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節

第 13 章節

息,她心裏那些打成結的創作遐思才算一通百通。

有時我們需要一樣的人,在她們身上尋找不一樣,才能給我們看世界的全新角度。

春末,遲揮辦了一次畫展,主題是《見到未曾見過的城市》。城市人在鄉村,鄉村事物在城市,還有城市的截面,混雜引發關于沖突的思考,評論家們說好久沒見到這樣充滿思考的複雜的遲揮了。而張子墨同期也出了答應許久就差最後一部分的攝影集,編輯詫異于她為什麽出片出得這麽快,不是說去了倫敦一無所獲嗎?然而看到照片編輯更加詫異了,最後補上的這些照片有別于以往,傳統的黑白中多出豔麗的紅,每一張都是,每一張都是拍攝一個女人不同的角度——除了不拍臉——這個部分,叫做“遲”。

編輯唐蔚吃了一嘴狗糧。壓根不知道給她這嘴狗糧吃的人正在相依相偎溫情脈脈地鬥嘴。但她手上另外一個活兒的事主,韋楊和程恒,她知道是從不鬥嘴的。更糟糕的是,她連個鬥嘴的人都沒有。

Rainy Night in Gia (1)

今年雨水格外多,從春末夏初就開始了。唐蔚不太喜歡這樣天氣。說是不太喜歡,畢竟沒有到非常不喜歡的地步,她寧願白天下雨——這勢必招致要在早高峰出門的廣大人民群衆的憎恨和反對——晚上清爽,因為她最近工作任務暴增,一有壓力就作息失調的她勢必開始熬夜,白天大雨有利于她睡覺。

使她工作量暴增的不是韋楊,韋楊的作品早就計劃好了,而且她一般也就是在每隔一到兩年的這個時候截稿。然後就輪到她唐蔚來做校樣了。她和韋楊合作多年,默契程度之高,很多韋楊獨特的用法她已熟悉,所以雖然量大但做起來并不費心,只是需要時間。但是半路殺出來個張子墨,在張子墨原來對接的編輯突然生病入院、唐蔚剛剛送走一個事兒逼型的年輕作者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沒有任何休息還要加倍工作,而且一個賽過一個急。

從業這麽多年她也算有名的編輯了,人人愛戴,上司喜歡,雖然也免不了将就一下市場去面對一些她覺得壓根沒資格出版的爛書,但上司對她寬容,允許她在壓力巨大的時候按照自己的時間去工作,不坐班——這是為了将就她唯一的弱點,壓力一大就作息失調。她太容易把自己的在乎——無論是工作還是私事——上升為過度在乎,不是太當一回事,是非常當一回事,完美主義使得她在業界有非常好的口碑,和非常大、大到不合理、蔚為業界巅峰的心理壓力。

夏天結束之前,韋楊和張子墨的作品都要出版發行,張子墨的最好還要比韋楊的快,張子墨的比韋楊的事多一倍。她們公司營利不成問題,重點是做藝術品。雖然最近唐蔚也不能免于參與盈利大業,但她的主業還是做藝術品,尤其是像張子墨這種不怕賣不出去——往攝影展一放就不愁賣——還帶着對名聲的巨大期望的案子。

于是她果然開始失眠。接着如約開始晝夜颠倒。上司非常慷慨地在微信上看到她的第一個請假時就問:不如現在我就批準你開始不坐班好了呀,你專心做,不要擔心。她說那也好,謝謝。上司——一個溫文爾雅戴圓片眼鏡的中年男人——又補了一句,你只要完成任務,想幹嘛幹嘛。

如果換成別人,和這樣的上司有接近通家之好的私交,管他太太叫姐,她女兒認她當小姨,一定會把這樣的話當作安慰;但唐蔚是工作狂加完美主義者,她把這話當成必須又好又快完成任務的暗示——朋友們都說她怎麽也是個老職場人,為什麽這麽天真不油滑。

唐蔚總覺得人要保留一些天真,何況她的确憑借自己保留到今天的這些被人抛棄的東西在孜自己的事業領域做出成績來了,這就是她的偏見,她要傲慢地執行下去。

雖然有時候感覺挺糟糕的。比如今晚,她睡了一天,開始她熬夜幹活的階段,走到通常情況下熬夜的咖啡廳,卻驚訝的發現咖啡廳關門了。她趕忙打電話給熟悉的店員,咖啡師告訴她,裝修呀,得關倆月呢。

三十出頭的唐小姐在電話這頭難得茫然不知所措了一把。咖啡師及時拯救她道:“往西一裏地有個酒吧和我們的營業時間差不多的,你可以去試試。”“叫啥?”

到了門口唐蔚覺得這酒吧的名字是在取笑她:Nobody Knows。她略顯喪氣地走進酒吧,吧臺裏面是個留着精心修剪過的絡腮胡子的帥氣bartender,舒服的沙發卡座沿牆一字排開,中間以玻璃幕牆精心分為吸煙區和非吸煙區,吸煙區靠外坐着一個穿着寬松随性的藏青色襯衫、棕色長發随便紮個圓髻在腦後、戴着複古圓片眼鏡的女子,正在看一本發黃的舊書。Bartender招呼她,其餘酒客只是自顧自聊天,唐蔚環顧四周,別人都像來放松,只有自己像是一個失眠的無業者或上豆瓣的空想主義青年,出來發呆的。

Advertisement

她點了咖啡,然後縮到角落裏。沒想到從角落裏倒看見是那盤發女子來給自己做咖啡,她送過來,自己道謝,她又回到門口看書去了。過了夜裏三點,bartender開始擦杯子收拾東西,那女子不時瞥她一眼,唐蔚有所察覺,但依舊執迷于電腦上的裝幀設計草稿。這麽一專注,她沒看見bartender已經走了,不久是那個盤發女子端着一杯咖啡過來。

“哎呀,不好意思,你們?”唐蔚以為自己礙着人家下班了,“沒沒沒,你繼續,我無所謂的,一直這麽開着也無所謂。”唐蔚為表感謝,又點了咖啡。等到人家把咖啡送來,她又努力繃起世故,和人家套起近乎,“你是這家店的?”“老板。你好,我叫趙儀。”

她只好說你好,然後自我介紹。從此打開了每天在一個叫Nobody Knows的酒吧見面的故事。

趙儀收這家酒吧是個意外。不再想當設計師之後,抱着錢她需要找個既能保值又能賺點的不動産,前任老板恰好那時正找人轉手,價格公道合理,簡直讓趙儀懷疑有什麽背後隐情。前任老板只和她在經營上約法三章,同意就轉手,倒也不承諾什麽包賺之類,一副愛買不買的樣子。趙儀雖有懷疑,但裝修風格和人手都合她口味,馬上就可以繼續營業,她也就接了。

接對了。她已經開啓了自己想接活就接活、不想就當個普通老板衣食無憂的快活日子。她的樂趣開始變成觀察來往的客人都是什麽樣的人。唐蔚的出現有點吸引她的關注。不僅是因為唐蔚漂亮,趙儀覺得她是美——要硬說五官和線條,唐蔚不是那種能駕馭多種風格的美人,她只有那種埋首書堆的美麗,趙儀一開始以為她是圖書館管理員或者博物館工作人員那一類,身材也是典型沒胸沒屁股,非常需要健身改造的那種身體——如果唐蔚在意的話。但總的來說,唐蔚整個人的美麗非常和諧統一,她的存在清楚地展示出她明白自己是誰,從哪兒來,往哪兒去。毫無置疑地解決人生的三大問題。

當然趙儀不知道唐蔚往下的細枝末節問題是一團亂麻。

見到唐蔚一直加班,她才發現這姑娘或許在更自由的環境供職。淩晨兩人第一次聊天時,趙儀瞥了一眼唐蔚的電腦屏幕——這一點上雖然不大禮貌,但她總能做得不為人知,眼睛快得像個間諜——看見裝幀設計,心下明白幾分,問唐蔚是做什麽的,為何深夜在此加班。唐蔚倒說我沒加班,我這是正常工作,作為編輯事兒多的時候也是有的。趙儀笑道,原來你是個最受寵愛的編輯。

然後唐蔚臉上就出現了禮貌的苦笑。

第一次見面沒敢多問,誰知道唐蔚因為喜歡趙儀做的咖啡、且無處工作更不喜歡呆在家裏工作,竟是天天來。一來二去天天都是一起收工,在收工之前一起喝點什麽,再聊聊天,成了兩個人最快樂的事情。唐蔚有時對人不太設防——盡管合同是絕對不會簽錯,版稅絕對是首印後付——但對聊得來的人她很樂意傾訴,因為這一份親和她也時常得到別人的幫助。比如現在,趙儀開始幫她參謀張子墨的書的裝幀。

“我真的…不太會做攝影集的裝幀,我不太能理解那種美。”唐蔚感謝了趙儀,将二人共同整理的修改建議發給對接的裝幀設計師,半夜一點,那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