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亢的唢吶聲似乎就在耳邊不停的鬧着,只讓人腦仁兒發疼。這大早上的,眼睛還沒睜呢,耳朵就先受了罪,真是令人心煩。

眼皮實在是重的很,勉力睜了幾次,卻連條縫兒都沒打開。想擡頭揉揉發疼的腦袋,卻始終分不開雙手,像是被綁的緊緊的。

嗯?被綁着的?

背脊一涼,姜素默一瞬間徹底清醒了過來。她張嘴想喊謝修竹,卻發現嘴也被綢子綁的緊緊的,只發出悶悶的聲音,瞬間被四周的喧鬧聲淹沒。

眼前一片大紅顏色,随着身子搖搖晃晃,這感覺,分明是在轎子裏,還是個喜轎

姜素默有些懵!

手腳皆被綁住,姜素默使勁兒掙了一番,毫無作用,只得心中勸着自己先平靜下來,仔細聽聽外邊的動靜,看看能不能聽出個大概來,總好過自己兩眼抹黑,啥都不知道的要強。

可轎子晃了半饷,姜素默卻始終沒聽到什麽特別的聲音,都是些路邊行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雜七雜八混在一起,啥都聽不清。着急了的姜素默索性側了身子,朝旁邊撞去,一聲悶響。

轎子外響起了一把年輕女聲:“姑娘,你可別鬧了,別再折騰自個兒了。你說說你孤家寡人一個,身邊無親無故的,當時若不是老爺夫人救了你,還把你給安置的好好兒的,你哪會有如今的日子呢?”

末了,又加了句:“這花轎都上了,姑娘您就認了命吧,再別惦記着那位了。他是比咱們少爺好,可他如今也是新婚沒多久,正蜜裏調油着呢。況且人家兩口子青梅竹馬,感情哪兒是那麽容易就讓別人插一腳進去的?少爺他雖然......”那聲音頓了頓,“可他性子單純,老爺夫人又都開明和善,家裏人口也簡單,姑娘你嫁過去,只有享福的,沒有吃苦的,你又何必惦記着別人呢?”

聽了這麽一大串話,姜素默頭更加大了。

莫名其妙的一睜眼,就到了一頂花轎上!還特麽是被綁着的。

綁着就綁着吧,還被人勸說放棄心裏惦記的人?

喂喂喂!我可是有丈夫的人了啊!我對我丈夫的忠貞可是蒼天可鑒啊!

短時間內弄清楚自己這具身體的來龍去脈的可能性是不大了。姜素默無力的垂下了頭,還是想想自個兒怎麽來到這兒的吧。

然而即使是睜眼前的記憶,姜素默卻連丁點兒都記不起來了。閉眼拼命的想着,也只想起了謝修竹模模糊糊的身影,還有滿眼的血跡,閃着寒光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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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猛地疼了起來,似有尖刀在腦子裏面瘋攪一般。疼得狠了,手又無法動作,不由得一聲低喊。可嘴巴又被綁的緊緊地,聲音始終沒傳出轎子。

一向好涵養的姜素默在此刻憋屈得內心不住的翻滾着幾個大字。

他奶奶的腿兒!

******

也不知道是為了讓人看得喜慶還是轎夫自個兒被這高亢的唢吶吹得全身舒暢,好好一頂轎子,平平坦坦的青石板路,硬是被幾個轎夫擡得上下左右的晃蕩,姜素默在轎子裏被颠得左右晃蕩。要不是轎子裏面軟和,她怕是已經被磕得滿頭是包了。

然而晃着晃着,姜素默卻想起了當時自己嫁與謝修竹時的場景。那時的心情,與當下相比,簡直不能同日而語。雖然那時轎子也晃蕩得厲害,可女兒家滿心的期待與嬌羞,即便是晃得再厲害的轎子也晃不散的。

那時她在轎內,是一路咬着嘴唇偷笑着到了謝家門口的。她實在是高興的很,一路上細細回顧着自己與謝修竹之間的點點滴滴,有時想到之前的趣事兒,笑聲便忍不住的跑了出來,到惹得身邊的随嫁丫鬟一陣打趣。

可如今!

姜素默無奈的扭動了一番手腕,又在裙擺底下動了動被繩子縛住的雙腳。繩子不長不短,她擡腳試了試,才發覺這繩子綁得她不至于走不動路,卻也讓她無法做出什麽大些的動作。

罷了罷了,還是等能動的時候在好好琢磨琢磨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晃出天際的轎子終于是停了下來。姜素默狠狠吐了口氣,翻了個白眼。這花轎坐的,簡直是要了人半條命!

轎子外面依舊人聲鼎沸,炮竹聲響了半天也不見消停,可三聲箭弦铮鳴的聲音卻被姜素默聽得清清楚楚。下一刻,厚重的轎簾被掀起,天光湧入,一時間眼前亮堂了許多。

隐約間有人影搭躬拱手立于轎前,隔着蓋頭看不真切面目,只大約看得見那人身姿挺拔,端得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身形竟和謝修竹有些相仿。

想起謝修竹,姜素默一時間有些恍惚,直到先前那小丫鬟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低着頭出了轎門。

那人将紅綢遞到她手中,又牽起紅綢另一端,朝大門裏面走去。姜素默一時間忘了腳上的繩子,步子跨得大了些,一個趔趄,差點沒當場撲倒在地。好在身邊那人動作快,伸手穩住了她的身子,輕聲道:“你慢些走,不着急的。”

仗着有蓋頭擋着,姜素默又狠狠翻了一個白眼:誰着急了嘿!

不過這麽一晃,那人之後走路就慢了許多,一路穩穩當當的到了堂屋。

時刻記着自己腳上繩子的姜素默在進了堂屋之後就再沒出什麽問題了。畢竟是有了經驗的人,怎麽着也能算是熟能生巧吧!規規矩矩的聽着通贊唱詞,連着三叩首後又是三拜,最終一聲高唱“送入洞房”,姜素默悄悄松了口氣!

他奶奶個腿兒!成親真是個大大的麻煩事情!被綁着手腳成親更加是煩上加煩了!

又曲裏拐彎兒的被牽着走了半饷後,姜素默的屁股總算是坐在了床邊。

一坐定,就有個喜婆上前來麻利的将姜素默手腳上的繩子給解了開。還不等姜素默活動一下手腕腳腕,面前便出現了一雙玄色布面的靴子,卻久久沒有動作。

有婆子小聲道:“少爺,要掀蓋頭的。”

下一刻,蓋頭被掀起。姜素默自從睜了眼便是滿眼紅色,突然沒了蓋頭,不由得眼睛一閉。

“素默妹妹?怎麽是你?”身前的人一聲驚呼。倏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姜素默也是一驚,睜眼朝身前人望去,只覺得眉眼間頗為熟悉,卻又死活想不起到底是誰。

屋內的婆子丫鬟見蓋頭終于是順利的掀了開來,悄悄松了口氣,依次退出了房門。

“素默妹妹,果然是你?你不是去年跟修竹表哥成親了嗎?怎麽突然跑到這兒來了?你怎麽不理我?”那人一揭開帕子,眼眸發亮,湊到姜素默面前,如同倒豆子般,開口便是一堆問句。

姜素默瞪了他一眼:這眼睛是長來出氣的?自個兒的嘴被綁的緊緊的,還沒來得及解開,哪兒有空理他。擡手将綁在嘴上的綢子解開,姜素默狠狠的吸了口氣。這綢子綁的那叫一個緊啊!

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張臉,姜素默總算是有了些許印象:“陶家哥哥?”

那人見她認出自己,眼睛更是璀璨:“嗯,素默妹妹。”

姜素默這下徹底懵了,腦子一片空白。名字與眼前的臉對上號了,姜素默也就不難想起這人是誰了!論輩分來,面前這人應該稱她一聲表嫂的。

謝修竹母親家人口單薄,除了謝母之外,就只有一個親妹,嫁給了陶豐年為妻。而眼前這人,姓陶名思遠,正是陶豐年的長子,是謝修竹親戚關系還很近的表弟。

她還隐約記得,在自己小時候剛搬到白馬鎮的時候,陶家與謝家就已經在鎮上生活多年了。姜家與謝家比鄰而居,她是家中獨女,沒有姊妹陪着玩鬧,時常覺得孤單的很,便經常跑去謝家纏着謝修竹。那時候陶思遠也經常在,只不過他很少跟着玩鬧,總是呆呆的坐在一旁看着姜素默胡攪蠻纏,瘋來瘋去。

剛開始的時候,姜素默以為是陶思遠生性沉穩,不喜瘋鬧。後來,她覺得陶思遠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小板凳實在是有些可憐,便有意無意的拉着陶思遠一同打鬧,這才發現,陶思遠似乎跟謝修竹有些不同,不僅啥都不知道,還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說話,有時候被姜素默逼得急了,也只是用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姜素默,嘴巴還是不張開。

當時就為了讓陶思遠說話這事兒,姜素默愁得差點兒沒把自己頭發全給揪掉,直到謝修竹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悄悄告訴了姜素默:這陶思遠生來就是個傻的,四五歲了才勉強認得了自個兒父母,旁人一概認不得。人家小孩子不過一歲便能牙牙學語,他直到三歲後才勉強會說些話,可一張口便是什麽“你身後那個姐姐眼睛流血流的好厲害啊”“嘿嘿,那個叔叔頭是反着放的”之類的話,再加上他每次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真摯誠懇,更加弄得聽這話的人背脊發涼。有膽小的人向陶思遠的父母告了狀,陶豐年試圖就這個問題三番五次教導卻毫無成就之後,幹脆大手一揮,不讓陶思遠再多說話。久而久之,陶思遠便成了如今這個悶頭葫蘆一般的樣子。

陶思遠不說話,腦子又笨的很,同齡的孩子幾乎都不願意跟着他一起玩兒。陶豐年無奈,只得腆着臉經常把陶思遠送到謝家,琢磨着有個年紀相仿的在一塊兒玩鬧,總好過讓陶思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家裏待着。

因此,姜素默年少的記憶裏,除了面容如玉的謝修竹以外,還有個木頭般的陶思遠。

後來年紀逐漸大了些,姜素默她爹便告知她“男女七歲不同席”,再不允許她随随便便往謝家跑了。偶爾謝修竹找些借口來看她,身後多半跟着愣頭愣腦的陶思遠。謝修竹噼裏啪啦說一大堆話,他才勉強憋出那麽一兩句不鹹不淡的問候。

直到有一年,陶家舉家搬至鄰鎮過日子,陶思遠便徹底淡出了她的生活,她也就逐漸忘記了當年那個木呆呆的陶家哥哥。

然而如今,她卻莫名其妙的跑到了白河鎮,還同當年那個小呆子成了親拜了堂!

可問題是!這呆子成親,可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啊!

這可真是!見了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新的一年新的坑!已經存了很肥的稿子,所以不要擔心我棄坑啦!雖然叔叔文筆不好,但是坑品絕對沒問題的!

目前日更三千!如果在存稿用完之前碼到了結局可能會考慮雙更?

反正叔叔有存稿叔叔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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