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南城中,煙雲樓上,白衣男子負手而立睥睨整座城池。

“她近日如何?”白衣男子冷冷道。

程一如實回答:“很聽話。”

沉默半晌,程一又道:“周姑娘希望您抓緊。屬下也覺得,天天用冰凍着也不是個辦法。”

白衣男子:“我自有分寸。”

“是。”程一颔首。

“還有一件事……”程一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該怎麽說,“老夫人說了,您今年內要是娶了妻,她便不計前嫌。”

算來,小公子的孩子快一歲了,而……

似是不可置信,白衣男子轉過身一雙不帶感情的桃花眼對上程一的眼睛,“我?”

程一被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滲得慌,垂下頭想道,您這張臉棱角分明,五官又精致,尤其一雙桃花眼勾人得緊,這天下難得的男色,讓不少姑娘朝思暮想的,還疑惑個什麽。

誰知,這白衣男子卻大言不慚道:“我找誰成親去?”

程一聞言差點下巴沒掉下來,心道:您身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姑娘一抓一大把,您都沒正眼瞧過好嗎!再者,想跟您成親的姑娘都能從南城門都排到北城門口了!

李緋煙回到百草堂,天色已晚,黎昭跟在她的身後,在她推門而入時喊住她,“渺渺。”

“嗯?”李緋煙疑惑地偏過頭,黎昭正好瞧見她靈動的眼,映着對面人家門口的燈籠,流光溢彩分外迷人。

他曾經只道李緋煙是一朵有靈氣的梨花,而如今這朵梨花落在偏僻的江南城生長地越發靈動。

這雙眼睛曾經盛滿愁情,而今溢滿希望與熱忱。

她更美了。

黎昭半晌不曾說話,時間長到李緋煙忍不住發呆,他才道:“我此行的目的……”

“哥!”一個模樣還算俊俏的男子匆匆闖入白衣男子的房間。

白衣男子眉頭微皺,問道:“你怎的來了?”

同時,他用眼神詢問一旁的程一,程一毫不知情,只能搖頭。

那闖入的男子生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他笑彎了眼道:“我送皇上過來的。”

他随意地選了凳子坐下,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繼續道:“哥。我接到消息沮渠蒙德也開始修煉那套神功了。”

白衣男子坐到他旁邊,波瀾不驚地問:“那阿南的心法第六層可有突破?”

喚作阿南的男子,讪讪笑道:“哥,我這不……不是……”那塊料嘛。後面的話,他不敢說完。

白衣男子莞爾,吩咐程一道:“周栩栩那邊你找個可信的人看着。明日起,便由你負責小公子的訓練。”

“是。”程一颔首應下。

阿南哭喪着臉對着白衣男子離開的背影哀嚎:“哥,你不能這樣!”

白衣男子踏出門的腳在聞言後又收回,他聲音沉沉的,不容反駁,“阿南,我不能失去你了。”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必須能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為兄才能放心。

阿南沉默了,他知道他的兄長幫他背負得太多。長兄如父,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他阿南好。

“我只是想瞧瞧旁人口中那躲傾國傾城的小梨花。”黎昭道。

李緋煙被誇得很不好意思,她裝作懵懂地眨巴眨巴眼,小聲道:“謝謝。”

黎昭不曾反應過來便聽見了門合上的聲音,不由失笑。

不知道是江南城的自由還是其他人的魔力讓李緋煙漸漸開朗。李緋煙收了一個叫桓南的夥計,黎昭是知情的。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李緋煙竟然一改平素懶散的作風,開始绾發塗抹脂粉。每每她經過桓南身邊時,桓南總能聞到絲絲甜甜的味道。他若是沒記錯的話,那是賀老太脂粉的獨家秘方。

阿仁和小陸也發覺李緋煙一反常态,笑道:“姑娘,咱們又不是沒見過。你這日日帶着面紗作甚?”

李緋煙也笑,“怕本姑娘美起來,吓到你!”

百草堂內笑作一團。

七夕那日,李緋煙有事,百草堂打了烊。

李緋煙抱着一卷卷畫作去了今朝醉,出門前着實将桓南驚豔了一番。

她此前的畫作《丹青牡丹》一朵朵綻放在她的裙擺,從下往上色彩漸漸變淡,同她本人一般透着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配合着衣裙,李緋煙給自己绾了一個随雲髻,戴了一對銀桃花綠翡翠的長吊墜耳環。

瞧見桓南微愣住,李緋煙擡了擡下巴,美滋滋地走過去玩笑道:“現在是不是覺着本姑娘膚白貌美還有大長腿?”

桓南瞧着她,上下打量一番,極不給面子地用手比了比自己胸口,“大長腿?”

李緋煙毫不猶豫地對着桓南翻了個白眼,撅了撅嘴,“我走了!”

桓南輕笑出聲,“早去早回。”

李緋煙被許媽媽留在今朝醉後院看姑娘們跳舞,聽姑娘們彈琴,直到晚飯時間才回去。

吃罷晚飯後,李緋煙和桓南兩人爬上屋頂坐着吹風看夜景。

“今日竟然是乞巧節!”李緋煙望着夜裏燈火通明、熱鬧不凡的街道,後知後覺,“難怪許媽媽非要留我下來看她們排的節目。”

“要不要下去走走?”桓南問。

李緋煙搖頭,“不了。”

月色如水灑在屋頂的青瓦上,似覆了一層白霜,讓人瞧着多了些涼意。

“渺渺,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桓南不經意地問。

方才還覺得今夜有些吵鬧的李緋煙頓時覺得世界安靜了,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變快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的生活從前被父母掌控要變成最好的閨秀,到江南城後,她一直漫無目的地活着,好像與夢想中的生活差不多了,卻又少了些什麽。

“最難過的時候想過暮鼓晨鐘,青燈伴古佛。現在想……想就像現在這般,就很好了。”李緋煙道。

夢想中,漁舟唱晚,竹籬小院,有一人相伴天涯。

人不能太貪心,她的願望實現一半就夠了。

“那你呢?”李緋煙問。

桓南沉默了一瞬,他的命運自出生起便被人安排好了,他沒有選擇。

良久,他才緩緩道:“像現在這樣。”

李緋煙可以任性扔下家裏的一切不管不顧,但是他不可以。

街上人來人往,笑聲不斷。李緋煙即便坐在屋頂,也被感染了。她裝作認真地看着遠處小橋上相擁的男女來逼迫自己無視因為聽到桓南那句話而發燙的臉頰。

這樣娴靜平淡的生活,桓南向往也不奇怪,可是她為什麽要覺得不好意思啊。李緋煙有些無措。

“渺渺。”桓南的聲音如陳酒,光聽着便有了些許醉意。

“嗯?”李緋煙疑惑地偏過頭,燈火的光落入她眼裏,似滿天繁星。

“手給我。”桓南循循善誘。

李緋煙猶豫了下,還是伸出了一只手,她想看看桓南要幹什麽。

桓南認真地盯着李緋煙的手心,緩緩擡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寫了四個字——非你不可。

此生,非你不可。

他淺笑着,擡頭瞧着手足無措的李緋煙,一雙桃花眼奪人心魄,“這個或許更搭姑娘的襦裙。”

方才好似李緋煙的錯覺,她的掌心還酥酥癢癢,掌心上躺着一對紫色琉璃長吊墜耳環。

夏季了,一朵忘記開花的梨花,終于要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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