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色暗沉,天邊有烏雲壓下,沉悶燥熱。
這是柏城近郊的一棟別墅,圈着偌大的花園,還未到秋日,花園裏已經一片蕭瑟落敗。
落入視野裏滿目的漆黑,整棟別墅,只有二樓的一個房間亮着燈。
時櫻一個人在這個房間裏,坐在化妝臺前。
她剛剛洗完澡,穿着浴袍,頭發還是濕漉漉的,鏡子前映着一張白皙的小臉,精致俏麗。
今天她結婚。
白天剛剛結束了盛大的婚禮,晚上回到婚房,就是這樣一副寂冷的景象。
落差太大了。
時櫻垂了垂眼,想她已經忍了這麽多了,那現在也依舊能忍。
在一個月前,她還想着,要去愛爾蘭辦婚禮,然後請加拿大的一位設計師做高定婚紗,還有婚房,她要買海邊的別墅。
可結婚對象不肯出國,甚至連出柏城都不肯,時間來不及,也沒辦法做高定,只能買了品牌現成的婚紗。
至于婚房……對方只住自己這棟鬼屋一樣的別墅,其它哪兒都不去。
時櫻全部都妥協了。
說起她的結婚對象,在婚禮舉辦之前,時櫻只見過他一面。
還知道他叫池以欽,池家大少爺。
其它什麽都不知道。
Advertisement
可就是這一面,讓時櫻确定了自己要嫁給他。
時櫻進行完所有的護膚流程,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十點了。
她七點鐘就到了這裏,卸了妝,洗了澡,可在房間裏待到現在,連池以欽的影子都沒看到。
他分明在別墅裏,可就是不見人。
外面開始刮起了風,撲在窗戶上,野獸嘶吼般嗚嗚的響,時櫻往後縮了縮,有些害怕。
身後的床是大紅色的,十分喜慶,可看起來就是一點人味都沒有。
時櫻掀開被子,側身躺在床的一個小角落裏。
打開微信,收到的全部都是祝福。
她一條條的回消息過去。
還有幾個朋友和她調侃,春宵一刻,怎麽還有時間和他們聊天。
時櫻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今天累了一天,現在又在這樣的環境,心理和身體雙重的壓力。
她漸漸地眼皮就重了起來,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時櫻被雷聲震醒。
外面雷聲大作,閃電劃過,瞬間整個房間亮了起來。
時櫻深喘了幾口氣,接着打開手機看了眼。
十一點多了了。
房間裏燈沒關,時櫻看了一眼,依舊只有她一個人。
眼看今天就要過去了。
時櫻咬咬牙,從床上爬起來。
她打開房門,想出去看看。
外面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偶爾閃電亮了一下,才能看一眼狹長的過道。
時櫻不信鬼神,可在這樣的環境下,她難免還是會害怕。
時櫻咬咬牙,決定還是去找找他。
她第一次來這裏,對別墅的構造一點都不熟悉,只能拿手機打着燈,慢慢的往前走。
期間她找到好幾個房間,敲了門都沒人應。
到最角落的一個房間時,時櫻繼續敲門,黑暗中,依舊只有孤單的敲門聲。
前面就沒路了。
時櫻正準備原路返回,突然想到,自己敲門,他不一定能夠聽見。
池以欽六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後來病好之後,耳朵就聽不見了。
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治好。
時櫻猶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推開了眼前這扇門。
她用手擋住了手機上的燈光,等耳朵确定了周圍環境沒什麽異樣後,她才擡起手機照明。
首先看到的,是房間裏一整面牆的櫃子,裏面擺着瓶瓶罐罐,像是各種藥品。
左邊是書櫃,摞的滿滿的都是書。
時櫻晃一眼過去,看到有人趴在書桌上。
呼吸淺緩,應該是睡着了。
她心裏突的跳了一下,這時候看見他,心跳莫名加快,還有點緊張。
哪怕知道他耳朵聽不見,時櫻還是放輕了腳步,慢慢的走到了他身邊。
借着窗外一點微弱的光亮,時櫻看見他的側臉。
挺拔的鼻梁下,薄唇輕抿。
時櫻看着他,目光漸漸凝住,眸中好奇卻又喜悅,唇角彎起,帶了笑意。
她俯身,湊近了些。
暗光下,他身形瘦弱,皮膚是一種近乎病态的蒼白,搭在桌子上的一只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泛着瑩光似白玉一般。
時櫻看着,朝着他,慢慢的伸手……
就在指尖快要觸到他臉頰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
黑暗中,他的一雙眸子帶着警惕,暗沉的似幽靈一般,席卷着鬼魅,一動不動的盯着時櫻。
時櫻有點被吓到了。
她的手就頓在原地,沒敢再往前,也沒有收回來。
看他目光生疏,時櫻拿出手機打字,遞到他面前給他看。
“我是時櫻。”
池以欽似乎并不在意她是誰這個問題,也不說話,只是依舊盯着她,眸光越來越沉,漆黑不見底。
這目光像在警告她什麽。
哪怕他這副模樣,時櫻也不覺得怕,她頓了下,又繼續打了一行字。
“我們今天結婚,婚禮上,你見過我。”
時櫻怕他不認識自己。
說起來,他們只在婚禮上真正的見過一面。
婚禮結束之後,他就回了別墅,而時櫻是在招待完賓客後,晚上才過來的。
他只見過她一面,現在又這麽黑……
時櫻還在想,他可能沒認出來。
時櫻指了指門外,又看向外面的大雨,下意識去握池以欽的手。
她的意思是,現在很冷,他就在這裏這樣睡了,會不會着涼。
可她還沒碰到他的手,池以欽已經飛快的把手抽開。
“滾出去!”他聲音低沉,帶着一抹嘶啞,像是許久未曾開口說話。
池以欽的目光掃視了一圈,随後淡淡垂眼,冷聲,每一個字都像踩在冰點上。
“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和我結婚,但你最好離我遠點。”
他頓了下,那瞬間渾身陰郁,仿若魔鬼一般,語氣沉重又可怕。
“因為我真的會弄死你。”
對于池以欽來說,這麽多年,他一直一個人,已經習慣了。
突然多一個人,他極度排斥。
前段時間,爸媽來和他說,看中了一個女孩子,希望他能和她結婚。
他們說,對方女孩是柏城時家的千金,相貌上佳,溫柔善良,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也是柏城這一帶有名的名媛。
當時聽了,他什麽都沒有說。
他不認為,這樣優秀又美好的一個女孩子,會願意嫁給他。
嫁給一個……廢人。
可她竟然真的答應了。
他想不到她的意圖。
這個叫做時櫻的,有家世有相貌也有學歷,單純為利益的話,她不必要。
她可以嫁給很好的人。
但她選擇了和他結婚。
這讓任何人都不得不去懷疑。
反正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和他結婚的是人也好,是鬼也好,都只算是完成池家的任務。
戶口本上多頁紙的事情。
只是多了這頁紙,以後要是可以不用再看見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他。
嫁是她自己要嫁,沒人逼她,如果不想死的話,真的要離遠點。
他是什麽樣的人,他自己最清楚,惹到他了,就沒有做不出來的。
“我再說最後一遍,滾。”他的聲音又從黑暗中響起。
時櫻被這聲音吓了一跳,身體發抖,眼眶紅紅的,淚珠盈在眼眶裏打轉,聽得直委屈。
這和她想象中的結婚不一樣。
眼前的人,和她所認為的池以欽也不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的認知出現了錯誤,以至于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她永遠都記得夢裏的那個人,是把她當做怎樣的寶貝來寵。
深重到讓人無法承受的情意,卻能給予她這世間最大的幸福和滿足。
以至于她每每想起夢裏的場景,嘴角都帶着笑容。
明明……那個人就是他。
也明明……他不是這樣的。
時櫻還是回房間躺下了。
她回想池以欽剛才的态度,越想越難過,眼角濕潤潤的,抹不開眼淚來。
從十二歲開始,她的夢裏就會頻繁的出現一個男人。
在這長達十幾年的夢境裏,她知道了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
一個哪怕抛棄了全世界,從荊棘叢上踩過,帶着滿身的傷口和鮮血,卻依舊會來保護她的人。
就算在夢裏,這樣的情感也會讓她痛的揪心。
于是漸漸的,她開始把夢裏人真情實感當做自己的愛人。
這麽多年,為他對自己的那份好而感動,去喜歡,然後也愛上他。
就在她以為這一切只是夢境的時候,她見到了家裏人為她安排的結婚對象。
池以欽。
和她夢裏的人一模一樣。
不僅長得一樣,就連他周身的氣息,都讓她覺得無比熟悉。
當時看見他第一眼,時櫻就在想,肯定不會錯的。
所以她聽從了家裏的安排。
嫁給他,義無反顧。
哪怕兩人之前并不認識。
時櫻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婚姻她不能做主,都要為家族考慮。
可在這樣的前提下,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很幸福的事情。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時櫻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聽着雨滴啪嗒啪嗒落在窗臺上,風刮的嗚嗚直響。
她躺在被子裏都不禁有點冷。
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她在想池以欽待在那個陰冷潮濕的房間裏,沒有床也沒有被子,會不會冷。
聽說他身體不好,就這麽待着肯定容易感冒。
時櫻沒辦法不擔心。
于是她從櫃子裏找了一床毯子,拿在手裏,又去了剛才那個房間。
他趴在桌子上,依舊是剛才那個姿勢。
呼吸聲沉重了不少,聽着像是已經睡熟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毯子蓋在了他身上。
他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時櫻知道,這裏是他的書房也是工作室,在夢裏,他就會待在這裏配置藥物。
久病成良醫,在自己的耳朵長久無法治療好之後,他開始自己研究。
希望能夠治好自己。
時櫻兩手握在毛毯的兩邊還沒有放開,她俯身再近一點,就可以抱住他。
哪怕他剛剛那樣兇了她,時櫻還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
她從背後輕輕抱住他,臉頰挨着他的耳廓,只是一點點的碰上了。
唇瓣輕啓,在他耳邊呢喃。
“你現在好像有點讨厭我。”
“但沒關系,我們以後會一直都在一起。”
她相信夢裏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
我想要做你的太陽啊。
時櫻當然也委屈。
她期盼了那麽久的婚禮,妥協了那麽多,最後換來的,是他絲毫不帶溫度的惡言惡語,和這樣一個冰冷的夜晚。
心裏酸的直想哭。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快一個月的新文終于來了,還是給好久沒見面的你們發個紅包,先到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