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節

第 18 章節

道從這裏回家的道路不安全嗎?”“大白天當然安全啦。”“那你,”“你就當我有紳士風度還閑着無聊吧!”

Sarah沒完全聽明白,主要是聽不出來個好壞,于是隔天她把齊雨說的話複述給同事,請求解答。結果同事的解答還是帶着她不理解的一語雙關。她開始理解老師說的一些話和老師們表達出來的困惑以及看他們這些美國學生的關愛的眼神了。但她充滿好奇,于是又把同事的一些話轉述給齊雨,在她約齊雨喝咖啡以示感謝的時候——自然不是一件事,她還是精明的。

“所以,中國人為什麽不能直接說話?”“直接說話?”“就是……”搜腸刮肚,她想自己應該是學過成語這回事的,“實話實說?”齊雨努力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你知道什麽叫含蓄嗎?” Sarah點頭,“含蓄是美德。”“可是說話的人沒有讓別人明白啊。”“是啊,但是這就要看聽話的人的本事了。”

“這樣會讓人疑惑啊。”“是啊,這就是東方文化吧。畢竟讓人聽不懂而去猜也是一種,”“一種什麽?”“一種,必要。比如在你們西方文明,不把‘我在威脅你’說清楚,而只是用描述性的語言,或者旁敲側擊,那也可以。明刀明槍的來是野蠻人。” Sarah一臉疑惑,齊雨接着以動作和描述還有歷史——援引了羅馬時期的高盧人——解釋了Sarah不甚明白的知識點。就這樣,她們一下午并沒有繼續聊東方文化為什麽不願意直說,反而開始上中文課。

只是回到家中,洗了澡開始泡茶的齊雨,回歸到孤獨的狀态的她,恍然想起“不直說”給自己造成過得困擾。她曾希望對方能在不喜歡自己的時候直接說“不要浪費時間”,又感激對方給了自己時間留在她身邊享受一種孤獨的受虐的快樂。痛苦時希望從未開始,享受時寧願永不結束,漸漸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享受愛那個人、享受愛這件事、還是享受自己的痛苦。把折磨當享受,奉獻使自己顯得偉大,值得驕傲,至少在自己看來。

玉珊後來成全她的時候,她差點被沒頂的幸福浪潮淹死。等到她發現玉珊從未真正愛她時,她自願沉沒海中。她告訴自己,從頭到尾,這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deserve。無論好壞,you deserve.

她本來漸漸上浮了一些,能夠看到海平面的光了,然而玉珊突如其來的死訊像海底的地震,先造成浪湧将她推得四處漂浪無法停穩,接着将她拽下,埋葬在海底。這下真的沒有光了,沒有聲音,沒有活物,連飄落的海雪也沒有。

時間于她已經靜止,從她趕到西雅圖卻被告之玉珊死前留下遺言不想她來參加葬禮那時起。死于此刻或停滞于此刻是一樣的,動也不動。

“我不要她來參加我的葬禮”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在傷成那樣的情況下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是因為什麽?她為什麽立即想到自己會死、從容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可見也足夠冷靜——然後禁止自己參加她的葬禮?為什麽不是“別告訴她”而是不允許她來參加?齊雨很想騙自己玉珊還能想到自己就是一種成功,但她騙不動了。不再自欺欺人是她從一段無果戀情中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但這勝利也帶給她更大的痛苦。

內心被巨大的東西填的滿滿當當和空無一物有時是相同的,她知道自己今天肯定睡不着,于是沒有情緒地泡茶,找出一本厚書。

曾經以為自己充滿遺憾,後來又了無遺憾,轉而又變成巨大的遺憾,最終成為終身遺憾,沒有遺憾的人生當然無趣,需要那種得不到于是不斷地想要的快樂。但填補不了的遺憾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她擺脫不了。并且現在對于如果時光倒流自己還想要不想要這段經歷,已經分不清了。她們一起走過世界上的那麽多地方,那麽多城市,那麽多膚色與穿着各異的人群,那麽多的記憶和彼此粘連在一起的片段,那是個腫瘤,撕下來就會死去,她只有與它一起共生。

她醒着,睜眼到天明。

齊雨兀自沉淪時,Sarah可沒有時間做無用之事。為了開學的時候她能好好上課,她正在努力适應,學習一切學校給她安排的輔助性課程——或者說成是同事對她的幫助也可以。每每向同事們學習、但是交流起來有點困難的時候,她總是想到Alex,也想到她的中文名字叫齊雨,“就是到處都下雨!”齊雨這樣對她解說自己的名字。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齊雨和陰郁的雨天一樣,在她眼裏,齊雨至多是雲彩略多的晴天。從她的角度,她挺喜歡那種天氣的:佛州常見的萬裏無雲當然好,但是總是萬裏無雲,太曬而炎熱,有點雲彩時而變幻一下,也是好事。

她也會覺得偶爾會突然變得消極的齊雨有點奇怪,可誰沒有點曾經呢?她不問,不喜歡八卦,don’t judge, wherever you 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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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問,Sarah啊,你會在中國呆多久呢?她說等到我想家了我就回去,或者對中國厭倦的時候,但到目前為止,我還充滿了好奇,“一個億那麽多的好奇!小目标!”這倒是學得挺快的。同事大笑,問她哪裏學的,她說和一個朋友學的。“朋友?你有中國朋友?” Sarah 用力點頭,“對,一個中國人,一個和你們一樣好的中國人。”

學中文的時候她的老師說,Sarah,你會因為你的開朗而收獲很多中國朋友。她問,中國人不是都含蓄嗎?老師說,同時中國人會對你一個外國人而多出一些包容心。你可以保持你的禮貌,那就足夠含蓄了。何況也不是每個人中國人都喜歡含蓄。

她對好奇的同事說了自己是如何認識的齊雨,“我是不是應該送她一份禮物?”同事說可以啊,可是你知道她要什麽嗎?她問一般中國人送什麽呀,同事沒好意思說紅包——雖然Sarah知道——只好繼續打太極,“還是人家需要什麽送什麽啊!也不能亂送!她喜歡什麽你知道嗎?”

Sarah想了半天,“她喜歡海綿寶寶!”

轉天Sarah拿了一套海綿寶寶的DVD約齊雨出來。“送給你的禮物!”她還精心包好,打了個結,“哦?是什麽呀?”齊雨從來不是個喜歡推拒表示客氣的人,自然地接過盒子,順便還搖了搖。Sarah不說,讓她打開,結果打開發現是海綿寶寶的全集,臉上的微笑無法抑制。“你喜歡嗎?”齊雨笑着點頭,“喜歡喜歡!從來沒有人送我這種東西。”

以前她們都送我戒指,項鏈,衣服,從沒有人送我一件與我的童心有關的東西,我知道她們并非100%關心我。

“那就好。我看見你總是有點不開心,所以想送你一些讓你開心的東西。”

憑她尚存的細心、對中國人的一部分了解、還有對齊雨的關心,她當然知道這樣的話說出口有點幹涉他人,但她是個地道的膽兒肥美國姑娘,她覺得好,她就要做,根本不給對方留什麽“讓我自己想想”的餘地。不開心還能怎麽得?當然是要開心啊!

她看見齊雨手裏拿着DVD,笑容稍微停滞了一下。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刻齊雨心頭回憶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謝謝,收到禮物我很開心。”齊雨說,“喝咖啡吧,要涼了。”她此刻說話的語氣讓Sarah覺得微微有些陌生。平日裏齊雨身上當然看得到這樣的影子,卻又不是十分清晰。Sarah想對她說,你身上有一個幽靈的影子,你為什麽不把它趕走?但她不知道從哪裏開始這個話頭。如果她對文藝氣息較濃的中國人有所研究,大概會從《南茜的情史》或者原着《輕舔絲絨》開始說起,問她為何不把影子趕走,留下光明的人生。然後齊雨或許會回答她說,我不是弗羅倫斯,玉珊也不是莉蓮,我不想讓任何人取代她。

但她膽大,決定罔顧。她喜歡齊雨,即便不能明确自己是因為她一開始對自己的幫助還是單純因為齊雨的外貌而對齊雨動心,她都不想放過。異國他鄉分外刺激,她想試探一下齊雨。于是晚上在本地精釀啤酒酒吧喝一杯的時候,Sarah與齊雨坐在吧臺,盡量靠着她,靠近點。然後努力講笑話,逗她笑,在把自己灌醉之前,把她灌得微醺,在思考下一步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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