用?倒不如換師傅多活幾日。”
長久暗無天日的關押總是特別容易消磨一個人的意志,饒是小九也不例外。換了師傅,還可以拖延點時間等待冥府的救援,小九心想。
“哼!”霄崖猛然啐了一聲,倒像是生氣了,“想得美!”
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臉茫然的小九——魔宮的人,都這麽喜怒無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