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晃又是一輪春秋去。寧安六年五月初,正是一日晴朗天,陶府上下總算是迎來了紀眠琴腹中胎兒的誕生。

羊水是在衆人吃早食的時候破的。紀眠琴難得有了好胃口,吃得正歡實,卻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流順着大腿流下。接着明華便一聲驚叫:“少夫人,你羊水破了。”

這話一出,在座幾人紛紛扔了手中筷子,陶母同明華攙着紀眠琴回房,陶父則去請早打過招呼的穩婆,順帶請人給還在縣衙裏的陶思遠帶個口信兒。

所幸産期将近的時候,陶母便提前準備好了需要的東西,如今羊水破的突然,之前毫無征兆,但短暫的慌亂之後,整個陶家又恢複了有條不紊的狀态。

穩婆很快便進了屋子,細細查看了一番紀眠琴的情況,吩咐着明悅燒熱水,準備幹淨毛巾等,之後便悠閑的坐在了紀眠琴的身邊。

陶母雖然已經生過兩個孩子,但此時此刻還是有些緊張,見穩婆這般樣子,不由問道:“還不能接生嗎?”

穩婆笑道:“不着急不着急,少夫人這才開了一指寬的縫兒,還不到接生的時候呢。您要是不嫌我老婆子多嘴,就請您差人給少夫人弄些吃食過來。生孩子可是個累人的活兒,少夫人餓着肚子那可不行。”

陶母忙應聲出了房門,轉身去了後廚。

紀眠琴如今只覺得肚子一陣一陣的疼,心裏又有些慌張害怕,如今眼見陶母也出了房門,心裏更加覺得沒了依靠,嘴上呻、吟的更加厲害。

那穩婆不愧是經驗豐富,拍了拍紀眠琴的手,寬慰道:“少夫人別擔心,這女人吶,生子受罪,總是會有那麽一遭的。等到時候孩子要出來的時候,您就眼睛一閉,牙一咬,這孩子就‘噗通’一下出來了,快得很。”

紀眠琴聽她将生孩子形容得跟便秘得到疏通一般,不由得一笑,腿間又是一股熱流洶湧而出,活似自個兒尿床了一般。

約莫過了有個把時辰,穩婆掀開紀眠琴的裙子,看了看,道:“行了行了,縫兒開的夠了,明悅小丫頭快來,給老婆子我搭把手。”

明悅應了聲,走到床前。紀眠琴突然問道:“他回來了沒?”

明悅道:“還沒呢,應該還在路上呢。少夫人您別急,少爺一定會趕回來的。”

紀眠琴聞言嘆了口氣。她此次生産,是兩輩子加起來頭一遭,自然是想陶思遠能全程陪着她的,哪怕她如今在産房內,看不見他,但知道他在旁邊守着,心裏也是安穩許多的。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她生産前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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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您可得注意咯。待會兒老婆子我怎麽說,你便照做,可曉得了?”穩婆又細細的洗了遍手,叮囑紀眠琴道。

紀眠琴聞言也收了其他的心思,點點頭,深吸了口氣便開始使勁兒。

也不知道深呼吸了多少次,使了多少的勁兒,紀眠琴眼前事物都開始模糊了,孩子卻還是沒有出來。她迷迷糊糊中,只覺得腦子裏都如同進了水一般,不停的晃蕩晃蕩,晃得她眼皮逐漸沉重,身上的力氣卻已經消失殆盡,連支撐着眼皮的勁兒都沒有。

“少夫人,少夫人,快使勁兒吶。這會子可不能睡啊,孩子得頭才出來了一小半兒,你可不能在這當口兒睡啊。”

穩婆忙的滿頭是汗,擡頭一看紀眠琴,卻發現她已經累得眼睛都開始無意識的一合一合了,忙出聲叫喚道。

明悅見狀,連忙端來備在一旁的參湯朝紀眠琴嘴裏灌了些,又在她耳邊喊道:“少夫人,大少爺剛進家門,馬上就來了,你快使勁兒,孩子出來了,咱們大少爺剛好能抱他。”

紀眠琴被灌了好幾口參湯,身上總算是有了些力氣,聽得明悅說陶思遠已經回了家,一直有些慌的心立馬安穩了下來,跟着穩婆的聲音,又開始使勁兒。

“出來了出來了,頭出來了,少夫人再加把勁兒,孩子就全出來了。”穩婆歡喜叫道。

紀眠琴聞言,手把綁在床頭的布條纏得死緊,嘴裏爆發出一聲尖叫:“啊!”

恰逢陶思遠一路疾跑進院門,便聽得房內紀眠琴一身慘叫,頓時腳一軟,徑直癱坐在了院子中央。

房內又響起紀眠琴的喊叫聲,陶思遠手腳并用的爬了起來便要朝産房內沖去。陶父眼疾手快的将他半路攔住,道:“你媳婦兒正生孩子呢,你進去做什麽?”

陶思遠聲音已經夾雜了哭腔:“阿琴她疼的厲害,她一個人在裏頭,疼得厲害,我進去陪着她,陪着她疼。”

“這女人生孩子,哪有個不疼的,你當生孩子跟拉屎一樣啊!屋裏頭有穩婆和丫頭呢,你放心好了。”陶父面上寬慰着陶思遠,心裏卻笑着自個兒兒子沒見過世面,女人生個孩子,他都能吓得要死。

全然忘了陶思遠出生的時候,他最後被人攙着去看了剛出生的兒子的事情。

“我要進去看看阿琴,她疼得厲害,我得去看看她,陪着她才好。”此時的陶思遠根本聽不進去陶父的勸阻,一味的朝産房裏沖。

陶父無奈,道:“你個笨手笨腳的,進去反倒是會讓穩婆分心。你還想不想你媳婦兒順順利利把孩子生下來?”

陶思遠下意識的點頭:“嗯嗯嗯,可是,可是我想陪着阿琴。”

陶父指了指緊閉的窗戶,道:“你去,趴窗戶底下,跟你媳婦兒說說話,讓她曉得你在外頭守着呢,這不就得了?産房裏頭亂七八糟的,你可不能進去添亂,知道不?”

說罷,陶父便放了手,陶思遠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窗戶底下,大喊道:“阿琴,阿琴你好好兒的,你安心生孩子,我在外頭守着你呢。”

房內紀眠琴聽得陶思遠的聲音,氣便不打一處來,大罵道:“陶思遠,你個王八蛋!你怎麽才回來,我都快疼死了你才回來,你個王八蛋!”

陶思遠在窗戶底下聽得心疼的不得了,連連應道:“是是是,我是王八蛋,都怪我,都怪我,等你生完孩子,我任着你打罵,讓你出氣好不好?”

站在一旁的陶父:...這話應得,我怎麽聽着有些不對勁兒?

紀眠琴這一喊,孩子身子又出來半截兒,穩婆喜道:“少夫人,您再加把勁兒,這孩子離出來不遠了。”

紀眠琴哭喪着一張臉:“婆婆啊,我沒勁兒了。”

穩婆笑道:“有勁兒有勁兒,您剛剛朝外頭喊的時候,勁兒可大了。要不然,您再喊着試試?”

紀眠琴幹笑了兩聲,身下一使勁兒,又是一股疼意沖遍全身,忍不住又是一聲慘叫。

陶思遠在窗外頭聽得心都要被揪碎了,忙喊道:“阿琴,阿琴。”

紀眠琴也在房內哭喊道:“陶思遠,我不生了,我不生了,疼死我了。這孩子一出來,我就再也不生了。下一個換你生,聽到沒有?啊...你個殺千刀的,痛死我啦!”

她此刻說什麽,陶思遠都一味的答應:“好好好,你說什麽便是什麽,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往後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

“啊!”

房內又是一聲嚎叫,随即便響起穩婆的聲音:“生了生了。”

“啪啪”兩聲拍打的聲音過後,屋內便響起嬰兒的哭聲。

片刻後,房門總算被打開,穩婆抱着包得嚴嚴實實的孩子出了房門,對着陶父道:“恭喜陶老爺了,是個千金。”

陶父哪管什麽千金還是公子的,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熟稔的抱着孩子,連聲道好。想起孩子他爹還蹲在牆角處,正欲叫他過來看看孩子,卻發現陶思遠早已經不管不顧的跑進了房內。

房內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聞着直欲作嘔,明悅正捂着鼻子細細收拾着略有些淩亂的屋子。陶思遠卻如同聞不見一般,三兩步撲倒床前,一把拉住紀眠琴的手,連聲道:“阿琴,阿琴,阿琴,對不起,對不起。”

他望着臉色蒼白,虛弱無比的紀眠琴,眼眶猛地紅了起來。

紀眠琴看向他,問道:“孩子呢?長得好看嗎?像你還是像我?”

陶思遠一下子被問住,“我,我沒瞧見那孩子。”

紀眠琴無奈的嘆了口氣:“算了算了,我困得很,先睡一覺。等睡醒了再看孩子。”

陶思遠:“嗯,你睡吧,我在這兒守着,陪着你。”

紀眠琴點點頭,合了眼皮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沉,等她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了。她一睜眼,床邊的陶思遠便欣喜道:“阿琴,你醒啦,餓不餓?你要不要喝點粥?”

紀眠琴慘叫了大半天,嗓子正有些不舒服,便點了點頭。陶思遠忙三兩步跑去外間,從桌上小木桶中端出一碗還冒着熱氣的濃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靠坐在床頭,這才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紀眠琴。

喝完了粥,紀眠琴的嗓子舒服了許多,這才道:“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

一直等在外間的明悅聞言,不等陶思遠吩咐,便出了房門,将孩子抱了過來,放到紀眠琴身邊,又對着陶思遠道:“大少爺,廚房還給您熱着飯菜呢,您趕緊過去吃一些吧。”

紀眠琴聞言問道:“你還沒吃飯?”

陶思遠笑了笑:“我馬上就去,馬上就去。”說罷,又坐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出了房門。

紀眠琴無奈的搖搖頭,又繼續望着正在熟睡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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