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圍的白色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支撐點,像支離破碎的牆紙一樣紛紛脫落。無數文字決堤般從缺口傾吐而出,露出白色世界之外的純黑。

我選中了路晚。

我嫉妒他。

路晚的人生,才是正常的人生。沒有被鎖在柴房的母親,沒有會撕開他衣服的父親。每一個為路晚心跳加快的瞬間,我都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正常地長大,我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如此值得被人喜歡。

沒有正常地活過一次,沒能像個普通人一樣長大,我好不甘心。

我不斷嘗試在腦海中編撰借刀殺人的劇本,從對路晚一無所知,一直持續到路晚死前,前前後後總共修改了好多個版本。

案發地點從後山到家裏,作案兇器從水果刀到門口鞋櫃上的石頭擺件,劇本風格從浮誇的瑪麗蘇到苦大仇深的青春疼痛文學。

當然無一例外的,這些劇本都由路晚出演主角。他看起來就傻裏傻氣很好騙,為了保護親近的人,應該很願意不顧一切地沖上前。

現在我和路晚僅僅是朋友,也許還不足以讓他替我挺身而出。他需要一個合理的兇手身份,一個明确的殺人動機。而比朋友更進一步,那只能是有過親密接觸的戀人了。畢竟如果我有什麽值得被喜歡的東西,那一定是我的身體。

于是為了試探他,一起去後山那次沒多久後,我便主動約他來我家玩,又故意讓他碰上我脫掉衣服露出裏面蕾絲內衣的場景。

撞破後他果然沒有立刻關上房門離開,而是猶豫着用飄忽不定的目光掃視我。

無論他是選擇逃走還是留下,我都對自己将要面對的事情有所預期。我對他的反應并不意外,只是有一點點的難過。

我緩慢吐出一口氣,正想朝他轉過身展示更多時,路晚突然吞吞吐吐地小聲問道:“小寒,你、你……其實你是女生?”

解扣子的手頓住了,我撲上去毆打他。

……

很快父親也知道我交了新朋友,并經常受隔壁鄰居家的照顧,便帶着厚禮登門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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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晚的父母拒絕了我父親的謝禮,說照顧孩子是應該的,又委婉地和父親說,我這個年齡,更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并邀請我和父親留下來吃晚飯。

這麽多年,父親和合作夥伴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在外面西裝筆挺,幾乎是改頭換面,像是一位從我出生開始就溫和得體的單親父親,可兜裏卻時刻揣着不知道要和誰用的避孕套。

那頓晚飯我吃得很辛苦,沉默地在飯桌上聽父親談起那個因為嫌棄他貧窮而離開村子的妻子,以及自己如何獨自在外辛苦創業的故事。七分真話,三分真情,讓路晚父母都感慨他的不易。

第二天路晚和我去游戲廳打雙人聯機游戲,一向全神貫注的他忽然中途問我:“小寒,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你的父親。”

怪物從正前方向我襲來,我卻下意識握緊攥着搖杆的手,屏幕裏的角色自殺一般向敵人沖過去。

路晚立刻翻滾着二段跳到我身邊,把對面的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孤軍奮戰,劈裏啪啦地飛速按鍵,卻寡不敵衆,很快就被打死了。

我的角色沒怎麽反抗,也緊跟着死掉了。

兩塊屏幕上都是大大的YOU LOSE。

“為什麽?”他沒有續幣,扭過頭認真問我。

那一刻無數提前編造好的理由閃過腦海,只要我看似悲傷地欲言又止,把之前騙他說是摔倒留下的疤痕與父親巧妙地建立聯系,就能将自己塑造成最無辜的受害者,為後續劇本演出的高潮埋下伏筆。可我沉默了半天,卻給出來了最不像樣的答案。

“……因為他是個爛人。”我呼吸僵住了一刻,吐出的氣息有些顫抖,“別再問了。”

我以為他會不理解,畢竟像他這樣在幸福家庭中長大的孩子,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明白的。在他的眼裏,父親就是父親,是慈愛或者嚴厲的,對一個兒子而言,絕對不會有其他的含義。

可他什麽也沒說,并且在那之後,路晚家也再沒有邀請過我父親上門做客。

而當時的我們只是把這段插曲輕輕略過,又從小籃子裏抓了幾枚游戲幣,重新打了一局,還破了紀錄。

路晚興奮地舉起自己的手機,對準屏幕上的排行榜照了一張相。紅色加粗的最高分前面,是幾個大大的字母:WANHAN。

“咔擦——”

随後路晚搖搖頭:“又少一個位置喽。”

他那臺半個巴掌大小的手機是銀行搞存款活動的時候送的,市面上買只要一百九十九塊錢,還不如小靈通,連俄羅斯方塊都玩不了,甚至相冊裏只能保存九張照片,再多按一次快門都會提示空間不足。

路晚的目标是以後勤工儉學買一臺價格不菲的智能手機,估計要很久之後才能達成心願。于是路晚和我說,要把這九張照片都用在最珍貴的事物上。

于是他只會拍下最值得被紀念的美好。

比如這張街機游戲的雙人最佳紀錄;比如他父母二十周年結婚紀念日的晚上,兩人在湖邊手牽手散步,路燈照出他們身後長長的背影;比如他頭一次學會清理魚,去掉鱗片內髒後用裁剪的塑料袋提溜起魚鰓,一排魚被系在晾衣服的竹竿上;比如他暑假回爺爺奶奶家,在塑料小花盆裏親自種下向日葵,開學後豐收時沉得把粗壯的根莖壓彎的花盤……

那時候能上網的手機都是稀罕物,而我除了當時流行的滑蓋手機,手上還有一塊父親從國外托人帶回來的價格不菲的智能手表。身邊的同學都覺得父親很寵我,路晚看到也會忍不住接過來把玩幾下——不過這塊手表除了看時間外,最好用的功能是定位。

父親命令我無論去哪裏都要戴上它,有時我會趁他出門在外把手表扔在家裏,可他卻在一次回家時把手表偷偷塞進了我書包深處的夾層。有一天晚上,父親通過定位發現我和路晚摸黑爬到後山的最高峰去看紅月亮,後來還用擔心我安全這種光明正大的理由狠狠“懲罰”了我一通。

我也曾經嘗試過不少反抗他的方法,不過大多以失敗告終。如果我表達出明顯的抗拒,會被父親毆打難以啓齒的部位,還會一周沒有零花錢,挨不住了只能去路晚家蹭飯。

于是我慢慢試着摸索父親的底線,在做愛的時候表現出沒有感覺和不耐煩,不斷地催促他,然後在他馬上要爆發的時候,撒嬌求他讓我玩手機——這是我唯一能争取到的自由。我告訴他,只要能玩手機,他怎麽弄都可以。

俄羅斯方塊,蓋房子,推箱子,什麽都行。我心不在焉地擺弄着手機,父親大汗淋漓地擺弄我。

我晃動着身體,後背或膝蓋與床單摩擦,偶爾會有些難過。

書裏說做愛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可我已經幾乎沒有什麽感覺了,只剩下身體被進入時,從胃部翻湧而起的厭惡,和一切結束時液體打濕床單沾滿身體的粘膩。

頭埋在枕頭裏,意識不太清醒的瞬間,我會暈乎乎地想,還好我和路晚沒有做過,甚至路晚到現在都是個不開竅的傻瓜。

這離我精心編寫的劇本內容相差甚遠,可我竟然有點慶幸。

……

不過當時就算我有心,路晚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我厮混在一起。他的成績不算好,拼了命可能也就是考上我們市的普通大學,高考前三個月我不敢打擾他複習,就算見面也沒機會一起做太多事。

他高考前的那天晚上,父親剛好在家并需要我,我沒法去隔壁看望他,就只能發短信告訴他高考加油,囑咐他考前千萬不要喝涼水,注意點胃,晚上不要吃太飽。

很快我收到消息:“遵命。”

他九宮格打字很慢,要一個一個字母去找,過了三分鐘才回第二封:

“家裏現在有馬阿姨送的橙子和高叔叔買的粽子,我爸媽非要我都吃一小口,結果那個粽子真的很好吃,我好想再咬……好了,沒了,他們倆把剩下的瓜分了。”

我笑出聲,父親對我過分的走神感到不滿,随手把紅酒傾灑在我身上。

我在沙發上艱難地打開身體,扭過頭看茶幾上的紅酒瓶。酒應該很貴,瓶子砸到頭上的聲音應該也是脆的,血和酒都是紅色的,會混在一起流淌到地上。

幻想着父親的頭像西瓜一樣被敲碎,我的手也不知不覺伸了出去。馬上要碰到茶幾時,手機“嗡”一聲震動起來——第三封短信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我只好把注意力轉回屏幕上。

“我爸媽給我帶了保溫杯,考前能喝上一口的。放心吧,這幾天我的胃都很給我面子,它說我起碼能上個二本。”

我縮回手打字,告訴他別貧了趕緊去睡覺。

兩天後,父親去趕飛機,我剛送走他就立刻騎着路晚的自行車,去考點學校門外找他父母,和他們一起等着路晚考完最後一門。

沒多久,學校大門打開,那麽多學生裏,我一眼就看到他。他從人群堆裏慢悠悠地走出來,手裏來回甩着透明袋裏的文具,蠻高興地和我們打了個招呼。

誰都沒問他考怎麽樣,他父母直接帶我們去附近很有名的飯店飽餐一頓,慶祝他終于解放。吃完後他父母散步回家,默許路晚拿着他爸爸的身份證,帶我混進不太正規的網吧。我們打了很久的游戲,直到老板說有檢查的人過來了,他才帶着我從後門逃回家。

回去的時候他父母已經睡下了,我就把他帶到我的房間。我把父親最貴的一瓶酒拿出來,兩個人研究了半天才把木塞轉出來。

我心懷不軌,想借這個機會灌醉他,他酒量也的确一般,沒多久就前言不搭後語,嚷嚷着明天上學要遲到了。

盡管蓄謀已久,我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才鼓足勇氣,把他扶到床上,然後坐到他身邊。

“路晚,我喜歡你。你呢?”

我的心跳快得厲害,也許是因為我也喝了不少酒。

他迷迷糊糊看了我一會,眼神忽然清明了片刻,我眼看着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下意識向後仰,他卻向我伸出雙手。

目的地不是并肩行走時無意觸碰的手背,不是嬉笑玩鬧時勾住的肩膀。他的手一路向上,捧起我的臉頰,然後整個身子朝我傾斜過來,紮紮實實地在我左右臉上各親了一口。

“啵啵”兩下,聲音很響。

緊接着他身子一軟,一頭栽進我的枕頭裏,很快發出似有似無的鼾聲。

我呆住了,忘了計劃好的下一步,只是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傻傻地仰着頭坐在床邊。

過了一會,我勉強緩過神來,用力拍打他的後背,“別裝睡了,你睡覺的時候呼吸可沒這麽快。”

他“嗷”一聲遮遮掩掩地擡起頭,露出來的耳朵尖紅得要命。

“胃疼不疼啊?”我又有點擔心他喝多了胃不舒服,準備給他接點水。

他卻突然拽住我的手,把我扯回床上。

我由着他向我靠過來,身體壓在我身上,兩只手在我的身側摸索着。

我以為這個晚上一定會順理成章地發生些什麽,沒有得逞後的高興,也沒有故作害羞的掙紮,那些曾經和他人肌膚相貼的記憶湧上腦海,我瞬間繃緊身體,胃裏的酒幾乎要反到喉嚨,我只好緊緊閉上眼。

可身體上的重量消失了,路晚翻了個身躺到我身邊。

“咔擦——”

我睜開眼睛,正對着他的破手機的屏幕。

“最後一張,滿員喽。”

他滿意地放下手機,手落下的時候帶着點醉出來的狠勁兒,手機猛地砸在我的手表上,一下就把我的手腕撞麻了。我疼到落下眼淚,旁邊的傻子卻毫無察覺,這次是真的醉到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聽着他逐漸平穩的呼吸聲,恍然間又覺得自己平平整整地躺在他的照片裏。

從現在開始,我也是他最珍貴的事物了。

不過第二天我們睡到中午起來後才發現,他昨天喝多了根本忘記了把手機翻轉過來,最後一張拍的是天花板,除了慘白的吊燈外,什麽都沒有。

……

我們真的在一起了。

短暫又膩歪的暑假之後,他貼着一本線進了本地的大學。家裏人都很高興,他也很開心地說可以繼續留在這裏和我不分開了。

路晚談戀愛時笨拙得很,牽個手都能傻笑半天,親吻只會用嘴唇貼着輕輕摩擦,還是我伸出舌頭把他的嘴巴撬開。

除了節假日和周末,他平日裏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照這個進度恐怕他大學畢業我們都走不到最後一步。

于是我趁着他父母不在的某個周末,只穿着他的襯衫躺在床上,把父親最喜歡掐的那截腰和屁股露給他看。

“冷不冷啊?”他回屋見到我時吓了一跳,掏出來他媽媽新買的厚棉被把我裹得嚴嚴的,我把他也拽了進來。

我們躲在被窩裏擁抱和親吻,嘴巴濕漉漉的,很快熱出薄薄的汗。

我伸手去扯他的褲子,卻被他按住了。

“你明明也硬了。”我感到不解。

他有些艱難地幫我整理好衣服,“小寒,你還太小了……至少要等你成年。”

然後他抱了抱我,翻過身假裝自己很快睡着了。

我閉上眼,聽着他在我身後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最後起身開門去了洗手間。

看着門縫透過來的微弱燈光,我有一瞬間特別想沖過去告訴他:

——我一點都不小。這個年齡已經足夠大,大到可以被強奸好多年了。

——我什麽都知道,和你在一起也是心懷鬼胎別有圖謀。別再拿那種珍惜的眼神看着我。

……

有段時間半夜總會夢到父親闖進家門,把我從卧室裏抓出來,當着路晚的面和我做愛,我會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從夢裏醒來。

路晚留宿時也碰上過幾次,睡得正香被我吵醒,稀裏糊塗地伸出來手在我臉上胡亂抹,帶着濃濃的睡意強撐着睜開眼睛,艱難地挪蹭到我身邊攬住我,“沒事啊,別怕。”

我胡亂應付着讓他接着睡,牙齒都咬僵了,強忍着捱到他再睡着,才敢放縱地打哆嗦。

越是知道路晚對我的喜歡是什麽樣的,被強迫埋在父親腿間時就越覺得惡心。

遭受侵犯的時候,我會放肆地幻想着,我不在這裏,現在正在被做這種事情的人不是我。

真正的我,或許在一個沒有遇見路晚的平行宇宙裏,已經成功殺死了父親,并且成功地沒有讓任何人發現,從此遠離一切的傷害。

我不敢奢望自己能從一開始就誕生在正常的家庭,只好妄想自己能遠離已經被毀掉的前半程。

可我還是不滿足。

我偶爾也會想起那個試圖跳樓自殺的下午,忍不住思緒漂浮。

頂樓的風暖洋洋的,最高處的視野明亮又開闊。

沒有父親,甚至沒有“我”。

只有何蔚寒和路晚。

如果能永遠永遠,何蔚寒和路晚能永遠一起待在天臺,世界停滞在路晚向何蔚寒伸出手的那一瞬間。

如果能以第三視角冷眼旁觀從過去到現在發生的一切,該有多好。

可我的身體随着父親的頂撞而晃動着,嘴裏難以自抑地吐出令人作嘔的呻吟。

不。

那可以不是我。

我仿佛看到我藏起一把水果刀,在父親又一次解開我的衣服時,一刀又一刀捅向他。

我殺死了父親。

不。不。

我應在高處,俯覽風景。

……

放學的時候,路晚站在一群家長中間,總是顯得格格不入。

“走喽,小寒,我來接你回家。”

最近他來接我時,總喜歡在校門口給我買點東西,存心想把我喂胖。

走到沒人的地方,我們牽起手,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扣在了我們兩個人的手心。

“什麽啊?”

他朝我眨眨眼,“小玩意兒,夢回童年。”

等他松開手,把那小東西放在我的手心,讓我看清的那一瞬,我幾乎呆滞在原地。

——那是一顆酸話梅。

又酸又甜的糖果,在很多年前也曾經有人送過我,然後我打開了家裏大院的門。

“怎麽樣,你小時候吃過這個牌子的沒有?我好多年沒見到這種包裝……”

“吧嗒——”

糖掉在了地上。

最後還是路晚彎下腰把糖撿了起來。

然後我們一路沉默着往回走,那天我的手沒有再像往常那樣伸進他的口袋。

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天我重拾笑臉,清早在樓下堵住路晚撒嬌道歉,“下個月你二十歲生日,叔叔阿姨想怎麽給你過?我陪你打游戲去好不好?”

他正在給新買的自行車安我的專屬後座,聽到我的話後停下手裏的活,擡起頭對我說:“小寒,其實能看到你展露更多真實情緒,我很高興。”

我虛假的笑容僵在嘴角兩邊。

路晚繼續說下去:“我比你大幾歲,卻總是喜歡胡鬧,一點都不成熟。可我喜歡你,想要更多地了解你,想保護你。”

“你在說什麽啊?”我的嘴角的弧度搖搖欲墜,有些維持不住了。

“你心思比我細膩,我知道遇到事情你會考慮很多,也會給自己很多壓力。我不聰明,很多事情你不說,我猜不到……”他抓抓頭發,似乎是對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難為情,“可我想說,無論什麽時候,無論發生什麽,只要你說我都會聽,只要你需要我也都會在你身邊。”

我幾乎要被蠱惑,忍不住問他:“無論那是多麽肮髒不堪的秘密?”

他點頭。

“為什麽?就因為喜歡我嗎?”我的聲音有點抖。

“不只是喜歡。你對我而言,是最獨特的存在。”他臉紅了。

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有源源不斷的熱量向我傳遞。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在讀《小王子》。

我想,他只是把我當成獨屬于他的那朵玫瑰了。沒有什麽特別,只是因為過早相遇,只是因為他那時只遇到了我這一朵,所以呵護才成為了習慣。

可這世上有那麽多玫瑰。

他不知道我早在和他相遇之前,就被老虎啃食得只剩下殘枝敗葉,莖葉上都沾染上惡心的汁水,早就從根部開始腐爛了。

我最後總會讓他失望的。

而他也遲早會被我僅存的刺紮得遍體鱗傷,被潛藏在暗處的老虎吞噬殆盡,骨頭渣子都不剩下——正如我曾計劃的那樣。

“小寒我去學校寫小組報告,下午回來接你玩。”他跨上自行車,拍了拍自行車後座,背對着陽光,龇着牙對我笑,“哦對,下個月我爸媽他們單位組織出差,生日那天恐怕得你收留我啦!”

我朝他擺擺手,看着他離我越來越遠,低下頭發現自行車壓出的痕跡竟然将地面撕裂開來。

漆黑的縫隙中似乎夾着一沓紙。

我彎下腰把它們撿起來,第一頁幾行大字映入眼簾。

《鬼父之死》

導演:何蔚寒

編劇:何蔚寒

類型:愛情、犯罪、懸疑

演員:路晚、何蔚寒、鬼父

故事簡介:何蔚寒被禽獸父親性侵多年,他決心利用自己的愛人路晚,借刀殺人除掉父親,而一無所知的路晚,還在期待着自己二十歲生日的到來……

我顫抖着手,翻到第二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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