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門突然被敲響。“少爺少夫人,時辰不早了,該去給老爺夫人敬茶了。”

陶思遠望了望姜素默,等着她發話。姜素默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該走的過場給走了。她如今住在紀眠琴的身體裏,自然得替這個紀眠琴做好當兒媳婦兒的本分。不然等她回去的那一天,留給紀眠琴一堆爛攤子,那可就不仁義了。

于是十分仗義的姜素默清了清嗓子,低聲告誡陶思遠道:“待會兒出門去見你爹娘,你可不能再叫我姜素默了,知道沒?”

陶思遠不解:“為什麽?那我叫你什麽?”

姜素默耐着性子解釋:“你想想,別人看見的我都是紀眠琴的樣子,可你卻偏偏叫我姜素默,你怎麽給別人解釋?沒準兒還不等你說個明白,人家就把我當成被鬼附身了的,把我架火上直接就燒死了,到時候我可就恨死你了!”

陶思遠聽她這麽半真半假的威脅,連忙點頭:“好好好,那我不叫你素默妹妹了,我不會讓別人燒死你的。”

把陶思遠搞定了後,姜素默才揚聲道:“進來吧。”

随即房門被推開,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進了屋子,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姜素默見她長得明眸皓齒,一時間也挺喜歡這小丫鬟的,見她朝自己走過來,便随便選了一只簪子遞給她,讓她幫自己绾發。

誰知這小丫鬟卻如同沒看見她擡起的手一般,徑直走到正在洗漱的陶思遠身邊,聲音溫柔:“大少爺,讓明雪幫你洗漱吧。”

陶思遠嘴裏含着水正咕嚕咕嚕的漱着口,聞言連忙擺了擺手,又指了指姜素默的方向,示意明雪去伺候姜素默洗漱。

可明雪卻如同不明白他的意思般,繼續忽略一旁的姜素默。陶思遠索性将嘴裏的水吐了出來,道:“明雪你怎麽這麽笨呀,我讓你去幫素,去幫眠琴洗漱,不用管我了,你怎麽看不明白呢?”

明雪一直笑意瑩瑩的臉一時間有些挂不住,愣了片刻,才又溫聲道:“可是一直都是明雪幫少爺洗漱的呀,這突然讓明雪去伺候少夫人,少爺會不習慣的。”

她說話的功夫,陶思遠已經飛快的将自己的臉給洗了個幹幹淨淨,“怎麽會不習慣呢?你看我都已經把臉給洗幹淨了,你去伺候眠琴吧。她是姑娘家,才需要你伺候。”

姜素默在一旁聽的清清楚楚,“噗嗤”一下笑了出聲。這個叫明雪的丫鬟,分明對陶思遠有些不明不白的心思,并且對于她目前暫居的身體,有着明顯的敵意。只可惜這滿腔的女兒心思,偏偏付給了陶思遠這樣榆木腦袋,真可謂是神女有心,可襄王卻無夢了!

明雪自然也聽到了姜素默這聲笑,臉色沉了又沉,最終還是咬了咬唇,走到姜素默身邊,頗為委屈的道:“少夫人,明雪來伺候您梳妝。”

姜素默也并不生氣。明雪這種小丫鬟,她見識的也不算少。當姑娘時,家裏有丫鬟對自個兒雖然四十有餘卻依舊面白如玉的爹懷春,三番兩次投懷送抱,若不是她娘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她爹又是個唯娘子是從的,她最起碼得有三四個姨娘。後來嫁給謝修竹,這樣的丫鬟更多了。謝修竹年輕,卻是鎮上醫術最好的大夫,長得又好,人如其名,如翠竹般的謙謙君子,這樣的謝修竹,自然會讓許多長得不錯心氣又高的小丫鬟生出許多多餘的心思。好在謝修竹品性好,又一心一意的對她,是以那些丫鬟最後都被打發走了,只留下了老老實實的在身邊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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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沒想到,就是陶思遠這樣一個傻乎乎的人,竟然也有小丫鬟惦記。

這年頭很流行爬主子的床嗎?

只是雖然她心中不生氣,卻也懶得看明雪一臉委屈的樣子,随即朝她揮了揮手,道:“我記得昨天我進門的時候,跟着個小丫鬟的,你幫我把她叫來就行了,這兒就不用你伺候了。”

明雪聽了這話,臉色更加陰沉,卻又顧忌她少夫人的身份,只得狠狠磨了磨後槽牙,恨恨的轉身出了房門。

不多會兒,又一個小丫鬟進了房間,默默的福了福身子,問了好,走到姜素默身後,替她绾着發髻。

姜素默也對着鏡子默默的打量着身後的丫鬟。她前一天過得迷迷糊糊的,也來不及問清這個名字。如今雖然清醒,可發現自個兒頂着紀眠琴的殼子,更不敢開口問這小丫鬟的名字了。

好在小丫鬟話不多,手腳麻利的給她洗漱打扮好,又低頭乖乖站在一旁。姜素默也樂得清淨。

洗漱罷了,姜素默便同陶思遠一道去了前廳。途中,她讓小丫鬟遠遠跟在自己身後即可,自個兒則低聲問着陶思遠身後丫鬟的由來。

然而陶思遠卻也說不出個什麽來,只說自從在陶家救了紀眠琴之後,陶母可憐紀眠琴孤孤單單一個人,無親無故的,有時候還偶爾會說些胡話,便讓原先伺候陶家老二的小丫鬟明悅去貼身伺候着紀眠琴。明悅人忠實又聰明,這一伺候便是大半年。只是紀眠琴雖住在陶家,但鮮少跟陶思遠說話,因此陶思遠也不清楚這丫鬟同她私底下的相處如何。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姜素默索性閉上了嘴,跟在陶思遠身邊慢悠悠的朝前廳晃去。雖然打定主意要在變回自己之前不給紀眠琴留下任何爛攤子,但面對這毫無所知的一切,和身邊唯一一個“一問三不知”的隊友,她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蒼天啊!就不能換個人來玩兒嗎?

磨磨蹭蹭繞過綠意初萌的回廊,哪怕姜素默心裏再是忐忑不安,也得硬着頭皮跟在陶思遠身後,低眉順目,做出一副乖巧兒媳的模樣。

陶父陶母正端坐在堂前,見她緊緊跟在陶思遠身後,相視一笑,頗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約摸是有人提前教了陶思遠,他沒用別人說,便直挺挺的跪在陶父面前,姜素默也跟在他身後跪了下去,趁着陶父對陶思遠說話的功夫,偷瞄了幾眼陶父陶母,見他們還是如同兒時記憶裏那般慈眉善目,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不至于攤上個惡婆婆往後鬥智鬥勇。

這邊陶父還對着陶思遠絮絮叨叨的說着話,陶母伸手将姜素默扶了起來,對陶父道:“我跟眠琴去裏間說說話。”

陶思遠聞言,看向姜素默,一臉擔憂。姜素默看着他的樣子,抿嘴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心,他才轉過頭,繼續聽着陶父絮叨。

進了裏間,陶父絮叨的聲音小了許多,屋子裏的空氣瞬間也安靜了下來。陶母端坐在姜素默面前,盯着她細細看着,也不知道心裏想着什麽。姜素默坐的久了,心裏也有些打鼓:這臉也沒有多大啊,怎麽看這麽久?

良久,陶母才出聲:“眠琴,委屈你了。”

姜素默壓根不知道陶母所指為何,生怕一個回答錯了便瞞不住自個兒的身份,索性低下頭,一副謹遵教誨的樣子。

陶母見她不回應,以為她心裏還多少有些氣,嘆了口氣,“眠琴,你是個聰慧的女子,思遠這個樣子,的确是委屈你了。”

姜素默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陶母是擔心新娶進門的媳婦兒嫌棄自己兒子傻呢。她忙擺擺頭:“夫君雖然不曉世事,可心思善良單純,又疼愛眠琴,眠琴不委屈。”

原以為陶母聽了這話心裏會開心,誰料到她卻止了話頭,又開始上下打量姜素默,一臉狐疑。姜素默這下被看的更加慌神了,奶奶的,這年頭說好話都不管用了?

好在陶母這回倒是沒看很久,拍了拍她的手:“也罷,你能想通便是好事了。昨兒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們那般對你,也是無奈之舉,就怕你因此心裏不快,跟我們有了嫌隙,就不好了。如今你能想通,跟思遠好好過日子,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日子才有奔頭。”

姜素默低頭:“母親說的是。”

簾子突然被掀開,陶思遠将頭伸了進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娘,你說完了沒?咱們該吃飯了,廣遠都過來了。”

陶母見他笑得開心,也笑道:“好好好,去吃飯。”

陶思遠放下簾子,對着陶母說:“還是娘好,爹每次一說話就停不下來,要不是明華都把飯擺好了,他還得說。”

一旁的姜素默眼皮一抽:傻子,哪有說人壞話還這麽光明正大的!

果然,陶思遠的話剛說完,外間便響起陶父的喊聲:“你個臭小子,敢嫌你爹啰嗦。我給你講,要不是你爹,能有你個混賬小子?你知不知道......”

陶母掀開簾子,“好了,自個兒是話唠還不許人說,有你這麽當爹的?趕緊吃飯去吧,這一大上午了,你不餓我還餓着呢。”

陶思遠走在姜素默身邊,朝她得意一笑:“看,娘護着我呢。”

姜素默偷偷望了望陶父無奈的住了嘴的樣子,也不由得抿嘴一笑。

跟在陶父身後進了偏廳,飯菜已經擺好,桌邊還站着一個較陶思遠年輕許多的男子,面容也同他有幾分相似,見陶父等人進來,道:“爹也真是,每次挑着飯點兒的時候找大哥說話。一說就停不下來。”

陶父瞪眼:“嘿你個小崽子......”

擺開架勢正要開訓,陶母咳了一聲,慢悠悠的從陶父身邊走過,在席間落了坐,又涼涼的看了一眼陶父,後者立馬嘿嘿一笑,“跐溜”一下,坐在陶母身邊,道:“開飯開飯,哈哈哈,咱們吃飯吃飯,不多說不多說。”

姜素默覺得好笑,卻又不敢笑在臉上。見陶母坐了下來,便站在陶母身邊,準備布菜。還沒開始動作呢,陶母便出聲制止:“你也坐下吃飯吧,咱們小門小戶的,沒那麽多規矩。你站在我身邊兒,我還覺得不自在呢。”

陶父也搭腔:“兒媳去吃吧,你娘說的是,咱們家小門小戶的,哪兒那麽多規矩。你娘做媳婦的時候,都沒這麽伺候過人呢。”

兩人都發了話,姜素默也就沒堅持,坐在了陶思遠身邊。偶爾陶思遠夾筷子菜放到她碗裏,她也欣然接受。

一頓飯吃的也算是和和氣氣,除了坐在對面的陶廣遠時不時的擡眼看一看她,眼神實在算不得友好之外。

姜素默心裏嘀咕:看什麽看?我臉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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