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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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械手臂乖巧地停在博士面前,銀白色的抓取爪縮了回去,前端自動分開,吐出一個試管。
博士拎起來在燈光下看了眼,略顯粘稠的液體在晃動間流到試管底,玻璃壁上懸着乳白色的餘液,又随着博士觀賞的動作緩緩下滑。
楚門地嘶吼起先還充斥着怒氣,聲音大得恨不掀了房頂,到後來精疲力竭,也只剩下了斷續的氣音。
他再也不想感受一次博士所謂的懲罰了。
從實驗臺下來的時候,楚門腳跟都在發軟,險些摔倒,博士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扭過頭不看他。
楚門張了張嘴,想試圖挽回一下糟糕的現狀,但博士已經先一步打斷了他,“回房間去。”
楚門扶着臺面的手緊了緊,手腕上青筋凸顯,他盯着博士問:“一定要這樣嗎?”
“你在騙我時就應該想到結果。”博士将試管遞給“上”,然後低頭慢慢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子,并沒有分給楚門任何視線。
“我只是想要出去,實驗既然不是非我不可,為什麽不能給我自由。”楚門嗓音發啞,質問道。
“我們有責任保護末日裏的每一個生命。”博士将袖口向上挽,露出精瘦的手臂,聲音裏開始夾雜了些機械聲,“我以為這些日子,你學會聽話了。”
“我不需要你們這樣的保護。”楚門說着,忽然覺得鼻頭有些發酸,他憤憤地吸了口氣,冷眼打量着這間實驗室,“我不想當聖人,也不在乎什麽種族延續,反正這個地球就剩我一個人類,我只想自己自生自滅不行嗎?你不是不喜歡人類嗎,為什麽非要留着我?”
博士皺起了眉,伸手扯着楚門的胳膊,強硬地拉着他走,“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我也不用費盡心思讓你開心了。”
楚門想掙紮,微動了下便發現手腕生疼,博士拖着他穿過走廊,房間的大門自動打開。
“果然,人類從來都沒什麽責任心。”博士冷着臉将他扔到床上,楚門沒忍住痛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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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時,博士眼瞳已經徹底變藍,機械手臂随之伸展,按住了楚門的四肢。
又有只手擡起他的腦袋,在頸環上編輯了一通,藍光重新亮了起來。
同時一個冰涼的鐵質物從頸環穿了過去,楚門難受地縮了縮脖子,偏過臉就能看到博士正看着他。
新穿進來的東西随着楚門的動作響起一串“叮當”聲,機械手臂松開了他,楚門這才發現,頸環裏被穿進來一條鐵鏈。
從牆壁的孔洞裏伸出,連接着他。
博士微彎了腰,伸手拽住他脖前的鐵鏈,很輕易地将他上半身提起來,“楚門,你們對待寵物,也是這樣吧。”
楚門清晰地看到博士眼瞳裏銀河一樣的藍色紋路,他仰着頭,一字一頓:“去,你,媽,的。”
博士松了手,楚門跌回床上,腰上的擦傷因此又疼了起來,他倒吸了口涼氣。
博士眼裏的藍色再次發起了光,楚門知道這是它在與房間內的系統建立連接,發布指令。
“你要幹什麽?”楚門防備地往後退了退。
下一秒,腳腕就被博士抓住,他剛想用手肘撐住床,整個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拽離,天旋地轉間,博士将他轉了過去,一路拖到了床尾。
楚門趴在床上,肩胛和腳腕都被機械手臂按着動彈不得,門口又傳來腳步聲,不只是誰進來了,給博士遞了些東西。
楚門奮力地扭着頭,從他的視角都只能看見另一側的床腳,他忍不住扭動了下,然後屁股就被打了一下。
“安靜。”博士冷靜地制止了他将出口的抗議。
腰上一片冰涼,楚門才意識到他的衣服被博士卷到了背上,腰部暴露在空氣裏,涼風讓擦傷處的灼痛和緩了些。
博士一手捏住他的腰,指腹若有若無地蹭過傷口,“下次再說髒話,就禁止一切娛樂項目。”
“憑什麽!”楚門不甘心地扭過頭,屁股上就又挨了一下打。
這樣的感覺太奇怪了,很像是家長在收拾不聽話的孩子,楚門的臉頓時燒了起來,兩只腳不自覺地疊在一起,腳尖緊繃,一動也不敢動。
傷口忽然痛了起來,楚門這才意識到博士在給他上藥,他将頭埋在被子裏,清楚地感知到棉簽在傷口擦過。
過了兩秒,楚門便意識到,博士根本不是好心上藥,它的動作粗魯又用力,棉簽擦過的地方又疼又腫,楚門咬着牙沒有發出聲音,腰卻因為緊繃而微微發抖。
博士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不急不慢地用棉簽在傷口上碾轉,楚門忍不住痛呼:“疼。”
“知道疼就長點教訓。”博士板着臉訓斥他,手裏停了動作,将他的上衣往上推了推,正好卡在他腋下,道,“先晾一會。”
它又彎下腰給楚門的腳上抹了藥,然後将棉簽扔給“上”,眼裏藍色一閃而逝,機械手臂放開了楚門。
博士正要離開,轉過身看到窗臺上已經枯敗得差不多的油菜花,幾片花瓣落在地上,它彎腰撿了起來,放回花瓶裏。
楚門始終沒有擡頭,等到周圍沒有聲響後,他才捂着腰,一邊罵博士心狠手辣,一邊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
室內溫度不高,楚門覺得有些發冷,卻懶得再起身,他索性躺在被子上,伸手将另外一半的被子卷在自己身上。
被子上也有海風的味道,聞起來讓人安心。
楚門揪着被子,又朝另一側翻了個身側躺着,整個人像蠶蛹一樣被包裹着。
這個姿勢楚門正對着牆,一眼就看到窗臺上的花被博士端走了,所有掉落的花瓣都被撿走,花香也徹底消散,什麽也沒有留下。
楚門時常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應該為這樣的世界做些什麽。
博士有句話說得很對,他不是環境的破壞者,卻是科技的享受者,他理應為現狀負責。
但他從沒考慮過這些。
楚門深知,如果在人類社會裏,他只會是一個渺小平凡的普通人,他有私心、會偷懶、好享樂。可是現在他這樣的普通人成了世界的唯一,就好像非逼着一個嬰兒去解數學題一樣。
橫亘在眼前的不只是怯意,還有絕望感。
人永遠無法去做自己認為做不到的事情。
但現在有其他“人”去做,那些回收室裏的嬰兒,很明顯是博士在嘗試繁衍人類,可是楚門想不通。
人類容不下智能人,那麽智能人能容下人類嗎?
楚門覺得太陽穴開始隐隐作痛,不能思考,脖子上的鏈條随着他的晃動叮當作響,他實在心煩,只能維持蠶蛹一樣的狀态陷入了沉睡。
楚門醒來時是在半夜,他夢裏自己從高空跌落,打了個激靈就醒了,此時窗戶上是翻湧的銀白海面,還有随波晃動的月亮。
楚門頭腦發脹,眼皮又沉又腫,可是再閉上眼卻怎麽也無法睡着,任何一點細微的響動都可以聽見,心跳好像響在腦中,每跳一下,太陽穴便跟着跳。
白天裏“上”來檢查,看到他的黑眼圈愣了下,囑咐他應該好好睡覺。
但自此之後的每一次入睡都格外困難,楚門躺在床上,時不時心跳會格外激烈,像要蹦出體內,時不時又會格外緩慢,讓人感知不到。
博士果然不再執着于讓他開心,在手環三番五次地報警後,博士冷着臉給他打了一針,即使這樣,仍然無法阻止身體細胞一日日地衰弱下去。
楚門意識到那些紙上數據的變化意味着什麽時,只是靜靜地看着博士,期待一樣地問:“那我什麽時候可以死掉?”
博士很粗魯地拽着他的衣領,要他回房間去,別礙眼。
楚門挑了下眉,不甚在意地抓了把頭發,又問:“那個小機器呢?”
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過“瓦力”了,就連看電影的時間,“瓦力”都不出現。
博士愣了下,不知在想什麽,隔了幾秒後它才道:“在維修,今天應該可以修好。”
博士很少用“應該”這樣充滿了不确定因素的詞,楚門有些不放心,問:“很嚴重嗎?”
博士直視着他的眼睛,神情裏似乎帶着困惑,它想了想,又垂下眼“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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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可以求海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