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張嘴,都沒有說話。初夏和小六子聽了她的話,卻像打了雞血一般,小六子立馬就躍躍欲試的要去捉老鼠。
“就要這樣嘛,不給點顏色他們瞧瞧,那些膽大包天的奴才真要無法無天了。”
“奴才這就把老鼠捉回來……”
齊少凡笑了笑:“趕快的。”
“是!”小六子推搡了小佩子一把,給他使了個眼色,小佩子憨憨的撓了撓頭,看看小六子,再看看齊少凡,這就垂下腦袋,跟着小六子去捉老鼠去了。
嬷嬷走上來,有些擔憂的道:“娘娘,您就是心裏有氣,也不該親自去興師問罪。回頭被那些刁奴氣着了,您又得卧床休息好幾日。若不然,咱們去太後那裏走動走動,讓太後給您做主?”
齊少凡擺了擺手,像太後這種靠山,可不是用在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上面的,經常為這種小事去麻煩太後,久而久之,太後肯定會覺得她是個麻煩,會厭棄她。将來真有大事,那可就指望不上太後了。
“嬷嬷別擔心,本宮如今沒那麽容易氣倒。”
“可是……”嬷嬷還是不放心,她大概是忍氣吞聲慣了。
齊少凡比了個手勢,示意她不必多說。嬷嬷嘴唇動了動,猶豫了一下,只好将話吞了回去。
那幾只老鼠原本也是被放了藥的,行動很遲緩。不到片刻,小六子和小佩子就将所有老鼠都捉回來了,将老鼠放進籃子裏蓋上,一行人這就浩浩蕩蕩的沖禦膳房去了。
這個點正是各宮用膳的點,禦膳房裏忙得雞飛狗跳。各宮領飯食的宮人都在茶房裏候着等待,領催的太監來來去去,看得人眼花缭亂。
齊少凡在庭院裏站了一會,做事的太監們經過時只向她敷衍的低了低頭,就匆匆走了。
她想了想,就對小六子說到:“去把總管叫出來。”
50,禦膳房風波(2)
小六子忙随手拉住了一個剛好從他們面前經過的太監,板着臉,拔高嗓門說到:“把你們總管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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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正忙着,突然被拉住,又看小六子一臉兇神惡煞,吓了一跳,瑟縮着說到:“總……總管?”他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齊少凡,齊少凡看着他,臉上沒有一點笑容。他就有些惶恐,一拱手道:“小的這就去……”
小六子丢開他,他一溜煙就跑了。
齊少凡靜靜的等候着,不消片刻,方才的太監就帶着禦膳房總管出現了。
禦膳房總管長得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腆着肚皮慢悠悠的走過來。看到齊少凡這個貴妃,臉上也絲毫沒有敬意。能尊駕出現在她面前,大概也是為了表面上能敷衍得過去。
他走到齊少凡面前,拱了拱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道:“娘娘叫咱家來所為何事啊,咱家現在可忙……”
齊少凡不等他說完話,從初夏手裏接過籃子往他頭上又快又準的扣了下去。
“嗷……”總管臉上的笑容突兀的變成驚恐,随後就被籃子把整個腦袋都給扣住了。
他驚得嚎了一嗓子,本能的擡起雙手扣住籃子,拼命的往下扯,随着他的動作,扣住他大腦門的籃子邊沿縫兒裏,老鼠就像鬧蝗災似的往外鑽,然後沿着他的身上往下逃竄。
“啊,救命啊,什麽東西……”
“吱吱……”
他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眼睛被籃子給扣住了,根本看不見,雙手揮舞着想把籃子從腦門上摘下來。
但他腦門太大,籃子又是口小腹大的結構,扯了半天沒扯下來,他人卻失去平衡滾倒在了地上。
老鼠因為他的動作更加驚亂,紛紛吱吱亂叫着,逃荒般的在他身上游走。聽到老鼠的叫聲,他吓得不輕,哀嚎聲更大了。
“救命啊,救命啊……”
初夏和小六子看得大笑,指着他罵道:“草包!”
這一幕引得周圍的人都聚集了過來,很快跑過來兩個禦膳房的太監,幫着總管将頭上的籃子拿了下來,又将他給拉了起來。
他狼狽不堪的站了起來,被兩個太監攙扶着,看了看地上蜂擁逃竄的老鼠,他臉上頓時浮上了滔天的怒火。
他看向齊少凡,板着一張漲紅的臉,聲音尖刻的問到:“娘娘這是何意?”
齊少凡看了初夏一眼,初夏立即撿起地上的籃子遞給她,不等總管反應過來,她再次将籃子掼在他的臉上,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沒有松手,将籃子摁在總管的臉上不說,還碾了兩個來回。
總管踉跄了兩步,幸好被身後的兩個太監給抓住了才沒有摔倒。
這下,他幾乎要跳腳了,但齊少凡再不得寵,也到底是個主子,齊少凡能對他動手,他卻不能對齊少凡動手。
他不得不将胸中的怒火給壓了下去。臉色卻是難看到了極致,語氣又尖刻了三分:“娘娘這麽羞辱咱家,咱家可要向皇上去讨個公道!”
齊少凡淡然的看着他。
還真是個刁奴,知道她不受皇上待見,就用皇上吓唬她?
難怪嬷嬷擔心她氣病了,若是真正的謝绾,這會兒聽了這話肯定得氣得嘔血。
不過,她可不怕,別說皇上不在宮中。就算皇上在,只怕也不會親自來管這種屁事吧?
齊少凡沖他溫和的笑了笑,說到:“總管大人這話正合本宮心意,那麽就去将皇上請過來吧。”她臉色一冷,“本宮倒要看看,你們是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竟然敢往本宮的膳食裏放老鼠。”
她的話引得周圍的人嘩然一陣驚嘆,大家都道是她在找事,但沒想到她找事是這個原因。
竟然敢往主子的飯食裏放老鼠,這可真是前所未聞了。
她說着,再次将籃子擲到總管臉上:“膽大包天的刁奴,主子再怎麽,那也是主子,豈容你羞辱?!”
總管大概是沒見過謝绾如此有氣勢的發過飙,一時間都吓愣住了。
愣了一晌,他才反應過來,臉上的怒氣消去,一張臉比苦瓜還苦,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說去找皇上評理,自然也只是一句恐吓,真鬧到皇上面前,別說齊少凡是個貴妃。就算他有一萬種法子反咬一口,但皇上日理萬機,為這種小事兒去打擾皇上,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他當然不會真去請皇上了。而聽到這個因由,他簡直覺得是六月飛霜,克扣失寵妃嫔的額度那是各宮各部門的慣例,但貴妃再不得寵,那也是皇帝的女人。
他們要的是油水,撈了油水,關起門來偷着樂就行了。往貴妃的飯食裏放老鼠,那不是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找事嗎?
“冤枉啊娘娘,禦膳房的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禦膳房負責的是各宮貴人的膳食,萬萬不敢有一絲馬虎,別說有老鼠,就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沒有,不信娘娘可以進去去看。但凡娘娘在禦膳房找出一根頭發絲兒,咱家願意摘下項上人頭!”
齊少凡看他說得信誓旦旦,就有些起疑。
但她也沒有立刻就相信他的一面之詞:“本宮的膳食可是從禦膳房領回去的,這路途中并未轉交他人之手,不是你禦膳房的人做的,還是誰?”
總管也不是一個草包,聞言沉吟了一刻,立即做出了對策。揮手對旁邊的人道:“去将今日負責娘娘膳食的人等全都叫出來。”
旁邊的小太監馬上去了,很快,庖廚、廚雜役、領催零零落落的就來了十幾個人,見識了齊少凡發飙,再也沒有人敢輕慢她,都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總管也不啰嗦,将衆人叫上來當着齊少凡的面兒一一盤問對質:“你們可有誰往娘娘的膳食裏放老鼠了?或者看到其他人做手腳?”
大家聽聞都一臉冤屈的猛搖頭:“小的沒有……”
“給小的十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做這等事……”
“……”
大家都極力否認,一行人盤問完,總管總算是挺直了腰杆,臉上重新浮現憋屈的怒色,他義正言辭道:“娘娘也聽到了,大家都說沒有。進禦膳房,可是要驗身,沒有人能帶老鼠進來。主子的飲食可出不得一點差錯,所以這事絕對不是禦膳房的人做的,娘娘還請給咱家一個公道……”
52,禦膳房風波(3)
總管反咬一口向她讨公道,倒是齊少凡始料未及的。她雖然打定主意要将這些人威懾一番,但也并不想将事情鬧大。
她不得寵,在宮裏到底算無根無基,事情真鬧出去,萬一有人趁機對她落井下石,那不但沒有達到威懾的效果,反而還可能會自取其辱。
齊少凡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說到:“本宮的膳食确實是來自禦膳房,不是你們,還能是本宮自己害自己不成?”
總管嚴肅的道:“娘娘的膳食雖然确實出自禦膳房,但娘娘的宮人領膳食之時,可看見了老鼠?交接領膳時,大家可是當面對過質的。”
“現在娘娘的人将膳食領回去了發現了老鼠,這可怪不得禦膳房。誰知娘娘的人半路到底有沒有貪玩,讓人做了手腳,如今誣陷到禦膳房,咱家萬萬擔不起這個黑鍋。”
“若今日娘娘不給咱家一個交代,咱家也沒臉在禦膳房待下去了……”他摸了摸臉上被老鼠爪子給撓出的傷痕,話語間越發的咄咄逼人。
齊少凡看了一眼初夏,初夏有些無措的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因為每次領膳,都被克扣的厲害,她總忍不住要跟禦膳房的領催吵嘴,但跟領催吵嘴的後果就是領催故意拖延她們的膳食,經常導致過了飯點,娘娘還沒用上飯。
所以,後來她就眼不見為淨,不再打開食籃檢查。
那麽多次也沒出過事情,她就養成了習慣,領膳的時候不會檢查,可是沒想到今天就出了岔子。
如今娘娘被人擠兌的無話可說,都是她的過錯。
嬷嬷早就知道她的脾性,看她這副神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這時只想給她兩掌,只是此時不是訓她的時候,只斜着眼睛瞪着她。
接到嬷嬷的責備,初夏更自責了。
“……娘娘不問青紅皂白,就如此侮辱咱家,娘娘今日不給咱家一個公道,咱家萬萬不依……”
禦膳房總管好歹也是個正六品的官,帶領着整個禦膳房幾百號人,多的是人追随巴結他。
這時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禦膳房的下人也聚集起來,與他同仇敵忾一致對外的将齊少凡等人圍住了。仿佛她不給他們的總管一個公道,今日就別想出禦膳房的大門。
齊少凡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初夏有句話說的對,她是僅次于皇後的貴妃,這些奴才敢這麽咄咄逼人,無非就是看她不得寵,無人替她撐腰,才敢如此放肆。
她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淡淡的看着總管,即使落了下風,氣勢上她不能落下風。
總管被她用這樣不怒自威的眼神看了一會,嚣張的氣焰總算消褪了幾分,但仍然沒有放過此事的打算。
“就算咱家是奴才,但宮裏還有不得對奴才用私刑的規矩呢!娘娘無緣無故對咱家動手,咱家必須要請娘娘給個公道。”
“就是……”旁邊的太監宮女、不少看熱鬧的人,也跟着附和,似乎非常樂見貴妃受辱。
齊少凡就這樣被衆人圍在中央,大家毫不避諱的對着她指指點點。
小六子終于看不過去了,上前一步,擋在齊少凡的面前,喝道:“你們大膽!膳食就是從你們禦膳房拿的,老鼠就是你們放的,娘娘找你理論還理論不得了?只要拿不到證據,是不是你們禦膳房就随意殺人放火都行?”
“你是什麽東西,敢這麽跟咱家說話!來呀,給咱家掌他的嘴!”
小六子吓了一跳,眼看有人上來要抓住他,齊少凡的臉立即冷了下來,一揮手,示意小六子退下,小六子趕緊退到了她身後。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總管好威風,敢當着本宮的面掌本宮的人的嘴?總管這是要掌本宮的嘴,還是想要掌皇上的嘴啊?”
總管聽到她最後一句,吓得趕緊分辨道:“咱家這是替娘娘懲罰下人呢,咱家萬萬不敢冒犯娘娘,娘娘扯出皇上來,這不是想置咱家于死地嗎?”
“本宮的人輪到你來懲罰了?你是個什麽東西?本宮好歹是皇上的人,如此冒犯本宮,你是想置皇上于何地?你可将主子放在眼裏了?”
總管見她扯出皇上,這下就不敢再強硬,連忙就跪了下來。但嘴上仍然得理不饒人,似乎非要叫齊少凡吃個悶虧不可。
他捂着臉,悲怆的道:“若咱家有錯,只任娘娘打罰萬萬不敢吱聲。但咱家沒有錯,咱家只想讨回一個公道……”
眼看争執越演越烈,聚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不少妃嫔主子都聞風而來親自趕過來看熱鬧。
魏青無意間途徑禦膳房大門外面,見到許多人往禦膳房裏跑去,很是不尋常,就停了下來,問到:“怎麽回事?”
陳震連忙抓住一個小太監,問到:“禦膳房裏發生什麽事了?”
小太監看到魏青,連忙恭敬的給他行了大禮,神色間有掩飾不住的興奮:“聽說绾妃娘娘和禦膳房總管吵起來了……”
魏青看了他一眼:“熱鬧好看嗎?”
小太監擡頭瞧見王爺平靜的眼睛望着自己,眉眼間沒有一絲怒氣,就連語氣都是四平八穩的平靜,他莫名的背上一寒。
他進宮這麽多年,慣會察言觀色,當即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再不敢看主子的熱鬧了,奴才這就走……”
“滾……”
小太監爬起來,唯唯諾諾的弓着身子告罪着倒退幾步,然後才轉身跑掉了。
魏青也沒說什麽,提步進了禦膳房的大門。拐過長廊,就看到寬闊的庭院當中,齊少凡被衆人圍在中央。如同龍困淺灘,被禦膳房總管等人步步緊逼,雖然她臉上不見一絲狼狽,但她的境況實在好不到哪裏去。
陳震跟着看了一會,觀察了一下王爺的臉色,就問到:“王爺,要卑職出去替娘娘說句話嗎?”
魏青的手落在了欄杆上,他沉吟着看了齊少凡半晌,才平靜的道:“不必,去找馮大人。”
“是!”陳震一拱手,這就轉身去內務府找馮善。
53,皇後的為難
齊少凡看着跪在腳下的禦膳房總管,嘴上的話裏叫人挑不出半分錯處,實際卻是句句都逼得她下不來臺,還真是吃定了她是吧?
她擡眼掃了一眼周圍,人人都帶着看好戲的神色。
她忽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是主子,如今卻在這裏和一個奴才争執,簡直是有失身份,身為主子就該有主子的威信與氣度,難怪要叫衆人看熱鬧了。
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再想低調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将事情追究到底。
齊少凡忽然一反常态,伸手虛扶了禦膳房總管一把,一副對事不對人的态度,和聲開口說到:“總管大人不必憤慨,本宮方才也是一時氣盛。今日這事本宮必定是要追究到底的!”
“若追查出來确實與禦膳房的人有關,本宮打罰了你,也是主子給奴才的恩賜,你當感恩戴德。若追查出來與禦膳房的人無關,本宮也定不會白白叫你受了這個冤屈。”
她說完就站直了,看也不看旁人,淡然的開口說到:“去請慎刑司的何大人。”
“是!”小六子比較機靈,為了給齊少凡壯威,回答的十分響亮。不過娘娘現在孤立無援,他不能走開,因此就給身側的小佩子使了個眼色,小佩子明白過來,趕快撥開人群去了。
齊少凡又看了一眼圍觀的衆人,淡淡的說到:“還圍在這裏幹什麽,主子吩咐的事都做完了是吧?”
衆看熱鬧的宮女太監聞言,都心虛的退了開來。
但禦膳房的人還堵在後面,不讓她離開。她見狀也沒惱,就順勢朝禦膳房裏走了進去,嬷嬷等人趕快跟上。禦膳房總管不得已,也跟着走了進去。
看熱鬧的衆人雖然還想看熱鬧,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跟着進裏屋,有的好事的還湊在門口,不好事的這時就趁機離開了。
齊少凡走到茶房裏,不客氣的在主座上坐了下來。
小六子也不用人吩咐,就給她奉上了茶水。
齊少凡贊許的看了他兩眼,端起茶,看也不看禦膳房總管,自顧自的喝着茶。
透過寬敞的窗子,魏青看着她支着腮,有些懶懶的歪在椅背裏。這樣失儀的姿勢,在她做來,卻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威儀在裏面。一支梨花橫在窗畔,飛花飄零間,越發襯托得窗裏的人美得如詩如畫。
一盞茶的功夫,慎刑司女官就帶着人趕過來了,随之而來的還有皇後。
馮善也跟着陳震趕過來了,陳震并沒有多說,所以馮善并不知道禦膳房發生了什麽事,此時和魏青并肩立在廊下,看着一片平靜的禦膳房,就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王爺叫我來禦膳房做什麽?”
魏青從扶欄上收回手,負在身後,過了一會,才淡淡的道:“沒什麽,叫馮大人來陪本王喝一杯。”
馮善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腦袋,沒想通,最終作罷的一笑:“好啊……”
“走吧……”
魏青等人這就無聲的離開了。
齊少凡倒是沒想到會驚動皇後。
禦膳房總管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一看到皇後就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跪下了,先發制人的将她給告了:“……绾妃娘娘不問青紅皂白就對奴才動手,皇後娘娘可要為奴才做主啊。”
皇後看了齊少凡一眼,質問到:“绾妃,可有此事?”
齊少凡站起來向她福了福,避重就輕的轉移了話頭,看向慎刑司女官何大人:“今日敢朝本宮的膳食裏放老鼠,明日指不定就要給皇上的膳食裏放鶴頂紅了。我也并非無的放矢,膳食關乎皇上、太後、各位貴人的安危,不是小事。何大人可要查清此事,将隐患杜絕于源頭。”
何大人連忙拱手應到:“下官領命。”
齊少凡四兩撥千斤,對皇後的質問避而不談。皇後看着她,眼裏露出一抹鋒芒,目光裏上下将她重新打量了一番,好似對她刮目相看了一般。
“敢往主子的膳食裏放老鼠,簡直是膽大至極。玉總管你可要好好配合慎刑司調查此事。”
她沒有質問齊少凡的避而不答,卻也沒有就此放過這個問題。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就看向了齊少凡:“身為貴妃,不問緣由濫用私刑,绾妃你可知錯?”
齊少凡并沒有傷到玉總管,皇後這樣直接問罪,明顯是小題大做找她的錯處。
之前玉嫔的事件中,她就知道皇後不是個好相與的。此時抓到了她的把柄,怎麽會不趁機落井下石?這算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如今皇上不在宮中,皇後把持後宮,與皇後鬥,無疑與自讨苦吃。
齊少凡心裏權衡了一番,也沒有做無謂的掙紮,當即就認了錯:“多謝皇後娘娘教誨……”
大概是她的态度讓皇後舒了心,皇後也就收起了話語中的鋒芒,擺出一副公正的态度,說到:“好了,既是绾妃你有錯在先,本宮就罰你禁足一個月,回你的怡華宮好好面壁思過吧。其餘的事,待何大人查清真相,再行議論。都散了吧!”
看到皇後站起來就要走,齊少凡忙也一擡手道:“慢着。”
禁足對于她來說沒什麽,禁個十年半載她都無所謂,反正她就愛窩在自家睡懶覺。
但這樣的懲罰卻是意味着将她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明明有理的是她,結果還被禁足。那不但沒能立威,反而還會成為所有妃嫔中的笑柄。
她鬧了這麽一場,可不是為了自取其辱的。
皇後停住了腳步,重新坐了下來,端着莊重威儀的範,挑眉道:“绾妃對此事還有異議?”
“當然有異議,皇後娘娘的處罰,臣妾不服。”平日裏不計較能彰顯她的大度,但此時不計較,就是軟弱可欺,那來日人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踩上她一腳了。
“事情尚未查清,皇後娘娘就急着處罰臣妾?陷害本宮之事,到底是不是禦膳房所為,還沒有确定,那麽又怎麽知道臣妾到底有沒有教訓錯人呢?如果查出來确實是他們所為,那皇後白白處罰了臣妾,回頭是不是要輕飄飄的對臣妾說一句委屈了就了事了呢?”
54,夜半驚魂
“皇後娘娘也知道,臣妾有幸得太後娘娘青睐,陪着太後娘娘禮佛。臣妾不過教訓幾句奴才,皇後娘娘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要将臣妾禁足。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後娘娘是對太後有意見呢。”
皇後手中的茶盞“啪”的一聲頓在了案上,目光冰冷的看了齊少凡片刻,然後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齊少凡的面前,從頭到腳打量了她許久,才開口道:“敢擡出太後威脅本宮,绾妃你真是讓本宮刮目相看了。”
齊少凡屈身一禮:“臣妾沒有這個意思。”
皇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又冷冷的看了玉總管一眼,冷漠的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待事情查清了再說吧。”
她一甩袖子,雙手并在腹前,步态威儀的走出了茶房。
“恭送皇後娘娘……”齊少凡和玉總管朝着她的背影福了福。待皇後走遠,齊少凡轉頭看了一眼玉總管,玉總管沒能得逞,臉上還挂着惱恨,但再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跟她對上,只垂着頭望着地面。
齊少凡沖他淡淡的一笑,也沒多說,轉身也離開了禦膳房。
一路上,嬷嬷等人皆是興高采烈,初夏圍着齊少凡蹦蹦跳跳,雙手豎着大拇指嘆道:“娘娘您好厲害啊,您以前可不會跟皇後娘娘對上……”
齊少凡慢慢走着,擡起頭看了一眼鳳陽宮的方向。
那是後廷中除了皇上的太和殿外,最巍峨壯麗的一座宮殿。此刻,瑰麗的綠瓦紅牆中九鳳朝陽的飛檐,高高向天,那是象征着母儀天下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的居所。
皇後方才刁難她,恐怕是因為她失了寵,卻還挂着一個貴妃的名號吧?
不過,皇後倒是沉得住氣,被她頂撞,也沒有暴跳如雷。果然,這宮裏能走到最後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角色。
皇後今天是暫時放過她了,可是以後若有機會,只怕會變本加厲的讨回來。
齊少凡回頭看了一眼來路,直聳雲天的高牆将她隔絕在冗長狹窄的宮道上,後方沒有退路,前方漫長無盡頭。
她要的平靜,還會回來嗎?
回了怡華宮,書蘭在小廚房弄了些吃的,齊少凡簡單的用過膳,就回了寝殿準備,她接下來還要跟姚修容去翰林院走一趟。一切準備妥當,吃過晚膳她就睡下了。
夜靜更深的時候,一陣風吹開了帳幔。
忽如其來的涼意從肌膚一直蔓延到了骨頭裏,齊少凡只覺得身上好似壓了一座大山,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使勁的掙紮,想要展開手腳,可是全身都好像被禁锢住了,使盡渾身力氣也無法動彈一毫。
“……”
半夢半醒的意識裏,她知道自己是鬼壓床,所以拼了命的想要醒過來。
終于,她醒過來了,她從床上彈坐起來,捂着胸口喘息着。感覺到手和腳都是一片麻木,她錘了錘發木的腿,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大概是睡着了之後,手壓到了心髒,才會産生鬼壓床的現象。她也沒想要驚動外面的嬷嬷,轉身想拿帕子擦汗。卻在這時,窗子上忽然映入了一個黑影。
要不是那黑影走得慢,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剛剛才從噩夢中驚醒,濃重的夜色中,寬闊無邊的房間裏靜的落針可聞。看着映在窗上慢慢移動的黑影,她驚得整個人都失去了反應。
直到那個黑影慢慢的消失在屋角,她的眼珠子才轉了轉。
陡然間,一股寒氣沿着腳底一直爬上了脊背。
她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她終于反應過來。
也顧不得什麽,她爬起來抓了件衣服披上,快步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向茫茫的夜色中一看,就看到那個黑影恰好消失在庭院拐角的芭蕉樹影的後面。
“嬷嬷!”
“初夏!”
“小六子……”
她啪的關上窗子,大喊起來。只聽到外面一陣忙亂,很快,嬷嬷率先舉着蠟進來了。
“娘娘,怎麽了?”
初夏也随後走進來,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嘟囔道:“娘娘,發生什麽事了?”
“快讓小六子出去看看,剛才不知是人是鬼,從本宮的窗前走過去了。”
“啊……”聽到鬼字,初夏吓得瞬間就醒了,一把抓住了嬷嬷的胳膊,嬷嬷瞪了她一眼,甩開了她,對着剛趕到的小六子、小佩子、書蘭等人問到:“你們剛才有人經過娘娘的寝殿嗎?”
書蘭等人都驚訝的搖了搖頭:“沒有啊,聽到娘娘叫喚,這才剛起來呢。”
小六子忍不住問到:“發生什麽事了?”
嬷嬷神色不定的看了眼齊少凡,才沉聲道:“剛才有人從娘娘的寝殿外面走過。”
“啊?”小六子等人也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嬷嬷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向外面瞧了瞧,寧靜的院落在昏暗的夜色中悄無聲息,偶有樹影随風婆娑。她走回來,忍不住問到:“娘娘,會不會是您看錯了?”
齊少凡沉眸望着窗外夜色下那叢如鬼似魅的芭蕉,半晌才搖了搖頭,她敢肯定自己沒有看錯。
“沒有,我看得清清楚楚。”
嬷嬷等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驚悚。
一陣涼風吹進來,空氣裏忽然彌漫開無邊的涼意。初夏背上一麻,猛地抓住了嬷嬷的胳膊,有些結巴的說到:“該、該不會是有、有鬼吧?”
“呸!瞎說什麽!”嬷嬷氣得作勢要打她,初夏吓得縮起了脖子趕緊求饒:“嬷嬷饒命,奴婢瞎說的……”
“這些怪力亂神的話,能随便說嗎?”
“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瞎說了……”
“以後再瞎說就撕了你的嘴。”
“是是……”
“……”
齊少凡轉頭吩咐小六子:“小六子,小佩子,你們兩個去看看!”
“是。”小六子,小佩子兩人趕緊按照吩咐,打着燈籠将宮裏上下各種角落都翻了一遍,只是折騰了半天,卻一無所獲,根本沒有人。
幾個人得到這個結果,都是驚疑不定。
齊少凡站在夜色下,望着庭院許久。如果是人,只怕也早就走了。如果不是人,自然也找不到人。
55,她看見了什麽?
她從芭蕉叢收回視線,又看了看庭院裏巍峨的宮牆。這麽高的牆,竟然阻擋不了‘他’。
若是鬼還好,若是人,才可怕。
“……算了,都去睡吧。”
“……”書蘭幾個面面相觑,卻站着沒有動。
嬷嬷猶豫了一下,問到:“娘娘,要不要留個人陪着你?”
齊少凡不習慣跟別人睡,搖頭道:“不必了,都去睡吧。”
嬷嬷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便點頭道:“好,老奴就在外邊,娘娘有事就喊老奴。”
齊少凡點了點頭,嬷嬷這才帶着初夏等人,舉着蠟燭出去了。
随着門被關上,屋裏重新陷入黑暗,齊少凡走回床上躺下,心裏卻依然突突的。
她望着夜色中朦胧的宮殿,紗幔輕飛,她忽然覺得一切都好陌生。
“齊少凡,好好睡吧,別胡思亂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一番,心重新落回肚子裏,她安然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再次被一陣涼意驚醒,她迷糊的坐起來,赫然看到窗子上映着一個黑影。
她吓得一抖,後腦咚的撞在了床欄上。大概是這聲響驚動了外面的黑影,那個黑影飛快的從窗外跑過,最終消失。
齊少凡這下子徹底給吓醒了,可以肯定,外面的黑影是人,不是鬼。但今晚之前已經驚動了人,他還敢再次出現,這個人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而且,先前沒有找出他來,顯然是離開了怡華宮。小六子等人檢查過門窗,都關的很嚴實,這人再次出現,真的是翻宮牆進來的嗎?
齊少凡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架在火上煎烤,但她也顧不得害怕了。她飛快的披上衣服,打開窗子向外一看,這一次,她反應的快,在那個黑影離開之前就追了過來。
因此她終于看清了,那個黑影是個穿宮女衣服的人。
“是誰!給我站住!”
齊少凡喊出這一嗓子,喉嚨顫抖的幾乎有些破音。她再不猶疑,翻上窗戶就跳下了屋廊,直直的朝那個宮女消失的方向追去。
可惜的是那人實在太敏捷,聽到她這聲呼喊,立即就加快了腳步,待齊少凡拐過那叢芭蕉,前方茫茫的夜色下,已經不見了人影。
“娘娘……”
“娘娘……”
聽到動靜,嬷嬷等人都被驚醒,不一會的功夫就全都氣勢洶湧的趕了出來。
看到娘娘臉色發白,扶着紅漆柱喘息,嬷嬷趕忙将手裏的燈籠遞給一旁的初夏,替齊少凡将外衣裹好,一邊吃驚的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