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節
第 11 章節
也安靜地等待她作出反應,她當然是在意自己的肖像權的,尤其是對于一個伶牙俐齒十分讨厭的家夥,但此時此刻她…
她看見半低着頭的張子墨似乎有那熟悉難忘的壞笑,哼。
“你留着吧,”她說,“否則,我拿走了,展覽就不完整了。”她又把球踢回去了,這是防守,不是防守反擊。她還是有點兒氣,雖然不知道自己這麽大氣性哪裏來的。
衆人輕輕鼓掌,她想趁機離去,朋友卻和張子墨聊了起來,她心裏的白眼翻得如同老虎機。
“既然這樣,遲小姐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放空之餘,張子墨突然這樣說,原是約朋友約不上,張子墨卻趁機約她,遲揮一驚,不知道張子墨是拉下了老虎機的手柄還是敲響拳擊比賽的鈴。“好啊。”
老娘可就偏要去了。
事後回憶,遲揮真的不知道自己為啥那樣選,只能歸咎于緣分這該死的東西。
Summer Dream (2)
遲揮記得自己一開始沒打算喝多的呀,為什麽這麽時候反而來者不拒呢?她相信自己早已戒了當年那酒瘾了。如果尚且理智,她一定不會把這種事告訴張子墨,可她說了,她懷疑自己的嘴巴也不聽話了。“酗酒?你那不算!”張子墨顯然也有些喝高,“又不是一天一斤白酒,算什麽酗酒。誰都會需要某個時候放空自己,什麽都記不得的去開心。一直清醒多費勁,來,喝!”張子墨又舉起酒杯,遲揮也開心地與她碰杯。
若不是張子墨主動自己灌自己,遲揮是絕不會放開了陪她喝的——或者也是自己需要放松呢?她又把杯子底的金朗姆喝完了。張子墨也喝完了,招手呼叫酒保繼續來加。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讨厭?”張子墨右手捂着額頭,以此為支撐向右歪着腦袋,看着遲揮,“嘴巴賤?”遲揮用左手掌根撐着下巴,好像兩個喝多的人的腦袋都沉重,“對。素不相識都非要擡杠的人,難道不讨厭?太讨厭了簡直。”“就因為我沒經過你同意就拍你照片?”“對,”遲揮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大能正常思考了,“就是。”即便不是。
“那你還出來和我喝酒?”張子墨又來勁兒了。遲揮接着酒勁兒看着她那眼神——也帶了醉意——也挺好看,沒那麽可惡了。“喲?那你要這麽說我這就走。”說着立刻轉身,張子墨立刻伸手抓住她手腕,她穿蝴蝶袖,皮膚微涼,而她的手溫熱。“看不上我,也別看不上這酒吧啊,有的時候還能看見明星呢。”“誰啊?”遲揮的語氣活像她是娛樂圈大姐大一樣,誰也看不起,“林肇,偶爾會過來。帶着她的女友。不過不是以前那個。”
“原來你還是個八卦機,倒是不出所料。”她還是坐回去了,只是變成抱着手,把手肘放在吧臺上。張子墨聞言只是笑,“幹嘛,我還不能八卦一下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俗?”
遲揮耳邊的小惡魔想說“是”,但她是個畫家,她眼前棕色亂發眼睛也是棕色的張子墨穿着暗紅色燈芯絨外套和黑色牛仔褲,和酒吧的實木裝修昏暗燈光融為一體,像一幅要拼命把背景畫的不那麽清晰卻又能看見點啥的畫,
“不。”“哦喲?你安慰我?還是後邊等着我呢?”“呸。你這人是聽不出來好賴話是不是,張子墨?”她做憤怒狀,張子墨道:“可不是聽不出,不但聽不出來還不會說呢。你說是不是?”遲揮想她若是先貶低自己,往後就肯定挖了坑等着自己跳,但是她喝了酒,膽子也越發肥而松弛起來,“哼,牙尖嘴利。你哪裏像個攝影師?你應該去做脫口秀。”“做什麽脫口秀,我又不是高曉松崔永元,我這人不會說好聽的話,也許,”張子墨呆楞楞地看着前方某處虛空,而遲揮望着她,“所以脫口秀是做不好的。我只能做諷刺類,諷刺類還不如做個攝影師自由自在。你呢?畫那麽漂亮,難道要去做裝幀設計?畫畫就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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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我沒做過裝幀設計?”“把畫送給韋楊的書當封面不算。”“你知道的還不少嘛,混蛋。”“我為啥不能知道,我也見過程恒。我這個人記性好得很,我那天,”“那你說說,你那天幹嘛要拍我?我記性也好着呢,我知道你從來都是先拍後争得人家同意,從來都禮貌得很。為什麽對我就不一樣,嗯?”
張子墨看着她,眼神仿佛在笑,或者還帶着其它不明的情緒,其餘只是沉默。不知何時,酒吧的音樂已經放完了e As You Are》,換成一首她們都不知道的舒緩搖滾,有那麽一點後搖氣息,顯得迷離。
她問了,卻沒有追問的意圖。張子墨不回答,她也覺得很好。這酒裏被下了藥,她想,但是真好。她感到從自己的腰椎往上漸漸蔓延出一股疲憊,但是又有一種沖動在四肢百骸流竄。她望着張子墨的臉,望着眼角眉梢介于認真與不認真之間的神氣,酒保識趣地走開,準備結賬。
“走吧。”張子墨不知道什麽時候握住她手腕了,聲音有點沙啞,“好。”她說。然後結賬出門去,由張子墨牽着她手腕,由張子墨帶她回家,甚至任由張子墨去做一切的主——而非往常那樣一定要占據至少一半的主動。時而張子墨拽着她的手腕,時而是她摟着張子墨的脖子。有什麽狂熱的相似的東西在吸引兩人,但由于太過狂熱,根本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麽。
次日清晨醒來時,遲揮腦海裏意識到的第一件事是,她在張子墨家裏,張子墨的床和羽絨被舒服得叫人不想動。第二件事是,張子墨光着上身拿着一只老式拍立得對着自己。
咔擦。一張照片徐徐吐出。
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你,”張子墨放下相機,拿着照片一邊甩一邊往床上一倒,遲揮的眼神居然就被她的平直鎖骨吸引去了目光,“別啊,來,送給你。”照片裏她睡眼惺忪,從被子裏露出腦袋,像個小孩。她只望着照片,不伸手接,由張子墨肆意搖晃着它,“嗯?漂亮的小公主,我送你一張照片好不好啊?”“照片是什麽?”她想公主這會兒就要使小性子,“哦,照片就是一幅畫。但是比畫畫快,我就是你的宮廷畫師呀,公主殿下。”她一翻身,遲揮又被她壓在身下了。
“你不喜歡我的畫嗎公主殿下?”
“起來,你這混蛋。”遲揮不很認真地推她,“哦喲,昨晚上抱我抱那麽緊,現在就不想要啦?”遲揮推得更用力,張子墨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輕輕握住她手腕,“照片拍得不好嗎,嗯?”遲揮其實反抗得動,但是不想反抗,“…好看是好看,但是,”“但是?”“你還是沒征求我的同意。”
“你太美了,你的美就在那些不經意的一瞬間。來不及征求意見。”張子墨說,“我有時候特別有耐心,有時候特別沒有耐心。因為我忍不住。”
說完她直接吻了遲揮。
那天下午她才離開張子墨的住所,因為晚上有約了,必須回去換衣服。張子墨也沒打算送她,她也沒有帶走那張照片。彼此心知肚明,肯定還有下次。就像一道好菜,才吃第一次,是絕不能就此打住的。但有時覺得太好吃,于是珍惜而克制。張子墨并不經常主動約遲揮,遲揮也騙自己應該先努力把這一次采風的剩餘靈感榨取幹淨,再一口氣畫個半年的。可是深秋季節等到她正畫着一幅水牛在田間小路行走的畫時,她突然怎樣也想不出應該往裏畫什麽人物。如靈感被掐死,她立刻約張子墨見面。
她好久不出門,想到要見張子墨,倒還打扮了一番。結果出門才知道冷,時間又緊,來不及回去重新穿——天知道她哪裏來的對這件事的這等認真。到了約見的地方,據說是林肇開的餐廳,北風呼嘯,張子墨剛剛脫下薄毛呢外套,裏面穿着襯衣。見到她先是驚訝,繼而笑着說道:“一月不見,你怎麽連天氣都不摸不準了?畫畫畫傻了?”遲揮嘴上罵她,心裏卻忽然覺得心安起來。
“你才傻了。”但她還是遲揮。
“怎麽啦?”兩人只是吃着醉雞,喝摻了桂花和肉桂的溫熱黃酒,有點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也就言不及義,有一搭沒一搭說着垃圾話,張子墨直覺遲揮不對勁,逗她她也不理,只好直接發問,“真是畫畫遇到困難了嗎?”
遲揮心高氣傲,這會兒又沒做好服軟的情感準備,只是瞪張子墨一眼,算是個軟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