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煙雲樓最頂層的一間房的房門被一個模樣俊俏的男子推開,人還未進門先聞其聲,“程一,我哥呢?”

屋中,被喚作程一的黑衣男子轉過身來,朝着進門的男子行禮,“走了。”

風塵仆仆趕來的男子,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睜圓,難以置信的模樣,“走了?”

程一恭敬道:“是。公子說小公子有能力獨擋一面。”

來者,便是白衣公子口中的阿南。

阿南懊惱,“我怎麽越來越不明白他了。”

程一安靜站着,沒有回答。畢竟他也跟了主子十餘年,也完全不知道主子到底在想些什麽。

“哥哥。”茶山深處,響起女子甜美的聲音,“你好久沒有來看過我了。”

周栩栩眨着自己水靈靈的眼睛,撅起小嘴,一臉委屈地看着面前白衣勝雪的男子。

“近日,病情如何?”白衣公子開口問。

周栩栩感受到了男子的冷漠,方才還雀躍的心情頓時低落下來,“大概還差最後幾副藥了。”

“嗯。”白衣公子淡淡道,“我近日有空,且幫你調理幾天。”

言罷,白衣公子自顧自地進了屋,留下周栩栩在後面耷聾着腦袋,小聲呢喃,“就不能試着接受我嗎?”

奈何白衣公子聽力過人,将周栩栩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只道:“你要的,我給不了。幫你,只是為了報恩。”

之所以幫你治病,只是為報當年救命之恩。

知曉白衣公子是什麽意思,周栩栩站在屋外,難過地閉起眼。可她也知道,從她見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她愛上他時,他渾身濕透,滿身泥濘,奄奄一息。更愛他時,他白衣勝雪,風度翩翩。無論是哪個他,她周栩栩都愛,只因為那個人是他。

哪怕,從最初到現在,他都在拒絕她。

幾天時間,對有些人來說,只是一眨眼,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度日如年。

“姑娘?”小陸試着喚了一聲李緋煙。她已經趴在窗邊一動不動半個時辰了。

“瞧着這幾日病得更厲害了。”小陸擔憂地看着李緋煙,對阿仁道。

阿仁若有所思,“自桓南離開開始便一直病着,姑娘怕不是害了相思病?”

聞言,小陸不贊同地看着阿仁,“別胡說。”

随後,小陸又對李緋煙道:“姑娘,到點了。咱先走了。”

小陸和阿仁離開不久,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細如牛毛,一絲絲彙集起來順着房檐流下,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

一直沒有動靜的李緋煙皺着眉起身跑向後院的茅房,她忍了一下午依舊敵不過胃裏的翻江倒海。

待到李緋煙虛弱地扶着門框出來時,見到一個已經幾日不曾見過的人——桓南。他依舊是那身藍色粗布衣,依舊是那張算不上多俊俏的臉,就那樣站在雨裏,靜靜看着她。

不知道是天氣還是身體不适作祟,李緋煙突然紅了眼眶,傻傻倚門而立。她總是有本事以她狼狽的一面出現在桓南面前。

李緋煙扯着嘴角嘲笑自己時,桓南依舊走到了她面前,他溫熱的手掌落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語氣寵溺,“真是蠢死了。”

李緋煙大腦空白,她仰起臉一臉疑惑地看着桓南,小臉蒼白毫無血色。

“虧你還是大夫呢。”桓南一把将李緋煙抱起,李緋煙也沒有力氣掙紮,安安靜靜窩在桓南懷裏。

桓南低沉的聲音在李緋煙頭頂響起,“藥不對症,你故意的?”

桓南在看到李緋煙前,先見到了她熬藥剩下的殘渣。

李緋煙昏昏沉沉地搖頭,反問:“連翹散有錯?”

桓南給氣笑了,李緋煙平日裏教他醫術時再三強調的,到自己這兒就忘完了,“難道不該用麻黃六兩,桂枝二兩,甘草二兩,杏仁四十粒,石膏如雞子大,生姜三兩,大棗十二枚?”

說話間,李緋煙已經被桓南放在了床上,她堪堪反應過來,“大青龍湯,發汗解表,兼清裏熱。”

“知道自己錯哪兒了?”桓南挑眉看着李緋煙“風寒用風熱的藥?”

李緋煙理虧,抿着嘴沒說話。

桓南在路上聽說了些事情,猜想她心情不好,于是緩和了語氣,“沒關系的。”

這句安慰來得莫名其妙,李緋煙完全摸不着頭腦,只能道:“嗯。這種程度的吃錯藥至少受點罪。”

想着李緋煙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桓南也不太願意喚起她的傷心事,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重新給你熬藥。”

李緋煙點點頭,看着桓南離開,對着窗外煙雨中朦胧的景色發起了呆。

哪裏會是她病迷糊了抓錯了藥,配了一副連翹散本來就是故意為之。那些不能言說的情緒,自溪落來那天起一點點發酵,逼得她喘不過氣。她無處發洩便只能折磨自己,想着總歸要好受一些。

她知道,即便吃錯了藥,病有一日也終究會好,而心裏的那道傷,她也不知曉是随着時間愈合還是潰爛。

十二月初,京城迎來了今年最大的一場雪,舉目望去銀裝素裹。

“娘娘,公主來了。”小環對着榻上假寐的李沁輕聲道。

李沁聞言,緩緩睜開眼,一雙清亮的眸子望向窗外淩寒而開的紅梅,點了點頭。

一抹耀眼的紅色穿梭在白雪與紅梅之間,不一會兒,這抹豔麗的紅色便帶着寒氣出現在李沁跟前。只是這抹豔麗的色彩中出現了極不符合主人氣質的白色梨花玉佩。

來着是清平公主。

将該有的禮節作罷,李沁問:“公主所謂何事?”

那梨花玉佩,李沁是識得的。

“瞧着貴妃娘娘與她那三分相似的模樣,與方才那一舉一動,本宮還真有些恍惚。”清平笑道。

李沁不能說不尴尬,她只好微笑。

清平将腰間的白色梨花玉佩取下,拿在手中把玩,“皇兄今晨拿到的玉佩。”

清平在屋中随意找了跟椅子坐下,纖細的手指捏着梨花玉佩,屋外的光透進來照在清平身上和玉佩上面,李沁有些不真實的眩暈感。

李沁聽到清平說:“他讓我去江南城把玉佩還給李緋煙。”

李沁垂眸聽着,并不答話。她不知道清平公主是不是來羞辱她的。

“她死心了。”清平輕聲道,“我是來幫你的。”

李沁詫異地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着清平公主,讷讷道:“為什麽?”

“我不想看着皇兄痛苦。”從小到大,除了先皇最疼她的就是黎昭了。

“陛下他根本就不喜歡我。”李沁搖頭。

清平道:“你甘願成為李緋煙的替身,你憑什麽讓皇兄喜歡你?世界上只有一個李緋煙,無人可替。而你,要做的是獨一無二的李沁。再者,在後宮言愛,未免愚蠢。”

李沁苦笑,“是嗎?”

清平有些恨鐵不成鋼,她想起了今早與黎昭的對話——

黎昭拿着梨花玉佩有些茫然,這麽些年,他已經不記得當初為何動心了,他只記得他在等一朵梨花,而自那之後,世界萬紫千紅便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他總覺得自己身邊的花缺了靈氣不夠生動。

黎昭将梨花玉佩遞給清平,“你不日也要成親了,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不做争取了嗎?”清平問。

黎昭有些頹喪,他搖搖頭,“我總不能辜負李丞相的一片苦心。明知沒有結果卻還硬生生蹉跎歲月。這麽些年了,我們都該放下了。”

不能給予那便成全。愛她,是因為她是天地間逍遙,自由飛翔的鳥,而他不願意因為滿足自己的愛,讓她成為失去自由的金絲雀。

“李緋煙有的東西,你确實沒有。但是你能做到的,李緋煙亦做不到。我的皇兄,缺一個賢內助。而貴妃娘娘打理後宮井井有條,假以時日,皇兄定然會看到你的好。”清平留下一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李沁似乎被點醒,找到了方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