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走回來,點上慣用的香,見魏青已經重新躺下,就走到床前将錦帳放了下來。

但手才碰到雕龍鎏金鈎,魏青睜開眼睛說到:“悶,別放了。”

“哦……”

小九借着燭火,小心的看了看王爺的臉色。這麽晚了,他困得已經不行,只是強撐着,可是王爺的臉上,看起來還沒有絲毫困意。

王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夜夜做噩夢。王爺對睡覺好像都有些抵觸了。王爺這樣肯定是病了,這樣拖着不行,得給王爺找個太醫看看。

他這麽想着,就收回了手,任帳幔挂着。想了想王爺說悶,他幹脆走到窗前将窗子打開了一條縫隙。

夜風從窗縫灌進來,吹在臉上有些涼,他還有些擔心王爺會受涼。但一轉頭,見王爺已經閉上了眼睛,眉梢眼角都是舒展開來的,他便明白,開着窗子是沒錯的。

一切無恙,他小心翼翼的舉了燈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九就将常言給請了過來。

魏青在庭院裏練劍,看到兩人走來,他收起劍,交給一旁的劉公公,拿了塊帕子擦了手,淡淡的梭了一眼常言背着的藥箱。

小九忙解釋到:“王爺,奴才看您這兩天睡不好,就自作主張将常太醫給請了過來。”

魏青皺了皺眉,也沒什麽表示,轉身進了廳裏。

常言也跟着走進去,宮人已經将早膳擺好了。他看了看桌上擺的早膳,走到魏青面前朝他拱手行了個大禮,目光在他臉上打量了一遭,就笑了起來:“王爺氣色看着不錯,怎麽會睡眠不好呢?”

“要一起用些嗎?”

“下官不敢。”常言嘴上說不敢,卻是大大方方走到魏青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将脈枕擺了出來。

“下官先給王爺把個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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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青雙手搭在膝蓋上,沉默了兩秒,淡然的擡起手拿筷子,道:“不必了。”

常言了然的笑了一下:“王爺這是知道自己是什麽症狀?——不過,王爺知道,下官不知道,下官也不好給王爺對症下藥啊。”

魏青聞言,就順從的将手伸給了他。

常言也收起笑臉,認真的給他把脈。片刻,他暧昧的笑道:“王爺和绾妃娘娘真是同病相憐。”

魏青梭了他一眼:“……”

常言從藥箱裏拿出一張紙箋,道:“真是連方子都免得開了,直接用娘娘開的那張方子就行了。”

小九一聽,不滿的扯着他的袖子說到:“常大人,王爺的身體可不能草率啊,随便用方子合适嗎……”

常言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到:“王爺的身體沒什麽問題。”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道,“你們也不要給王爺吃得太補了,吃清淡些。”

101、謝家出事了

小九也跟着看了一眼桌上的早膳,自從皇上出關之後,賞賜了王爺,禦膳房給王爺的用度就有了調整,從從前的二十四道菜增加到了四十八道菜,當中包含各色菜食,有葷有素。這樣的菜式搭配,他并不覺得有問題。

常大人說得這個清淡,難不成是叫王爺吃素?

魏青這時站了起來,開口對常言說到:“你來,本王有話問你。”

常言挑了挑眉,站起來跟上。

魏青帶他進了他的寝殿,從櫃子裏拿了香出來,遞給常言:“你看看這香是不是有問題。”

常言接了香來,在指尖碾碎,細細看過成分,又放鼻端仔細分辨過氣味,臉上露出意味深長來:“如此珍貴的香,王爺有福啊……”

魏青梭了他一眼:“說人話。”

常言笑了起來:“這香裏被摻入了極其難得的合歡香,這合歡香可是千年難得的佳品,一般只有青樓才會用。此香味道幽淡,不易讓人察覺,吸食多了便會令人情思昏昏,意亂情迷,滿腦绮念,除了想女人,再起不了其他念頭。”

常言将香湊到鼻端嗅了嗅,笑得格外暧昧:“看來有人想要王爺穢亂後宮呢。”

魏青思忖了半晌,道:“你方才說,本王的病症與貴妃娘娘一樣,怎麽說?”

常言拍掉手上的香粉,笑道:“娘娘的病症與王爺一樣,十有八九,娘娘的香也被人換了。結合你二人的症狀來看,這個幕後之人,顯然是想讓王爺你與貴妃娘娘……”

他猥瑣的比了個手勢,魏青只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齊少凡趴在浴桶的邊緣,渾身的骨頭像被人抽走了似的,雙眼沒有焦距的盯着窗子。

“每日裏情思昏昏……”

她才閉上眼睛,嬷嬷埋怨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來:“太過分了,這樣算什麽意思呢!”

她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問到:“這是怎麽了?”

嬷嬷氣咻咻的走過來,滿臉憤慨的說到:“老奴剛才出去,碰着了壽康宮的小菊,才聽她說,昨日謝老夫人進宮了,可她竟然沒有來探望娘娘!”

“沒有來就罷了,竟然連知會一聲也不曾,您說這麽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謝老夫人就是謝绾的祖母,她進了宮,按理說應該順道來看看她這個孫女才對。沒有來看她,就連帶句問候的話也沒有,确實,這裏頭的意思很耐人尋味啊。

嬷嬷伸手探了探水溫,看了她一眼,道:“娘娘,您這兩日看着沒什麽精神呢。這水都泡冷了,再泡下去就該着涼了。還是起來吧?”

“大概是春困吧,服侍我起來吧……”

嬷嬷便拿了帕子給她擦水。

齊少凡懶洋洋的任嬷嬷服侍,心想,謝靈玉之前說謝老将軍是因為她而死,謝老夫人是不是因此将她恨上了,所以進宮來都懶得來看她?

嬷嬷邊服侍她,邊說道:“謝家如今這般情勢,他們不但不幫襯您,還如此糊塗做出與您離心離德之事,真是可氣可恨。”

“娘娘,您也別多想,您如今還年輕,好好将養,不愁挽不回皇上的心。”

齊少凡就有些不解,就算謝老夫人很恨她,她到底是貴妃,謝家如今沒有依仗,唯獨能依仗她這個貴妃,謝老夫人毫不遮掩的将仇恨擺上明面來,是真打算與她翻臉嗎?

“那你有沒有打聽,謝老夫人進宮來做什麽?”

“這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老夫人去拜會了太後娘娘,與太後娘娘聊了兩盞茶的功夫。不過,她還……”她看了看齊少凡的臉色,猶豫了一會還是說了出來,“還去看過靈婕妤。”

齊少凡的眉頭不由自主皺了起來,去看了冷宮裏的靈婕妤,卻沒來看她這位貴妃,謝老夫人這算什麽意思?不認謝绾這個孫女?

她沉吟了片刻,道:“不用理會,就當不知道這回事就行了。”

嬷嬷聽她不在意,倒也松了一口氣。接着也不再讨論這個問題,服侍她用午膳。

第二天,齊少凡剛起床,小六子忽然急匆匆跑來禀告說:“娘娘,宮門處有人傳話說,您的二叔和弟弟進宮求見,就在宮門外頭候着了,可要傳召進來?”

齊少凡聽了就有些奇怪,前日裏謝老夫人進宮,今日謝绾的二叔進宮,難道是謝家出了什麽事?

齊少凡點點頭:“傳進來吧。”

小六子連忙去傳話了。

謝家的狀況,齊少凡全打聽過了的。

謝家原本也是武勳之家,從謝老将軍輔助開國元帝起事,謝家開始鼎盛。

只可惜這鼎盛并沒有能延續多少年,謝家的沒落是從謝绾的哥哥謝堯戰死開始。

謝堯十六歲就跟着祖父謝老将軍以及父親一同去了邊關,打算接手祖父的衣缽。卻不想在邊關沖突中戰死。

謝堯自小天資聰穎,文武雙全。謝家上下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的死,對謝父打擊非常大。

從謝堯死後,謝父大病了一場,不到兩年也跟着撒手人寰。謝家一下子失去了兩根頂梁柱,謝家自此就開始江河日下。

但謝老将軍到底是開國元勳,所以謝家表面上還能維護一時的榮耀。

而自從謝老将軍也跟着辭世之後,謝家算是再無依仗,才真正進入了沒落。

謝家短短幾年就從興盛轉為衰落,另一方面也跟謝家的人丁不旺也有關系。謝老将軍一生戎馬,只有謝老夫人一個發妻。

謝老夫人育有三兒一女。謝绾的父親是長子,排行第二的是二叔謝之善,排行第三的是三姑母母謝之蘭,排行第四的是四叔謝之德。

而到了謝绾這一輩,謝家的人丁簡直可以用凋零來形容。

她下面就只有一個弟弟,名喚謝旭。今年才十五歲。

二叔子嗣艱難,統共生了三個女兒。

四叔為了給謝家延續香火,整日裏流連煙花之地,卻也沒能解救謝家的人丁。

謝靈玉好似就是四叔的庶女。

齊少凡摸清了謝家的情況,就閑适的等在小花廳裏喝茶,半盞茶的功夫,小六子就領了人進來了。

102、祖母為何要分家?

二叔帶着謝旭進了門,二叔四十來歲的樣子,滿臉苦澀的笑容。這個弟弟倒是生得挺拔威武,英氣逼人。望着她這個長姐,有些生疏和羞澀。

兩人進門就躬身給齊少凡行禮:“娘娘……”

“姐姐……”

齊少凡忙制止了兩人,親切的将兩人攙扶起來道:“沒有旁人在,二叔不必多禮。來,這邊請坐。”她将二叔和謝旭讓到一旁坐下,書蘭已泡好了茶端了上來。

二叔接過茶,有些惶恐;謝旭坐了片刻,膽子倒是大了,轉頭四處打量。齊少凡見他一臉稀奇,就将小六子叫進來吩咐道:“你帶小公子四處走走……”

“是。”小六子點頭應下了,恭敬的笑道:“小公子請這邊随我來……”

謝旭也沒有推辭,開心道:“多謝姐姐……”

小六子這就領着他出去了;齊少凡轉頭對二叔做了個請的手勢:“二叔進宮想必是有事了,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謝之善聞言竟然滿臉酸澀的擡起手抹起了眼淚,這就要從座位上站起來:“娘娘,還請你奉勸奉勸你祖母啊,你祖母橫了心要分家。”

齊少凡被他一臉悲慘給吓了一跳,忙伸手攙扶他,聽到他的話,又是一驚:“祖母要分家?”

“是啊!你祖母前日進宮向太後請示呢,她這是鐵了心要分家啊。謝家如今大不如前,外表看着風光,其實離分崩離析早已不遠了。你祖母這個時候分家,只會讓謝家徹底敗落啊……”

“二叔……”

謝之善拒絕了她的攙扶,彎着腰保持着請求的姿态。

齊少凡不禁感到萬分困惑,謝家已經江河日下,在這個時候分家,無疑于雪上加霜,只會令謝氏一族更快的走向衰落。

謝老夫人究竟是老糊塗了,還是有什麽緣故?

齊少凡想了想,開口道:“二叔,你可知道祖母為何要分家?”

謝之善搖搖頭,目光悠遠的嘆道:“自從你祖父去後,家中境況越來越艱難,直至前日,你祖母忽然查賬,不曾想這一清查起來,一應賬冊都是查不清的爛帳。”

“你祖母大發雷霆,說是謝家每況日下,就是謝家有太多的蛀蟲,這就揚言要分家。原以為你祖母只是一句氣話,沒想到她竟然進宮向太後請示,太後竟也沒有勸阻。”

“……娘娘,如今就只有靠你勸勸你祖母了。”謝之善情緒非常激動,一個勁的抹淚。

齊少凡看着他,有些不知如何勸慰,幽幽的嘆息道:“其實,祖母進宮并沒有知會我,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她昨日進宮之事。”

謝之善猛地擡起了頭,驚愕的問到:“你祖母沒有來看你?”

齊少凡點點頭,她也很想弄懂謝老夫人為何如此不待見謝绾,便又嘆息了一聲:“怕是她還因為祖父的事,怪罪于我吧?祖母倒是去看過靈玉。”

謝之善聽到她末尾的一句話,眼中露出了驚訝,驚訝中又帶着了然。

他也嘆息了一句,安慰道:“你祖父是聽到你出事的消息,受了刺激才去了,原也不怪你,你也別自責。”

齊少凡聽到他這種說法覺得奇怪,想想又明白過來,祖父的死,牽連到她的名節,對外想必是瞞着的。

不過,二叔既沒有提到別的,看來謝老夫人十有八九就是因為謝老将軍的事才對她心懷耿介。

她也不再說旁的,指了指位置,再次請二叔坐下,安撫的說到:“二叔也別擔心,我盡力勸阻吧。”

謝之善連連點頭:“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齊少凡又與他聊了一些謝家如今的境況,聊得差不多了,就吩咐書蘭準備午飯,留了二人吃中飯。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用過飯後,三人又聊了些家常,謝之善就提出了告辭。齊少凡就親自送兩人出宮去。

“一個大家族,總少不了親人間的彼此扶持和幫襯。二叔知你在宮中也甚是艱難,但如今就還能指望你些。靈玉她雖從小與你不甚親近,但她到底也是謝家人,與你同氣連枝。你可要多擔待她一些……”

後宮這些見不得人的事,自然是瞞着宮外的。外頭的人都不知道謝靈玉為何會被打入冷宮,所以二叔才請她照顧謝靈玉吧?

齊少凡依然沒有道破實情,從善如流的點點頭應到:“我明白。”

二叔甚是欣慰的看了她一眼,情緒萬千的說到:“幾年不見,你倒是越發沉穩懂事了。”

齊少凡笑道:“沉穩二字不敢當,二叔過譽了。”

二叔笑着點點頭:“分家之事,就全靠你在中間斡旋勸和了。”提到分家的事,二叔又是滿眼惆悵。

齊少凡發現這位二叔好像是個沒什麽主意的人,言辭間倒是十分推崇她,可能是因為她到底是個貴妃。雖然不受寵,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相對于宮外的人來說,她仍是不可企及的尊貴身份。

三人順着宮道邊聊家常,邊慢慢走着。

宮牆夾道,不知哪裏飛來的柳絮好似滾繡球一般,沾了三人一身。

齊少凡閑适的拂掉身上的柳絮,謝旭就跟在她後頭,見狀就時不時的伸手替她拂落發絲上的柳絮,齊少凡轉頭沖他笑了笑。

這個弟弟好像跟謝绾感情挺好的。

幾人走着,忽然瞧見岔道上一隊禁衛走過,走在領頭的正是魏青。他也看到了齊少凡等人,卻只淡淡掃了一眼,就繼續往前方去了。

謝旭卻忽然激動的低叫出聲:“姐姐,那位可是赫赫有名的行南王?”

齊少凡的袖子被他捉住,都快要被他給扯下來了,她側目看了一眼走過去的魏青,笑着說到:“嗯,你很崇拜他?”

謝旭立即挺直了胸膛,神采飛揚的說到:“自然,行南王骁勇善戰,他的威名可是叫外族聞風喪膽。他在邊關的英武事跡,我都倒背如流呢。我這麽努力的學習騎射,就是想有朝一日像他一般,将來投到軍中建功立業,要像他一般做個守衛山河的大英雄。”

他如今算是謝家的獨苗了,只怕這個守衛山河的英雄夢,謝家人不會讓他實現了。

103、恩重如山,你要怎麽還

齊少凡也沒有點破,笑着道:“男兒有志氣是好事。”

魏青已經走遠了,謝旭還在引頸眺望。

謝之善也當他是小孩子心性,笑着搖了搖頭,齊少凡也沒再多說什麽。三人且聊且走,一直将兩人送到宮門口,齊少凡才與他們作別。

回轉身來,她便向未央宮去了,才走到未央宮門口,就碰到了剛好回宮的魏青。她迎着他走上前,眼中笑容明淨:“王爺。”

魏青的目光自她臉上一掠而過,似乎猶豫了一息,才道:“貴妃進來喝杯茶吧。”

“嗯。”

齊少凡跟着他往裏走,九曲十八彎的走了許久,到了一間臨湖的水榭。

水榭的名字就叫“臨湖水榭”。

進了水榭,魏青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就席地坐了下來。

齊少凡也跟着在他對面坐下,小九進來給兩人奉茶,将茶碗遞給齊少凡的時候,悄然多看了她兩眼。

王爺從來沒有請後宮的女子進過未央宮。這位貴妃倒是與其他妃嫔不同,看着端莊賢淑,身上的味道也好聞,不似其他妃嫔滿身香粉味。

齊少凡端了茶碗,嗅了嗅茶香。茶香濃郁,原來每個人宮裏的茶都比她宮裏的好。

她側目打量整個水榭,這個水榭三面環水,周遭的竹簾子都卷了起來。簡潔的朱漆橫梁上映着湖面折射進來的水光,看來早晚都有陽光照射,是個好地方。

小九奉完茶就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

魏青瞧了一眼小九消失的背影,才開口問到:“娘娘有什麽事?”

齊少凡從一碧萬頃的湖面收回目光,只見兩人中間的小幾上擺着棋盤。

魏青手下正一顆顆擺布着棋子,他手邊的茶盞在微光中霧氣袅袅,他的臉在薄薄的霧氣中透着疏離。

怎麽才幾天不見,王爺就跟她生分了?

該不會是為她上次的惡作劇生氣了吧?

“若是問經卷的事,還沒那麽快。”

“不是。”齊少凡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他與她說話時,也沒有看她,顯得有些漠然。

不過,她也大致了解他的性格。

他面上看着冷淡,但有求于他,他不見得會拒絕。

原先聽到謝旭的想法,她的心裏便生出了一個念頭。謝旭既然這麽崇拜七王爺,七王爺品性為人又端正,若能讓謝旭跟着他受幾分教化,謝旭必定能受益匪淺。

皇帝現在不相信她,她也不想搭理皇帝。但她也不能再這樣毫無依恃。她想與魏青站在一個陣營。

只是,她雖然是長輩,但到底年輕貌美,如果她與魏青來往太密切,肯定會遭人話柄。如果由謝家的男子出面與他走動,就不會有人閑話了。

所以,讓她的弟弟跟着魏青,也算變相的投靠結盟。

“本宮就直說吧,本宮有個胞弟,十分仰慕王爺,自小學習騎射,立志要投到軍中,同王爺一般建功立業。”

“只是,我們謝家的人大多犧牲于戰場,原本就子嗣凋零,他如今是謝家唯一的嫡枝血脈。”

“本宮并不想阻撓他的志向,卻也不放心他自己出去闖蕩。他既然如此崇尚王爺,本宮便想與王爺讨個人情,王爺負責神衛營,若能替他在神衛營安排個職務,将他帶在身邊指點一二,本宮必定感激不盡。”

她說完,淡笑着看向魏青。

“嗯。讓他明日卯時在神威門等候,本王會讓人去接應。”魏青修長的手指從棋局上抽了回來,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齊少凡料到他不會拒絕,但他應的如此快,她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回過神來,眼裏漫開笑容,向魏青舉起茶杯,聲音也輕柔了些,誠懇的說到:“王爺待本宮恩重如山,本宮在此以茶代酒,謝過王爺。”

她說着,将茶杯送到了唇邊。

魏青平靜的聲線忽然傳來:“恩重如山,你要怎麽還?”

“……”

他的話問得突兀,齊少凡愣怔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這時,魏青又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壇酒,遞到了她的面前:“既然娘娘如此有誠意,又何必以茶代酒?”

他沒有看她,眼神裏的疏淡,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對她态度轉變那麽大?她做了什麽惹了他不高興了嗎?

她小心的看了看他,思忖到:感謝也不能光嘴上說說,喝杯酒并不是什麽大事。這麽一想,她便打算順從他的意思。

“好。”她重新拿了只茶碗出來,這就伸手去拿酒壇。她揭開酒封,微微的笑了笑,問到:“王爺需要本宮怎麽還?”

“……”

魏青望着她,胸口好似被什麽堵住了,在心房裏不斷的膨脹着,讓他不知道該做什麽才能緩解。而她身上飄來的隐香,讓他想到了連夜來的夢。

他壓下心裏沸騰不休的煩躁,伸手按住了她舉起的酒壇。将酒壇奪了下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本王還有公務,娘娘請回吧。”

齊少凡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靜看了片刻,點點頭,站起身朝他福了福:“那本宮就不打擾王爺了,告辭。”

齊少凡轉身消失在簾外,許久,簾子仍輕輕晃動。

出了未央宮,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王爺好像不太想看到她?

難道真是因為她的惡作劇生氣了?

她原本覺得他并不是這樣小氣的人,卻也忽然想起來,他是個尊貴的王爺,也有脾氣。

她這是一不小心就捋了虎須了吧?不過,他既然答應替她照顧她的胞弟,應該并沒有真的跟她計較。

那就下次見面再給他順順毛好了!

她沿着宮道慢慢往前走,春日的氣息越來越濃烈,紅色的宮牆上落着大片斑駁的陽光,擡起頭就能看到城牆上巍峨的建築間的雕梁畫棟。

紅色、藍色、黃色的色彩絢麗的顏料使得巍峨的宮殿,莊重中又添加了幾分鮮活。大片的杏花橫在黃色的琉璃瓦之間,風一起,墜落的花瓣便似飄起了鵝毛大雪。

她漫不經心的走着,走了一陣,慢慢察覺到了跟在身後的腳步。

那腳步很輕,卻始終不遠不近的在她的身後跟着。

她眉尖微微蹙了起來,拐過一道宮牆,躲在了一株繁茂的杏樹後面。

104、後宮女子,誰不心酸?

不一會,腳步聲就近了,她忽然從杏樹後面走出來。來人腳步急忙剎住。兩人四目相對,她冷聲問道:“你跟着本宮做什麽?”

話音剛落,她忽然認出來了,來人正是上次在掖庭救她的厲嬷嬷。

她眼裏瞬間就漫上了喜色,她早就想找她了。她上前握住了嬷嬷的手:“嬷嬷!”

厲嬷嬷謹慎的看了看四周,才向她彎腰行了個禮,眼裏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娘娘。”

她溫煦的目光在齊少凡周身打量着,似乎是想看齊少凡最近過得好不好。

齊少凡彎了彎唇角,看來這個嬷嬷是真心待謝绾好。她一直覺得自己在這個異世無親無故,從謝靈玉陷害她開始,她再也不敢真正相信誰。

有些事,就連身邊的嬷嬷和初夏等人都要瞞着。但這位嬷嬷倒像是值得信賴的,也許應該弄回身邊做個心腹。這麽想着,她心裏就有了計較。

自從那夜在掖庭相遇,兩人就沒有再見。她還有很多疑惑想問厲嬷嬷。

“嬷嬷,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

“嗯。”嬷嬷點點頭,“奴婢帶娘娘去朝夕殿。”

兩人這就沿着宮道,往掖庭的方向走去。

齊少凡與她一路無話,不過看着嬷嬷,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多次看到有個老嬷嬷似的人跟蹤她,此時想起來,可不就是厲嬷嬷嗎?

原來厲嬷嬷一直在暗中關注着她的動态。

顯見她是真心的關切謝绾。

齊少凡跟着嬷嬷走着,望見長廊邊上碧波浩渺的未央湖,心裏就有了數。

魏青的未央宮便是臨未央湖而建,未央湖對面就是掖庭,朝夕殿在掖庭最偏僻的角落裏,跟未央宮隔湖相望。

她自從上次在掖庭迷了路,險些被魏曜侮辱,後來去哪兒都将路線熟記于心。

不多時,兩人就到了朝夕殿。

走進破舊的紅漆宮門,一眼看到朝夕殿庭院中央那棵合抱的巨大的桃花樹,齊少凡看着花樹及樹下的水池,方才想起,之前與魏青夜探謝靈玉的住所,魏青曾帶她來過這裏。

“這裏是冷宮嗎?”

齊少凡走到樹下,低頭看樹下的一汪水池,池面落滿了桃花。

嬷嬷順着她的視線也看了看荒僻的宮殿,搖搖頭道:“也不算冷宮吧,只是無人敢來這裏。所以這裏漸漸變得荒僻起來。”

齊少凡有些不解:“怎麽說,為什麽無人敢來這裏?”

嬷嬷看了她一眼:“娘娘,你忘了?”

齊少凡一怔,沉默了半晌,也不打算再跟嬷嬷猜啞謎了。

嬷嬷待謝绾是真心的,而且可能只有她知道謝绾所有的秘密。

“嬷嬷,不瞞你說,其實我上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醒來之後,就好比重生,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嬷嬷驚愕的看了她半晌,眼裏忽的閃過一片水光,嘴唇激動的顫抖着道:“果然沒錯,戒心大師曾經說過,娘娘十八歲會遭遇一場大劫,娘娘若是能熬過來,便會脫胎換骨,好比鳳凰浴火重生,從此便是母儀天下、富貴無邊的命格。”

“……”

齊少凡還怕嬷嬷懷疑,沒想到嬷嬷絲毫沒有懷疑她。心疼的拉着她垂了會淚,兩人敘了一番衷情,齊少凡也不再拐彎抹角,當即就問了嬷嬷,關于謝绾的“醜事”。

厲嬷嬷原來是謝绾的奶娘,從小服侍她,後來跟随她一同進宮服侍。對于齊少凡的話,沒有任何懷疑,當即就将一切都說給齊少凡聽了。

當時南狄國的三皇子出使大魏,在禦花園中偶遇謝绾,對她一見鐘情。因此就去求皇上将謝绾賞賜給他。

南狄國國力俞強,西南的門戶守衛多虧南狄國出力協助,皇上不好拂了三皇子的意願,又打心底裏看不起這個蠻國皇子。于是表面上大方的同意了此事,只說還要看謝绾的意願。”

三皇子一聽,欣喜不已,就每日裏糾纏謝绾,又是寫詩又是送禮。謝绾感覺自己被冒犯,非常生氣,呵斥了三皇子一頓。三皇子便告訴了謝绾皇上已經同意将她送與他。

謝绾心高氣傲,不甘被當成貨物一般,說送就送人。憤怒之下就置氣的答應與三皇子來往。

皇上誤認為謝绾看上了年輕英俊的三皇子,十分惱怒,沖到怡華宮險些将謝绾掐死。

謝靈玉剛好來探望謝绾,聽到兩人的談話,只覺得大禍臨頭,當即就給家中傳了消息。謝老将軍收到謝靈玉從宮裏傳來的話,當即就進宮向皇上請罪。

皇上當時處于震怒中,面對皇上的滔天怒火,謝老将軍當即就絕望了。怕連累謝家,當場就撞了柱子以死謝罪。

謝绾收到祖父的死訊,再也受不住,将自己鎖在屋裏,當夜就懸了梁。

厲嬷嬷說到這裏,想起那夜的凄風苦雨,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謝绾與南狄國三皇子的事,真正知情的沒有幾個人。

即使兩人并沒有什麽實質的關系,但皇上還是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挑戰,将謝绾身邊的所有人都滅了口。嬷嬷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留了一條命。

謝靈玉也不知實情,只偷聽了只字片語,就以為謝绾真的與人有染,才偷了那條寫了情詩的帕子,後來用此來威脅她。

原來是這樣。

所有的謎底解開,齊少凡心裏松了一口氣,又感到有些沉重。

謝家因為謝老将軍的死,再次遭受沉重一擊。謝家沒有了支撐,越發沒落。謝绾性情驕傲,雖然被救活過來,卻也不能原諒皇上。皇上身為九五至尊,容不得她與他計較,當即就冷落了謝绾。

謝绾傷了身子,又傷了心,被皇上冷落之後,又被勢力的宮人欺淩,漸漸郁積于心,就病倒在床上,再也沒能起來。

嬷嬷說到這裏,用力的握了握齊少凡的手,滿眼誠懇的勸誡道:“娘娘,其實只要您肯跟皇上低頭,未必不能挽回皇上的心。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您也該放下了。”

“這後宮裏的女子,誰不心酸?但又有誰能跟皇上計較?跟皇上計較,苦的還是自己啊。”

105、背後隐藏的敵人

嬷嬷看她默默不語,以為她是放不下。猶豫了片刻,說出了一個實情:“到如今,老奴就和娘娘直說了吧。皇上之所以對娘娘你另眼相待,并不是真心喜歡娘娘,不過是因為娘娘像問真罷了。”

齊少凡驚訝的擡起頭:“問真是誰?”

嬷嬷怕她難過,緊握着她的手,垂頭嘆憐道:“老奴也并未見過問真,老奴只知道,問真從小服侍皇上,皇上十分依賴喜愛她。”

“但為了順利登基帝位,皇上不得不與胡氏一族,也就是皇後一族結盟,結盟最好的手段自然就是聯姻了。皇後進了後宮,得知皇上心心念念愛着問真,她是高門嫡女,眼裏容不得沙子,将問真逼死了。”

“男人大概就是這樣,若是與問真相處個幾年,玩膩了,心裏的情分也就淡了,但問真在他最愛她的時候被皇後逼死,問真就成了他心裏永遠的朱砂痣。”

嬷嬷看向齊少凡,猶豫了片刻,才放柔了聲音說到:“問真是個表面看似柔弱,實際心高氣傲,十分驕傲的一個人。我們自小培養娘娘這樣的性情……”

齊少凡聽到這裏,心裏閃過一抹怪異的感覺,自小培養娘娘這樣的性情?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謝绾進宮并不是一個意外,而是謝家早有預謀的?

“……所以皇上看到娘娘第一眼,就相中了娘娘。娘娘能如此平步青雲,不過兩年就走到貴妃的位置,也不過是因為娘娘像問真而已,娘娘實不必太在意皇上的心。”

齊少凡聽嬷嬷說完,心裏越發了然了。

原以為謝绾是真的得皇上的寵愛,才能打破宮規,短短兩年就位列貴妃。卻原來是做了問真的替身。

沒有在齊少凡臉上看到難堪、氣憤、難過一類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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