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池以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他一整晚都趴在書桌上睡了。

房間裏窗簾緊拉着,嚴密的不透一絲光亮。

池以欽睜開眼睛。

他早就習慣這個世界的安靜和黑暗,當耳朵聽不到聲音後,他開始下意識封閉五官的功能。

眼眸裏的淡然和陰沉,一直都淺淺彌漫着。

他直起身子,身上的毯子順着往下滑落。

池以欽伸手拉住,轉頭去看。

他有時候看書看得太晚了,就會直接趴在這裏睡了。

可昨天晚上睡覺前,他不記得自己身上有蓋着這個毯子。

那應該是那個女人給他蓋上的。

他聽不見,就算再警惕,睡着之後,也很難防住別人。

把她罵走了還能跑過來……也不知道她這麽故意獻殷勤到底想幹什麽。

池以欽随手把毯子扔到一邊,站起身來。

耳垂有濕濕的感覺,他下意識伸手去摸,可落在指尖裏,什麽都沒有。

有點像是眼淚……已經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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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欽也沒有多想。

他打開房門,外面就是長長的過道。

這樣狹長的,幾乎只能容下一個人的過道,會給他一種安全感。

出了過道,前面是主卧。

池以欽看了一眼,也沒進去,準備下樓。

那個女人現在可能在卧室裏,他不想看見她。

看見除自己以外的人出現,他都覺得煩。

剛走到樓梯邊上,他往下看,突然看見一樓客廳裏,坐了幾個人。

這下不是一個讨厭的人了。

而是一堆。

池以欽腳步停下,目光頓住,靜靜地看着下面。

他們在說話,可他也聽不到說的是什麽。

時櫻乖巧的坐在沙發上。

她面前的兩個人,是池以欽的爸爸和媽媽。

“他昨晚在書房睡的?”池夫人挺着背坐着,說話聲冷淡沒有溫度。

人看着嚴肅,不太好相處。

時櫻之前見過池夫人幾面,接觸最多的還是在婚禮上了。

所以和她說話,也很疏離。

“嗯。”時櫻想着,點了點頭。

稍頓之後,她開口說:“我勸過他了,他不肯回房間。”

聽到這裏,池夫人嘆了口氣。

這個兒媳婦她是很滿意的,門當戶對,和以欽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

只是自家大兒子那脾氣……

“他要是真欺負你了,你就來告訴我們,別自己瞞着不說。”

一旁的池文韬開口,語氣也是冷冰冰的:“池以欽脾氣不好,不要讓你受委屈了。”

池夫人點頭應道:“是啊,不止我們不放心,你爸媽也不放心。”

池文韬和時櫻爸爸是生意場上的老朋友了,這婚姻,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其實是兩家人的事。

說到底為了利益。

這時候幹坐着,她也不知道說什麽。

就她一個人這麽面對他們兩個,真的是尴尬又不知所措。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她也感覺到了,池以欽和他爸媽關系不好。

他們對待對方,就像是一點也不熟悉的陌生人。

她想,池以欽現在這個樣子,和他的父母,應該也有很大的關系吧。

就在這時候,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幾人下意識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池以欽穿着一件黑色的稠質睡衣,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來。哪怕現在客廳裏照進明媚的陽光,他眼底依舊一片深淵。

在這光亮下,他的臉頰蒼白的毫無血色。

池夫人看着他,打手語和他交流。

“昨晚睡得好嗎?”

自從池以欽的耳朵聽不見之後,池家人為了方便和他交流,基本上都學會了手語。

池以欽沒有回答。

他看了眼時櫻,目光掃過後,停在旁邊的池夫人和池文韬身上。

“誰讓你們不經我允許就進來了?”語氣極其冷漠。

這句話是對池文韬夫婦說的。

池文韬的臉色當時就冷了下來。

池夫人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她只是繼續打着手語和他交流。

“我們擔心時櫻,過來看看。”

池以欽冷笑了一聲。

他看向時櫻,眸光銳利,片刻的沉默之後,他開口:“擔心她,就讓她和你們一起滾出去啊。”

他很不喜歡別人侵占自己的領地。

更何況是面前這兩個他最讨厭的人。

看着就讓人心煩。

暴躁。

“池以欽,你怎麽說話的!”池文韬一生氣,直接開口就朝着他兇了一句。

他脾氣現在越來越古怪,對待父母都是惡言相向。

以前的時候,他們覺得虧欠了他,還會順着他來,多少哄着一些。

可現在越來越過分。

已經結婚成家的人了,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經有了責任,依舊我行我素。

池以欽看他的唇形,大概也看懂了點在說什麽。

可他也只當自己聽不懂。

“我是個聾子,我聽不見。”他語氣諷刺,臉上始終挂着冷冷的笑容。

這才是最憋屈最氣人的。

池文韬手語學的不好,着急起來更加不知道要怎麽說,畢竟池以欽是真的聽不見。

他這個當父親的,無論怎麽罵他,怎麽說他,他一個字都聽不見。

而池以欽說出來的話,卻永遠諷刺又冷漠。

“好了,你別生氣。”池夫人趕緊拉住池文韬,拍了拍他的背,壓低聲音,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池文韬很生氣,可還是在盡力的壓制自己的怒火。

“時櫻,等過兩天我們再一起吃個飯,好不好?”池夫人轉頭和時櫻笑着說話。

“有事記得聯系。”池夫人說着,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時櫻點點頭,甜甜的應道:“好啊。”

這邊說完,池夫人趕緊挽着池文韬的手往外走。

出了別墅大門之後,她才忍不住出聲說他。

“以欽這孩子性格犟,你就別往他那勁上頂。”

“我還不夠順着他?”池文韬想起這件事就氣,自己的兒子,自己卻管教不了,還一天天受他的氣。

話說的那麽難聽,遲早要被他氣死。

“你看他現在什麽鬼樣子,弄得跟我們欠他一樣——”

池文韬冷哼一聲,話沒說完,池夫人已經冷硬了面色,停下腳步,打斷他的話,怒道:“別說了。”

這個話題,是池家的禁忌。

大家都不願意提起。

池家夫婦離開之後,池以欽也上樓了。

剩下時櫻一個人在樓下。

她抿着唇,有點局促不安。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她一點東西都沒吃,現在又是這個時間,該吃早飯了。

時櫻剛剛去廚房看了,只有幾樣很單調的食材。

她也不會做。

以前在家裏,都有阿姨做飯,她不用在這方面操心的。

可現在看這個情況,這裏也不像是會有阿姨的樣子。

只有他們兩個在。

池以欽似乎不喜歡別人進到這裏。

這個“別人”,是除開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總不能餓死吧……

于是時櫻咬咬牙,打開冰箱,決定用僅有的這些食材,做一頓早餐。

她從來沒有下過廚。

可她想,既然已經嫁人了,當了別人的妻子,那學會下廚,也是應該的事。

做飯給自己喜歡的人吃,會很幸福。

時櫻回想了下以前看阿姨做飯的流程。

還是不太清楚。

于是她想,還是上網搜一下比較好。

手機放在樓上卧室了。

時櫻上樓去拿。

她剛走到二樓,就聽見過道角落的那間房裏,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

接着“砰”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時櫻一顆心下意識提了起來。

她循着聲音往房間那邊走,腳步越來越快。

到房間門口時,裏面傳來一陣慘叫。

“你別、別、別動。”

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這音色聽起來說是男人,更應該是……少年。

“我錯了我錯了,你快放開!”

少年聲音驚懼,尾音都在顫抖,是怕極了的樣子。

時櫻停在門口,想着這個聲音有點熟悉。

而且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她一時間想不太起來。

于是時櫻站在門口頓了會兒,就在努力的回想。

沒過幾秒,少年又慘叫一聲,聲音更加凄厲。

時櫻吓得心一抖,顧不了那麽多,馬上就推開了門。

昏暗的房間裏,時櫻一眼就看到被池以欽踩在腳下的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衛衣,劉海上沾着汗,貼在了額頭上,在這麽昏暗的環境裏,看不清他的臉。

可她接着目光往上,陡然一驚。

她看到池以欽的手裏拿着一把刀,是很小的那種手術刀。

在暗色裏閃着銀光。

刀口往下,就朝着他腳下的少年。

少年擡頭,看清了時櫻,當時就大喊了一聲:“嫂子救命!”

時櫻這時候反應過來,是池以航!

他是池以欽的弟弟,之前時櫻見過他幾面。

池以欽這渾身陰戾的氣勢,好像真的一刀下去,就會要了池以航的命一樣。

時櫻也不知道還怎麽辦,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他眸色陰沉的令人發怵,周身十分壓抑。

池以欽瞬間就一刀劃在池以航的手臂上,鮮血頓時溢出。

“池以欽你放手。”時櫻哪見過這陣仗,臉都吓白了。

他手指握的死緊,刀尖刺進池以航的肉裏,已有毫分之深。

少年因為驚恐和疼痛,整個五官都擠到了一起。

池以欽擡頭,看着面前的時櫻。

他沒有說話,只是眸子裏一片幽深,冷冷盯着她。

時櫻沒害怕,反而握住他的手腕。

手指溫柔,盡自己全力,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

池以欽力氣很大,時櫻完全拗不過他。

她眼眸濕漉漉的,一邊搖頭,一邊乞求的看着池以欽。

再這樣下去,時櫻是真的怕池以航會出事。

可池以欽絲毫不動。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池以航看着情況不對,拼命的要解釋,手臂上疼的厲害,可他也不敢動。

可他再怎麽解釋,池以欽也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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