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有聽到他的聲音。齊少凡還以為他不會回答了,魏青才言簡意赅的答了兩個字:“還好。”
“……”
真是惜字如金!
齊少凡看他的目光還專注的落在棋盤上,想了想,找着話頭繼續問道:“那有沒有異族?就是那種黃頭發,藍眼睛……”
他過了一會才答:“有。”
“……”
齊少凡看他這麽認真,心中對他有了新的認知。他似乎是個心志堅定的人,不會輕易受到外界的影響。
不過,心志再堅定的人也有弱點。他是個男人,男人的弱點不就是喜歡漂亮女人嗎?跟他聊漂亮女人,肯定沒錯!
“陽州的女子漂亮嗎,是京城的女子漂亮,還是陽州的女子……”
魏青手中的棋子嗒的一聲拍在了白玉棋盤上:“有機會本王帶你去看看?”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可是一雙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她,齊少凡吓得立即就噤了聲。
王爺這是發飙了!
他不喜歡她問這種廢話……
齊少凡心虛的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吭聲了。
這時魏青忽然又說到:“娘娘以一擋二還能找本王閑聊,當真是才思敏捷,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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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布局反擊
他說話間頗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和常言的棋局。
齊少凡心中一凜,神情上絲毫沒有露怯,鄭重其事的說到:“王爺過獎了。”
魏青伸手撚了顆棋子,沒有再說什麽,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棋局上。
接下來,常言突然如有神助,不再見他苦思冥想,每一步都好似得心應手。走了十幾步之後,常言放下一顆棋子,忽然一愣,道:“娘娘,你是不是在讓我啊?”
齊少凡一愣,立即看向魏青。
她現在是用常言的棋局對付魏青,她讓着常言,意思就是魏青在讓着她??
魏青接到她的目光,視線平靜的從她臉上掠過,看不出情緒。
常言這時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搓着手說到:“娘娘,你這樣讓下官,下官雖然贏了,但是感覺被侮辱了啊……”
“……”
齊少凡默了一下,對魏青笑了笑。
看樣子,她投機取巧被他識穿了。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問常言:“你贏了?”
常言被她這句顯而易見的問題問得有點懵,下意識點了點頭:“是啊,娘娘不知道嗎?”
齊少凡挪了最後一顆棋子,然後看向魏青,愉快的笑道:“本宮贏了。”
魏青放下了棋子,卻也沒有說什麽,似乎是默認了這個結果。
常言這時起身走過來看齊少凡和魏青的棋局,這一看,他就無語了:“兩盤的棋局一模一樣……娘娘,你、你投機取巧啊?”
齊少凡捧着茶杯笑了笑:“兵不厭詐,王爺沒說不能投機取巧吧?”
魏青也端起了茶碗,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本王也只是說考慮而已。”
“!!!”
賴賬啊這人!
齊少凡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拿起了藥包就氣咻咻的走了。
常言急忙喊道:“娘娘……”
“唉,娘娘生氣了!”
齊少凡的身影已經走遠,他不由得搖了搖頭,瞅了魏青一眼嘆到:“娘娘都笑不出來了,王爺你還氣她。唉,真是不解風情啊……”
魏青喝着茶盯着棋局,卻沒有搭理他。
齊少凡已經深切認識到了,求人不如求己。
雖然自己的法子不一定奏效,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讓小六子弄了一桶茶油來,大家就撸起袖子熱火朝天的往地上鋪茶油。茶油被笤帚掃開,空氣中漸漸飄開茶油的清香。
“真好聞,不知道會不會被察覺?”小六子很快就完工了,将笤帚丢到一邊,撩起袖子擦額頭上的汗。
齊少凡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篤定的說到:“不會,到了晚上茶油的香味就散的差不多了,這邊走廊背光,來人一定察覺不到。到時候你們就埋伏在周圍,一旦有人出現,踩了油滑倒,你們也不用管他是誰,直接沖上去把他往死裏打,明白嗎?”
大家都激動的像打了雞血似的,齊聲應道:“明白!”
看着娘娘被折磨的精神萎靡,嬷嬷等人早就對那個人恨得咬牙切齒了。如今娘娘想了這個好主意,他們一身熱血就等着将那個人狠狠打一頓,叫他知道厲害!
“好,現在都去休息吧,今晚将會是一場惡戰。”
“是!”大家雞啄米般的齊聲應了是,一刻也不想耽擱,推搡着撤退了。
黑壓壓的雲朵浮開,遮住了彎月,湖上也随之淪為一片漆黑。
臨湖水榭,東方先生掐着下巴一邊說話,一邊對付棋局:“……皇上不但沒有早朝,而且快半個月沒有露面,依老朽看來,皇上十有八九是不在宮中……”
魏青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問到:“什麽時辰了?”
東方先生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沉吟了一會,答道:“應該亥時左右了吧……”
魏青的目光越過茫茫的湖面,落在了遠處的宮殿上。
“王爺,該您了。”
東方呷了一口茶,耐心的等着。
只是過了許久,也沒見王爺反應,他擡頭看了魏青一眼,發現王爺的心思并不在棋局上。他忍不住微微擡高了音量,叫道:“王爺?”
魏青收回目光,捧起茶碗送到唇邊,還沒喝,就又将茶碗放下了。他忽然站起來說到:“皇上若真不在宮裏,更要加強宮中的守衛。本王出去轉轉。”
東方先生也跟着站起來,意外的道:“王爺是要去巡夜嗎?可是現在已經這麽晚了……”
“只是轉轉,無礙……”
說着魏青就出了水榭,也沒帶随侍,就去了神衛營。将幾位監事召集起來,訓了幾句話,又給巡夜的禁衛加派了兩隊。
打發走了衆人,他也跟着一道出了神衛營。
神衛營的監事王臨兵跟在他身後,小心的問到:“王爺,可是宮裏要出什麽事了?”
魏青淡看了他一眼,王臨兵即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垂下頭告罪:“末将該死。”
魏青也沒訓斥,面無異色的道:“宮中守衛無小事,居安思危,思則有備,防患于未然。要是有事了,就是掉腦袋的時候。”
“是,多謝王爺教誨。”
“……”
魏青也不再多說,放慢了腳步,落在了巡夜隊伍的後面。
王臨兵見狀,忙狗腿的奉承道:“王爺,現在天也晚了,不若您去休息,巡夜的事,就交給下面的人吧。”
魏青沒有拒絕他的提議,修長的步伐順勢停了下來,道:“過了子時還在外逗留的,要格外仔細的盤查。”
王臨兵連忙拱了拱手應下:“末将領命。”
“去吧。”
王臨兵這就道了聲告退,跟着巡夜隊伍走了。
魏青目送隊伍消失在夜色中,這才轉頭看向旁邊的怡華宮。
一株巨大的槐樹伸出宮牆,像一把傘,蓋住了整個宮殿。串串雪白的花朵,簇簇擁擁的挂滿枝頭。
月光被阻隔在外,半邊宮殿籠罩在陰影中,琉璃屋頂上落滿了殘花,在這樣清冷的夜色中顯出幾分寥落。
他沉吟了片刻,一個縱身就躍上了宮牆。站在宮牆上,整個宮殿一覽無遺。他一眼看到了正殿後面的寝殿。
他沿着牆頭,慢慢的踱過去,一路查看,牆外不見任何人跡,牆內的各條甬道、走廊,也都是杳無人跡。
走到齊少凡的寝殿外面,他猶疑了一會,才跳下了牆頭。他縱身落在漆黑的庭院中,庭院裏格外的安靜,一絲月光也沒有。
而走廊下的寝殿裏也沒有一絲火光,他游目四顧,能見度很低。
61,上次被他摸了,這次被他看了
靜立了片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再多留下去也不妥。他這便轉身打算離開。
卻在這時,走廊盡頭處忽然響起一個噴嚏聲。
魏青眉頭一皺,剛邁出去的腳步就收了回來。
他耳力很好,聽這聲音,并不是來自室內,而是花叢間,花叢間藏了人?
意識到這個,他心中頓生疑窦,便想去看個究竟。
庭院裏無所遮擋,未免驚動來人。他便悄聲閃進了屋檐下的走廊,可是誰知道他的腳才落下,還未在地上踩實,就感覺腳心傳來一滑。
幾乎是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哧溜一下,他就像中箭的落雁直直的朝前面摔去。
他心頭一顫,直道不好,擡眼一掃就眼明手快的鎖定了面前的窗,就在身體落地之前,他的手伸出去萬分及時的扣住了窗臺。
只是,他到底是七尺男兒,這聲滑倒的動靜算不上大,卻也不算小。但足以讓齊少凡察覺了。
齊少凡就藏在窗下,等了一個晚上沒見動靜,都快要睡着了。還以為今夜會空手而歸,忽然聽到聲響,她精神一震,飛快的拿火折子點亮手旁的燈盞,抄起一根木棍,拉開窗閉着眼睛就打了出去。
“賊人哪裏跑……”
手上的木棍打出去,卻猛地被一股力道給格住了。她驚訝的擡起頭一看,昏黃的燈光下,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俊美至極的熟悉的臉,竟然是魏青。
她一下子驚懵了。
他平靜的臉,此刻映着怒色,與她對視着。
齊少凡終于回過神來,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王、王爺?……你……你怎麽來了?”
魏青咬牙切齒道:“當然是幫你!”
走廊兩側忽然傳來雜沓而來的腳步聲,齊少凡吓了一跳,她上午也只是随口一提,他不是說不幫她嗎,怎麽大半夜的跑來了呢?
王爺好心來幫她,若是被嬷嬷等人當成賊給打了,肯定就友盡了。她急忙壓低聲音道:“快進來……”
魏青一手扣着窗子,一手抓着木棍,腳下沒有支撐點,他幾乎已經支撐不住了。廊下滿地鋪着茶油,他想退回庭院卻也是寸步難行。還沒等齊少凡發話,他已經勾住齊少凡的脖子一借力,就飛蹿進了窗戶裏。
人落進內室,腳才一着地,沾了油的鞋底下就好似生了風一般,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就再次腳下一滑,重心失衡,抱着齊少凡一起重重的跌了出去。
“啊!”
齊少凡的脖子被他勾住,完全沒有防備,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被他帶着摔倒在了地上,痛得她一聲悶哼。不過這個時候也顧不得痛了,萬一讓嬷嬷等人發現了王爺就糟了。
“噓,別出聲!”
她對魏青比了個手勢就想爬起來,魏青反應比她快,扣住了桌腳扶着她的腰就要坐起來,誰知他抓住的并非是桌腳,而是一張凳子腳,力道使出去卻騰了個空,兩人頓時失去平衡,再次仰面跌倒了。
混亂間,齊少凡只感到肩頭一涼,撲下來的時候,唇從魏青的臉頰掠過。她慌亂的支起手朝他看去,心裏還有點慶幸的想,幸好不是親到他的唇。
待她将目光轉過來,卻見魏青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胸前,她的瞳孔漸漸放大,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将衣襟扯攏,就手忙腳亂的從他胸前爬坐起來。
魏青也飛快的坐了起來,目光籠罩在她的身上。
那雪白的一片,幾乎讓他有些回不過神來。
齊少凡慌亂的系上衣帶,就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燒滾的熱油,連指尖都是燙的。她沒有料到會有男子出現在她的寝宮,所以就跟平常睡覺一樣,只着了一件輕薄的亵衣,沒有穿肚兜。
上次被他摸了,這次被他看了。
這位王爺真是好福氣。
她手慌腳亂的将衣服整理好,一時沒有說話,王爺也沒有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也跟着詭異的發燙。
這時,嬷嬷等幾個人已經舉着菜刀棍棒沖到了窗外,幾個人都藏在走廊的盡頭,聽到動靜就第一時間趕了出來。
齊少凡和魏青都坐在地上,所以他們走到窗下,就只見娘娘的寝殿的窗子大開,窗外不見人,窗裏也不見人。
幾個人頓時都吓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嬷嬷連忙大喊道:“娘娘,娘娘……賊人呢……”
齊少凡聽到嬷嬷的呼喊,醒過神來,吓了一跳,絕對不能讓嬷嬷等人看到王爺,不然就說不清了。
“我在……”
她連忙就要站起來,才起身手臂卻是一沉,腰肢被被一雙大手用力的扣住,整個人就猝不及防的跌進了魏青的懷裏。
她擡起頭驚愕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兩個人隔得這麽近,她清晰的看到他平靜的眼底跳躍着兩朵火苗,灼人的氣息似乎要将她吞噬。
“王爺,你……”
她的雙手被迫趴在他的肩上,感覺到他微微低下頭,嫣紅的唇朝她湊來,齊少凡頓時吓得心髒狂跳。她看不出他的意圖,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娘娘……”
嬷嬷驚慌的叫了一聲,腳步忽然亂了起來,顯然是以為她出了什麽事,就要趕進來。
齊少凡被嬷嬷的叫聲驚得回了魂,想要掙紮,可是整個人都被魏青壓在懷裏,根本無法動彈。
幾個人轉眼就跑到門口,焦急的拍起了門,嬷嬷喊她的聲調裏透着焦急:“娘娘,娘娘您怎麽了?娘娘……”
齊少凡急了,怕幾個人等下不管不顧的闖進來,看到她和王爺這副情景那就麻煩了。眼看王爺側着臉,唇幾乎要挨着她的鼻尖,她連忙就要撇開臉。卻感到下巴輕輕一痛,被他捏住了下巴。
他不讓她躲閃,直視着她的眼睛。聲音低沉緩慢的問到:“你是不是算計好了本王會來?”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但滾燙的目光卻控制不住似的在她身上流連起來。感覺到他的手指慢慢加重了力道,仿佛要将她揉進懷裏一般。
天生的預感意識到了危險在臨近。齊少凡驚惶的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雖然不太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但她仍用鎮定的聲音說到:“王爺的意思本宮聽不明白,但本宮不知道王爺會來,更沒有算計王爺……”
她極力退縮着,盡量不讓自己衣裳太單薄的身子靠近他的身體。
“王爺放開好嗎,讓人看見會誤會的……”
她的聲音都有些戰栗起來,魏青的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會,眼中的火焰終于慢慢褪去,手自她腰間松開。
齊少凡如蒙大赦,連忙爬了起來。拂了拂發燙的臉,一邊整了整衣襟,确定自己看起來沒問題,才打開了門,卻也只打開了一條縫隙,沖外面的嬷嬷等人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到:“我在。”
幾個人看到她毫發未傷的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小六子說到:“娘娘,您怎麽了?我們還以為您出事了呢。剛才我們好像聽到有動靜,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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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他的誓言
齊少凡一愣,支吾了一下,急中生智的道:“哦!剛才的動靜,其實是實戰演習,觀察一下你們的反應。都很棒,反應都很敏捷。”她看了一眼天色,滿眼關懷的說到:“看樣子賊人今晚是不敢來了,你們也別守着了,今晚就到此結束,都散了吧。”
“啊,可是……”嬷嬷總覺得娘娘的反應有點不對勁,好似是不想讓他們看到屋裏似的,她下意識的往屋裏探了探,只可惜屋裏光線昏暗,門也只開了一條縫隙,什麽都看不見。
“萬一我們走了賊人就來了怎麽辦?”
“天都要亮了,不會來的,散了。”
“……”娘娘下了命令,幾個人也沒什麽可說了,猶豫了片刻,福了福就結伴退下了。
一直看着大家都消失了,齊少凡才松了口氣。
反手将門給關上,轉身退回了房間。
魏青坐在窗下的椅上看着她。
屋子裏重新陷入沉寂,整個寝殿都是紅色裝飾,紅色的雕花床、紅色的雕花屏風、紅色的妝臺桌椅。昏暗的光線給整個大殿更添加了幾分低沉的氣息。
她朝他走來,眼睛漆黑平靜,但緩慢猶疑的腳步昭示着她內心顯然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紗幔在兩人中間飛揚,一時飄起,一時落下。
齊少凡走到他面前時,不敢看他,便裝作要找什麽似的垂下了頭。身子被他碰觸過的地方,仿佛還帶着灼燒感。她眼神亂找着,竟然發現了桌底燒紙的盆子。她忙走過去,從桌子底下将銅盆拉,推到他的腳邊道:“用這個可以清理鞋底。”
魏青低頭看了一眼,腳邊是一只燃物用的火盆,火盆中都是紙灰,當中還有未燃盡的紙屑。
他下意識伸手拿起一枚紙角,送到眼前看了看,眼中立時染上了幾分猜疑:“這是你的字?”
齊少凡想阻攔都來不及,看着紙上歪歪扭扭的字,她也是一言難盡:“……嗯。”
魏青得到她的肯定,很是意外。
上次紅花事件,他查過,绾貴妃的字非常漂亮,宮裏沒幾個人能比過她。
手中這雞扒的字,讓他懷疑眼前的人不是謝绾。
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用灰土處理幹淨了鞋底上的油,他穿上鞋子,确定走路沒有問題了,這就想徑直離開。
但剛挪動腳步,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齊少凡一眼。
齊少凡也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息,輕聲道:“本王跟你祖父有幾分交情,你若有什麽難處,本王幫一幫你也不算什麽。以後……”
齊少凡聽到他這個說辭,有些意外,原來他幫她,不是因為他善良,而是因為他跟謝绾的祖父謝老将軍有交情啊?
窗子只是簡單的合上,這會忽然被風吹開。
風灌進了大殿,月光也灑了進來。
魏青和她說着話,就見她鴉青的發絲被風吹了起來,雪白的襦裙也随風輕輕鼓蕩,月光給她渾身披上了一層銀霜,她好似要淩風飛走一般。
他看着她,心底忽然泛起了潮汐,那潮汐來來回回的在他的心房裏沖擊。他的唇角不由自主染上了一點愉悅,繼續輕聲道:“以後若是有事,只要你開口,本王不會不管。但是,……別這樣。明白嗎?”
他漆黑的眼睛凝望着她,輕緩的嗓音就像是柔軟的羽毛掃過。
齊少凡瞪大了眼睛。
別這樣?——這樣是哪樣?
她沒對他做什麽吧?她仔細想了下,忽然臉上一熱,剛才明明是意外,他該不會覺得她是算計好了故意對他投懷送抱吧?
齊少凡瞪着眼睛看了他許久,端起了長輩的身份語重心長的說到:“本宮不知為什麽,看到王爺第一眼,就覺得王爺很合本宮的眼緣,本宮雖然沒有孩子,但在本宮的心裏,就是把王爺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對待……”
桌上放着一本圖冊,被風吹了開來。
可能是覺得“孩子”兩個字有些刺耳,魏青忽然伸手拿起了那本圖冊,合上書掃了一眼封面,封面上書着《禦夫四十九式》。
他不動聲色的翻開來,粗略的看了幾眼。
“既然王爺與本宮的祖父有交情,那就更……”
齊少凡想借輩分來打消他的誤會,正坦坦蕩蕩的說着,忽然注意到了他在翻看什麽書,頓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臉上的淡然全都變成了驚悚。
“王爺!”
她剛才等的無聊,就随手翻了本書來看。書拿到手才發現少兒不宜,不過看了幾眼,就放下了。平日裏也沒外人進她寝殿,所以也沒想着要藏起來。
這時看着魏青拿着這本書,只覺得她端莊賢惠的貴妃形象崩塌了,尤其是看到他正翻開的那一頁上,那刺眼的姿勢,她臉上頓時燒得滾燙。
“給我……”她上前兩步,劈手就去搶。
魏青的目光從書上挪到她的臉上,只微微一擡手,她就撲了個空。
“你,剛才說什麽?”
“?”齊少凡茫然的擡頭看他,弄不懂他問的是那一句。
魏青重新翻開了書,平靜的道:“貴妃比本王還小吧,不知道貴妃怎麽親生的本王?”
齊少凡一看他又翻開了書,一顆心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炙烤:“本宮胡言亂語,王爺不要和本宮計較。其實本宮的意思是說把王爺當成了家人一般!王爺,你給我吧……”
她都沒臉見人了,抓着他的袖子哀求起來。
魏青望着她滿臉羞紅,終于合上了書還給了她。
齊少凡接過書,就像是捧着一枚燙手的山芋。慌亂将書塞到了桌子底下,順手将桌面的另一本史記拿到魏青面前。有些語無倫次的說到:“……其實,本宮剛才是在看史記,沒、沒看這個……。王爺會看史記嗎?還是看兵法多一點?聽說王爺用兵如神,肯定是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史記一定也看過……”
魏青望着她紅得好似桃花般的臉頰,不由自主的輕輕彎了彎唇角說到:“本王博覽群書也不及貴妃。”
“……”齊少凡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心髒一揪,指甲戳進了手心。
半晌,她終于扯出了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牽強的将話題轉開了:“王爺應該還沒有查到宮鈴的線索?本宮方才看書時忽生靈感,宮廷史冊中或許會有宮鈴的記載也不一定。”
魏青擡起眼睛,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齊少凡趁熱打鐵道:“王爺不妨去翰林院查一查,說不定就能查到什麽蛛絲馬跡。”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說到:“不知道王爺有沒有發現,皇上好像不在宮中,皇上秘密離宮,或者可能和宮鈴有關。”
魏青籠罩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變得深不可測起來,齊少凡看到他的目光,心虛了一下。
他過了一會,才開口說話,卻沒應她這個提議,道:“很晚了,休息吧。”
也沒有告別的話,他就轉過身,穿過層層紗幔,消失在門外。
齊少凡心頭的重擔終于因為他的離開而卸了下來,她松了口氣,從桌底拿出那本春**圖冊,丢進火盆裏燒了個幹淨。
她純潔賢淑的貴妃形象啊,竟然就這麽毀了……
63,被書蘭撞破
熬了一夜,幾個人早已困得不行。
嬷嬷和初夏回了房間就直接倒床睡着了。書蘭還是煎熬着打了盆水,洗漱了才朝房間走去。
她也沒有打燈籠,因為疲憊,腳步有些漂浮。拐過一個拐角,視線裏冷不防的出現一個黑影,她正好在打哈欠,一個哈欠沒打完,她吓得魂都飛了,本能的發出一聲尖叫。
“啊,有……”
聲音才發出,只覺得眼前一黑,下一瞬,脖子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掐住了。尖叫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她驚愕痛苦的瞪大了眼睛,對上了月光下一張清冷俊美的臉。
“啊……”
她驚恐的掙紮起來,可是捏在脖子上的手,仿佛鐵箍一般,她無法撼動半分。絲毫不留情的劇痛,讓她感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可眼前的男人,卻用一雙淡然至極的眼睛看着她,明明在殺人,卻是如此輕描淡寫。
悠忽而至的風,吹亂了他的發絲,他俯看着她,渾身萦繞着一種說不出的清貴。
月光斜切進走廊,頭頂屋檐下的風鈴輕輕搖曳。他高大俊逸的身姿籠罩着她,就像是神祗臨世。
書蘭恍惚了一瞬,忽然認出眼前的人是七王爺,她忽然就傻了。
“不要說話。”
魏青的語調異常的平靜低緩,警告了完這一句,他才松開了她。
書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她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着,眼裏的驚恐卻沒有退去半分。
但魏青沒有再看她,仿佛根本不在意。
他擡頭望了一眼宮牆,連多說一句也沒有,一縱身越上了牆頭,身形一閃就消失在夜色中。
一直過了好久,書蘭還雙腿發軟的坐在地上,心髒還砰砰亂跳,仿佛随時都要跳出胸腔。直到劇烈的心跳平複下來,她才有些顫抖的伸手撫上了脖子。
那裏,仿佛還帶着被王爺碰觸過的餘溫,莫名的令她有些戰栗。她望着王爺消失的方向,失魂落魄的呆坐了好一會,才顫顫巍巍的爬起來,有些神思恍惚的往回走。
走了幾步,她恍然醒神,回頭看看,周圍再無一個人影,她連忙轉頭朝娘娘的寝殿去了。
齊少凡剛将火盆踢回桌子底下,就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她有些意外,走到門口打開門,門還沒全開,書蘭就一把推開門闖了進來。
“娘娘,奴、奴婢剛才看、看到……七、七王爺了……”
齊少凡凝望了她一會,伸手探上了她的額頭:“你不會是在做夢吧?”
“不,奴婢不是做夢,奴婢真的看到了……”
“你真的看清楚了?”
書蘭怕她不信,用力的點點頭:“嗯!奴婢看到他是從娘娘寝殿的方向過去的……”
齊少凡默了兩秒,手從門上收了回來,轉身往寝殿深處走去:“原來半夜在本宮門外裝神弄鬼的竟是七王爺,服侍我更衣吧,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對質。”
“啊……”書蘭一下子愣住了,漲紅的臉慢慢變白,眼裏也浮上了無措。
齊少凡看了看她,奇怪的問到:“怎麽了?”
“奴婢、奴婢……”書蘭有些惶然無措,見齊少凡向她走來,她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想到剛才那雙手掌扼住自己脖子時的那種感覺,她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冷戰。
她剛才只想着要将此事告訴娘娘,并沒有想到告訴娘娘的後果。如果她現在和娘娘去找王爺對質,她說不定就活不到明天。
她突然就打了退堂鼓,支支吾吾道:“奴婢,或許是……是眼花,看錯了也不一定……奴婢,奴婢其實也不太肯定是不是七、七王爺……”
齊少凡臉色有些不悅:“怎麽回事,該不會是怕得罪王爺吧?你仔細想想,到底看沒看清楚。你也不必害怕,得罪了王爺,還有本宮替你撐腰。”
書蘭目光有些閃躲,掙紮了一會,最後還是讷讷的垂下了腦袋:“奴婢……奴婢好像看得不是很清楚,若是去對質,奴婢并沒有證據……”
“那你當時怎麽不知道喊人?”
書蘭的頭垂的更低了:“奴婢……奴婢當時吓、吓壞了……”
“……”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齊少凡才揮了揮手:“算了,去休息吧。”
“是……”書蘭蹲身朝她福了福,逃也似的退出去帶上了門。
齊少凡走到桌前,垂下頭看了看桌子底下的火盆,将火盆又往裏踢了踢,只覺得松了口氣。
……
“哎,我說你站這麽直,王爺又看不見,你表現給誰看呢?”大殿裏的光線在門前石階上投下了一塊暖黃的方塊,小九背着光提着燈籠,乖巧的候在大殿門口,前方鋪着青石磚的甬道一直蔓延到了一片黑暗中。
小北雙手抱胸,不爽的圍着他轉悠,“哎,跟你說話吶!……嘁,王爺是個開明的主子,可不稀罕你這套。你再站着就站成望夫石了。”
“耳朵聾了吧?”
“……”
小北終于火了,伸手就要擰小九耳朵,小九瑟縮着退了兩步,怯怯的看着他道:“北大人,您去休息吧。服侍王爺是奴才的責任,奴才不敢偷懶。”
小北也只是做個樣子,看他吓得像只雞仔似的,頓時哈哈大笑:“真沒出息,就說你不是男人!”
小九臉上閃過一抹受傷,唇動了動,終究還是釋然的重新站直了,眼睛目不斜視的看向大門口。
“蠢貨……”小北看他又恢複了這個模樣,沒趣的嘟囔了一句,轉身趾高氣昂的走了。
直到他走遠,小九才轉過頭,悄悄瞄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迅速收回目光,若無其事的看向門口。
不知多久,王爺的身影終于從甬道盡頭的黑暗中走了出來。小九精神一震,連忙提着燈籠小跑着跑到他面前,恭敬的說到:“王爺,您回來了。”
“嗯。”
魏青沒有停留,修長的步伐徑直往裏走。
小九規矩的落後了一步,高舉着燈籠給他照路,到了門口,他将燈籠扔給兩個守門的太監,小跑着先趕上去替王爺掀開了珠簾,進了門,拐了幾道彎,才進了內殿。
魏青走到屏風前站定,開始脫外衫,小九連忙上來幫忙。
64、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寬了衣,魏青就進了浴殿,劉公公早已讓人備好了浴湯。他沐浴向來不需要別人伺候。待進了浴桶,小九替他将發帶解開,又将澡豆、布巾、亵衣等擺在他的手邊,就小聲道:“王爺,東西放在這兒了,奴才出去了,有事您就喊一聲。”
“嗯,出去吧。”
氤氲的霧氣籠罩着整個內室,魏青閉着眼睛,眉頭都舒展開來,仰着臉閑适的枕在浴桶邊沿,俊美如玉的臉在燭火裏隐隐發光。
小九察覺到,王爺今日好像有些不同。他貼身服侍王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王爺的情緒。王爺的臉上雖然看着平靜,但這種平靜裏沒有過去那般的壓抑,反而隐隐帶着一抹輕松寫意,王爺的心情似乎是愉悅的。
王爺回京這麽久,他從來沒見到王爺真正從心底開心過。
王爺今夜如此反常,不僅大半夜出去巡夜,巡夜回來,人也好似多了幾分神采呢。
他看着王爺的背影,納罕的多看了兩眼,才轉身掀開簾子出來外間,走到屏風前,将王爺換下了的衣服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