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娘娘,是怎麽回事?”
齊少凡回頭看了看站在嬷嬷身後的初夏和書蘭,兩人都穿着白色的亵衣,頭發都有些淩亂,顯見是剛起床。
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了視線。
那個在她窗外鬼鬼祟祟的‘宮女’到底是外面的人,還是她宮裏的人,現在還不确定。她想了想,也就沒有多說。
“算了,我大概是夢魇了。”
“啊?”嬷嬷等人都有些不信,小六子湊過來,看了看她的臉色,擔憂的道:“娘娘,真的沒事嗎?”
齊少凡回看了他一眼,開口道:“這樣吧,嬷嬷留下來陪我,書蘭和初夏去守着大門,小六子你和小佩子将宮裏宮外到處都再搜一遍,看有沒有可疑人等。”
聽到她這麽說,衆人臉上都露出了惶恐,娘娘的意思是,先前那個“黑影”又來了嗎?但他們也沒有耽擱,馬上領命去了。
齊少凡被嬷嬷扶着回了寝殿,嬷嬷打了盆熱水來,邊給她擦臉,邊擔憂的問到:“娘娘,是不是您又看見了什麽?”
齊少凡點了點頭。
“是個宮女……”
“……”嬷嬷擰着毛巾的手忽然不動了,驚恐的看着齊少凡。
齊少凡也與她對視了片刻,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杯送到唇邊,她卻沒心情喝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放下茶杯,有些沉重的開口說到:“雖然不知道那個宮女在我窗外鬼鬼祟祟是什麽目的,但我們怡華宮的宮牆不是擺設,所以,這個人,一定有些能耐。”
嬷嬷手裏的毛巾啪的掉進了水盆裏,水濺了出來,她惶恐的問到:“那怎麽辦?”
齊少凡扶着額頭沉吟着,這時,外面傳來響動,兩人擡頭,就見是小六子等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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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奴才仔細搜遍了每一個角落,沒有任何人影。”
怕她不信似的,小佩子也跟着附和:“都找過了,樹底下也翻過了,沒有人……”
這是意料之中的,齊少凡沉吟了片刻,擡頭問到:“什麽時辰了?”
小六子答道:“寅時三刻了。”
齊少凡就對他們揮了揮手說:“你們都下去休息吧。初夏留下來。”
初夏忙不疊點頭:“是。”
嬷嬷有些不放心,詢問到:“娘娘,老奴給您點上安神香吧?”齊少凡想了想就點了頭,今夜對她的驚吓确實不小。
嬷嬷馬上去拿了安神香來點上。初夏則抱了被子進來,鋪在榻上。
嬷嬷點好了香,就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囑咐道:“可別淨顧着自己睡,緊着點娘娘,知道嗎?”
初夏丢下枕頭,對她長身一揖,砸着嘴說到:“知道啦,嬷嬷!”
嬷嬷看她嫌她啰嗦,戳了下她的腦門,罵了句‘死丫頭’這就向齊少凡告退了出去。
初夏服侍齊少凡躺回床上,一個箭步彈回自己的榻上,扯過被子蒙住頭,只露出兩個眼睛,朝齊少凡說到:“娘娘,我們點燈睡吧,如果有不幹淨的東西,看到燈會害怕的。”
齊少凡看了她一會,忽然坐起來,指着她後面說到:“你後面有人!”
“啊——”初夏一聽,吓得看都不敢看,抱着頭一個骨碌就從榻上滾了下來,“有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齊少凡頓時笑得前仰後合:“你膽子也太小了吧!”
嬷嬷才剛爬到床上,就聽到裏屋一聲慘叫,吓得鞋都沒穿,就推門沖了進來:“發生什麽事了,發生什麽事了?”
56,驚魂不斷
初夏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娘娘在逗她,她氣得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嗚嗚……娘娘,您太過分了!”
嬷嬷愣了一下,方才明白過來,立即拉下了臉,将初夏從地上拉起來,虎着臉訓斥道:“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娘娘跟你開個玩笑,你就吓成這個樣子。真碰上事了,那還能指望你?還不快起來!”
初夏抹幹眼淚,就着嬷嬷的拉扯順勢站了起來,垂着腦袋沮喪的說到:“奴婢本來就膽子小……”
齊少凡抱着枕頭,還趴在床上笑。
初夏看着她,就有些羞惱了,恨恨的跺了跺腳說到:“娘娘,您還笑!”
齊少凡收起笑容說到:“不笑了,睡吧。”
她躺下來,将被子拉到胸口,雙手壓在被子上,這就閉上了眼睛。
嬷嬷走過來給她壓了壓被角,又走回初夏旁邊,壓低聲音警告到:“好好服侍娘娘。”
初夏快速蹿到床上,拉過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團,沖嬷嬷可憐兮兮的拱着手作揖,哀求說到:“出去帶上門,多謝嬷嬷了。”
嬷嬷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麽,出去帶上了門。
門才合上,齊少凡忽然睜開眼睛,雙眼無神的盯着天花板,說到:“初夏,告訴你一件事。”
初夏立即将腦袋縮進被子裏,過了一會兒,意識到這樣不妥,她又從側面露出兩只眼睛,看向齊少凡,又害怕又緊張的問到:“什、什麽事啊?”
齊少凡翻了個身,面向她,擡手支着臉頰,一字一頓認真的說到:“其實,我是鬼。”
初夏一開始還沒反應,跟她對視了良久,眼睛慢慢一點點瞪大,一副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的表情。最後,她嗚咽一聲,将整個頭都蒙進了被子裏,哀嚎到:“娘娘,求您就別再消遣奴婢啦……”
齊少凡就翻了個身,撈過枕頭抱在懷裏,嘆息了一聲,她說得實話,竟然沒人相信。
“行了,睡覺吧。”
齊少凡別的不好,就是心寬。不一會,她就睡了過去。
初夏膽子小,被她吓了一頓總覺得屋子裏有人,吓得悶在被子翻來覆去,過了好久,才睡了過去。
屋子裏重新歸于安靜,春夜風大,即使窗子已經被關上,仍有風漏了進來,窗紙嗒嗒的拍打在窗子上,案上的燭火被吹得搖擺不定,桌椅的影子也随之晃動不止。
風吹了一夜,窗子也響了一夜,但是大概是太累的緣故,兩個人都睡得很沉。
直到外面忽然爆發出“哐啷”一聲巨響,齊少凡從睡夢中驚得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初夏也一樣吓得從床上蹿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她滿眼驚恐的抱着腦袋,滿眼的驚恐中還帶着三分剛睡醒的茫然。
齊少凡的心髒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她驚疑不定的盯着窗子。
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那聲聲音好像是屋頂上的瓦片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的聲音。
她看了初夏一眼,初夏臉色煞白,大概是她的緊張感染到初夏了,初夏渾身發僵的坐着,屏着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齊少凡估計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她一時沒有說話,豎起耳朵聽着窗外的動靜,聽聲音的來源,是屋後的方向。
她靜聽了片刻,除了嗚嗚的風聲,外面已經沒有任何動靜。
直過了一會,她才轉頭對初夏說到:“你出去看看。”
初夏完全不敢動彈了,雖然坐在榻上,卻用被子将自己整個都裹成了一個粽子。聽到她的吩咐,她眼裏的驚恐瞬間放大,她哆嗦着說到:“奴、奴婢、去叫、叫嬷嬷好嗎……”
齊少凡白了她一眼,真是靠不住。
她只得掀開被子,自己去看。
她走到後窗,先小心的打開了一扇縫隙,朝外面看了下,發現沒什麽人,她才将窗戶全部打開。
一低頭,就看到窗下的走廊上果然躺着幾塊碎瓦片。
初夏這時才瑟瑟縮縮的來到她身後,探出個腦袋,聲音裏帶着顫音說到:“到底是怎麽了啊?”說完,她也看到了地上的碎瓦片,看到只是瓦片鬧出的動靜,她好似總算回了魂,站直了身子,拍着胸脯說到,“原來是風把瓦吹下來了啊,吓死奴婢了。”
“……”
齊少凡盯着地上的瓦片看了好一會,才擡頭看向屋檐,就算風大,也不可能會将瓦片吹到走廊裏來。
她看向後院,漆黑的後院幾乎什麽也看不見,只有風聲嗚嗚咽咽的吹過耳畔,莫名的讓人後背發寒。
初夏這時已經不害怕了,大概是太困,打了個哈欠,走過來扶她:“娘娘,沒事呢,快睡覺吧。明日裏讓小六子修一修就好了。”
“嗯。”齊少凡關上窗子,轉身回到床前。初夏打着哈欠,替她掀開了被子,被子才一抖開,一條又黑又長的東西被抖得飛出來。兩人幾乎魂都要吓飛了,初夏是一個哈欠打到一半,臉色忽然劇變,發出一聲驚叫。
“啊——什麽東西!”
齊少凡就站在床的正前面,要不是她反應敏捷,那個東西就該砸她臉上了。
待她看清落在地上的是什麽,她幾乎同時和初夏撲上去抱住了彼此,然後就慘叫出聲:“媽呀,蛇,救命啊,嬷嬷、嬷嬷,快來救命啊!”
“有蛇啊,來人啊……”
那條蛇顯然也被兩人的慘嚎給吓壞了,幾個游走,一骨碌就消失在桌子底下了。
等嬷嬷和小六子等人沖進來,蛇已經沒影了。看到齊少凡和初夏兩人抱做一團瑟瑟發抖,嬷嬷等人趕緊上來安慰,小六子和小佩子皆是大驚失色,兩人搬開桌椅,到處翻找。
“怎麽會有蛇呢,不是看錯了吧,蛇在那裏?”
齊少凡接過嬷嬷遞來的茶,喝了幾口熱茶,才終于緩過一口氣來,她驚魂未定的臉上一片慘白,有些脫力的指了指窗下的妝臺:“鑽進去了……”
小六子和小佩子趕緊齊力将妝臺擡開翻找。
嬷嬷不敢置信的低喃到:“怎麽會有蛇呢?”
書蘭給初夏拍着背,臉上也是一片凝重:“就算是花園裏的蛇爬進來了,現在也不該是蛇出洞的季節呀?”
“啊,找到了!”小六子忽然一聲驚呼,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衆人一看,就見他手裏抓着一條粗長的黑蛇。看蛇的頭型,這蛇是無毒的。
幾個人面面相觑,然後一齊将目光投向了齊少凡。
57,與皇後的較量
齊少凡身子有點發軟的在桌邊坐下來,最後一點睡意也消失了。她忽然明白過來,今夜一連串裝神弄鬼的事情,并不是什麽奸細來探秘,而是為了恐吓她。
到底是誰,在恐吓她?
她看了一眼初夏和書蘭,又看了一眼窗外,月亮已經沉了下去,很快就要天亮了。就算是要恐吓她,今晚應該不會再來了?
她沉默了一會,嗓音有些沙啞的說到:“好了,你們都去休息吧。初夏也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娘娘,您要緊嗎?”嬷嬷面露憂色,根本不放心她。
小六子和小佩子将桌椅都擺回原位,這時小六子走到齊少凡的面前,舉了舉手上的蛇,小心的問到:“娘娘,這個怎麽處理?”
“你看着辦吧。”
“哦……那扔到廚房去,明天炖個蛇羹來吃……”
齊少凡緊繃的心因為他這句話,不由得松了松。她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一點,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六子。
而嬷嬷見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吃,朝他後腦勺就給了一巴掌:“你還有心情吃?”
小六子摸了摸後腦勺,讪讪的沖着衆人笑了笑。
凝重的氣氛終于瓦解了。
齊少凡慢慢的站起來,拍了拍嬷嬷的肩膀,輕松的道:“好了,該幹嘛幹嘛去都……”
“那奴才就告退了……”
幾個人遲疑着,互相看了幾眼,見娘娘的意思很堅定,也就不再逗留。
所有人都再次離開,齊少凡望着跳躍的燭火,再也沒有了睡意。剛剛床上出現了蛇,她現在也不敢去床上睡了,她就在榻上歪着。直到天光微霁,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又一陣喧嘩将她給驚醒了。
從榻上坐起來,就隔着窗子看到嬷嬷、初夏正跟一個宮女吵吵嚷嚷的往她的寝殿來了,她起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仔細一看,這個宮女原來是皇後的侍女翠玲,幾步間,兩方人就碰了頭。
看到齊少凡一副剛起的樣子,翠玲一張臉上頓時浮起了嘲諷,她不客氣的推開嬷嬷和初夏,徑直走到齊少凡面前,昂着頭,連禮也不行一個,就冷笑道:
“貴妃好大的派頭,就是皇後娘娘都不敢睡到此時,知道的,說是娘娘沒有規矩。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昨夜承受聖恩了呢。”
齊少凡一夜沒睡好,額角跳跳的痛,聽到她的諷刺,卻也沒動怒。昨天,皇後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和奴才争執,會有失身份。
她看了嬷嬷一眼,嬷嬷不敢貿然得罪皇後的人,正焦急着,接到她的眼神,馬上會意,連忙笑着問到:“姑姑來,到底是為了何事?”
翠玲見齊少凡沒說話,越發得瑟起來,目光十分不敬的在齊少凡身上梭來梭去。嗤道:“這宮裏人人都要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請安,唯獨你們貴妃好大的派頭啊,不給太後請安也就罷了,太後慣的你,但是皇後娘娘允許你不過去請安了嗎?也不看看,這都什麽點兒了,居然還在睡覺。”
齊少凡頓時明白過來,她昨天得罪了皇後,皇後這是來給她立規矩來了。
只是她從來這個異世起,就是養病狀态。也沒人提醒她要給皇後請安,所以她就忽略了這個問題。
這個宮女敢這麽跟她說話,想必也是皇後授意。
現在是她不占理,皇後恐怕正等着拿她的錯處。皇上不在宮裏,皇後坐鎮後宮。所以,她現在只能屈服,否則等着她的不是禁足就是打入冷宮了。
她也沒有跟一個奴才一般見識,對嬷嬷說到:“給我更衣,去向皇後請安。”
“是。”嬷嬷這就轉向翠玲陪着笑臉說到,“我們娘娘待會就去向皇後請安,勞煩姑姑走一趟了,姑姑請先回去吧。”
翠玲冷哼了一聲:“算你們識相!”
說完就趾高氣昂的走掉了。
初夏氣得對她背影啐了一口:“呸,狗仗人勢的東西,有朝一日,要叫你給我們娘娘端洗腳水!”
嬷嬷朝她後腦拍了一掌:“還嫌娘娘事不夠多嗎?”
初夏扶着後腦惱恨的說到:“她這麽侮辱娘娘,簡直太過分了!”
“那你又能把她怎麽樣,該忍的就要忍着,否則會給娘娘招禍的,你懂嗎?”
“……行行行,不就是忍忍忍嘛?奴婢懂了。”
兩人跟着齊少凡進了屋,嬷嬷給齊少凡梳頭,初夏打水給她洗漱。很快,齊少凡就收拾齊妥了。最後站起來,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眼底兩塊烏青,昨夜沒睡好,黑眼袋都長出來了。
嬷嬷見狀,嘆息着說到:“娘娘,可要老奴去弄個雞蛋來給您敷敷?”
“算了,又不是去見皇上。”
再說,就是見皇上,她也沒必要打扮。
她看了看鏡子,幹脆把頭上的珠花換成了一根玉釵。
本來就長得這麽漂亮,再打扮的這麽漂亮,皇後待會兒會嫉妒的吃不下飯。
思忖了一下,她又往臉上抹了些粉,順道往嘴唇上也塗了些。再一看鏡子裏,一張臉白的像張紙,平添幾分虛弱。
她滿意的點點頭:“走吧。”
她也沒多帶人,只帶了嬷嬷就到了鳳陽宮。皇後正端坐在榻上寫字,聽了禀告,眼皮也沒擡一下,不緊不慢的說到:“不懂規矩就要學,今日裏,你就在外面跪着吧。等你明白了什麽是規矩再起來。”
齊少凡沒有露出一分不滿,皇後話音一落,她就在簾子外面跪下了,微微的咳嗽着說到:“皇後娘娘教訓的是,也是臣妾常年卧病在床,這才忘了規矩,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甘願受罰……咳咳咳……”
皇後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淡笑,手中的筆也沒停,淡淡道:“绾妃,在本宮面前,你就不必裝了。”
齊少凡在心裏罵了句老狐貍,沒有吭聲。
有時候沉默比辯解更有力。
皇後放下筆,宮女端了水給她淨了手,她這才走出來,走到齊少凡面前,微微俯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端詳了一會她的臉色,似笑非笑道:“好一個美人,當真是我見猶憐。只可惜了。……好好跪着吧,本宮該去伺候太後用午膳了。”
她說完,松開齊少凡,帶着宮女走了。
58,到底是誰在恐吓她?
一直目送皇後走遠,齊少凡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嬷嬷看見她這副模樣,眼圈都紅了:“娘娘,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齊少凡嘆息道:“沒事。”
她看了看嬷嬷,嬷嬷一大把年紀了,也跟着跪在一邊。
她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麽,其實也不需要佯裝,她本來就疲憊不堪。她閉上眼睛,默默的跪着。
可能是聽到了風聲,不多時,就有好事的妃嫔借着來看皇後的名頭故意來看熱鬧。
齊少凡也沒搭理她們。
那些妃嫔來一批,走一批,最後,也就沒有人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膝蓋陣陣發疼。齊少凡才睜開眼睛,雖然有陽光照射着,但漢白玉的地石仍是透骨的涼,地石上的寒氣透過衣裙,涼的她連骨髓都痛了起來。
但她也只能繼續煎熬着,差不多挨了兩個時辰。皇後才從壽康宮回來。
“行了,你起來吧。”
齊少凡扶着嬷嬷的手,慢慢的站了起來。
直到腰背完完全全的挺直了,她才擡頭看向皇後。
皇後見她看來,唇角浮動着點點勝利的快意,但她也沒讓自己的情緒過多的展露在臉上,收起眼裏的鋒芒,優雅端方的說到:
“本宮也并非有意為難你,國有國法,宮有宮規,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後宮裏的女人代表都的是皇家的顏面,一言一行都是天下人的表率。你日後需得恪守本分,莫要再失了德行。可明白了?”
“臣妾謝皇後教誨。”
“行了,回去吧。”
齊少凡沒有再多說,又擡起頭與皇後對視了一眼,這就轉身走了。出了鳳陽宮,她就撐不住了,挺直的腰背佝偻下來,半個身子的重力都壓在了嬷嬷的身上。
嬷嬷眼圈都紅了:“娘娘,您不要緊吧?”
齊少凡回頭看了一眼鳳陽宮。
她要的其實一直不多,不過是平靜。可是現在她終于發現,在這座皇宮裏,根本就沒有平靜可言。
如果自己要的,別人不能給,那就要自己,去争!
如果平靜是奢望,那麽立在衆星捧月的巅峰享受所有人匍匐在腳下的膜拜也不錯。
盛陽下華麗的宮殿,在她的眼裏漸漸變的巍峨起來,她的眸子裏燃起了熾烈的光芒。
她想,做個皇後好像也不錯。
“娘娘,您……在看什麽?”
“沒什麽。”
……
齊少凡被嬷嬷攙扶着回了怡華宮。兩人一進門,初夏就迎上來說到:“娘娘,方才富貴過來傳話,說是姚修容已經向皇後請了旨,定了後天去翰林院。”
齊少凡聽到“請旨”兩個字,又沉默了一下。
她知道後宮妃嫔要出宮都要向皇後請旨,只是并沒有親身經歷過。此時看來,皇後管理六宮,手中的權勢真的不容小觑。
若她永遠這樣無所依仗,皇後真要收拾她,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吧?
“我知道了。”
初夏很開心,還想再說些什麽,嬷嬷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察覺到娘娘臉色不好,立即就息了聲。
謝绾的根基本身就不好,昨夜受了驚吓,今天又被皇後這番磋磨,齊少凡真的病了。
她渾身沒有一點精神,渾渾噩噩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猛地被一聲聲響給驚醒。
她強撐着身子坐起來,看着被風吹得大開的窗戶。看了好久,困倦襲來,她又倒了下去。
這一夜,與昨夜一樣,并不是一個安寧夜。
不是窗戶被風吹開,就是門被風吹開。
齊少凡身上沒勁,也懶得起來,她猜測是有人在恐吓她,但對方形如鬼魅,根本覓不到蹤影,所以對方的恐吓,她除了收下也別無他法。
連着兩夜,都不得安寧。
淩晨時,不知從哪裏蹿進來一只野貓。終于惹惱了齊少凡。
齊少凡氣得一個枕頭扔過去,野貓吓得慘嚎一聲,一個箭步從窗臺蹿了出去,消失在夜色裏。
齊少凡打開門,來到西次間拍起了嬷嬷的門。
不一會,嬷嬷就打開門出來了,大半夜被吵醒,嬷嬷很是驚訝:“娘娘,有什麽事嗎?難道,又看到黑影了?”
小六子等人聽到拍門聲,知道出事了,也趕緊跟着起來趕過來了。
齊少凡沒有說話,但衆人從她的神情裏已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大家都是一臉的驚疑不定。
初夏忽然小聲嘀咕道:“該、該不會是小翠回來索命了吧?”
聽到小翠兩個字,齊少凡愣了愣,只覺得初夏這句話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如此不遺餘力的恐吓她,必是跟她有深仇大恨。
宮裏跟她有仇的人,應該也有。不過真正要花力氣來對付她,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這時想來,仇怨最深的,應該算是小翠那檔子事了。
難道,恐吓她的是謝靈玉背後的那幫人?
謝靈玉如今被打入冷宮自身難保,肯定不會是她。
那麽,會是……謝靈玉的主子?
齊少凡打了一個冷戰。
想到這裏,她忽然有如頓悟,那日膳食裏出現老鼠,也必定是這人所為!
如果說,恐吓她的人真是謝靈玉的主子,那這個人真的很不簡單。他能安插人手進入禦膳房,往她的膳食裏放老鼠,還讓人查不出來。
他的權勢定然非同小可!
齊少凡有些失神,雙手不由自主的絞在了一起。
她現在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嬷嬷拿了披風給齊少凡裹上,又倒了熱茶給她暖手。如今的情況,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見齊少凡聽了初夏的話,就陷入了沉思,她不由得嘆息道:“初夏,你別胡說八道!小翠的死那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跟我們娘娘沒有關系。娘娘如今精神本來就不好,你嘴巴子放牢靠些。”
初夏嘟了嘟嘴,也就沒有再多說。
一群人也沒有主意,只是幹坐着。這樣也不妥。嬷嬷想了想就道:“娘娘,還是要休息的,要不老奴給您點上安神香吧?”
也不等齊少凡答應,嬷嬷就去拿了安神香點上。
不成形的猜測對于她現在的困境也沒有任何幫助,齊少凡收回思緒,無力的擺了擺手,揮退了衆人。
但這一夜仍然是個不眠夜,又是到了天亮,齊少凡才睡了個囫囵覺。因為皇後已經發了話,她又要去鳳陽宮請安,整個人就越發的沒有了精神。
從鳳陽宮回來,齊少凡順道去了太醫院,決定找常言給她開點安神藥。
到了禦藥房,常言正和行南王在下棋。
王爺似乎和常太醫相交甚密。
59,下棋起疑心
常言一擡頭看到她,連忙起身跑過來朝她躬身施禮:“下官拜見貴妃娘娘,真是貴腳踏賤地啊,……咦,娘娘您臉色不太好啊?”
他說話間,給齊少凡搬了張凳子。齊少凡坐下來,沖魏青笑了笑,算是招呼。又轉頭說到:“正是呢,本宮最近睡眠很不好,正是想讓太醫給本宮看看。”
常言聽了這話,就示意她伸出手。
齊少凡将手伸給他,他先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氣色,她臉色蒼白,眼底一片淤青,面上明顯是驚怯之症。
他又給她細細的號過脈,才斷定了病症:“娘娘這是受了極大的驚吓,導致心神不寧,下官給娘娘開些舒心寧神的藥物吃着。”
“好,那就有勞太醫了。”
常言點點頭,說到:“下官去寫方子,給娘娘開藥。”
他說完便邁步進了禦藥房。
庭院裏只剩下齊少凡和魏青,魏青看了她一眼,她臉上不見笑容,原本漂亮的眼睛裏也沒有了神采。這副樣子倒像是真病了。
他收回目光,捏起茶壺斟了杯茶遞給她,輕描淡寫的問到:“娘娘這是遇到什麽事了?”
齊少凡伸手接了茶,本來不想多說,突然想起他負責宮中守衛,也許能找他幫忙?
這麽一想,她便試探的說到:“本宮确實有事,王爺可願意幫本宮?”
“先說來聽聽。”
齊少凡聽見有戲,眼裏亮起了一點光,立即坐直了,也沒有隐瞞說到:“此事說來話長,恐怕還有些棘手。本宮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一到入夜,就到本宮窗外裝神弄鬼。——王爺,你負責宮中安危,不知道能不能替本宮揪出那人?”
魏青端起茶潤了潤唇,沉吟道:“本王只負責宮中安危,并不負責內宮紛争。若娘娘将那人揪出來送到本王面前,本王才能處置。”
齊少凡有些失望,但她也明白,王爺無權插手內宮裏的事。她點點頭,沒有再說話。支着腦袋,随手撥弄着桌上的棋子。
過了一會,魏青幹淨的聲線忽然傳來:“聽說娘娘棋藝超群,陪本王下一局吧。若贏了本王,本王倒可以考慮考慮。”
齊少凡眼神震了震,擡頭看他,他能越權幫她?
他修長的手指在棋盤上穿梭,一顆一顆的棋子從他指尖滑落,不一會兩方棋局都被他擺好了。
看他如此篤定的樣子,齊少凡心中就有些意動。
她想十個法子,都不如他直接抓人來得有效。
只是,棋藝高超的是謝绾,她是連棋子有多少顆都分不清,怎麽贏他?
齊少凡捏着下巴看了看棋局,又看了看他,随口問到:“王爺的棋藝厲害,還是常大人的棋藝厲害?”
魏青淡淡的開口道:“旗鼓相當吧。”
齊少凡心中立即有了計較,點點頭,又坐直了來,道貌岸然的說到:“其實本宮的棋藝并不精湛,只是旁人謬贊。本宮下棋有個規矩,需與兩人同時對弈,王爺可有意見?”
魏青納罕的看了她一眼,同時與兩人對弈?
下棋最是考究一個人的腦力,單對付一盤棋局,就需要下一步算計十步,她竟然能分神同時與兩人對戰?
他心中甚感震撼,看齊少凡的目光裏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欽佩之意,說話的語氣也帶上了兩分鄭重:“既然如此,本王讓你一車一馬。”
“好啊……”齊少凡可不會跟他客套,正巴不得。見常言正好抓了藥走出來,便對他招了招手:“常大人,來下棋。”
常言已經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也是滿眼欽佩,他快步走了過來萬分恭敬的說到:“真是沒有想到娘娘竟然是女中豪傑,下官身為男子,都沒有娘娘這樣的魄力啊。”
齊少凡擺着一臉深沉不說話,兩個男人見她這副樣子,也跟着嚴峻起來,将心中的輕視之意都收了起來。
三也沒有說多的廢話,擺了局棋,這就厮殺起來。
齊少凡特地要求魏青與常言分坐在她的兩側,兩人隔得遠,加上都一門心思的放在下棋上,誰也沒發現她是用他們二人的棋路對付彼此。
兩人的棋藝看起來确實不分伯仲,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分出勝負。
不過,漸漸的,常言就好像有些力不從心了。他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手放在膝頭上的手握着玉佩,一會松開,一會握緊,看着好像被難住了。
齊少凡又擡眼看了看魏青,他漂亮的手指捏着下巴,漆黑平靜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棋盤。
難道她押錯寶了?
王爺說她要贏了才幫她,看常言這個樣子,想要贏還有點玄,怎麽讓魏青輸給她呢?
對,擾亂他的思路。
齊少凡就跟魏青攀談起來:“王爺十六歲就去了邊關啊?一個兵營有多少人啊?”
魏青頭也沒擡,眼睛膠着在棋盤上:“嗯,看情況。”
“不打仗的時候,王爺住在哪裏啊?”
“将軍府。”
這個答案倒叫齊少凡生出一些意外,她還以為他一直住在軍營,原來還有将軍府?既然他住私宅,為何年紀一大把了不娶親?
再一想,齊少凡就想通了,他是皇子,他的婚事牽涉着很多問題,并不止是他個人的事,他自己做不了主,還得皇帝來給他做主。皇帝不給他指婚,他就只能打光棍。
齊少凡問了這麽多,看他仍然在心無旁骛的思索棋局,她心念一動,便問了一個敏感的話題:“王爺你有幾個通房丫頭啊?”
聽到這個問題,她清楚的看到魏青執棋的手頓在了半空,随即他的目光終于從棋局上轉到了她的臉上。
不知是不是她這個問題太侵犯隐-私,他的眼神深深的定在她的臉上。
齊少凡不動聲色的梭了一眼常言,他正冥思苦想,對兩人聊的話題充耳不聞。
她心想,這個問題也不算很侵犯隐-私吧?
“……是本宮逾越了,王爺就當本宮沒有問過!”齊少凡被他看得不自在,立即朝他嫣然一笑,将問題收了回來。
他大概是原本就沒想過要回答,所以她說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棋局上,又恢複了緘默。
“……”
三人繼續下棋。
好一會,常言沒有動靜了。
齊少凡側目看了看他,他好似被将住了,半天也不見動作。她還等着他的下一步棋,他不走,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走。于是她又心懷叵測的跟魏青攀談起來:
“王爺,陽州民風如何啊?”
過了好一會,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