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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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門在某天被再次叫到實驗室,“瓦力”跟在他的腳邊,很開心地說:“博士修好了。”
它又叮囑楚門不要和博士吵架,楚門這次很快地應了下來。
實驗室裏添了新的器具,楚門一眼就看到了,在操作臺旁邊放着一個柱形的半透明容器,很像維修倉,博士正站在這個容器面前,低頭調試面板數據。
楚門關上門,勁大了些,阖住時發出“砰”的一聲,博士的視線才分了過來,他換了一身休閑的衣服,頭發看起來有些亂,像是剛睡醒沒有來得及收拾一樣。
楚門注意到他穿了件長袖衛衣,心口處有一串不知是什麽語言組成的句子。
楚門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灰色連帽衫,左邊也有一串棕色絲線繡成的句子,和博士身上的很類似,倒像是一套的。
“是有點像。”博士順着他的視線打量了下,直白地指出楚門所想,然後很認真地看着楚門的眼睛,用一種真誠而帶着笑意的語氣說,“你穿着更好看。”
休閑總是和博士周身的氣質有些不符,倒很适合楚門。
楚門心裏知道,博士只是誠實地說出他認為的客觀事實,可忽然間心口的字母在發燙,連帶着皮膚也熱了起來。
楚門很幹地“嗯”了一聲,看向博士的胳膊,問:“修好了?”
博士點點頭,又看到他糾結的神色,便停下了動作,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楚門心虛地抿了抿唇,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那麽沖動。”
博士很緩慢地搖頭,然後将手心覆蓋在楚門的額頭上,平靜地說:“燒退了就好。”
他收回手時,指尖撥了下楚門額前的頭發,導致楚門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現在我應該說‘沒關系’,對嗎?”他看向楚門問,好像真的在很認真地求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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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門有些想笑,覺着這話實在不像博士的風格,就道:“你應該說‘下不為例’。”
博士苦惱地皺起了眉,似乎無法理解。
楚門這才意識到,博士方才并不是在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從他身上學到些相處之道。
他又想起博士跪在鯨魚面前的畫面,還有博士說自己很累,并不懂情感。
楚門記得,那時博士的眼睛是很深沉的黑,和現在一樣,讓他覺得心口有些奇怪地酸。
“可以說‘沒關系’。”楚門再次說,“這讓我覺得很開心。”
博士的表情很平靜,甚至眉心沒有松開,但楚門直覺他此刻很輕松。
下一秒,博士伸手将他夾在帽衫裏的頭發挑出來,很輕地問他:“衣服脫了吧。”
楚門愣了下,沒反應過來,“啊?”
“可以嗎?”博士問。
楚門喉結滾了滾,沒再說話,雙手交叉将帽衫自下而上地脫了下來,露出裏面白色的背心。
楚門懷疑自己還在發燒,不然怎麽在博士說了“繼續”後,他便一股腦,将背心也掀了起來。
不知哪裏來的一道風,卷着小腹向上,讓他打了個冷顫。
很快,他赤裸着上身站在博士面前,而博士以很冷靜的目光看着他,說:“褲子。”
“你要做什麽?”楚門沒再繼續,理智地問他。
“求證一個結論。”博士話說得很含糊,但也留了餘地,繼續問他,“可以嗎?”
楚門将拇指卡進松緊帶裏,彎下腰脫掉了褲子。
博士盯着他耳朵看了會,沒再說“繼續”,側身讓他進入了那個新置的容器裏。
進去後楚門才發現,這半透明的玻璃是單面的,從裏面往外看,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容器頂交織着許多條導聯線,儀器的主件也嵌在頂部,楚門踮起腳就會碰到頂。
博士跟着他進來,空間一下子變得更為逼仄,楚門後退了一步,背貼着冰涼的玻璃。
博士從頂部拉下來幾條導聯線,看了眼他,又很快低下頭,将一個電極貼在右邊的肋骨間。
楚門覺得很涼,皮膚有些緊繃。
黃色的電極被貼在對應的左面,博士的動作快而穩,用各種顏色的電極将心髒圍了起來。
最後一個紫色的電極被放在腋下和第五根肋骨的交點,似乎是指尖蹭過了那裏,楚門癢得縮了下。
“可能會有些難受,忍耐一下。”博士後退,從容器裏出去,然後關上了倉門。
楚門看不見外面,又處在逼仄單調的環境裏,心跳有些加快。
外面的聲音也聽不到,楚門遲遲等不到機器有任何反應,百無聊賴地擡頭數着頂部的導聯線。
過了會兒,他忽然覺得有些冷,但衣服已經脫下來放在了外面,他試探性地敲了敲倉門,博士沒有回應。
不知是不是楚門的錯覺,倉內的溫度似乎變得越來越低,慢慢的,楚門牙齒都在打戰,碰在一起時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動。
楚門慢慢蹲了下來,環臂抱住膝蓋,緊攥着手來維持清醒,指甲狠狠地嵌進了手心裏。
不知過了多久,楚門意識混亂中又覺察出一股暖意,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強烈。
很像是電影裏說的反常脫衣現象,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要凍死在這裏了。
倉內的溫度升高得很緩慢,楚門逐漸清醒了些,意識到或許這個實驗的條件便是溫度變化。
很快,楚門頭上起了層密密麻麻的汗,感覺連流動交換進來的空氣都是熱的,他只能站起來,用後背貼着玻璃,企圖獲得一點涼意。
不知是不是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楚門很快覺得嗓子幹啞得發痛,呼吸都會疼。
溫度又在下降,随着楚門呼吸的逐漸平靜而回歸正常,楚門安靜地等待着身上汗液的蒸發,很快,倉門發出細微的一聲“嘀”,楚門輕輕推了下,它便自動打開了。
倉內的空氣已經恢複成為室溫,衣服被博士疊好放在了一邊,楚門一出去就能看到。
博士在看心電圖的報告,并沒有在意楚門,楚門便自己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在一邊等着。
少時,博士打印好了心電圖,就連同溫度的報告放在一起。
楚門回想起,博士似乎每一次實驗,都會把資料打印儲存,連同在植物室時,也會将信息錄入電腦。
依照博士的能力,他可以獨立控制各類機器,能夠毫不費力地儲存一切數據,而這樣多此一舉……楚門意識到,或許博士從一開始,就想把這些都留給人類。
博士走了過來,端着一杯水遞給他。
楚門問:“現在你的結論得到證實了嗎?”
聲音幹啞又難聽,他狠狠灌了口水。
博士的眼神既說不上開心,也不算難過,他用這種楚門琢磨不懂的神情看着楚門,問:“你還記得自己以前生活在哪嗎?”
“孤兒院吧。”楚門只能回憶起一些很模糊的片段,并不是很美好。
“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發着高燒,昏倒在院子裏,那時地球上存活的人類不超過百位,我們将這些幸存者全部接到這裏,但最終是你活了下來。”博士說,“你是這場浩劫裏唯一存活的人,也是人類再生的希望。”
博士回到操作臺前,打開了胚胎的影像。
楚門本能抗拒着這樣強迫式的産物,但莫名的牽絆還是讓他柔軟了起來,他伸手碰了碰屏幕,問:“他怎麽樣了?”
博士搖了搖頭,“很遺憾,胚胎培育沒有成功。”
楚門微怔,沒有成功是什麽意思,這個生命才剛誕生就已經死亡了嗎?
“我們做過很多次這樣的胚胎培育,每一次都無法抵擋無孔不入的病毒,唯獨這一次,胚胎死于RH血型不相容。”博士看向楚門,眼裏又出現了漂亮的藍,“楚門,你是一個無法複刻的奇跡。”
博士關掉了胚胎的影像,讓楚門獲得了平複的時間,很快,他接過楚門手裏空了的水杯,問:“還需要嗎?”
楚門遲鈍地搖頭。
博士側身把水杯扔進不遠處的醫療垃圾桶,看了看楚門,仿佛是為了确定他能夠承受接下來的結論,“你知道尼安德特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