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人的手來取暖。

她回到小床上躺下,不适的翻了幾個身,剛要睡過去,牢門上又傳來響聲。她坐起來,就看到兩個女獄官一個提着水壺,一個抱着被子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娘娘……”

齊少凡看看她們,再看看她們手裏的東西,有些意外。

兩個女獄官卻快步走了過來,向她施了個禮,一個将茶壺放到桌上,一個麻利的替她把被子鋪好了。

完事了兩人才恭敬的道:“這地牢裏陰冷潮濕,還請娘娘将就些。”

突然對她這麽客氣,難道是案子有進展了?還是有什麽陰謀?

齊少凡心中生疑,但也沒有多問,只點了點頭。兩個女獄官這就告退了出去。

齊少凡走到桌前看了看茶壺,沒有貿貿然喝水,怕人下毒。若是沒牽扯到王爺,她還不用這麽害怕,可見害人終究害己。

她又走到床前,揭起被子聞了聞,被子是全新的,沒有任何異味。她連忙鑽進了被子裏。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哆嗦了片刻,牢門上忽然又傳來一串叮叮當當的聲響。

又是誰來了?

她愕然的擡頭,只見牢門再次被打開。

逆光中,一個裹着披風的人走了進來,她提着的心松了松。看這嬌小的身段,和這身見不得人的打扮,應該是謝靈玉。

齊少凡知道她肯定會來質問自己,她就這麽裹着被子,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提起茶壺,拿了只倒扣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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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從壺嘴溢出,冒着熱氣,她才知道女獄官給她送的竟是熱水。她将茶杯抱在手心取着暖。

好一會,謝靈玉才慢悠悠的走到了她面前。

牢房裏只有一張凳子,齊少凡坐了,謝靈玉就只能站在她面前。

“你還真敢來啊!”

謝靈玉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伸手過來替她将一縷散落的發絲勾到耳後,淡淡的笑道:“如何不敢來?姐姐锒铛入獄,妹妹深夜探望,別人只道是我們姐妹情深呢。”

她說完這句話,眼神忽然陰冷下來,收起了所有笑容,惡狠狠道:“謝绾,你想幹什麽?”

“多少人盯着七王爺,你把他攪進來,到時候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如今,皇上不在宮中。如果你‘畏罪自殺’死在牢裏,沒有任何人會替你多說一句話。呵呵,謝绾,你可真是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齊少凡有些愕然,皇上離宮可是一件大事,至少在進慎刑司地牢之前,她都沒有聽說過皇上有什麽事要離宮。

謝靈玉竟然說,皇上不在宮中?

“皇上去哪了?”她驚訝的問了出來。

謝靈玉冷笑了一聲:“這個時候,你關注的不應該是這個吧?你想死可以,但是別壞了我的事!”

她一擡手将一條帕子展在了齊少凡的面前。——嚴格來說,應該是半條帕子。繡着雲紋的雪白的帕子,被人從中間撕開,只留下了一半。

齊少凡借着昏暗的火光,只見半邊帕子上題着一句詩:恨不相逢未嫁時。

齊少凡頭皮麻了一下,這個筆跡是謝绾的筆跡。

而看這條帕子上的花紋,是男子用的帕子。

看這詩句的意思,難道謝绾真的與人有染?

“謝绾,你若是不想死無葬身之地,就別給我耍滑頭。你知道該怎麽做的,如果你非要節外生枝,別怪我不客氣。”

齊少凡冰冷的目光與她在昏暗中對峙了兩息:“謝靈玉,你別威脅我。僅憑這麽一條帕子,就想給本宮定罪嗎?你以為有人會相信你?你倒是說說本宮的奸夫是誰啊?”

“姐姐你莫不是鬼上身了吧,你是在說夢話嗎?一條帕子是不能給你定罪,可是你別忘了,祖父是因為什麽事才會在皇上面前自裁,如果我将帕子送到皇上面前,讓他想起了點什麽,你說你有沒有好日子過了呢?”

齊少凡的心湖又激起了一片潮汐,謝靈玉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是掉入泥沼的困獸。

照她這麽說,皇上應該是知道她與人有染,因為謝老将軍的原因才沒有追究此事。她想起那天皇上因為她反抗,幾乎将她打成重傷,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如果謝靈玉把帕子交給皇上,皇上睹物思事,她肯定沒好果子吃。

謝靈玉是篤定皇上不會因為此事追究謝家,才敢這麽威脅她嗎?

她将茶杯放到唇邊抿了一口才反應過來,茶水已經經涼透了。重新倒了杯熱水緊捏在掌心,等一雙手回溫了。她才擡起頭直視着謝靈玉,語氣平靜的問到:

“你為什麽要陷害玉嫔?”

謝靈玉漠然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她非常的謹慎,根本不接這種敏感的話頭。

齊少凡看着她,覺得她就像是一條隐藏在草叢深處的毒蛇。

好半晌,她才道:“就知道你不會認。我也是為你做事,才會落得這個地步。你倒是安然無恙。我為了自保,若是不牽扯上七王爺,就該倒大黴了吧?你也不必替我擔心,你沒死我怎麽會死?”

她說時,擡手想從謝靈玉手裏搶走手帕,但謝靈玉早就提防着她,一縮手就将帕子收了回去。她的耐心這時好似被耗盡了,臉上露出了狠戾:“最後再警告你一遍,別耍花招。你如今自身難保,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嗎?別逼我,懂嗎?”

齊少凡捏着茶杯,望着她,沒有再說話。

謝靈玉見自己的警告已經到了,冷笑了一下,也不再多留,轉身拍拍牢門,獄卒聽到聲音忙過來開門。她出去之後,牢門又被鎖上。

027娘娘回來報仇了

齊少凡幹坐着,心湖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謝靈玉比她想象得還要聰明謹慎,而且,她的消息之靈通、在宮中安插的耳目之衆,讓她震驚。

她牽扯上行南王這件事,暫時還是保密的,只有皇後和慎刑司的人知道。可是謝靈玉竟然也這麽快就知道了。

她真的能如原本所想,順利的一舉挖掉謝靈玉這塊絆腳石嗎?

而更讓她心神不寧的是謝绾的醜事。

如果謝绾真的與人有染,那這個人是誰?

是宮裏的人還是宮外的人?

……

天色徹底黑透了,狂風卷得竹林起伏湧動如同片片滔天的巨浪。

整個翠竹軒裏都挂滿了白幡,白幡拍打在門前停放的棺木上,發出聲聲急促的聲響。靈前的兩盞蠟燭也忽閃不止,火苗被吹得扭曲,好似随時要熄滅。

小翠抱着冥紙剛走到門口,一陣狂風卷着沙石席卷而來,啪啦一聲,棺靈前的火盆被吹翻了,帶着一串紙灰叮叮當當的滾了出去。

“啊!”

四個跪在靈前的小宮女吓壞了,小香跑去追趕滾動不止的火盆,小月撲打撒在地上的火星子,小蘭按住了面前籃子裏的冥紙,小柔去扶吹倒的燭臺,一時間四個人都手忙腳亂。

小柔扶起燭臺,有些惶恐的說到:“怎麽這樣大的風,莫不是要下雨了?”

其他幾個人聞言,就順着她的聲音,轉頭去看夜空。

只見一團濃重的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飄到頭頂,遮住了月亮,眼前瞬間陷入了昏暗。

不遠處的竹林在夜色中只能看到一片濃重的黑影,這時被狂風吹得搖擺不休,好似一只張牙舞爪的猙獰的怪獸。

但也僅僅是她們頭頂的一方夜空被烏雲罩住了,其他的地方都很亮堂,顯然是沒有雨的。

幾個人面面相觑,同時想到什麽似的,臉色都沉了一下。

“啊!有鬼啊!”

小柔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捂着臉連連倒退了好幾步,緊接着就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聽到她這聲慘叫,其他三個人一陣毛骨悚然,幾乎是同時的跟着尖叫起來,也不管小柔,就你推我擠的往屋子裏跑去。

幾個人跑得急,低着頭,也沒看前方。好像後面有什麽在追趕一般,沒命的往屋子裏沖。

誰知剛跑到門口,就狠狠的撞上了一個什麽東西。頓時間,大家更是慌作一團,尖叫四起。

“啊……”

“娘娘回來了……”

“娘娘死不瞑目,娘娘要回來報仇了……”

“救命啊,有鬼啊……”

啪的一聲,小翠揪住低着頭死命拍打她的小蘭,一個耳光就打到了她的臉上,憤怒的罵道:“瞎了你個狗眼,胡說八道什麽東西?看清楚了,是我!”

“啊……”

幾個人這才敢擡起頭看來,見是小翠,全都松了一口氣。連忙躬身行禮告罪。

“奴婢眼拙,請小翠姐恕罪……”

“請小翠姐恕罪……”

“……”

小翠的臉白得好似一張宣紙,她極力鎮定着,将手中的籃子扔給小蘭,一擡手将她們撥拉開,氣勢洶洶的走到外面的棺靈前面,一腳踢在還坐在地上的小柔的身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鬼嚎什麽?”

小柔掩着臉頭都不敢擡,只哆哆嗦嗦的指着棺靈的方向,哽咽着哭到:“娘娘回來了……”

小翠的臉瞬間比紙更白了幾分,她驚恐的順着小柔手指的方向,回頭看向棺木。這一看,她就吓得連退兩步。尖叫也險些溢出喉嚨,但被她死死的忍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棺木。只見棺木上蹲着一只渾身漆黑的黑貓。那只貓好像死物一般,沒有一點活氣,只用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盯着她們。

“發生什麽事了?”嬷嬷拿着一柱香驚慌失措的跑出來,剛跑到棺木前,看到小翠一臉驚恐的盯着棺,她也下意識的順着小翠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棺上兩只綠瑩瑩的鬼火般的東西,她急忙剎住了腳,心髒幾乎跳出胸腔。險些就吓得背過氣去。

只過了一息,她才看清楚那是一只貓,她虛脫般的松了口氣,轉念又吓得幾乎要跳起來:

“哎呀,這是哪裏來的貓啊!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把它趕走,你們都是怎麽守靈的,竟然讓貓跳到了娘娘的棺上。”

大家聽嬷嬷這麽一說,這才反應過來,都驚恐的看向棺木。這才知道,原來小柔說的“鬼”只不過是一只貓。只是大家反應過來,背後又蹿出了一層冷汗。

宮裏沒見過有人養貓,更何況是這樣邪氣的黑貓?這只貓到底是哪裏來的?它渾身上下竟然沒有一絲雜色,黑得幾乎與夜色融為了一體,只能看到一雙陰森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們。

不仔細看,就讓人誤以為那是兩只鬼火。難怪将小柔吓得叫得如此凄慘。

大家也只是驚疑了一瞬,就回過了神來。黑貓邪氣本來就重,若是讓它沖撞了棺靈,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小月連忙拎起一根笤帚,沖上去驅趕棺上的黑貓:“走開、快走開……”

“阿彌陀佛……快走吧,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嬷嬷也跟着驅趕。

黑貓險些被小月的一記笤帚掃中,驚得一個箭步就飛蹿上了房頂,它跳的急,屋頂又高,當即就踏空了一只腳,驚得一陣掙紮,慌亂間就挑落了幾塊瓦片,瓦片噼裏啪啦的掉下來,砸在了棺上。

有一塊還險些砸在小翠的腳上。小翠吓得面無血色,低呼一聲,驚慌失措的将小柔拽到了身前遮擋。小柔也被吓得險些尖叫起來。

其他人也驚到了,看到棺上落了瓦碎片,臉色都吓白了,紛紛出言咒罵:“哎呀,這該死的貓……”

“這真是……”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嬷嬷從袖子裏拿出了一串佛珠,唇色發白的顫抖的念叨了幾句,惶恐的說到,“你們別愣着了,快将棺上的東西掃下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028冤有頭、債有主

小蘭幾個人一聽,目光都集中在了棺上。漆黑的棺,裏面就躺着死人。即使生前曾是她們服侍過的主子,而這個主子也待她們不薄,但此情此景,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大家都僵立着,身後的竹林依然狂風肆虐。竹葉拍打的聲音好似鬼哭狼嚎一般,為此時的場景更添了幾分恐怖陰森。

幾個人僵持了一刻,小翠忽然鎮定下來,臉上浮現冷酷之色,惡狠狠的斥道:“你們杵在這裏做什麽,讓你們将娘娘棺上的東西掃下來,沒長耳朵是不是?是不是娘娘不在,我就指使不動你們了???”

她憤怒的說着,上前就揪住了小柔的耳朵,小柔痛得哀叫起來:“小翠姐,奴婢知道錯了……”

“還不快去!”

“是是是……”

小柔幾乎要哭出來,哽咽着,強忍着害怕哆哆嗦嗦的走向棺,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她卻走得萬分艱難。好半天也沒挪動幾步。

小翠氣得又要過來朝她動手,她這才快走幾步,停在了棺前。只看了一眼漆黑的塗畫着金色符咒的棺,她就吓得掩臉哽咽起來。

小翠喝道:“還不動手,哭什麽?有鬼捉了你嗎?”

小柔一聽到有鬼兩個字,剛伸出去的手,又吓得猛地縮了回來。

小翠一看,越發的惱怒,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邪火,兩個箭步沖到小柔身後,抓起她的手狠狠的按在了棺上,臉色慘白的罵道:

“怪力亂神什麽?我們全心全意服侍娘娘,就算娘娘真是在天有靈,那也是去找害她的人,不會為難我們。你害怕個什麽東西?你看清楚,你現在碰到了娘娘的棺,你可有被鬼捉住?”

她氣惱的罵完,突然發現小柔極度驚恐的盯着她的手,風吹得她衣裙亂飛,她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整個人劇烈的顫抖着,就連嘴唇也一張一合,好似在說什麽,發出來的卻是極度痛苦的嗬嗬聲。

大家都看着她們,突然看到這一變故,大家都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小翠離小柔最近,她看得最清楚。只見小柔的手好像被什麽給吸在了棺上一般,她極力的想收回手來,可是手被吸在棺上,絲毫不動。

她一張臉從慘白變得烏青,因為巨大的驚恐,她的嘴唇一個勁的哆嗦着,卻發不出聲音來。

模模糊糊的卻能分辨出她是叫“救命”,大家都被這一幕給驚呆了,一時之間都被釘在了原地,忘了逃跑,也忘了去救助小柔。

小柔突然睜大了眼睛,發了瘋一般,好似在與什麽鬥争,情緒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手,終于“噗”的一聲,肉皮撕破的聲音傳來,鮮血濺開,她慘叫一聲,高舉着血淋淋的已經被揭掉了一層皮的手掌慘嚎出聲:

“啊……啊……”

凄厲的叫聲讓大家狠狠的打了一個冷戰,不知是誰開了頭,慘叫一聲“有鬼啊”就沒命的往屋裏跑,其他人回過神來,也連忙沒命的往屋裏跑。

嬷嬷年紀大,混亂中被人推了一把,連連倒退幾步,一屁股跌了出去。不偏不倚,她的後腦就撞在了棺上。

“啊……”

下一秒,就從她口中蹦出更高亢的慘叫。她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貼在棺上,後腦仿佛被棺給吸住了,她吓得揮舞着雙腿亂蹬,不一會空氣中就散發出濃重難聞的尿臭味,顯然是被吓尿了。

“救命啊……有鬼啊……娘娘,饒命啊……冤有頭,債有主,娘娘去找害你的人吧,老奴一心服侍娘娘,娘娘放了老奴吧……”

嬷嬷哭得涕淚橫流,而小柔也失心瘋了一般,又哭又笑抱着自己的手,一個勁的哭嚎:“有鬼、有鬼、有鬼……”

“娘娘回來了……”

“娘娘回來報仇了……”

小翠瞪大了眼睛,驚疑的看着嬷嬷近乎扭曲的頭顱,看着小柔鮮血淋漓的手掌,臉色一片蠟黃。她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本能的一步步的往後倒退。嘴裏喃喃的說到:“真的有鬼?娘娘……娘娘回來?娘娘回來報仇?”

“有鬼、有鬼……”小柔好像已經神智不清了,視線捕捉到她,忽然就朝她奔過來,跑了幾步,忽然神情詭異的指着她的身後,驚恐的說到:“娘娘,您回來了?”說完,她撲通一聲就朝小翠跪下了。

小翠被她突然撲跪過來帶了一下,跌坐在地,聽到這話,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倒退了好幾步,臉上已經再沒有一絲人氣。她的唇一片烏青,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語道:“娘娘……娘娘……”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她驚得猛地扭頭看過去,就見嬷嬷滾倒在地,半邊頭皮都沒了,整個腦門血淋淋的。地上也淌的到處是血。嬷嬷抽搐着,縮成一團,吓破了膽一般,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而她身後的棺已經歪在一側,棺蓋也被打開了一條口子。隐隐可以看見娘娘入殓前穿得那身紅衣的一角。

小翠面若死灰的盯着歪斜的棺,靈案上的燭臺早已被打翻,貢品也灑落了一地,一個蘋果滾落到她的腳邊,她忽然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拔腿就要往屋子裏沖。

屋裏的幾個人早已将大門關上了,關上不止,還用什麽東西給頂住了。她死命的拍門:“開門啊,快開門啊……”

可是裏面沒有一個人回應她,她回頭看了一眼嬷嬷和小柔,卻驚恐的發現,小柔跪坐在地上低垂着頭一動也不動,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而嬷嬷也躺在地上,仿佛死了,瞪着一雙渾濁的大眼。

嬷嬷的這個樣子,赫然讓她想到了玉嫔死的時候也是這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她渾身都劇烈的顫抖起來,更加用力的拍門,踢門。

“不是我……不是我……”

“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別找我……”

整個棺前都安靜下來,只有狂風吹拂不休,打翻的燭臺很快就熄滅了,周圍陷入了更濃重的昏暗之中。

周遭的白幡好似被什麽催促着,發了瘋的翻飛拍打,發出一串串噼噼啪啪的聲音。襯托得周圍越發的詭異陰森。

緊閉不開的大門,這時就像一條打不開的生路。讓她生出了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她用力的拍打着門,驚恐的盯着棺,棺裏的那片紅衣在這樣幽暗的夜色下,發出血色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

029連夜問審

“不是我……不是我……”

“開門,你們這些賤婢,快給我開門啊……”

她将門踢得咚咚作響,但門裏仿佛沒有人一般,沒有任何回應。汗水布滿了她的腦門,被冷風一吹,仿佛一條冷蛇蹿過脊背,刺激得她渾身一顫。這一顫之後,她忽然停止了拍門。

她瞪大眼睛盯着棺,半晌之後,她眼裏的驚恐慢慢退散,被驚疑取代。

她看了一會棺,又看了看嬷嬷和小柔。然後她拾起笤帚,一步步的走到了棺前。在距離棺前兩尺的地方,她停了下來,将笤帚落在了棺上,然後一擡手,果然,笤帚被吸在了棺上,任她怎麽用力拉扯都紋絲不動。

她慢慢的松開笤帚,臉上帶着驚魂不定的餘悸,轉而走到靈案前,端起剩下的一盞燭臺,步履維艱的走到了棺身前。棺蓋傾落露出的那道口子處,紅色的衣角,此刻近看,更叫人觸目驚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發軟的雙腿才徹底挪到了棺前。

她微微傾身,借着燭火的映照,她終于看清了,棺上被塗了一層透明的好似是樹脂一般的東西,她撿起地上散落的一根香,戳在棺上,果然香也被粘在了棺木上。

她緊緊盯着那層樹脂般的東西,良久都沒有動彈。屋檐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曳不止,發出啪啪的聲響。

身後的竹林也搖曳着發出如泣如訴般的聲音,但她眼裏已經不見驚懼。她沉默的盯着棺,直到良久,她才直起腰來。

随着整個人站起,她的視線也擡了起來。沒有任何預兆的,她擡起眼睛,視線裏忽然闖入了一個人,正是玉嫔。玉嫔與她近在咫尺,此刻就坐在棺材裏,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對上那雙全是翻白的眼睛,她靜了一瞬,忽然爆發出凄厲的慘叫:“啊……”

手中的燭臺應聲而落,她連滾帶爬般的往外跑,一邊哭嚎着:“有鬼啊……”

“救命啊……”

“來人啊……”

她跑了沒兩步,就踩上了一只圓滾滾的果子,腳下一滑,就狠狠的跌在了地上。她慌亂的抓着周圍的東西,想要站起來,嘴裏近乎崩潰的說到:“不是我、不關我的事,我沒想過要害死你……不關我的事……”

她胡亂的抓着,抓着抓着,她忽然抓到了一個奇怪的冷冰冰的東西。這樣的手感,令她如遭雷擊,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驚恐的慢慢側過臉看向自己的手,然後她看到了一雙腳,穿着紅裙的腳。

她手一松,整個人就被電到了一般,渾身距離震顫着連滾帶爬的往前逃竄。卻感到裙子一緊,她驚愕的回過頭,就看到自己的裙擺被那雙穿着繡花壽鞋的腳給踩住了。

她眼裏的驚恐已經到了極限,她盯着那雙腳,整個人似乎已經無法動彈一般,直過了好久,她才慢慢擡起頭,緊緊盯向了那張披頭散發的臉。

視線落在那張慘白的臉上,她渾身一顫,臉色刷的又白了兩分。下一刻,她忽然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用力的朝那雙踩住她裙擺的腳上刺去。

“不是我,我沒想過要害死你,我不知道你會死。不是我,不是我……是靈婕妤指使我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她啊。……不,是你自己命苦。在這宮裏,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幸福長久,這是你命中的劫數,不關我的事,既然死了就安心去投胎,別在這裏害人!”

她失态的叫罵着,一邊想高舉着銀簪刺向‘玉嫔’,然而她用盡了力氣,卻輕而易舉被‘玉嫔’制住了,‘玉嫔’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驚恐的擡起頭,就透過披散的頭發看清了面前人的臉。——眼前的竟是一個陌生男子,根本不是‘玉嫔’。

她眼裏閃過一抹茫然,眼角的餘光一閃,她側過頭去,就看到‘玉嫔’的身後,皇後等一大群人緊緊盯着她,被提着宮燈的宮女太監簇擁着,慢慢的朝她走了過來。

小翠眼裏閃過了一道光,仿佛突然間全明白了,然後她整個人就好似失去牽線的木偶,無力的軟倒在地。

‘玉嫔’這時才松開她的手,而她手中的銀簪啪的掉落在地,在這夜色中格外的刺耳。

皇後等人一直走到了小翠的面前,在她正前方,才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着她,臉色全都是一片凝重。

皇後一張臉冷如冰霜,俯視了她好半晌,才嚴厲的喝道:“想不到竟然是你害死了自己的主子!你剛剛說是誰指使你的?速速給本宮從實招來,若敢有半句假話,本宮就讓你嘗嘗慎刑司的十大酷刑!”

剛才情況混亂,雖聽得她說有人指使,卻沒有聽分明。

小翠被皇後這一聲冷厲的質問驚得渾身一顫,眼中忽然似風撩起了火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她連滾帶爬的撲上去抱住了皇後的腿,語無倫次的說到:“娘娘,奴婢是被指使的,……奴婢沒有想到玉嫔會死,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娘娘,娘娘……不關奴婢的事啊,奴婢是冤枉的啊……”

皇後像甩開一只臭蟲般嫌棄的甩開她,挑眉說到:“是誰指使你的,你們又是如何害死玉嫔的,又是如何嫁禍給姚修容與绾妃的,都給本宮細細說來。”

小翠被甩開,不甘心的重新爬過去,想再次抓住皇後的衣角,仿佛抓住了皇後的衣角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娘娘,您一定要為奴婢做主,奴婢都招,奴婢什麽都招……奴婢只是從犯,求娘娘饒奴婢一命……娘娘,奴婢知道錯了,求娘娘……”

院外的竹林還在狂風中怒吼,即使已經開春,入夜也帶着料峭的春寒。

聽着小翠凄慘的哭嚎,冷風吹在身上,衆人只覺得背上陣陣發寒。皇後也失去了耐心,等不到她的答案,也不再追問了,不耐煩的踢開了她,轉身就往回走,邊道:“将她帶到慎刑司,連夜問審!”

“是!”

皇後這就領着衆人往外走去,慎刑司的人也上去将小翠架了起來,一行人就朝翠竹軒大門走去。

很快就到了慎刑司,皇後等人落了座。慎刑司女官吩咐人将齊少凡和姚修容也帶了上來。

30其實玉嫔沒有死

齊少凡從審訊堂的側門走出來,看到跪在正堂下一灘爛泥般的小翠,心中早已了然。剛才她突然指控姚修容,齊少凡就料到了她是謝靈玉的幫兇。

姚修容看着小翠,倒有些迷糊。但兩人也沒多看,規規矩矩走到堂下,給皇後行禮。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行了,不必多禮。”皇後一臉端凝的揮揮手:“給绾妃和姚修容賜座。”

這話的意思就是表示兩人無罪了,旁觀的衆妃嫔一聽,臉上各種神情都有,有的失望,有的不屑。

齊少凡往人群中掃了一眼,竟然意外的看到了謝靈玉,心中不禁有些納罕,沒想到她還敢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一交錯。謝靈玉沖她冷笑了一下,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看到那條雪白,正是證明謝绾與別的男子有染的帕子,齊少凡看了她好半晌。

直到有宮女搬了座椅來,她才收回視線,和姚修容一起坐了下來。

慎刑司的女官再不耽擱,拿起驚木一拍,開始審問小翠:

“宮女于氏小翠,你是如何陷害自己的主子玉嫔,這其中的過程和牽連的人事,你且詳細的招來!”

聽到這話,姚修容驚詫的看了一眼齊少凡,齊少凡也回視了她一眼。她愣怔了一會,因為自己誤會了齊少凡感到很內疚。她再轉頭看小翠,眼裏就浮起了死有餘辜之色。

小翠被那聲驚木驚得整個人一顫,面對今夜一連串的驚吓,她早已吓破了膽。驚木帶着威懾聲在安靜的審訊堂間,猶如驚雷轟在當頭,她立即吓得伏地拼命的磕頭:“奴婢招,奴婢都招,奴婢什麽都招了……”

“快快招來!你如何在玉嫔的食物中下紅花,在玉嫔的食物裏又做過多少次手腳?”女官說完,又拍了一下驚木。

小翠吓得又是一抖,仿佛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沒有活路了,頓時哭得涕淚橫流,整個人就如爛泥般都癱軟的伏跪在了地上,哽咽着道:

“奴婢是被人指使的,奴婢沒有想過要害死玉嫔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會死。奴婢只是想讓玉嫔娘娘流産,并沒有想要害死玉嫔娘娘啊……”

“奴婢只是在玉嫔娘娘的食物裏放了一點點紅花,那一點點不可能會讓玉嫔娘娘流血致死,所以害死玉嫔娘娘的不是奴婢,真正害死玉嫔娘娘的,是玉嫔娘娘的胭脂裏摻了紅花啊……”

她這話一出,立即在堂上掀起一片哄鬧。誰都沒有想到令玉嫔致死的,竟然是玉嫔的胭脂裏摻雜了紅花。

“難怪玉嫔氣色看起來這麽好……”

“真是太可怕了,我回去也要看看我的胭脂有沒有被人做過手腳……”

“去,你又沒有懷上龍種……”

“……”

一時間,堂上衆妃嫔像炸開了鍋的螞蟻,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安靜!”皇後到底在宮裏坐鎮了那麽些年,什麽樣的事沒見過,臉上一點驚訝都不見。呵斥了一聲,堂上就安靜了下來。

“娘娘的胭脂裏摻雜了紅花?這麽說來,陷害娘娘的,不止你一人了?你的同謀究竟還有哪些人?又是誰在背後指使你,從實招來!”

齊少凡看着小翠,就等她咬出謝靈玉,到時謝靈玉就算不死,也得打入冷宮,那時再收拾她就容易了。

誰知這時,小翠好似是往謝靈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下,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刻,忽然開口說到:

“指使我的,就是绾妃!”

轟……

衆人全都驚愕的向齊少凡看來。齊少凡也有些意外,看了看小翠,再看了看人群背後絲毫沒有存着感的謝靈玉,她有些好笑的動了動唇角。

皇後聽到小翠指證齊少凡,眼裏忍不住也閃過了一抹訝異。一時間,衆人都有些愣怔,實在沒有想到事态會再次峰回路轉,又将齊少凡扯了進來。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齊少凡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她臉上淡笑着,沒有憤怒,也沒有慌亂,問小翠:“你說本宮指使你陷害玉嫔,你可有證據?”

小翠也是得到謝靈玉的眼神授意,并沒有證據,聽到這句質問,不由得一愣。

但她這樣好似是被問住了答不出來的反應,落在旁人眼裏,顯然就顯得她在信口雌黃了。

齊少凡自然不會等她反應過來再攀咬自己,接着又說到:“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執迷不悟。若你從實招來,還能将功補過留得一條性命。若你繼續助纣為虐,你以為指使你的人還會留下你這個活口?”

小翠聽了她這話,神情裏似乎有了動搖,但好似拿不定主意似的,并沒有馬上改口,而是呆呆的六神無主的坐着。

皇後不耐煩的說到:“你還不從實招來,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小翠慌亂的看了一眼謝靈玉的方向,又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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