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立冬當天,陶思遠和陶廣遠兄弟兩人一同回了家。陶家本就人口簡單,自從陶廣遠重新去書院讀書,陶思遠去了縣衙謀生之後,本就寬敞的陶家院子就更加冷清了。如今難得全家人聚齊,加之又是立冬,陶母便讓明華去廚房幫李嬸兒準備餃子。

陶思遠也是連着好些日子沒見着紀眠琴了,心裏想她想的緊,陶母在廳裏問他在縣衙裏的事情,他答得心不在焉的,說兩句話便看一眼身邊的紀眠琴。陶母見他這個模樣,心裏好笑,索性手一揮,放他自由。

陶思遠得了自由,再也不顧其他的,拉着紀眠琴便要出正廳,回自個兒的房裏去。紀眠琴見他毫不遮掩,一時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又隐隐的覺得開心。

原來這些日子,不單單是她一個人有些想念。

回了房,還不等紀眠琴問他幾句話,他便拉着紀眠琴坐到桌邊,打開自己的包袱,獻寶一般推到紀眠琴眼前:“阿琴,你看看,你看看。”

紀眠琴一眼望去,盡是些胭脂水粉盒子,還有一枚銀制的簪子,簪尾處還雕了一朵山茶花。她将包袱徹底攤開,才發現整個兒包袱就只有這麽些玩意兒,其餘的諸如他的衣裳這類的東西都沒有。

陶思遠見她并未如自己所想一般一個個的拿起來仔細看看,便以為她不喜歡這些東西,讪讪道:“阿琴,我,我腦袋笨,不曉得你喜歡什麽的,你別生氣,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我下回回來重新給你買,好不好?”

紀眠琴反問道:“你怎麽就知道我不喜歡了?還有,你怎麽突然曉得給我買這些東西了?”

陶思遠支支吾吾,“那個,趙大哥說,說女人就是喜歡胭脂水粉這些東西的,讓我買回來送你,準沒錯。”

他話不敢說全。趙忠還說,女人吶,見到這些東西就跟蜜蜂見到花兒了是一個道理,準會開心的要命,沒準兒還會主動親你兩口。那女人一開心,最後享福的,不還是咱們男人嘛。

趙忠說完了就跟身邊兒其他幾個衙役一同嘿嘿直笑,他雖然不太清楚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卻也隐隐的知道這不是什麽好話,還是不跟紀眠琴坦白為好。

紀眠琴拿起那根簪子仔細看了看,又将簪子遞給陶思遠:“我很喜歡,你替我插上吧。”

陶思遠聽得她說了喜歡,心裏瞬間高興了起來,雖然她的反應跟趙忠說的不大一樣,陶思遠也沒空追究這些了,傻呵呵的站到紀眠琴身後,小心翼翼的握着紀眠琴的頭發,平日裏慢吞吞的腦子如今飛快的轉着,回想着他往日看着紀眠琴挽發時的步驟。

陶思遠的動作很輕,紀眠琴等了許久,頭皮上一點兒動靜兒也沒有,便以為他還在發呆,正欲轉過頭看他,陶思遠立馬道:“別動別動,快好了。”

紀眠琴道:“你動作怎麽這般輕,我還以為你在發呆呢。”

陶思遠挽發正處于最後一步,緊張兮兮道:“我怕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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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眠琴笑道:“哪有這麽誇張。我每回自己挽頭發都會被扯掉好幾根兒頭發呢,也沒覺着疼啊。梳個頭而已,能疼到哪兒去。”

陶思遠沒再答話,接過紀眠琴遞來的簪子,輕輕的□□挽好的發髻中,這才略帶得意道:“好了,你去鏡子那邊看看。”

紀眠琴興沖沖的跑去鏡子面前,還不等細看,那簪子便掉落在梳妝臺上,頭發瞬間散落下來。

陶思遠:......明明跟阿琴自己挽頭發的步驟一樣啊,為什麽會這樣。

紀眠琴朝陶思遠幹笑兩聲,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男人嘛,不會挽頭發才正常。再說了,我今兒早上頭發挽的有些緊,現在松了更好,頭皮都舒服了許多呢。”

陶思遠卻依舊在懊惱着首次挽頭發失敗的事情。

紀眠琴三兩下将頭發重新挽起來,拉着陶思遠出了房:“走吧,咱們去看看李嬸兒的餃子包得怎麽樣了。待會兒我教你包餃子吧。”

陶思遠看了眼紀眠琴随手挽好的頭發,更加郁悶了。

還不等他們到廚房,便碰上了正準備叫他們去吃飯的明悅,紀眠琴道:“得,李嬸兒手腳快,你這回沒法兒學包餃子了,可惜了。”

***

入了冬,天黑得便格外的早,陶思遠同紀眠琴早早的回了房。他見紀眠琴時不時的掩嘴打呵欠,一進屋便準備喊明悅去端熱水來給她泡腳,好讓她早些上床睡着。

誰知明悅卻不在自己房內。陶思遠喊了幾聲沒人答應,便準備自個兒去竈房端熱水過來,紀眠琴道:“她估計等會兒就回來了。我先前讓她去熬碗生姜水過來給你喝,得耽誤一會兒呢。”

陶思遠一貫不喜歡生姜的味道,聞言連忙擺頭:“喝什麽生姜水?我不喝。”

紀眠琴白了他一眼:“你從早上回來,我就聽着你的聲音不對,鼻子跟被堵着一樣。這兩天天冷,你鐵定是着涼了。晚上睡覺前喝完生姜水,然後睡一覺,焐會兒汗,包準你明天鼻子就通氣兒了。”

陶思遠還想搖頭,明悅卻已經端了一大海碗生姜水進了屋子。紀眠琴道:“趕緊趁熱喝了,喝了好去睡覺。”

陶思遠慢悠悠的端起大海碗,憋着氣飛快的用嘴唇碰了碰碗裏的生姜水,又立馬将碗放到桌上,讨好笑道:“阿琴,這太燙了,我先晾一會兒。你不是困了嗎,你趕緊去睡吧,我喝完這個就睡。”

紀眠琴哪裏不曉得他心裏想的什麽,只手撐着頭道:“沒事兒,我等着你。你若是現在兩口喝完呢,咱們就能早些睡覺,你要是磨磨蹭蹭的不肯喝,等它涼了沒法兒喝了,明悅再去端一碗過來就是。”

明悅在一旁點頭:“還有小半鍋呢,都是給大少爺你準備的。”

陶思遠:...

眼見紀眠琴這邊一點兒商量都沒有,陶思遠索性端起海碗,狠狠憋了口氣,一股腦兒的将生姜水全喝了下去。熬水的生姜是老姜,水一進肚子,便辣的陶思遠背上隐隐冒汗。

紀眠琴忙拿了一塊兒冰糖塞進陶思遠的嘴裏,這才讓明悅将海碗拿了出去。

陶思遠坐了一會,等滿嘴的生姜味兒消了些,這才起身抱了床被子朝窗邊貴妃榻走去。紀眠琴窩在暖烘烘的被窩裏,猶豫了片刻,道:“你過來睡吧。”

陶思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抱着被子看向紀眠琴:“啊?”

紀眠琴道:“這大冬天的,窗子那邊一到晚上冷風嗖嗖的,你可別一晚上又睡着涼了,剛剛那碗生姜水可就白喝了。”

陶思遠聽清了她的意思,心裏高興的很,臉上卻又不好意思現出來,只輕聲道了句:“阿琴,你,你不用勉強的。”

紀眠琴整個身子朝床裏邊挪了挪:“趕緊的,我困了。”

她話音還未落,陶思遠便已經将手中的被子随意放在榻上,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床邊了,正欲鑽進被窩,紀眠琴指了指床邊的蠟燭:“吹燈。”

陶思遠忙不疊的吹了燈,屋子裏瞬間一片漆黑,随即紀眠琴身邊便多了具散發着熱氣的身體。

蠟燭熄滅的那一刻,紀眠琴清楚的聽見了嘿嘿的一聲笑。

***

陶思遠失眠了。

紀眠琴的呼吸聲近在耳邊,陶思遠聽得一清二楚,只覺得她的呼吸變成了一根羽毛,搔着陶思遠的腳心,一下一下的,讓身上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癢嗖嗖的。

他身上酥酥麻麻的癢的很,想狠狠撓一撓,卻又害怕吵醒紀眠琴,只能幹忍着。

黑暗中,紀眠琴卻突然輕輕嘆了一聲:“哎~”

陶思遠:“阿琴?你沒睡着?”

陶思遠明顯覺得身邊的紀眠琴身子一僵,“你,也沒睡着?”

陶思遠:“嗯,我不困。”

紀眠琴呵呵幹笑兩聲:“我也不困。”

陶思遠道:“咦?你先前不是困得直打呵欠嗎?怎麽突然又不困了?”

紀眠琴:“...那個,人再困,那睡着也得要點時間嘛。這不剛上床沒多久,我肯定睡不着嘛。待會兒,待會兒就睡着了。”

“梆,梆。”兩聲梆子聲突然響起。

陶思遠:“阿琴,二更了。”

紀眠琴:“...睡覺睡覺,不許說話了。”

陶思遠乖乖的閉上了嘴,輕輕的翻了個身,面對着紀眠琴。明明黑暗裏他什麽也看不見,嘴角卻總是不自覺的彎起來。

這回紀眠琴倒是很快就睡熟了,只是苦了還未睡着的陶思遠,一會兒大腿被踢一腳,一會兒脖子被紀眠琴的手臂給壓住,喘不過氣來,一會兒腰上又壓上了紀眠琴的腿。到了後半夜,紀眠琴越睡越冷,索性手腳并用,将陶思遠纏的緊緊的,身子還一個勁兒得往陶思遠身上擠,只當他是一個人形的大暖爐。

可憐陶思遠,眯一會兒醒一會兒,一直折騰到天光微亮,他見也沒多久便得起床了,索性不再閉眼睡覺,撐着腦袋看着躺在身邊的紀眠琴,心滿意足。

他又想起了趙忠之前說的話,說他買了那些東西回來,紀眠琴肯定會喜歡的,說不定還會主動親他兩口呢。

陶思遠下意識的看了看紀眠琴的嘴:昨天阿琴說過她喜歡那個簪子的吧。

陶思遠咽了咽口水,輕輕叫了一聲:“阿琴,起床了。”

紀眠琴沒有反應。

陶思遠又叫了聲:“阿琴,起床吃飯了。”

紀眠琴悶悶的“嗯”了一聲,又沒了動靜。

陶思遠見她毫無動靜,咬了咬牙,将臉湊到紀眠琴面前,飛快的朝她嘴上啄了一下,又立馬躺平閉眼,一動不動,任憑心跳的快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

他緊張的要死,身邊的紀眠琴卻依舊睡得正熟,毫無半點兒反應。見狀,陶思遠轉過頭面對着紀眠琴,又将嘴湊了上去,輕輕的含住了紀眠琴的唇。

好軟!好甜!

陶思遠覺得他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腳底踩在雲中,身子被雲柔柔的包着,連臉都被埋在了雲裏面。

好奇怪啊!明明是冬天,他卻聽到了河底的水破冰流動的聲音。

陶思遠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似乎有春天的蜜蜂蟄了他一口。他睜開眼,正巧對上紀眠琴滿是錯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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