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郁郁蔥蔥的密林深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笛榕落牽着馬悠然走在山林間。

“你跟那個小三……不是,本王是說,你跟唐霁,也這樣出來玩過嗎?”千晗景坐在馬背上,神色糾結的問道。

笛榕落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唐大哥離開京城之前,我倆經常背着爹爹偷偷跑去城外玩。”

“咔嚓”一聲,千晗景方才随意拿在手中把玩的樹枝被掰成兩半。

“哦,你跟唐霁,很熟啊?”

笛榕落奇怪的看了千晗景一眼,“我與唐大哥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自然熟悉。”

又是“咔嚓”一聲,手裏的樹枝被掰成了四根。

“……那你們也會共騎一匹馬咯?”

“唐大哥的騎術比小爺我還要精湛不少,自然不用我帶。”

還好還好,千晗景手裏的樹枝避免了淪為八根的悲慘下場。

踏過一條布滿了鵝卵石的小溪,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一道小型瀑布順着刀鞘般的絕壁自上而下傾瀉下來,彙聚成一潭湖水,緩緩向東流去。

笛榕落将馬栓在了湖邊的一顆榕樹上,然後便想伸手将千晗景從馬上抱下來,不料沒等笛榕落出手,千晗景已經忍着痛自己下了馬。開玩笑,他堂堂七尺男兒,若是真的讓自己的妻子把他抱上抱下,夫綱還怎麽振啊!

兩人緩步走到湖邊的草地上,笛榕落徑直坐了下來,擡頭卻看見千晗景局促的站在一旁,眼睛裏充滿嫌棄的看着笛榕落身邊的草地。

“怎麽了?”笛榕落好奇問道。

“這裏你剛才踩過……”千晗景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笛榕落右邊的位置,怎麽辦,好想坐在媳婦兒旁邊,可是好髒啊好髒啊……

笛榕落無語的朝天翻了個白眼,“那你不會坐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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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左邊的草顏色枯黃,稀稀疏疏的,衣衫很容易直接接觸到泥土。”

笛榕落嘴角抽了抽認命的往左邊挪了挪,騰出位置,“這裏小爺剛坐過,現在你總能坐下來了吧?”

千晗景立刻眉開眼笑的跑到笛榕落的身邊,坐到了笛榕落方才坐過的草上,還将衣擺細心收攏,避免碰到右邊剛被踩過的草地。

在笛榕落的印象裏,他們兩個人好像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心平氣和的靜靜待在一起過,一時之間竟有些別扭,以致氣氛一度很尴尬。

笛榕落本不是活潑開朗之人,平日裏接觸的都是不會說話的刀槍棍棒,就算如今她有心打破沉默,跟千晗景聊些什麽,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愣愣的看着眼前湖水裏因為瀑布的擊打而不斷濺起的漣漪。

一陣清脆悠揚的樂聲突然在笛榕落的耳邊響起,笛榕落驚訝的偏頭,就看見千晗景微閉着眼睛,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陰影,一雙光滑細膩毫無薄繭的手上拿着一片長條形的葉子,釉色的薄唇抿着深綠色的葉子,發出動人的聲響。

笛榕落就這麽安靜的看着千晗景近在咫尺的面龐,這病秧子,這麽看起來還是挺俊的嘛。

一曲罷,千晗景睜開漆黑透亮的眸子,羞澀的撓了撓頭,“很久沒吹過了,有些生疏。”

笛榕落這才回過神來,迅速偏過頭不再看向千晗景,抿了抿嘴唇小聲說,“沒有,很好聽。”

千晗景眼中迸發出喜悅之情,接着卻抑制的清了清嗓子,“那本王就勉為其難,以後天天吹給你聽好了。”

笛榕落忍不住低頭一笑,以前她是故意忽視千晗景的一切,如今再認真一聽千晗景的語氣,分明像個嘴硬的孩子,也不與千晗景計較,只打開了話匣子聊了起來,“這個是誰教你的呀?”

千晗景驕傲的一仰頭,面帶得意之色,“本王向來天資聰穎,哪裏需要人教。”

笛榕落有些意外,“不需要人教?那你是怎麽學會的?”

“小時候太醫都說我先天不足體質虛弱,不能過多走動流汗,于是便只能整日的待在景德宮裏,若是身子好一點,好歹還能在院子裏走走曬曬太陽,不過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躺在床上的。”千晗景的手一遍一遍的撫摸着手裏的葉子,眼神有些深沉,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那時候小,難免有些坐不住,于是父皇便派人找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送進景德宮裏,但是這種東西總有玩膩的一天,後來便只能自己尋找一切能解悶的方法,這吹葉子也就是那時候學會的。”

千晗景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講一件尋常的童年趣事,笛榕落的心中卻一抽一抽的有些疼。

世人都羨慕皇上對于千晗景的偏愛與寵溺,可是在千晗景這并不帶有強烈情緒的敘述中,笛榕落卻仿佛看到了小小的千晗景一臉病容的躺在床上,身邊全是照顧周全卻無心無情的宮女太監,只能自己一個人沉默的把玩着不能說話的玩具,孤獨而倔強。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他逞強自己下馬,千晗景覺得腳腕比之前更加疼了些,“藥膏在你身上吧?給本王擦擦。”

笛榕落點點頭,準備從胸口掏出之前從寧止手上拿的藥膏,臉色卻是突然一白,雙手在身上一陣摸索。

“遭了,那藥膏似乎掉在路上了。”笛榕落皺着眉頭自責又擔憂的看着千晗景,雖然在她心裏崴腳實在不算是什麽大病,可是若是不及時擦藥,難保不會出什麽意外情況。

千晗景看着笛榕落一臉擔憂的看着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寵溺的笑意,忍不住伸手刮了刮笛榕落挺翹的鼻尖,“無妨,你先扶着本王去那邊吧。”千晗景伸手指向拴着白馬的榕樹附近。

千晗景靠在樹上,指揮着笛榕落彎腰摘下一些亂七八糟的花花草草,“這個要連根拔,等等,你小心點,別挖斷了。這個是只要花瓣的,你連葉子一起摘了幹嘛……”

笛榕落心裏本來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導致千晗景無法及時擦藥而有些愧疚,結果現在千晗景就這麽奴役着自己東一塊西一塊的拔一些在她眼裏看起來都一個樣的雜草,頓時有些氣悶,直起身子怒視着千晗景,“你耍我啊!”

千晗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回道,“誰耍你了,你沒看出來這些草藥都是活血通徑,散瘀止痛的嗎?”

笛榕落的眸子睜大,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假的?就用這些個雜草?”

“什麽雜草!這地方靈氣充沛,一來我便見到了不少草藥,你手上拿的是大黃,紅花和白芷,都是消腫化瘀的好藥。”千晗景一臉鄙夷的看着笛榕落解釋說。

笛榕落挑了挑眉,“沒想到你懂得倒是多。”

“不過就是久病成良醫罷了。”千晗景倒是難得的謙虛起來,示意笛榕落将他扶到一邊坐下,真是奇怪,這腳怎的越來越疼了。

由于千晗景自己不方便擦藥,笛榕落便按照千晗景的指示蹲在他的腳邊,将草藥略微處理了之後敷在了千晗景的腳腕上。

直順的馬尾從背後滑到了笛榕落的胸前,笛榕落只一門心思目光灼灼的幫千晗景敷着藥,千晗景定定的看着笛榕落的側臉,眼神裏有着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溫柔眷戀。

“是這樣嗎?”笛榕落将草藥塗在了千晗景的腳腕上面之後不确定的擡頭問向千晗景,恰好與千晗景四目相對,兩張臉面對面的看着彼此,鼻尖都快要觸碰在一起,一時間笛榕落幾乎都聞到了千晗景身上帶有的淡淡藥香,耳朵也因為千晗景有些粗重的呼吸慢慢變紅。

即使如此,兩人卻都沒有退上半步,仿佛被蠱惑了似的,千晗景慢慢向前一寸一寸的更加靠近,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笛榕落飽滿紅潤的雙唇。

笛榕落依舊呆呆的瞪大眼睛看着逐漸靠近的千晗景,就差一點點……

就在這時,笛榕落感到腹部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下意識的捂着肚子蜷住身子,腦袋自然也是低了下來。

突然的變故使得千晗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身體自然的反應讓他心裏一沉,接着也來不及細細分析自己的感受,着急的看着笛榕落,“你怎麽了?”

就這麽一瞬間的功夫,笛榕落便汗如雨下臉色蒼白,緊緊咬住下唇努力的讓自己不發出□□,只從喉嚨裏擠出一個痛字來。

“你快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脈!”在千晗景眼裏一向剽悍霸道的笛榕落突然間變成這幅模樣,他的心裏一陣發慌,腦海中瞬時閃現過數十種可能性。

千晗景顫抖着手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探脈,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

“你上一次來月事是什麽時候?”情況緊急,千晗景也顧不得羞赧直截了當的開了口。

“不……不記得了。”笛榕落艱難的回答道。

聽到這個答案千晗景的臉色越發陰沉,忍不住出聲叱責,“你到底是怎麽照顧自己的,氣不上盈,血不下達,居然氣血虧虛到這個份上!”

“年少練武時為了磨練心性,我曾于寒冬浸泡在潭水裏,後來……”笛榕落說到一半,腹部又是一陣鑽心的絞痛,渾身顫抖着再次蜷縮成一團。

千晗景也知道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了,只能強忍着腳傷扶着笛榕落艱難的站起來,“走,我們現在先回去再說。”

兩人步履蹒跚來到白馬身邊,好在這馬倒是通人性,只乖巧的一動不動任由兩人折騰着一前一後上了馬。

不遠處灌木叢生的角落裏,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剛騎上馬的兩人,一只手從腰間掏出了一個木制的筒子,小心翼翼的将它拔開對準了白馬的方向,一陣奇異的香氣緩緩流出,順着風吹向了千晗景與笛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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