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那就抓住,不要放……”

他唇邊呼出的熱氣氤氲了她的耳膜,齊少凡只覺得耳朵裏忽然嗡嗡作響,剩下的話也忘了說,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如玉般的側臉。

魏青卻沒有看她,又将她的整只掌心往供詞上按去。

“你不是有了本王的骨肉嗎?”

他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了一點沒有溫度的笑容:“我帶你出宮。”

“生下來。”

“……”

齊少凡突然間睜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帶你出宮’四個字像一壺煮沸的開水,傾入了她的心田,她只覺得心裏、耳朵裏、身體裏都是一片沸反盈天。

帶她出宮?

她又困惑,又不敢相信,過了許久,她的思緒才從一片渾噩中抽離出來。但她仍覺得不敢置信:“帶我出宮?怎麽出宮?”

魏青淡看了她一眼:“死了就能出宮了。”

齊少凡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讓她如同先前玉嫔那般詐死然後出宮嗎?

只是,他雖然權勢滔天,可她畢竟是一個貴妃,想把她詐死帶出宮中談何容易?

如果一旦被人揭發出來,那他的處境只怕比現在更兇險百倍了。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将她帶出宮去,可是她出了宮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

那時,她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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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怔忪的看着他像操持木偶般讓她畫了押,直到他做完一切,将一顆藥丸送到她面前,藥丸與常太醫給她的那顆假死藥是一樣的。

齊少凡忽然精神一震,灰暗的眼睛裏燃起了星光。

“王爺既然是來救我的,我又怎麽能将王爺置于險境?我……”

魏青望着她好似落滿繁星的眼睛,淡淡的問到:“你覺得本王是來救你的?”

齊少凡臉上的喜色頓時消弭了一半,聲調有些底氣不足:“難道不是?”

魏青斜睇着她沒有說話。

她與他對視了一會,沒有在他眼裏捕捉到殺機,她重新有了底氣。性命攸關的時刻,一分一秒都能決斷生死,不能浪費時間。所以她趕快又說到:“王爺,我有辦法證明我們的清白!”

魏青極輕的嗤笑了一聲,伸在半空的手慢慢的負到了背後。眼裏又浮起了一點涼涼的冷意:“你現在想要清白?”

齊少凡閉上嘴巴,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時,輕柔的聲音裏帶了幾分誠意:“王爺,你沒有對我落井下石,我很感激你。你幫了本宮,本宮卻将你牽扯進來,還說出這樣的誅心之語将你置于險境。但這并不是我的本意。”

“王爺的心情,本宮非常理解,只是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本宮日後必定親自給王爺賠罪。眼下,揪出那個想要借此事陷害王爺的人更重要。不是嗎?”

魏青靜靜的望着她,颀長的身姿在跳躍的火苗下好似沉默的大山,巋然不動。

“你有辦法?”

齊少凡點了點頭:“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有我最清楚,只要王爺有辦法帶我出地牢,我會讓王爺親耳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魏青審視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好。”

……

掌握皇宮守衛,果然能行使更多的便利。

魏青離開了刑堂,不一會就進來一個太監,與齊少凡換了衣裳,暫時在此代替了她。

她套上了太監服,戴上冠帽,也馬上出了慎刑堂。

36故意占她便宜

魏青就站在門外,等她出來,也沒有多言,兩人就一道離開。

出了慎刑堂,外面是一條昏暗的長廊,走到長廊的盡頭,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半大不小的看守廳,幾個獄官喝多了,橫七豎八的歪在桌邊打着呼嚕睡大覺。

齊少凡看到桌上還殘留着沒吃完的酒食,禁不住有些眼熱。她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但丢人的事情她也不想做。

只是餓可以扛,冷卻不是那麽好扛的。

她走了兩步,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扛着。她又退回到桌邊,拿起桌上的酒壺灌了兩大口。原來只是想暖暖身子,沒想到地牢的酒跟她宮裏的酒不同。又劣質酒氣又烈,兩口下喉,就辣得她直咳嗽。

魏青有所察覺,回頭看了她一眼。

齊少凡被自己的咳嗽聲驚得頭皮麻了一下,看周圍的獄官沒有要醒的趨勢,才放下心,快步跟上魏青,兩人繼續往外走。

地牢門口的守衛雖然森嚴,但魏青到底是個手握實權的王爺,所以沒有人敢對他不敬,連盤查也沒有盤查,兩人就順利的出了慎刑司的地牢。

這樣的順利,讓齊少凡對權勢地位有了新的認識。

出了地牢,夜風鑽進領口,她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忍不住抱緊了自己。幸好有那口烈酒在肚子裏撐着,讓她身上還有些熱量。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多言。

魏青走在前面,她緊緊跟在後面。各大宮門這個時候都落了鎖,但守衛的人看到魏青,都會開門放行。

大概是因為他負責宮中守衛,所以他可以在宮裏自由行走。

齊少凡想,雖然在輩分面前,他要尊稱她一聲貴妃娘娘。但實際上,她除了空有貴妃的名頭,根本無法與他的權勢地位相比拟。

她會被投入大牢,不是她不及謝靈玉的聰慧,而是,她無權無勢。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了掖庭。

婕妤以下的份位,都和宮女一同居住在掖庭。

齊少凡是第一次來找謝靈玉,對于道路并不熟悉。

好在有王爺帶路,這個時間裏,整個掖庭一片死寂。如玉的月盤挂在飛翹的屋檐上,重重紅牆翠瓦的宮殿,巍峨的聳立在墨藍色的夜幕下。月光下的宮殿構成了一卷色彩奪目的畫卷。

兩人寂靜無聲的走着,齊少凡正在看風景,前面的魏青忽然腳步一停。她還來不及反應,手腕猛地被捏住,就被拉到了一根紅漆石柱的後面。

背部撞在石柱上,她踉跄了兩步。但意識到有情況,她也沒敢出聲,屏着呼吸,順着魏青的視線往外面一看。

只見寬闊的宮道中央,走過了一個太監。他的帽子壓的低,看不清臉。低垂着腦袋,時不時張望一下四周,看起來非常謹慎。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宮道盡頭,魏青才壓低聲音道:“我跟過去看看怎麽回事,你留在這裏……”

齊少凡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袖:“一起去吧。”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很鎮定,但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有掩飾不住的緊張。

這裏會有神衛營的侍衛巡邏,萬一她獨自一個人,被巡邏的侍衛抓住,也是個麻煩。

魏青拂開她緊抓在他袖子上的手,點點頭,默許了她跟上。

兩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跟着那個太監。很快,就到了一個偏僻的庭院。

只見那個太監輕車熟路的進了庭院,魏青帶着齊少凡緊跟着躲在了牆角。

那個太監走到窗臺下,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周圍,然後就伸手在窗子上有節奏的敲了三下。

過了片刻,窗子從裏面推開,窗口站着一個人。借着昏暗的月光,齊少凡一眼就認出來,窗子裏的人正是她要找的謝靈玉。

她感到很驚訝,謝靈玉果然不簡單,只是不知道她與這個太監究竟在搞什麽勾當。

她屏住呼吸仔細瞧着。

謝靈玉推開了窗子後,那個太監沒有一絲猶豫,立即翻窗而入。她又朝外面看了一眼,才擡手将窗子給關上了。

等了片刻,魏青閃身躲在了窗側。齊少凡馬上也跟着一起,閃身躲在了窗子的另一側。兩個人将耳朵湊近窗子,隐約聽到裏面的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太危險了,你怎麽來了?”

“情況緊急……”

“什麽情況?”

“主子說宮鈴有蹊跷,謝绾不能死。”

“啊……可是……”

“主子有令,先留下她的命。”

“……”

察覺到魏青的目光,齊少凡也轉頭看了他一眼。他沉冷的目光裏寫着疑問,齊少凡還想問他。

“誰……”

這時屋裏忽然傳出一聲驚呼,魏青神色一凜,反應非常快,攬住齊少凡的腰快如閃電般,縱身跳上了屋檐下的橫梁。

下一刻,窗子被推開,那個太監和謝靈玉都走到了窗口,朝外面四下張望。

橫梁湮滅在一片黑暗之中,魏青摟着她,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就這麽倚在橫梁上。齊少凡只覺得心髒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了,從第一瞬的驚恐中回過神來,才覺得胸被勒得好疼。

她屏着呼吸低頭梭了一眼,魏青的手掌正箍在她的胸口,就像鐵鉗一樣堅實穩固。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屋檐下,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放錯了地方。

齊少凡欲哭無淚的呲了呲牙,疼得簡直想吸涼氣。要不是情況緊急,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占她便宜,這麽軟他不可能沒有感覺啊。

但她卻半分也不能聲張,只能忍着。

屋檐下兩個人還在嘀咕:“……沒人?”

“……”

“……你聽錯了吧?”

“可能是……”

“好了,我不能久留,我先走了。”

“嗯……”

那個太監說完就翻出窗子,像來時那般身形敏捷的消失在了庭院外面的夜色中。

窗裏的謝靈玉又警惕的看了看外面,沒有察覺到異樣這才重新關上了窗子。

過了好一會,魏青才擁着她輕輕跳下了橫梁。他一松手,齊少凡立即痛得弓起了身子。魏青腳步一滞,側過臉來用目光詢問她怎麽了。

齊少凡有苦說不出,又不敢伸手去揉,只好掩飾的捂着腰,對他擺了擺手,用口型說了句“沒事……”。

37冷宮裏的月光

他似乎不相信,又看了她一會,看到她有點扭曲的捂着腰,忽然間明白了什麽似的,目光變得有點奇怪。但他卻什麽也沒有說,不再多問,轉身邁步先走了。

齊少凡看他兩步就消失在黑暗中,也顧不得疼,連忙輕步跟了上去。

兩人沿着蜿蜒的長廊一直往前走,長廊裏一片昏暗,長廊外面的庭院裏卻是月光如洗。強烈的明暗對比,眼前仿佛是一個色彩濃重的神話世界。

魏青挺拔的身影融在黑暗中,只有一點月光透下來,照在他的側臉上。他俊美的側臉線條分明,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随着他漫步行走,紅漆柱的影子緩緩移到他的身上又退後。

齊少凡看着他,眼前忽然有點恍惚。好像是酒的後勁上來了,她忙快走幾步跟上魏青,從後面抓住了他的袖子。

“王爺……”

魏青腳步一頓,默了一息才不動聲色的從她手裏抽回袖子,轉過頭來看她。

兩人剛好走到了一面宮牆下,齊少凡借着捂腰的姿勢手還擋在胸前,走到牆腳彎下身子靠在了宮牆上,問到:“王爺,現在是回地牢嗎?”

魏青在昏暗中看着她,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齊少凡的眼裏就亮起了一抹笑容:“看來本宮是吉人自有天相,靈婕妤不能讓我死,必定要去找小翠改口供。現在宮門落了鎖,她沒辦法去地牢。等天一亮,宮門開時,她肯定會第一時間去地牢。那時,王爺你布置一番,我們直接給她來一個甕中捉鼈,我們就沉冤昭雪了!”

魏青看她還有臉說得這麽愉快,跟着譏諷的扯了扯唇角,臉上好似在笑,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道:“本王能沉冤昭雪,還得多謝貴妃娘娘。”

齊少凡眼裏的笑容立即收了起來,王爺可是被她冤枉的,她這麽說不是在他傷口上撒鹽嗎?

她忙站直嚴肅的說道:“我們走吧……”

這麽久了,她的手還捂在腰上,魏青的目光不由得在她的手上打了一個轉兒。

她看似在揉腰,但不難看出來,其實她手臂上的重心都在手肘上,而手肘就壓着胸前那一塊。他看着她的胸前,那極致柔軟的手感這時後知後覺的浮上來,他心頭一悸,忙轉開了目光,脫口問到:“她的主子是誰?”

齊少凡本來要走,聽到這個問題,扶了扶有點暈眩的腦袋,重新靠在了牆上,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應該是七王爺你的仇人吧,不然怎麽會借機陷害你?……王爺,你到底有多少仇人啊?”

魏青聽到仇人兩個字,連一絲冷笑都欠奉。這座皇宮裏大概從來就沒有和平可言,只要有利益紛争就是仇人。把他當做仇人的有幾個他不清楚,但不把他當做仇人的,大概屈指可數。

他牽了牽唇角,淡看了她一眼:“宮中的恩仇可不好說,也許今天本王和貴妃還是同盟,但明天也許就是你死我活的對立。”

齊少凡忙立誓似的說道:“不會的,王爺于本宮有救命之恩,本宮永遠都不會與王爺對立。”

她側着頭很認真的看着他,烏亮的眼瞳仿佛一汪秋水,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

魏青與她對視着,這句話好似一枚石子投進了他的心湖,在他的心湖裏蕩起了層層漣漪。

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的手還在偷偷的揉痛處,他轉過身去,望着夜色下遠處的兩三點燈火。

齊少凡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大概是腦子有些混沌,所以也沒想到要馬上走。她靠在牆上,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那兩口燒刀子的後勁這會好像是上來了,她想保持清醒,思緒卻漸行漸遠。她渾渾噩噩的強撐了一會,最後還是沒撐住,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兩個人的身影都隐藏在宮牆的陰影裏,而一尺開外的漢白玉地磚上鋪開一片白雪般明淨的月光。

濃重的夜色中,他們就好似站在了冰天雪地的邊緣。

一陣風起,頭頂陣陣花雨紛紛揚揚的墜落。

魏青皺了皺眉擡起頭,看到頭頂的宮牆上探出一株傘蓋般巨大的桃花樹,他的目光忽然被夜色蒙上了一層寒霜。

原來身後就是冷宮。他漠然的收回了視線,又過了一會,才回過頭看向齊少凡。

齊少凡靠在牆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冠帽都掉在了地上。他看了她一會,慢慢走到她面前。

走近來,她如墨的發絲立即被風帶到了他的身上,與他的發絲糾纏在一起,随着風嬉戲追逐。

紛紛揚揚的花瓣,在他們之間飛舞,營造出一種風急雨驟的錯覺。

他凝望着她沉靜的臉,又等了一會,才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

“……绾妃。”

“……”

“貴妃娘娘!”

“……”

他叫了兩聲,沒有聽到她的反應,他臉上閃過一抹不耐煩的寒意,他強忍着又等了片刻,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齊少凡的下巴,将她的臉擡了起來。

随着她的臉被擡起,月光如同銀霜般灑下來,纖毫畢現的照在了她的臉上,漂亮如白瓷的臉頰透着微醺的紅。

“绾妃。”

“……”

“謝绾!”他使出了一點力道。

“唔……”大概是下巴被捏痛了,齊少凡臉上帶着一絲難受,輕輕轉動了一下下巴,茫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魏青見她醒轉,立即低聲道:“別睡了!”

“……”齊少凡卻好似是半夢半醒的狀态,目光沒有焦距的與他對視了片刻,又迷迷糊糊的阖上了眼睛。

“……”

魏青皺起了眉,過了半晌,他略低下頭,湊近她的臉。呼吸間嗅到她唇邊清冽的酒氣,他才想起來她出地牢時喝了兩杯酒。這時必定是酒勁上來,醉了過去。

“……”

“!!!”

魏青寒着臉茫然的站了片刻,捏着她下巴的手收了回來。但手才一松開,她就突然失去了支撐一般,軟軟的朝他倒了過來。

他條件反射的伸出手抱住了她羸弱的雙肩。

她的頭就這麽歪在了他的身上,瞬間,整個鼻息間都是她呼吸間凜冽的酒香。

魏青漆黑的眼波在月光下微微閃爍,他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38王爺很難受

掌中的雙肩,柔弱得好似他稍微加重一點力道,就會被他捏碎。他定定的看着她。她的呼吸與他的呼吸萦繞在一起。

她呼出的氣息裏仿佛有種熟透的果子般誘人的香甜。

魏青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微阖的雙眼,這雙眼睛睜開的時候,就仿佛一個漩渦,要将看着她的人都吸進去。

而她的臉頰,仿佛被紛紛的落花映染,泛着微醺的紅。

大概是他身上很溫暖,她在沉睡中本能的往熱源處貼近。他極力與她保持距離,她卻不自覺的往他身上蹭。她的臉就枕在他的胸膛上,那裏因為她的貼近而微微膨脹着。

他正失神無措間,耳畔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他被驚得吓了一跳。幾乎就要将齊少凡藏到身後,但目光擡起來,看到來人是吳蹤,他湧動的眼波才松了口氣似的平息下來,重新歸于平靜。

吳蹤是他的影衛,潛伏在暗處保護他。很多事情不用他開口吩咐,就知道該怎麽做。剛才必是去跟蹤那個鬼鬼祟祟的太監了。

吳蹤看到自己竟然能把王爺吓了一跳,他也愣怔的吓了一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王爺懷裏的人,才明白過來王爺走神的原因。他垂下頭不敢再多看,頓了頓,才一拱手低聲告罪道:“卑職該死,把人跟丢了。”

“算了……”魏青能感覺到,那個太監的身手非同一般,而且警惕性相當高,跟丢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說完,又沉默起來。

吳蹤見王爺不發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見王爺一直沉默着,他悄悄看了王爺一眼,又看了齊少凡一眼,心中就隐隐有些困惑。

他對王爺處理事情的習慣很了解,過去遇到是非,王爺都是交給他們這些屬下去解決,絕對不會親自趟渾水,更不會親自處理。

可是王爺親自來趟這趟渾水也就算了,現在,這種萬分危急的時刻,王爺還有心情抱着娘娘一直在這裏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茫然了片刻,過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就小心的開口問到:“王爺,娘娘她……怎麽了?”

“醉了……”

吳蹤聽了有點發愣,他又朝兩人投去一瞥。

王爺看似是抱着娘娘,但其實還是很避嫌的只是用雙手撐着娘娘的雙肩,但這樣一來,娘娘渾身的力道都落在王爺的手腕上,王爺的手臂一定很難受。

“王爺,……要不,讓卑職來吧?”

王爺沉吟着沒有說話。

他看了看天色,距離早朝只有一個時辰,很快就要開宮門,再拖延下去就是麻煩了。

“娘娘這個樣子,送回地牢一定會引人懷疑。但若不送回地牢,明天可就是大禍。王爺,……現在得先想辦法給娘娘醒酒啊。”

魏青又看了一眼齊少凡,他眼中的情緒無聲的湧動。

雖然今夜确實震怒得想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但也不過是一個念頭。她到底是皇上的女人,他既不能背她,更不能抱她。剛才已經無意間冒犯了,現在,更不能有意冒犯。

他只是還沒想好,怎麽把她帶去醒酒。

“……你。”他沉吟了一刻,本來想問‘……你怎麽來?’,但話到唇邊,他又冷靜的改了口:“——你來吧!”

吳蹤得了話,馬上走過來從他手裏接過齊少凡。果斷的将齊少凡攔腰一抱,就像扔麻布袋一樣扔到了肩上,就問到:“要去哪裏?”

魏青看到他這粗魯的動作,嘴角抽了一下。

這位貴妃不是一般的嬌弱,他剛才情急之下抱她幾乎沒用什麽力道,她就痛得偷偷的揉了半天。

吳蹤把她像麻布袋一樣扛着就算了,兩只手還緊緊的扣在她的腿上。他利刃般的目光在吳蹤的手上盯了片刻,唇動了動,最終還是眼不見為淨的移開了目光。

“跟上。”他一撩衣擺,提步先走,吳蹤連忙緊跟其後。

不過幾步路,兩人就走到了一扇冷清的宮門前,宮門懸着的匾額上書着“朝夕殿”三個大字。

魏青停下來,看向了眼前破舊的宮門。宮門因為長年失修,已經褪去了原本的鮮紅,門上一片陳舊斑駁的痕跡。

這裏有他幼年所有灰暗的記憶。

他默了一會,推開幾乎是搖搖欲墜的宮門,率先走了進去。

方才在宮牆下面看到的桃花樹,此刻就矗立在庭院的中央。那是兩棵百年的桃樹合抱在一起,糾纏成了一體,所以越發顯得無比的高大。

陽州城幾乎是遍地桃花,他卻從沒有見到過比眼前這棵更大的桃樹。雪片般的花瓣還在無聲的墜落,在樹下堆砌了厚厚的一堆殘雪。寬闊無比的庭院裏灑滿了月光,漢白玉的地磚縫隙裏,生着青苔。

庭院的左側挖了一座巨大的方池,池中蓄着清水。清風一起,水波微漾。池畔支了竹竿,竹竿上晾着白練似的紗幔。紗幔被風吹起來,露出了庭院盡頭那座黑洞洞的好似困獸般的宮殿。

盡管庭院裏沒有一棵雜草,仍讓人産生了一種荒蕪敗落的感覺。

魏青看了一會,收回神,走到池畔,扯下一片紗幔仍在地上,轉頭看了吳蹤一眼。

吳蹤會意,連忙快步走過來,慢慢的蹲下,小心翼翼的将齊少凡放在了地上鋪的那片紗幔上。

“卑職給……”他話還沒說完,魏青就平靜的打斷了他:“我來吧。”

他從袖子裏拿了一塊帕子出來,放入旁邊的水池中浸濕。然後拿起來輕輕的給齊少凡擦臉。

冰冷的帕子拂過肌膚,沉睡中的齊少凡刺得打了一個激靈。

吳蹤見狀,忙低聲叫道:“娘娘,醒醒……”

“娘娘,快醒醒!”

“……”

冷水的刺激,和吳蹤的叫喚,終于令齊少凡睜開了眼睛。

她睡眼朦胧的望着魏青的臉,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直到魏青被她盯得移開了視線,她的眼神忽然清明過來。

她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吳蹤,過了片刻,她立即從地上坐了起來,臉上紅了一下,又由紅轉白:“我睡着了?”

吳蹤點頭:“是的,娘娘。”

“……”

39謝靈玉的哄誘

齊少凡這時也沒心思關注這個多出來的陌生侍衛,心頭好像奔過一群****馬,沒想到那個燒刀子的後勁那麽大,竟然鬼使神差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酒瘋,做出什麽丢人的舉動?

魏青見她已經徹底醒了,随手将帕子扔進了旁邊的水池裏,站起來說到:“天亮了,走吧。”

說完,沒有一絲猶豫,轉身就走了。

吳蹤見主子走了,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齊少凡目送着魏青的背影在飛揚的桃花下,漸行漸遠。她側目看了一眼漂浮在水池裏的帕子。白色的紗帕上什麽都沒有繡,很幹淨。

她剛才昏睡間隐約感覺到**濕的帕子落在自己的臉上,看來是王爺用濕帕子給她醒酒。

他明明有更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可是他并沒有無情的踢開她。他看起來不好相與,但始終對她心存善念。

齊少凡撿起帕子放進袖子裏,也趕快爬起來跟了上去。

啓明星升起的時候,一夜狂風終于平息,唯有一地殘花昭示着昨夜的風起雲湧。

東方的天際鋪灑着漫天黑色的雲彩,黑雲的間隙中透射着微弱的光明。

謝靈玉拉了拉披風,提着燈籠,穿過道道朱紅的宮門。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走到了慎刑司的地牢前。

慎刑司的地牢看似守衛森嚴,實際上比宮裏任何一個部門更捧高踩低,唯利是圖。這一道門,只要有錢有勢,誰都能随意出入。對于犯人,只要不是特別重大的,生死全由他們這些獄官一句話。

守衛的人早就打點過,謝靈玉又給給當值的侍衛悄悄塞了一袋銀子,就順利下了地牢。

她跟着獄官徑直來到了小翠的牢房,牢門的大鎖打開,她走進去,獄官囑咐了她幾句“快些”之類的話,就将牢門鎖上就離開了。

她走到牢房盡頭,昏暗的光線中,小翠在牆角的稻草上蜷縮成一團,還在昏睡着。牢房裏充斥着難聞的味道,她将手抵在鼻尖,踢了踢小翠。

小翠一下子驚醒了,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到是她,當即就驚喜的站起來抓住了她的雙臂:“你來救我的是不是?我可沒把你……”

“噓……”

謝靈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警惕的往後面看了幾眼,然後推着她一直走到了牢房的角落裏,按着她一起蹲下來,才低聲說道:“隔牆有耳,不要亂說話。我自然不會丢下你不管。”

小翠聽了這句話,才好像回了魂似的,松了口氣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松懈下來,所有情緒湧上心頭,她不禁捂着嘴低低的啜泣起來。

謝靈玉溫柔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人卻不由自主的往後微傾,躲避她身上難聞的臭味。

“好了,別哭了。”她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圍,将聲音壓得更低了,“待會就要提審了,我們按原計劃,你就咬住是姚修容指使你陷害玉嫔。”

小翠驚訝的擡起頭,都忘了啜泣:“……不是要指證绾妃嗎?”

謝靈玉神情裏有些郁滞,靜了一息才道:“她到底是我姐姐,別忘了,扳倒姚修容才是我們最初的目的。你也別問那麽多,待會提審只管畫押……”

小翠聽到“只管畫押”四個字,眼裏閃過一抹驚疑:“畫押?不是皇後娘娘提審,是有人要私審?……呵,我畫押之後,該不會等着我的就是‘畏罪自殺’吧?”

謝靈玉的臉陰了一瞬,但只是一瞬,她很快又恢複了滿臉溫情。

她握住了小翠的手,用溫熱的掌心替她暖着手,一邊溫柔的低聲說到:“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害你的。你畫了押,到時候,我會想法子送你出宮……”

她低下頭看向小翠的肚子,“我幫你那麽多,不是因為想要利用你。而是因為你跟我有太多相似之處,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自己。”

“我是真心把你當親姐妹。我大概這輩子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可你不一樣,你還有希望。——我希望你能過的好!我讓你去見他,就是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未完成的夙願,你懂嗎?”

她輕聲細語的說着,一邊伸手輕輕的撫摸小翠的肚子:“你的肚子已經慢慢大了,你已經不能在宮裏久留了。再待下去,就會東窗事發,那個時候,你和你肚裏的孩子就都活不成了。你舍得帶着你和他的孩子去死嗎?”

小翠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震,瞬間就忘了自己的處境,仿佛怕人傷害了她的孩子一般,猛地推開謝靈玉,謝靈玉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個踉跄,狠狠往後跌坐了在地上。

小翠捧着肚子,仿佛捧着世間至寶,眼裏幸福與痛苦複雜交錯。

“不……不,我不想死,我還有孩子……靈婕妤,靈姐姐,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他、他也一定不會放任我和他的孩子去死的,對不對?”

謝靈玉有點顫抖的捂着肚子坐了起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過了一會,她才小心翼翼的坐直了,臉上重新浮起了溫柔的笑容:

“當然了,所以,你待會一定要畫押。慎刑堂的刑罰能讓人生不如死,為了你和你的孩兒,你乖乖畫押。等事情一了,我就送你出宮……”

“真的嗎?”小翠聽到這句話,臉上漸漸露出了傻笑,好似陷入了一片美夢,“我真的能出宮嗎?”

“對……”

謝靈玉又伸手替她理了理淩亂的發,最後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我先走了。你要記住,他還在等着你,你不能拖,必須趁此事出宮,否則你和他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小翠捧着肚子,用力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謝靈玉點了點頭:“你放心!”

她扶着小翠站起來,拍拍她的手,這就松開她,轉身就往外走。轉過身,她臉上的神情就變成了一片冷漠。

她走到牢門處,拍了拍門鎖召喚獄官。

然而,她等了好一會,竟然沒有看到獄官過來。她神色間閃過一抹狐疑,又拍了拍牢門,壓低了聲調喊道:“來人!”

40甕中捉鼈

陰暗的地牢裏,沒有任何回應,就像是一個封閉無人的空間。

她臉上的狐疑猝然加重,小翠也奇怪的走過來,問到:“怎麽了?”

謝靈玉皺起了眉,心裏隐隐生出了一些惶恐。沒聽到來人,她忍不住又用力的拍了拍門,也顧不得壓聲調了,叫道:“來人啊!”

然而,她的叫喚聲就像沉入了水底,沒有任何回應。

她看着黑洞洞的地牢,不妙的感覺越來越重,她看了一眼小翠,小翠臉上也滿是茫然的驚惶。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黑暗的甬道中傳來,謝靈玉神情一松,不再叫喊,只緊緊盯着黑暗處。

片刻,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看清來人的臉,謝靈玉險些倒退兩步。

“你……”

“靈婕妤,探監啊……”慎刑司女官走到牢門外對她笑了笑。

謝靈玉的臉瞬間就白了,但她掩飾的很好,她垂下頭拉了拉披風,淡笑了一下,壓着聲調說:“大人,請開門……”

慎刑司女官朝身後一揮手,說到:“來人,開牢門!”

立即從黑暗中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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