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節

第 30 章節

“叫什麽啊?”“《Check to Check》?”何源深表認同地點點頭,“唉,我都是半夜寫作的時候聽電臺才知道的。”“電臺?”“就是那個在午夜播音樂的,給自己起個名字叫木星的,女主播。”

這回換何源驚呼了,“你也聽木星啊!”

于是她們順着喜歡的電臺主播聊到了電臺主播介紹過的書,接着聊喜歡的作者,再聊作者在書中提到的電影,喜歡的電影。她們聊過了三毛和阿城,侯孝賢和陳果,直到蔣浔為免遲到匆匆離去。何源詫異于蔣浔不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高三學生,蔣浔詫異于何源怎麽是個什麽都知道的出租車司機。

“這你都知道?”和“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成了兩人在後來的路途上經常說的話。遇到天氣惡劣,蔣浔會打何源的電話。偶然在路上遇到,何源會停車和她聊聊,如果有必要就送她去哪裏。等到有一次蔣浔依舊是深夜補課結束,第二天就是國慶假期,她和一起補習的同學準備去吃夜半燒烤,出于安全考慮,她找了何源。而且為了保證何源接完她們還能等到她們吃完燒烤再把她們挨個送回去,她們把何源拽上燒烤桌子。

何源很久沒有和一群比自己年輕的人在一塊兒玩了,一眼看穿小姑娘們的想法,欣然上桌,以自己不喝酒為由,蠻橫地阻攔她們喝啤酒。她看着她們身上的校服,好像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她覺得校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如此好看,走在路上,簡直是雄赳赳氣昂昂。等到不再穿校服了,她看着路上穿校服的孩子,才覺得其實不好看。青春一去不複返,她想起那些同學,想起她們如今何在。有的人性格雖然偶有小脾氣,但總的來說是溫婉賢淑,後來的确與糾纏許久的男友結婚,生娃和幸福來得都很快;有的人總是多情,總有種不顯山露水的莽撞,她曾預言那位同學未必是她們這一群人當中最早結婚的,但一旦結婚一定是最早離婚的,果不其然,那位姑娘的婚姻只維持了半年;還有人當時一直和自己是好朋友,那種管他媽發生什麽依然會好在一起的朋友,于是時至今日,依然是最好的朋友之一。

至于她自己呢?她忘記給自己做出什麽預言了,也許兌現的那天會想起來,或者違背的時候也會想起來。但那種總是一往情深又向往流浪的性格,直到今天也沒有改變。

她從來不覺得離開家鄉有什麽可惜的,她享受的是生活,不是財産。

看着眼前這群小姑娘,她努力從只言片語裏對她們未來的人生做出可靠性成疑的預測。這個可能也會早結婚,這個可能會出國,這個也許比較适合從事藝術……看到蔣浔的時候,她眼神停留在她身上,什麽都沒想,什麽也想不出。

她應該是一陣風,去自由自在。

按照蔣浔的要求,她們的車先送其他人,最後送蔣浔。後座吵吵嚷嚷的小姑娘們一個一個消失,最後剩下蔣浔,她們在回潤府的路上飛馳。“你還能再開快點,”蔣浔說,“哦?”何源果然加了一腳油門。此刻車上開了電臺,她們本來想一起聽木星的節目,結果木星今天不在,放得重播,裏面有林肇出的新歌,何源跟着輕輕唱,蔣浔呆呆地聽,好像累了。一曲終了,整點gg,十一點了。“這都十一點了,你爸爸媽媽不擔心你?”“……我爸爸媽媽不在家,家裏只有英短強森,晚上回去,它正精神呢。”“哈??”何源略吃一驚,不過做出租司機的,光怪陸離見得也不少了,“都在外邊忙?”“忙啊,我爸爸在哥本哈根,我媽媽經常去香港。”她心裏暗道,那倒是怎麽結的婚生的我?“你平常就一個人?這都高三了呀,我要是你媽媽至少給你雇個保姆。”

何源開始就生活問題不斷對蔣浔提問,甚至喋喋不休。出于蔣浔自己的意料,她好像一點都不反感何源的唠叨,也許是她不斷使用年輕人的流行語和段子,把自己做飯比作打野之類(“可你高三了,該打野還是要打啊!”),她聽着聽着總是笑,因此也能接受其中淺顯的邏輯。

或者,還因為什麽別的嗎?她忽然希望何源把車開慢點。

“你別擔心,我媽媽後天就回來了。”“那好啊,要跟你媽媽說說哦,這樣不行。往下啥也跟不上了。不能因為閨女聰明就這樣瞎折騰,萬一本來是個,”“你怎麽就知道我聰明?”“我這看人的眼睛,那是開玩笑的嗎?真是!”“國慶你有空嗎?”“有空?幹嘛?”蔣浔想說陪我出去玩吧,我和同齡人有時候相處起來還沒有和你在一起開心,我只有三天假期我想和你單獨呆一天,但是到了嘴邊卻是:“我要是想出去玩,稍遠一點,能找你嗎?”

何源哈哈大笑,“找!當然要找!我給你八折!但你要記得提前告訴我哦!”

蔣浔上樓以後,她把車停到路邊,在路邊拿出藏在隐蔽處的煙,許久不抽,不曉得為什麽今晚想抽了。安靜無人的路邊,樓下她們都喜歡的奶茶店早已關門,倒還有些深夜遛狗族。今天蔣浔把黑發散開,很是漂亮,她幾乎能想象得到大學畢業之際蔣浔會變成什麽樣子,甚至十年之後她像自己這麽大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會有多妩媚,多聰明,多成熟,多有魅力。那時的蔣浔必然帶着熟透的桃子般的香氣,但現在的她還是又青又脆的。半成熟的狀态是不會回來的,僅在此時。等到成熟透徹,就可以釀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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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一定的程度可能會停止生長和改變,這也是何源在一直避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體兩面的是,青春終将過期,連負面的魯莽沖動都會消失。

其實蔣浔長得很像何源以前的女友,或者說每一任女友。如果世界上有情種,大概就是何源這樣吧。她愛過的每一任都是相似的,她愛她們也都是真實的。真實地為她們心動,愛的是她們身上相似的特質氣質甚至于容貌,從未把她們當作任何人的替代,情史太豐富也絕不是因為熱愛劈腿,不劈腿而情史豐富的人,只是感情過于濃厚又豐富。她只是稍加幸運一些,因為豁達,即便反複失敗,也沒有絕望。

什麽八折,那是心血來潮。

YOU NEVER CAN TELL(2)

蔣浔很想念媽媽,這沒錯。但她有的時候也不太想見到媽媽,這也是事實。因為媽媽并不了解她,在不了解的情況下也拒絕尊重她。任何時候咣得一聲開門,不管她在幹什麽;翻看她的日記本搞得她想用密碼寫日記。媽媽愛自己,她知道,但她讨厭這些肆無忌憚地侵犯。所以她想走,想遠走高飛。有的人就是不适合在一塊兒呆着,保持距離就看不見尖刺,尖刺也紮不到彼此。

國慶的第二天早上媽媽回來了,一大早先是在家裏叮叮咣咣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再把蔣浔從床上掀起來吃早餐,詢問備考的情況。蔣浔想起何源說得話,沉思一陣,向媽媽委婉地提及此事,媽媽想了一想,立刻開始拿起手機找人。問了一個小時,當機立斷讓誰誰誰馬上來見面,沒問題就拍板,然後今天就可以去買菜。

媽媽說,我這次可以陪你到六號!蔣浔努力擠了個笑容,不知道為什麽也沒覺得非常開心。她本來想說和媽媽去哪裏玩一玩,就在周邊,甚至叫何源開個一百多公裏車去吃雙皮奶,但媽媽繼續開始忙,連保姆來了确定好晚上就帶她去買衣服等等都決定好了。

雷厲風行,都是她媽媽的,她總是服從的那一個。第二天,她媽媽咣得進門,聽見她在聽的歌,開始細細碎碎地叨念她不務正業浪費時間聽歌有時間聽歌為什麽不聽英語練英文,她簡直不想反駁,這就是英文歌啊!或許是見她面帶不屑的樣子,媽媽加大火力,從英文成績的不進步等于退步說到數學成績無改善浪費補課,歸結到蔣浔根本不了解學習和高考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爸爸媽媽,沒考好怎麽辦,你就會和我手下那些XXXX一樣,和七叔祖家的阿照表哥一樣,怎麽可以和他們一樣呢……

蔣浔最讨厭她媽媽舉這種例子。她認為這都是母親不了解自己,才會把自己和那些不學無術不肯讀書沒有深度沒有修養沒有思想境界的人等同,自己怎麽會是那種蠢貨?自己怎麽會是一個一無是處跑去合資發高利貸的人?她覺得這種說話方式和邏輯并不是所謂“我告訴你你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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