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學生聲音本身就洪亮的很,兼之內容又實在是有些驚悚,一時間所有人的頭齊刷刷的轉向那飛奔過來的學子,包括了一直面無表情的徐清章。
還不等山長反應過來,徐清章身邊的人已經得了指示,将那學子徑直帶到徐清章面前。
“發生了何事?”徐清章問道。
那學子先前一時慌亂才邊跑邊喊,如今看到徐清章這陣仗,再看看山長跟鍋底一樣的臉色,他又不敢說話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眼見徐清章臉色又沉了下去,山長也清楚這事情在徐清章這兒是糊弄不過去了,出聲喝道:“你把你所見所聞詳細說來,莫要支吾。”
那學生這才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将剛剛所見一一道來。
先前他得了山長的指示,去校舍找那缺席的人。可他剛來書院沒多久,連住的相近的人都還認全,自然不知道那缺席的學生住在哪間房間,便只得一間一間的敲門詢問,所以用的時間便久了些。
直至有一間房,房門并未緊閉,只是虛掩着。他心裏琢磨着約莫是那缺席的學生去洗漱去了,房門沒來得及關緊,便想着等那學生回來,自個兒同他一起再悄悄的趕到書院門口便是。
誰知這一等,便是半柱香的時間沒了,空蕩蕩的校舍卻依舊沒個人影。他心裏這才起了疑,便顧不得冒犯不冒犯了,徑直推開了虛掩着的門,朝裏探頭一望,立馬吓得魂兒都快沒了。
房內矮幾邊趴着個人,腦袋朝房門方向偏着,怒目圓睜正直直的盯着他。那人身下血跡蔓延至四周,隐約有些幹涸的跡象。
他雖認不全書院中的學生,但眼前這張臉還是認識的——
正是次次文章考核皆為甲等的蔣餘正。
他不過一個讀書人,哪裏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一時間慌了神,連滾帶爬的朝書院門口跑去,只恨爹娘沒多給他生兩條腿。
啊啊啊山長救命啊!我怕啊啊啊!!
聽完那學生的話,徐清章點了身邊兩名随從,一番耳語之後,揮手讓那兩人下了山,又命剩餘随從候在原地,守着在場的所有學子,自個兒則跟在那憨憨的學生身後,同山長徑直去了校舍方向。
房間的門已經被先前那學生打開,也不知是不是知曉了裏面有了死人的原因,山長只覺得這塊兒空氣裏都有了隐隐約約的血腥氣味,雖然不甚濃郁,卻總像菜肴裏的一根頭發絲兒,讓人胃裏隐隐的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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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摸的朝徐清章看了眼,卻發現這位公子哥兒臉色倒還正常,并沒有什麽不耐煩的痕跡,山長心裏默默的松了口氣。
臨到了蔣餘正房間前,學生便死活不肯再靠近了。徐清章看了看他驚恐的臉,便沒再多說什麽,同枯芸、山長一起跨進房內。
房內,蔣餘正的屍體仰面躺在矮幾旁邊,血跡從胸口流出,蔓延至四周,時間一久,便有些粘稠。他眼睛睜得很大,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徐清章細細查看了一番蔣餘正的屍體,又站起身子環視四周。整個房間擺設十分簡單,有哪些東西一目了然,除了矮幾有些淩亂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十分整潔,看不出有何不妥的地方。
見并沒什麽異常的地方,徐清章正欲出房門時,腳底卻猛地一疼。他彎腰一看,卻是一顆碎銀子被無意間掉落在矮幾旁邊,他一擡腳,剛好踩到了這上面。
順手将這枚碎銀子撿起來裝進荷包裏,徐清章道:“勞煩山長将所有學子和先生集中一下,清點人數,看有沒有少了的。其餘的等張大人帶着衙役過來之後再說。”
山長自然滿口答應,同徐清章一起出了校舍,将衆人聚在了書院中央的院壩處,又就近找了間房間,這才得空坐下歇息片刻,順帶等着縣令帶着衙役上山。
等了沒多久,徐清章先前被派下山的随從先行進了屋子,縣令則帶着數名衙役将書院能進出的地方悉數圍住,又命仵作前去驗屍,一番布置下來,這才得了空,去了徐清章等着的房間。
“徐公子,此事發生的有些突然,沖撞了公子。不若公子先回縣城裏稍坐歇息,等此事了了,公子再上山?”縣令恭敬問道。
您老趕緊回縣城好好待着吧,可千萬別給我指手畫腳的喲!
徐清章卻沒領縣令的情,一口回絕道:“無妨。蘅岚書院內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的。張大人不用顧忌我,平日裏怎麽來就怎麽來。”說罷,還擡手示意縣令坐于主位上,也好叫候在外面的學生來細細審問。
他這話一說,縣令也不好再出言攆人,只得坐下稍稍歇息了片刻,便将院內候着的學子一個個的叫進來仔細詢問。
然而蔣餘正的死實在是太過于突然,大部分學生連發生了什麽都是一頭霧水,被叫進去詢問時也只能是一問三不知。
眼見沒被查問過的學生剩得越來越少,有用的消息卻是一個沒有,徐清章的臉色逐漸沉了下去,縣令心裏也越來越慌。
“你的房間就在蔣餘正隔壁,對吧。”又進來一名學生,縣令看了看他的住處所在,問道。
“是。”那學生約摸有些緊張,只一板一眼的回答了縣令的話。
“那你仔細想想,昨夜你可聽到什麽動靜了沒?比如打鬥聲之類的?”縣令繼續追問道,“你不用慌張,有什麽說什麽便是。”
那學生聞言細細思索了一番,支吾了幾聲,才答道:“學生昨夜聽到了隔壁房內有争吵聲,聽聲音是,是陶廣遠和蔣餘正二人。”
在座衆人皆坐直了身子,盯着站在屋中央的學生。
“你可能确定那聲音是你所說之人?”縣令問道。
學生篤定的點點頭。
“那他們為何争吵?你可有聽清?”
“只聽得了片段,”那學生低頭細細思索了片刻,“起初他二人也只是小聲言語,學生在隔壁聽不清楚內容,便沒再注意。只是後來聽到蔣餘正喊了聲‘你怎麽也這般迂腐固執’,陶廣遠也喊喊了句‘無恥’之類的話,學生這才覺得他二人有些不對勁兒,之後便聽得有人出了房門,便再沒了動靜了。”
縣令朝坐在一旁的山長看了看,山長意會,起身出了房門。片刻的功夫,陶廣遠便跟在山長身後進了屋子。
他一夜未歸,醒來剛出藏書樓便被同窗拉去書院門口迎接徐清章,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換身衣服,洗漱一番。衣服皺巴巴的,面容也不及其他學生幹淨清爽。
這一切落在縣令眼裏,便是做賊心虛,失手殺人之後惶恐難安,徹夜難眠的表現了。
“陶廣遠,你可認罪?”不同于對其他學生的和顏悅色,陶廣遠一進屋子,縣令便板臉厲聲喝道。
陶廣遠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反問道:“學生何罪之有?”
縣令見他拒不承認,質問道:“你昨夜與蔣餘正争吵之後奪門而出,今早蔣餘正便被發現死于校舍內,你自己說說,你何罪之有?”
“你且回答本官,昨夜你與蔣餘正為何争吵?争吵之後你又去了哪裏?”
陶廣遠心知縣令已然把他當成了殺害蔣餘正的兇手,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說他自個兒是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殺不了蔣餘正。就算他身懷武藝能毫不費力的幹掉蔣餘正,他也不會冒着被抓入獄的風險去做這件事情。
“學生昨夜确實與蔣餘正有過争吵,但争吵過後,學生為了避免再跟他發生沖突,便去了藏書閣看書,學生昨夜正是在藏書閣裏睡了一宿。”
“你在藏書閣中睡了一宿,可有人證?你與蔣餘正昨夜又為何争吵?有學生說你二人争吵的得十分激烈,不像是尋常學生之間拌嘴。你和蔣餘正不僅同窗同宿,還是一個鎮子上的同鄉,按理說交情應該不淺,又為何突然發生如此激烈的争吵?”
交情是不淺吶!人家都惦記上我嫂子了。
然而這話是鐵定不能跟縣令說的了,就連昨夜争吵的內容,他都不能洩露半分。蔣餘正已經死了,紀眠琴卻還要過日子的。若是蔣餘正惦記紀眠琴這事兒被說了出來,蔣餘正頂多會被別人說一句“眼瞎了”或品行不端之類的話,紀眠琴的日子估計就到頭了。
一個有夫之婦,被一個年輕書生惦記上,在世人眼裏,只能是這婦人輕浮浪蕩,勾着人家小夥子不放呢。
縣令又問了兩遍他為何與蔣餘正争吵,他顧忌着紀眠琴的名聲,死活不肯透漏半分。縣令無奈,都打算先賞陶廣遠一頓板子再審了,一旁沉默許久的徐清章卻突然開了口:“先關着吧。他如今嘴硬不肯說,等真到了要命的關頭,他自然會開口的。”
于是,陶廣遠便被幾名衙役先行押下山,關進了縣衙大牢。徐清章等人則暫時留在了書院裏,與山長商議着書院何處該修繕一番,藏書閣那些書需要重新添置了。
聽得陶廣遠說了自個兒入獄的過程,陶思遠氣憤不已,一直在旁邊嘀咕着縣令的武斷,紀眠琴蹲在一旁若有所思,随即支開了陶思遠,問道:“說罷,蔣餘正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麽,能把你氣的掀桌而起?”
陶廣遠也不瞞紀眠琴,将蔣餘正昨夜所說的話悉數給紀眠琴重複了一遍,說罷還不屑道:“他還說什麽自己并非一時沖動,而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不會讓你吃一丁點兒苦的,也不會讓他娘這麽多年的辛苦白費之類的話。他也不想想,就以他那點兒家底,怎麽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來。”
知曉了陶廣遠與蔣餘正争吵的原因,紀眠琴多少有些感動。她看着陶廣遠,堅定道:“先委屈你在這裏待幾天了,你放心,我跟你哥哥,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明天除夕!祝還在看文的小夥伴新年快樂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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