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翌日,李緋煙疲憊地撐起眼皮時,桓汜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她拖着酸軟的身子起床,穿衣時的一瞥,讓她頓時清醒了不少。

桓汜買完菜回來,一進卧房便見李緋煙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垂着腦袋盯着自己的胳膊發呆。

桓汜帶着些擔憂走過去,坐在李緋煙身邊,環住她的腰,力道适中的揉了揉,溫柔地問:“怎麽了?很不舒服?”

李緋煙紅着眼眶,把自己的臉埋進桓汜的胸口,聲音悶悶的還帶着一絲害怕,“我是不是白疼了?”

聞言,桓汜往床單上看了一眼,很明顯的一團暗色,他好笑道:“我怎麽說也是大夫,渺渺。”

“可是……”李緋煙從桓汜懷裏擡起頭,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自己的胳膊給她看,“還在。”

白嫩的手臂上,血紅的那一點特別顯眼。桓汜伸手摩擦了兩下,開玩笑道:“大抵是我還不夠努力。”

李緋煙嗔他。他便收起嬉皮笑臉嚴肅起來,仔細地觀察了一番才問:“誰給你點的?”

“琉璃呀。”李緋煙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桓汜了然的點點頭,道:“估摸着你們那時還小,那丫頭畢竟是你半路撿回來的,也沒有專門學過這些,弄錯了吧。”

李緋煙偏頭想了想,覺着不無道理,便不再多想,這件事就這麽翻篇了。

“中午想吃些什麽?”桓汜轉移了話題。

“西湖醋魚,油焖竹筍,辣子雞.丁,玉帶蝦仁,螞蟻上樹……”李緋煙一口氣列了十餘種菜色,完了還調皮地朝桓汜眨眨眼。顯然在開玩笑。

桓汜好笑地看着她,給了她一個爆栗,語氣溫柔,“說實話。”

桓汜下手輕倒也不疼,李緋煙裝得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樣,一面揉着自己的額頭,一面鼓着腮幫子,委屈兮兮道:“魚香肉絲就好。”

“趕緊起床洗漱吧。”桓汜輕輕呼了呼方才彈李緋煙的地方,又像給寵物順毛一樣撫了撫李緋煙的頭發,才慢悠悠出了房間去做飯。

見桓汜一只腳踏出了房門,李緋煙“作妖”喊道:“桓大廚,你是不是心虛呀?我方才說那些菜,你都不會?”

桓汜笑着搖搖頭。這姑娘,認識前與認識後是兩個人,熟悉前與熟悉後更是判若兩人。這般皮,說出去任誰也不信這便是傳說中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李緋煙。

直到上了飯桌,李緋煙有點懵。那十餘種菜是她開玩笑不假,但多多少少也是想吃的。桓汜知道她是開玩笑的不假,但真的做了那些菜。

魚香肉絲是有的,西湖醋魚是有的,辣子雞.丁是有的,另外還配了蓮藕排骨湯。

“我真的真的是開玩笑的。”李緋煙受寵若驚。

“我知。”桓汜道,“粉絲那個時間泡來不及了,就沒有做螞蟻上樹,竹筍這個季節買不到,日後再做給你吃……日子還長,你想吃的菜,我日後一一做給你。”

太久沒有人這般寵她,李緋煙眼眶紅紅的,她垂下眼睑,埋着頭吃飯。心裏有感動也有心酸。感動是桓汜給的,心酸的是自己過往孑然一身,而今竟因為有人願意為她做飯而感動。

“渺渺。”桓汜輕聲道:“你是我的妻。”

再多的告白,也不及這一句戳人心房。

你是我的妻,你值得我對你好。

李緋煙依舊埋頭吃飯,可奈何忍不住一眨眼,一行眼淚劃過面頰。她低着頭,趕緊擦幹,又吃了口辣子雞.丁,擡起頭來對着桓汜笑得眉眼彎彎,“真的太好吃了。”

桓汜何嘗不知道她在掩飾自己的情緒,他不再繼續下去,舀了一碗湯放在李緋煙邊上,溫柔地笑道:“那就多吃點。免得你一身骨頭硌得我疼。”

李緋煙道:“若是我真的胖了,你又該嫌棄我了。”

“怎會。”桓汜道。

李緋煙道:“現在說得好聽而已。”

桓汜道:“你現在真的太瘦了。”

李緋煙舉例:東街哪家姑娘,比她高還同她一般重量。西街哪家老板娘也比她瘦……

桓汜覺得,千萬不要跟女人糾結體重這回事情,你說她瘦吧,她說有人比她還瘦,你若是說她胖了,那更是不得了。

百草堂李緋煙是打算繼續開下去的,不過因為不打算再雇夥計,她只看病不再賣藥。婚後小兩口的生活過得悠閑,只偶然來幾個病人看看病。每天有大把的時間自行安排。有時兩人對弈一下午;有時兩人讨論讨論醫術;還有時李緋煙看話本子桓汜處理些公事。

偶爾發呆的時候,李緋煙都覺得自己在做夢,因為她真的活成了自己夢裏的樣子。閑庭幽靜,樸素而溫雅,不需趨炎附勢附庸文雅。

這日傍晚,桓汜坐在小木屋的門檻上吹笛子,餘音袅袅。一曲罷,桓汜放下笛子,把旁邊看話本子的人兒拉進懷裏抱着。

李緋煙放下話本子,不滿地嘟嘴,沒好氣道:“幹嘛!”

桓汜知不知道打擾人看話本子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啊!

“我方才吹的那一曲,叫什麽?”桓汜聲音沉沉的,十分悅耳。

李緋煙現在在他面前膽子是越來越大,以前他黑下臉或者壓低了聲音講話,她就不敢造次了。後來,她發現桓汜就是裝裝樣子,不會舍得拿她怎麽樣,就肆無忌憚起來。

李緋煙心虛地朝着桓汜笑笑,猜道:“《陽春白雪》?”

桓汜氣笑了,他妻子壓根沒聽他在吹什麽。瞧着桓汜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李緋煙就知道自己猜錯了,媚笑道:“您不是不知道,我……”

桓汜面上不表現出來,實則在心裏冷哼:裝,接着裝。

“素聞李緋煙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難不成一曲《春江花月夜》能難倒你?”桓汜放開她,雙手環胸。

桓汜松了手,李緋煙在他腿上有些坐不穩,只能厚着臉皮抱住桓汜,讪讪道:“謬贊,謬贊。旁的人都是謬贊。”

哪知桓汜不聽她的,自言自語道:“哦——”

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話本子自然比我重要。”

萬年冰山臉做出這樣誇張的表情,李緋煙一時間被這反差萌到,完全忘記自己是理虧的那一方,她伸手扯了桓汜那張精致的臉!一只手還不夠,又伸出了一只,拉拉扯扯,還在心裏道:皮膚真好。

桓汜這次是真的臉黑了,不開玩笑的那種。

李緋煙也是真的心大,沒有感覺到,還在打趣他,“要天下人知我們絕世無雙的冷公子桓汜,居然因為區區話本子吃醋……”

桓汜輕輕拍開李緋煙的手,冷哼:“天下人若知曉不食人間煙火的李小姐實際上又蠢又笨,琴棋書畫精通只是個幌子,連《春江花月夜》這般家喻戶曉的曲子都聽不出,那才真是……”

桓汜擺明了一副“來呀!互相傷害”的模樣,李緋煙認慫了。她知道,這人要是毒舌起來,她是扛不住的。

“我錯了。”李緋煙捏着嗓子,聲音軟軟的。

桓汜不理她。

雖然解放了天性,李緋煙的臉皮也并沒有厚到哪裏去,見桓汜還是黑着臉不理自己,李緋煙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李緋煙方放從桓汜身上下去,就被一把抱住,桓汜低沉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想起,“道歉一點兒誠意也無。”

李緋煙摟住他的脖頸問:“那你想如何?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小白兔成功進入圈套,桓汜道:“我還沒有見過你跳舞。”

李緋煙一驚,“啊?”

桓汜放開她,臉色依舊難看,硬邦邦地問:“不行?”

李緋煙深深吸了口氣再吐出來,妥協了。她心道:跳就跳吧。只是,上一回跳舞還是在□□年前,也不知道她這老胳膊老腿還行不行。

“我去換件衣裳。”李緋煙跑進屋裏,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一件合适的衣裳。裙子是雙層的,外一層是純白色的,裙擺一周用銀線繡着曲水紋,不細看看不出來,但在陽光下折射出光澤宛如湖面泛起的波光,內層是朱砂色,倒是普普通通,沒有什麽玄機了。

李緋煙穿的上襦同裙子外層一樣是純白色的,袖口一周用艾綠色的繡線繡了同樣的曲水紋,抹胸是同裙子內層一樣的朱砂色。

桓汜見她出來,坐在門檻上紋絲不動,只是微微眯了眯眼。

“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伴個奏?”李緋煙讨好地笑着。

桓汜右邊眉挑了下,作為回應,是同意了。

李緋煙本來就不喜歡跳舞,從小是被母親溫氏逼着學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學過那些舞蹈差不多忘得一幹二淨,唯有一支舞,因為學的時候太痛苦,至今記憶猶新。而那支舞,也是助她在某次舞蹈大賽裏奪魁的舞蹈。

李緋煙做出動作,笛子的聲音随之響應,兩人的配合很是默契。一支舞快要将近尾聲,于之桓汜來說,有些平平無奇。就這麽想着,桓汜突然眼前一亮。

李緋煙開始轉圈,速度漸漸加快,到最後饒是桓汜這般武功高強的人,眼力也跟不上了。只見那裙子随着李緋煙的轉圈,漸漸變色。從裙擺開始,朱砂色面積漸漸擴大,直到裙腰,後又一點點回歸白色,直至裙擺。

一舞畢,李緋煙停下來後頭昏眼花,分不清東南西北,整個人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穩,一個趔趄就要摔在地上,好在桓汜眼疾手快去接住了她。

“渺渺,真棒。”桓汜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一把抱起她往屋裏走。

大灰狼心髒得很,那是一支舞就能哄好的。李緋煙暈得不行,只感覺桓汜像是獎勵般親了親她眼皮,後面桓汜還說了什麽,也沒有聽清。

待到後面她清醒過來,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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