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笛榕落今日身着一身墨色長袍,渾身上下除了頭頂的一支墨綠色玉簪外再無其他飾品,手裏拿着一把全長五尺的戟刀,其中刀尖長四寸,邊鋒長一尺。柄尾有一三棱形鐵鐏,刀尖銳利,刀背斜闊。光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便傳來一陣威武壓迫之感,更別提笛榕落砍、剝、刺、挂,耍的那叫個威風凜凜。
練武場不遠處的假山裏,摩肩接踵的站了七八個丫鬟。“哎呀圓兒你別擠,讓我再看會兒!”
“小鴛姐姐你都透過假山縫隙看了好久啦,快點也讓我們看看吧!”
“就是呀!我們也要看……”
七八個丫鬟們吵吵嚷嚷的争着想上前去,突然離得假山最近的小鴛說,“哎呀,王妃練完啦!”
聽聞此話一直站在最外面沒擠進去的圓兒眼睛一轉,從懷中掏出手帕看了看,一跺腳便朝着練武場快步走過去。
笛榕落剛結束一套刀法,正在調整氣息,突然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朝她快步走來,“你有什麽事嗎?”笛榕落柔聲問道。
圓兒聽見笛榕落溫柔的詢問聲,整張臉從耳朵開始爆紅,只能緊張的咬緊嘴唇低頭對着墨色衣衫遞上了自己的手帕。
“您……請您擦擦汗吧!”
笛榕落一愣,然後笑着接過了丫鬟手裏的帕子,“多謝你,小爺我正愁沒東西擦汗呢。”
圓兒聽見英俊威武的王妃居然真的不嫌棄她的帕子,還跟她道謝,瞬間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接着跟笛榕落搭話說,“王妃您記得今日早些歇息,明兒日還要與王爺一同回門呀。”
“你不說的話我倒差點忘了還有回門這事兒了,”笛榕落繞繞頭,“這樣吧,想來那病秧子一定也忘了,你幫我去跟他也說一聲,順便通知寧止讓他準備準備。”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王妃居然讓她幫忙傳話耶!圓兒興奮的瞪大了眼睛然後趕緊轉身離開。
圓兒剛踏步經過了花園拐角,便被藏在假山後面的一群丫鬟們給拉了過去。
“我的天吶!圓兒你撞大運了!王妃居然用你的帕子擦汗了,快把帕子給我摸摸。”
“你剛才站在那王妃還對你笑了!快說說王妃跟你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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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圓兒你真是太過分了,居然私自去跟王妃搭讪,我不管,明兒早上王妃晨練之後,我也要給王妃送手帕!”
圓兒着急的扒開圍着她叽叽喳喳表示羨慕嫉妒恨的丫鬟們,急匆匆的說,“哎呀好啦,今天晚上我再跟你們細說啊,王妃現在命我去給王爺帶話呢!”
說完圓兒便小跑着離開了,只不過那背影怎麽看怎麽春意盎然,又是惹得其他人一陣的羨慕。
這天之後,笛榕落發現每次自己練完武之後便有不少的丫鬟争着給她遞帕子遞茶水,讓她是哭笑不得。
畢竟這偌大的景王府裏只有兩個主子,一個是體弱多病輕易見不到的王爺,一個是善解人意每日早晚都要去花園練武的王妃。再加上笛榕落整日裏都是一身男裝,說話做事絲毫沒有京城裏其他小姐的柔弱軟綿,反而帶着翩翩公子的潇灑風流,對待下人也是一貫的和聲細語,比起那個入府第一天便揚言想換掉他們的王爺,自然是王妃更得喜歡。
不少偷偷見過笛榕落練武的小丫鬟都曾暗自可惜,為何這樣一個風流俏公子卻偏生是個女兒身,真是打碎了不少懷揣春夢的少女心啊。
再說這圓兒,一路打聽到千晗景此時正在五味軒中用晚膳,便趕忙趕過去。
“啓禀王爺,外邊有個丫鬟說是替王妃前來傳話。”
剛放下碗筷漱完口的千晗景眉毛一挑,“讓她進來吧。”
圓兒小心的沖着千晗景俯身行禮,然後将笛榕落交代他的話告訴了千晗景。
回門?千晗景心中一動。就在今日他剛從皇宮回府便傳來了父皇誇獎那惡婦的旨意的時候,千晗景就意識到他與笛榕落怕是很難和離了。
不過千晗景一向懂得順勢而為,既然父皇如此堅決的态度阻止他和離,那他也沒必要去觸父皇的眉頭,只不過這夫綱卻是一定要振上一振了!若是不讓笛榕落看清楚她現在是在誰的屋檐下,恐怕日後便要被她給騎到脖子上欺負了!
千晗景想着想着便眼神一亮。明天的回門不就是個好機會嘛!若是自己不同意與她一同前去,這惡婦的名聲自然是一落千丈,少不了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而這惡婦若是前來求自己的話,嘿嘿……
“你去告訴那惡婦,明兒的回門讓她自己去吧!”千晗景狡黠的彎了彎嘴角,為即将重振的夫綱歡呼不已。
圓兒心中震驚,卻沒資格說些什麽,只能憋屈的回了聲“是”,然後趕緊告退前去練武場禀告王妃。
圓兒一路上步履匆匆,不斷暗自腹诽道,這王爺也太過分了,這陪妻子回門是多大的事兒啊!那可關系到一個女子的名聲呀!果然大家都說這七王爺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主子,居然就這麽明目張膽的欺負善良又迷人的七王妃,太過分了!
等到圓兒重新回到練武場,笛榕落恰好停下了練刀的動作,圓兒連忙趕上前去委委屈屈的說着,“王妃奴婢對不起您,奴婢按照您說的去提醒王爺明日回門,可是王爺他……他居然說讓您一個人回去!”說完圓兒的眼眶都紅了起來,仿佛明日被要求一個人回門的那個人是她一樣。
其實在笛榕落心中一個人回門還是兩個人回門真的沒什麽太大關系,畢竟她從不在意這些個虛名。看着眼前這個小丫鬟委屈巴巴的樣子,笛榕落好笑的擡手揉了揉圓兒的頭頂,“好啦,我知道了,這件事不怪你,要不然等下我再去問他一遍就好,沒事的。”
圓兒瞬間覺得又難受又開心,天哪,王妃到底是多麽善良又堅強的一個人啊,明明要面對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回門這個悲傷的事實,居然還能強忍心中巨大的傷痛轉而來安慰自己!不行,我待會一定要找其他人狠狠的控訴王爺!
“那王妃您現在便去找王爺再好好說說吧,奴婢相信王爺一定會改變主意的!”
笛榕落無奈的抽了抽嘴角,其實她就是為了安慰這個小丫鬟随口這麽一說,誰知道這小丫鬟居然真的當真了。
罷了罷了,那就去随便問問吧,“好吧,那小爺我現在就去找他,他如今人在何處?”
“王爺剛在五味軒用晚膳,現在應該還在那裏。”圓兒考慮到王妃剛住進王府還不熟悉路線,便積極的跟笛榕落指路,“出了花園往直走再右拐便到了,就在王妃您住的松菱院的前面。”
笛榕落點點頭,剛想把手上的戟刀交給旁邊的人讓她送回自己的院子,想了想又怕這麽個小丫鬟拿不起,便決定自己把戟刀帶回去算了,反正這五味軒也在松菱院的前面,正好順路。
“王爺,現在是回惜雲院嗎?”服侍着千晗景在五味軒裏用過晚膳,旁邊的小厮躬身問道。
千晗景好心情的揚揚唇,“不必,再等等,你們先退下吧。”
“是。”衆多奴仆行禮告退。
笛榕落扛着五尺的戟刀慢悠悠的晃在府中的小道上,思緒不住的飄遠,雖然只離開了将軍府三天,別說,她還真有些思念她那個不靠譜的老爹了。
這嫁了人果真是有些不便,想找老爹交流武藝都麻煩,明日回門一定要問問老爹這回陽刀法的第二十招應該如何變換才是。
千晗景老神在在的端坐在五味軒裏品着茶,腦中不斷湧現出那惡婦痛哭流涕跪倒在自己面前祈求着自己明日同她一起回門的畫面。
啊,光是想想便很愉悅呢!千晗景一雙眼睛如狐貍般的眯了眯。
來了來了!千晗景聽到了屋外的腳步聲,眼神瞬間一亮,今天我千晗景定要一振夫綱!
笛榕落本就練了兩個時辰的刀法,現在又肩扛着戟刀走了一路,不由得有些累了,于是在跨過五味軒的門檻之後便把刀從肩上放下,只用刀尖微觸着地面,緩緩朝坐在椅子上的千晗景走去。
千晗景原本愉悅的神情随着笛榕落的到來一點點的龜裂。迎着屋外皎潔的月光,笛榕落一身墨色長袍沒有任何的金線刺繡,一如往常的高馬尾随着步子輕微搖動,右手上的大刀緩緩拖在地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茲茲”聲。
這尼瑪!畫本子裏的變态殺人狂都長這樣啊!千晗景覺得自己又快哭了。
“你,你冷靜點,我們有話好好說……”千晗景顫着聲音虛弱的說。
笛榕落奇怪的看了千晗景一眼,這娘們唧唧的病秧子又搞什麽鬼。
笛榕落走到屋裏的圓桌旁,将戟刀提起放在桌上,“丫鬟告訴我你明天不想跟我一起回門?”
笛榕落覺得自己問的是個特別正常的疑問句,可是在千晗景眼裏看來,這就是一個□□裸的反問威脅句啊!
這惡婦一定是生氣了是吧是吧?所以才拿着那種一看就危險性十足的武器跑來找他,昨天上次這惡婦只用拳頭就把他揍的那麽慘,今天的這把大刀,少說也有五尺了吧……
千晗景絕望的在心中打了個算盤,夫綱什麽時候都能振,小命卻只有一條啊!緊接着就快速說道,“誰說的!我明明說的是我一定會陪王妃回門!一定是那個丫鬟傳錯話了!”
笛榕落奇怪的看了千晗景一眼,這麽重要的事丫鬟一定不敢說謊,她本來都準備好在千晗景點頭之後告訴他好生歇着明日不用陪她去回門了,可誰知道這千晗景突然發什麽神經。
笛榕落無所謂的聳聳肩,“那好吧,那今天你就早些休息吧。”說完便拿起戟刀向門外走去。
千晗景看着變态殺人狂離去的背影深深的舒了口氣,啊,幸虧自己臨場反應快,不然這世界上又要少一個天資聰穎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