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理清楚,騰出手來,貴妃娘娘恐怕就要兇多吉少了。”
劉培說到這裏,眼裏忽然閃現出矍铄的光芒,眸光中有藏不住的野心,試探着道:“既然宮鈴是游方僧人贈與王爺的,說不定王爺才是此事的契機。”
說到這裏,他捏了捏手心,王爺聽到這樣的話每次都會冷下臉,他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将話說完:
“王爺,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竟然王爺得上天庇佑,我們何不謀上一謀呢?”
他說完,有些惶恐的觀察了一下王爺的臉色。
意外的,這一次,王爺臉上沒有任何的怒色。他垂眸沉默着,仿佛是開始思考他的提議。
劉培心裏禁不住激動起來,王爺終于動搖了嗎?
論才智功德幾,他們王爺才是最有資格坐上那把龍椅的,可是王爺一直無意。
劉培緊張的望着王爺,許久,魏青仿佛經過了深思熟慮過後有了決定,眼中原本覆蓋的黯然與迷霧漸漸退散,眼中只剩清明。
“劉先生說得也未嘗沒有道理,既然宮鈴落到了貴妃的手裏,也許貴妃才是此事的契機。那就不能讓她死,你讓人準備……”
劉培聽了他的吩咐,驚得猛地站了起來,幾乎是面無血色:“王爺你……要用自己來保貴妃娘娘?!”
魏青平靜的道:“本王自有主張。”
劉培渾身顫抖,撩起衣擺即刻跪下來勸谏:“萬萬使不得,王爺請三思啊,且不說這樣能不能保住娘娘,還可能一不小心就會将王爺搭進去啊!”
魏青冰冷的目光斜睇了他一眼,慢慢道:“本王自有分寸,不會真這麽做的,按照本王的話去安排吧。”
劉培固執的跪了一會,可是見王爺意思堅定,他再不敢忤逆,最終只得應下,起身退了出去。
齊少凡回到雅間的時候,謝旭已經不見人影。她坐着等了片刻,還不見謝旭回來,便喊了個夥計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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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謝旭一直不見她回來,就去一樓客堂聽說書去了。
齊少凡便下一樓去找他,才走到樓梯口,一個人影迎面走了上來。兩人打了個照面,一看是常太醫,她吓了一跳,下意識低下頭拿扇子遮住了臉。
雖然并不怕他,但身為貴妃穿成這樣出來閑逛總歸是不妥。
幸好常言走得匆忙,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就與她擦肩而過,她怕他反應過來,這就加快步子要趕緊離開,誰知常言上了兩步臺階忽然回過頭來,一把将她拉住:“咦,這位兄臺看着好生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那裏見過?”
齊少凡立即将扇子豎高了些,冷冷道:“常太醫認錯人了,在下是第一次與常太醫見面。”
129、要上男廁所?
常言挑了挑眉,問到:“那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齊少凡看他防止她跑了似的将手攔在她前面,都快摸着她的胸了,她正五內俱焚呢,就不客氣的踢了他一腳:“滾開。”
常言被她踢得往後退了退,及時抓住了扶梯才沒有滾下去:“這位兄臺怎麽這般放肆?!”
齊少凡望了他一會,他也望着她,他好像忽然認出了她似的,面上一驚,眼裏升起一抹惶恐,連忙拱手就要朝她行大禮:“啊,竟然是貴……”
齊少凡收起扇子在他肩上敲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忙把剩餘的話吞了回去。
“……貴、貴……公子穿成這樣真是好雅興……”
齊少凡沖他點了點頭,不想跟他應酬,用扇子将他拂開就繼續下樓。
常言也趕快跟着她下了樓:“謝公子……”
“我姓齊,叫我齊公子……”
常言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起來:“齊公子這般風采卓絕,很容易就讓人認出來了。”
齊少凡沒心情和他閑聊,淡淡的說到:“常太醫請自便吧。別跟着我。”
她下了樓,按着夥計的指示,很快就看到了一樓的內堂裏布了個臺子,有爺孫倆正在打鼓說書。一眼就在前面的雅座上搜尋到了謝旭的身影。
謝旭看到她,一臉開心的拉她過去坐:“快來聽書,這位先生說得可好了。比話本還精彩……”
齊少凡看他熱情高漲,也不好壞了他的心情,反正無事,就跟着坐了下來。
“常大哥?”
謝旭曾跟着祖父謝老将軍去過陽州,常言在陽州軍營裏做軍醫時,跟謝旭還算相熟。不過常言回京做了太醫後,兩人就很少見面了。謝旭一時看到他,就很有些驚喜。
常言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好久不見,你長個兒了啊,結實不少了嘛!我聽說你跟着王爺進了神衛營?”
他說到這裏時,意味深長的沖齊少凡笑了一下,齊少凡不知道他是何深意,也不想理他。只管喝茶聽書,不參與他與謝旭的話題。
常言碰了個冷釘子,也不敢再和她放肆,就言笑晏晏的與謝旭敘起了舊。
齊少凡百無聊賴的喝着茶,望着臺上的爺孫倆。
爺爺頭發花白,但精神相當抖索。說起書來繪聲繪色,兩只眼睛射着精光,嘴巴一張一合,抑揚頓挫,說的是唾沫四濺。
齊少凡清晰的看到他的口水濺到了一旁的孫女臉上,孫女長得十分清秀,一雙大眼睛毫不畏生的将臺下衆人望着。被爺爺的口水濺到,也是面不改色。
看多了妝容精致穿着绫羅綢緞的富貴無邊的宮妃,再看這樸素的荊釵布衣,小姑娘倒有幾分村姑的獨特清麗,看着還是挺順眼的。
她跟着爺爺的高低頓錯的節奏,手下靈巧的敲着花鼓。
齊少凡發現周圍的看客中,有大約半成的男子注意力都不是在爺爺說的書上,而是在敲花鼓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大約也看了出來,但臉上也沒有羞澀着惱,只是認真的敲着她的花鼓。
可就在這個時候,小姑娘忽然面上一紅,目光朝着樓梯的方向瞧了過去,手下的節拍也忽然亂了節奏。
齊少凡有點意外,順着她的視線一看,就看到了魏青的背影從過道處閃過。
她重新看向小姑娘,就見她滿眼掩飾不住的小女兒情态,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大方。
她隐約明白過來了什麽,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茶。
不過,小姑娘出了錯,旁人自然也發現了。好在爺爺這時正将一段故事講完,就順勢道:“各位看客,欲聽後事,請聽下回分解。”
爺孫倆這就帶了東西退去了幕後。
說書人走了,大家也并沒散。
大家來茶館喝茶,無非就是出來圖個樂子,找人閑聊一些時下話題。
謝旭還在與常太醫聊得開心,他能與人結交是好事,齊少凡也不打斷他。她陪着坐了一會,因為茶水喝得太多,忽然想上廁所了。
她也沒跟謝旭說,這就自己找到了恭房。恭房恰是男女并列,她想也沒有想,就往女子那側走進去,誰知步子才剛邁進去,就聽見一聲驚呼,迎面出來一個臉色通紅的女子,滿臉的憤色,罵了句“色狼”看那樣子竟是要出手打她了。
齊少凡吓了一跳,連連退了兩步。
女子大概是看清了面前是個及其俊俏的“男子”,眼裏的怒容頓時消減了一半,揮出來的手也在半道就收了勢。臉上又紅了一層,聲音卻溫柔了下來,指着一旁道:
“男子在那邊,公子可別再走錯了。”
齊少凡愣了一下,笑着朝她拱拱手:“多謝姑娘。”
“公子不客氣。”姑娘說完,就羞澀的跑了。
齊少凡摸了摸下巴,沒想到自己扮成男人還能迷倒女子呢?她盯着面前的女恭房站了一會,又看了看隔壁的男恭房,心想,自己難道要上男廁所嗎?
可見女扮男裝也并不是萬事都便利的。
她立了一會,沒辦法進女恭房,更沒膽量進男恭房,只得打道回府。
剛轉身,忽然瞧見了方才領她去見魏青那個男子,她忙上前攔住他問到:“兄弟,我不方便用這邊的恭房,請問有沒有供內部人使用的恭房?”
姜海愣了愣,想到他與王爺是相識的,又是謝小公子帶來的朋友,便客氣的指了指後院的方向:“這邊就是,齊公子請跟我來。”
他領着齊少凡穿過一片庭院,進了兩道門,到了後院,指着角落的恭房說到:“這裏就是了,只是這後院不許外人進出,今對公子已是例外,公子用完請不要随處亂走。”
“好,多謝。”
姜海見他應下了這就離開了。
齊少凡上過恭房再出來,院裏一片安靜。
院子中央立着幾棵蒼翠的松柏,風穿過樹梢帶起了一片沙沙的聲響。鋪着青石地磚的路面積滿了雨水,倒映着四面的紅漆朱樓。小小的院落很是幽雅。
若她也能在宮外有這樣一處私宅就好了。
她看着,忍不住滿心豔羨,腳步不由得也慢了下來。她沿着回廊邊賞景邊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從前方傳來一陣女子的低泣。
她略微吃了一驚,誰在哭呢?
130、殺了她
這時她剛好走到拐角處,這就探頭往外一瞧,就見外面的二院中央,剛才敲花鼓的姑娘正躲在魏青身後,拿袖子掩臉哭道:“我根本不是他的孫女,我是被人販子賣給了他的。”
“我本是河西涼州人,因戰亂家破人亡四處流落,不想被人販子騙了,賣給了他,他整日裏喝酒,喝醉了就要打我。公子救救小女吧……”
她爺爺漲紅着一張臉,嘴唇抖動惱恨的瞪着她,卻半天說不上一個字。
看樣子,女孩子倒像說得是真的。
她說着越哭越傷心,就給魏青跪了下來。
魏青沒有開口,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只是朝姜海看了一眼,姜海立即會意,從袖子裏掏出一袋銀子扔給老頭兒,說到:“我們主子贖了她,這些銀子夠你後半輩子花用,以後不可找她麻煩。”
老頭兒眼神十分複雜,不知是憤怒還是惱恨,氣呼呼的盯着小姑娘瞧了一會兒,這才顫巍巍的接了姜海遞來的銀子,轉身佝偻着走了。
看那背影竟有幾分傷心。
老頭兒一走,魏青也不欲多留,邁步就要走。
女孩兒才擦掉臉上的淚水,一看他要走,慌忙一把抓住他的衣擺,紅着臉,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的望着他哀求到:“公子救命之恩小女無以為報,小女願為奴為婢報答公子……”
看到這裏,齊少凡忽然明白過來,難怪剛才說書的老人表情如此複雜,只怕這女孩兒是他的親孫女,只因為愛慕魏青,才想了這一出,弄了一檔子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戲碼出來。
齊少凡深看了女孩兩眼,看着就十四五歲的樣子,腦瓜子倒是挺聰明。
魏青就算不差丫頭,看她這麽可憐,将她留在茶樓裏端茶倒水也不是什麽事吧?
齊少凡看了看魏青的背影,他負手立着,任女孩兒捏着他的衣角,也沒動彈。
以前她每次無心的抓住了他的衣角,總被他無情的拂開。原來換一個人對他做這般動作,他就不會拒絕了?
真是太紮心了。
她懶得看這無聊的戲碼,提步才要走。魏青低沉溫柔的聲線忽然傳了過來:“……你可願意跟了我?”
齊少凡腳步一滞,心尖顫了顫。下意識又走了回去,往外探頭看去。
隔着一片芭蕉,只見他微微俯身,捏住了小姑娘的下巴。臉上不見情緒,永遠是那樣不變的平靜。可是他的聲音卻是那般溫和。
小姑娘立即飛紅了臉,大約沒想到如此容易,羞澀的垂下了頭。半晌才歡喜的點了點頭:“小女願意。”
魏青看她這副情态,目光裏閃過一抹倦怠,收回了手,拿了帕子輕輕擦拭着指尖。聲音麻木的說到:“既然你是我的人,便由我處置,姜海,将她發賣到煙花柳巷。”
“啊?”小姑娘滿臉的歡喜頓時變成了驚恐,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見到他滿臉冷酷,她滿是情意的眼睛瞬間浮上了陌生與驚吓,就像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
姜海朝小姑娘走了過去,她吓得立即哭了起來:“公子饒了我吧,我不敢了……”
魏青擦完手指,将帕子随手扔了,淡淡道:“殺了吧。”
他話音才落,姜海走到已吓軟了腿的姑娘面前,一探手就捏住了她的脖子,沒有任何猶豫。
骨頭被大力擠壓發出咔嚓的碎裂聲,姑娘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死瞪着一雙滿是淚珠的眼睛望着姜海,那放大的瞳仁裏映着鋪天蓋地的恐懼以及不敢置信。
齊少凡雙腿一軟,也睜大了眼睛,死死瞪着魏青。手指緊緊的抓住了牆面,指尖幾乎嵌進牆粉當中。
姜海大概是看姑娘一臉死不瞑目的表情,便輕描淡寫的說到:“想用美人計接近我們主子的,多的數都數不清。就你這點小伎倆也敢往前湊,不管是誰指使你的,告訴你主子,下次換個計策。美人計對我們主子不管用……”
他話說完,用力一擰,只聽見咔嚓一聲響,姑娘的頭顱當場被擰斷了,鮮血頃刻間從七竅流出來,模糊了她的臉。
齊少凡兩條腿全軟了,全靠身側的牆支撐着才沒有坐到地上。她望着魏青的背影,心裏漫開無邊的寒意,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認識他了。
他要跟她斷絕往來,會不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懷疑她是別有用心的在接近他?
齊少凡只覺得不寒而栗,扭頭就要走。誰知指尖哆哆嗦嗦不受控制,一個不察,扇子嗒的一聲滑落,她呼吸一滞,迅速縱步躲在了牆根。
她的後背緊緊的貼在牆角,連呼吸都屏住了。只希望他們不要過來,心一邊提着、眼神發飄的盯着地上掉落的扇子。
事實卻并不如願,脆弱的耳膜微微震動,輕緩的腳步聲慢慢的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涼風卷落一陣雨絲,魏青出現她眼角的餘光裏。
她唇動了動,想解釋卻又發現沒有解釋的必要。她猜他應該不會殺了她滅口,可是,就是這麽半天的功夫,她發現自己與他已經沒有什麽話好說了。
她一時站着沒有動,就暫且先等他的反應。
魏青不動聲色的走過來,他的手負在身後握成拳的手輕輕摩挲着,熟悉他的人看到他這樣的手勢就知道他随時會動手扼住敵人的脖子。
可是,當他轉過牆角,他眼裏堆砌的寒冰煞那間變成了錯愕,有那麽一瞬間,他心頭閃過慌亂:“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貼在牆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風吹着她的碎發,她不知是不敢看他,還是不想看他,只垂頭望着地上的扇子。
靜默了好一會,她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松弛下來。人也漸漸鎮定下來,這才慢慢走出去撿起了地上的扇子。
“抱歉,驚擾了王爺,在下并非有意過來……”她說時,看了一眼随後趕到兩人面前的姜海,指着他說到,“他知道的。”
“……放心,我什麽都沒看見。”
魏青淩厲的眼神立即朝姜海冷瞟了一眼,姜海吓得縮了縮脖子,立即拱手認錯:“卑職該死,齊公子要去恭房,卑職才帶了他過來。”
見王爺用眼神示意他滾,他連忙轉身就趕緊退了下去。
131、跟王爺同行,三生有幸
兩個人對立在玉蘭樹下,周遭忽然安靜了下來,白玉花紛紛揚揚的飄落,在兩人中間隔出了一道屏障。
魏青的目光終究忍不住朝她看了過去。她并沒有看他,好像才不過一個轉身,她再面對他,眼裏就只有生疏與畏懼。
她不知道,被他斷定為‘別有用心勾引他‘的女人中,只有她一個安然無恙。
他看着她,長久盤踞在心頭的焦躁和煩悶中恍恍惚惚又多了一絲隐隐的驚惶。
那些拖着他沉淪的夢魇讓他驚惶害怕,所以他逼迫自己與她劃清界限。可是這一刻她的疏遠好似更讓他害怕惶恐。
這種情緒他已經有太多年沒有體會過,就算是千軍萬馬前、就算是死亡将至,他也未曾害怕惶恐過。
可是現在,想到她将與他作別,不會再與他有關聯,心頭就有些莫名的發慌。
只是,這種情緒也只是浮光掠影的一念,他很清楚自己該做的是什麽。
就算他能狠下心來與她到此為止,卻有太多的人抓着他們不放。
如果非要火中取栗,在這場她不知道的險境中,他要的是她和他都全身而退。
所以,這些小情緒比起大局來說,太微不足道。他不想在她面前洩漏太多的情緒,只是一瞬,就将眼中所有多餘的情緒都隐藏起來。
而接下來的計劃,決定了他已經沒有繼續對她冷漠的必要。他望着她,刻意放輕了聲音問到:“……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海已經走了,少女的屍體還躺在不遠的地上,潮濕的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
齊少凡聽到他的詢問,眼神晃了晃,下意識想要擡頭看他,想辨別他是帶着什麽樣的情緒才會用這樣輕的聲音問她,只是目光才擡到一半,她就硬生生将目光轉到了別處。
“沒有。”
僵硬的兩個字,堵住了魏青已經準備好的解釋。他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才問道:“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會殺她?”
齊少凡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解釋的意味,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但她這時也鎮定下來,敷衍的回答說:“王爺要殺誰自然有殺他的理由,在下并不會質疑王爺的決定。”
再說,他讓她不要再跟她牽扯,她有什麽立場管他做什麽呢?
“……王爺若沒有別的事,在下就告辭了。”
“……”血腥氣聞得難受,她只想走。
魏青靜看了她片刻,才默然開口:“好,你先走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齊少凡還是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也如他的聲音一般平靜。她曾經覺得他深不可測,後來又覺得他很簡單,現在又重新将他認識了一遍。鮮活的少女在他面前被擰斷脖子的時候,他都是這樣的平靜。
他是将軍,他曾領兵上陣殺敵,手裏必然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所以她不會訝異他會殺人。只是,親眼看到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随便一句話便取人性命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對他生出了無邊的畏懼。
他的平靜讓她有點害怕,她再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飛快的離開。
齊少凡回到二樓的雅間裏,謝旭正在與常言閑聊,一邊等她。
看到她回來,謝旭忙站起來笑道:“我們趕早去挑選禮品吧?”
齊少凡巴不得離開這裏,不過是不想掃了他的興致,才一直陪着他。這時就點頭立刻離開,但兩人才踏出房門,常言也跟了上來。
齊少凡忍不住停了下來,問到:“常大人是要與我們同行嗎?”
常言朝她躬身行了個禮,笑道:“下官正有此意,既然齊公子也有此意,下官無不應從。”
齊少凡心想他跟着也好,萬一魏曜那個賤人又橫空殺出來,多個人多個照應了。
她便點了點頭:“那就走吧。”
常言忽然快步往外走去,急道:“我今日是來拜會王爺的,既然來了,總要先去問個安,兩位等我片刻。”說完,也不等他們應話,就快步走了。
馬夫牽來了馬車,兩人上了馬車,坐在馬車裏等常言。
齊少凡懶懶的靠在車廂上,目光飄忽的望着晃動的車簾子。
謝旭中規中矩的坐着,無意間瞟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臉色,眉頭就皺了起來,小心的問到:“長姐,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不舒服?”
齊少凡的視線慢慢恢複了焦距,歪着腦袋就靠在了他的肩上。沒什麽精神的說到:“剛才看到你家王爺殺人不眨眼的場面,被吓到了。”
她話音剛落,一只手掀開了車簾,魏青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驚得猛地直起了身子,慌張而又意外的望着他。
他漆黑深邃的眼睛不發一言的望着她,齊少凡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謝旭卻是一臉驚喜,馬上恭敬的伸手要攙扶魏青:“王爺,您也要同我們去逛燈會嗎,快請。”
魏青的目光卻在她的臉上流轉着,大概是聽到了她剛才用“殺人不眨眼”幾個字來形容他,心裏有什麽想法。謝旭笑容滿面的朝他伸出了手,他都沒有理會。
齊少凡硬生生忍住了将謝旭扯回來的沖動,僵坐着沒動。
謝旭見王爺不發話,也不反應,不由得愣了愣,正不知如何是好,常言這時從魏青的後面露出一個腦袋,沖齊少凡笑到:“是我邀王爺來的,齊公子不會介意吧?”
齊少凡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能跟王爺同行,三生有幸,在下怎麽會介意呢。王爺不嫌棄就請上來吧。”
本以為魏青是被常言诓來的,看到她在這裏自然不會再與她有什麽“牽扯”。可是沒想到她說完,他輕輕一縱身就上了馬車,一彎腰,坐在了謝旭的旁邊。
常言也緊跟在魏青的後面爬上了馬車。跟王爺潇灑輕巧的身姿相比,他爬車的姿勢太難看了,齊少凡心中有恨,忍不住踩在了他的手上。
“啊……娘、齊、齊公子你踩着下官了,啊啊……”他表情猙獰,張大了嘴。
齊少凡連忙愧疚的伸出手攙扶他:“在下并非有意,真是抱歉,常大人不要緊吧?”
常言嘴角直抽:“……不要緊,下官回去開一副膏藥貼兩三個月應該就好了!”
聽出他話裏的諷刺,齊少凡木着臉只當沒聽見。
132、王爺有心上人麽?
幾個人說了幾句場面話,謝旭這就吩咐馬夫出發。
謝家的馬車很樸素,車廂不禁簡陋,而且只能容下五個人,此時坐了四個人,就顯得有些擁擠。
謝旭怕擠着了王爺,就将最好的上位留給了他,他坐到了常言旁邊。結果就留下了齊少凡和魏青坐在一起。
齊少凡緊閉着嘴巴,三人說話時,她也只望着簾子外面默默無言。
過了好一會,一直沒有聽到她出聲的謝旭好像是突然回味過來她先前說的“剛才看到你家王爺殺人不眨眼的場景,被吓到了。”這句話來,他悄悄觑了魏青一眼,又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小聲的叫道:“齊、齊大哥?”
齊少凡只當他是空氣,沒有回應。
魏青似有所察,淡淡的開口問到:“怎麽了?”
謝旭嚅嗫了一下,沒有膽子說,搖了搖頭将嘴巴閉上了。
可能是因為雨停了,又或者是因為今日沒有宵禁,街道上比晌午時更熱鬧了。
望着外面繁華的街道、新奇的景象,漸漸的齊少凡的心情就緩和過來,眼裏漸漸有了笑容,她趴在車窗上,回過頭随口說到:“我要下車去逛逛,王爺與常大人同行還是自便?”
她說完,就發現車子裏低沉的氣壓瞬間松懈下來了。常言松了口氣似的笑了起來,擺手說到:“既然一起出來的,自然要一起逛。王爺,您呢?”
魏青嗯了一聲,表示沒什麽意見。
齊少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兩個人已經有了隙罅,他也明白的告訴她,不要跟他牽扯。現在,她出來逛街,他也跟出來。她下車,他也要跟着,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她從前覺得自己很了解他,現在發現自己對他只窺到了冰山一角。
她也不管了,看着街道上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她的心早就飛了。喊了車夫停車,她被謝旭攙扶着下了馬車,這就放下心頭所有的約束,脫缰的野馬似的四處亂逛去了。
謝旭緊跟在她後頭,怕她走丢。想跟着她,卻又怕怠慢了王爺,簡直前後為難。
魏青看他這副樣子,沖他擺了擺手說道:“你跟着吧,別走丢了。”
“是。”謝旭這才放心的跟着齊少凡。
齊少凡拿了根五彩的風車,對着風舉起來,風車立即飛速旋轉起來。引得幾個小童眼饞的将她圍了起來:“哥哥,給我玩玩好嗎?哥哥,求求你了……”
齊少凡莫名覺得“哥哥”這個稱呼很受用,拍了拍小童的腦袋,将風車遞給他:“好了,送給你們了。”
“謝謝哥哥……”幾個小童歡呼雀躍的接了風車,這就舉着風車迎風跑走了。跑了老遠,還在人群裏回過頭來朝她道謝:“多謝哥哥……”
齊少凡笑了笑,這就又走到前面一個賣飾品珠花的擔郎面前挑花飾,旁邊站着兩名女子,看到她走過來,打量了她一眼,随即臉上立即飛紅了。
羞怯的往旁邊讓了讓,又好似不忍走開似的,仍站在一旁,偷偷将她望着。
齊少凡挑了根花樣精致的銀釵看了看,又看了看兩個不斷拿眼風觑她的女子。
兩個女子見她看過來,臉上又飛紅了一層,倒是大着膽子與她搭起了話:“公子可是為你的夫人挑的這銀釵,這花樣正是今年新流行的,想必你夫人定會歡喜。”
齊少凡望着兩個女子,沒想到自己還老少通吃呢?
她沖兩個女子溫柔的笑了一下,兩個女人頓時就好似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一般,特別是搭話的女子,立即羞的垂下了眼睛。
齊少凡看她這般樣子,忍不住起了調戲之心,便往她面前靠近兩步,柔聲道:“在下尚未娶妻,名花配美人,此銀釵就送了小姐吧。”
女子一臉受寵若驚,齊少凡見狀,沖她微微一笑。就拿了銀釵替她戴上。
女子紅着一張臉,一動不動任她施為,好似幸福的已經暈眩了。
魏青和常言在後面看到這一幕,嘴角都抽了抽。
常言憋着笑,頗有感慨的說到:“娘娘真是與衆不同啊,居然當街調戲起良家女子來了,王爺看到沒有?多學着點!”
魏青斜了他一眼,他立即将笑容收了起來。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沒想到一枝銀釵就俘獲了女子的芳心,女子忍着羞澀好似怕她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似的,急切的追問起來。
齊少凡憋不住笑,趕快拿扇子遮住了臉,很誠懇的指了指扇面上的題名:“在下姓齊,就在這附近的茶樓做生意,小姐常來這條街上就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橫過來一只手将她手裏的扇子奪走了。她轉眼一看,就看到魏青用威懾的眼神瞧着她,顯見是看不過她當街調戲良家女子的劣行。
她一臉戲谑的笑容立即收了起來,轉頭再看那女子,那女子卻已将所有注意力都轉到了魏青的身上,她滿眼驚豔之色,失神的喃喃道:“世間竟有如此風采卓絕的男子。”
齊少凡嘴角抽了抽,罵了句:“朝三暮四。”從魏青手裏奪回扇子,這就惱恨的往前走了。
謝旭在一邊,很為長姐的行為感到丢人,不好意思的向魏青解釋到:“齊、齊公子她不知怎了,她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魏青沒有在意他的話,看他在給擔郎付那只銀釵的銀子,也順手拿了根銀釵看了起來。
常言立即湊上來說到:“王爺,買吧,聽說這是今年流行的花樣子。女子都喜歡,買來送給心上人最好了。”
謝旭出于驚訝,脫口就問到:“王爺有心上人麽?”
一問完,他就臉紅了。他畢竟還沒娶親,而且跟王爺談這種話題,簡直是暨越。他忙擺擺手,表示告罪。
魏青梭了常言一眼,将釵子丢下,沒有搭理兩人,也往前走了。
常言看謝旭要追上去,忙一把将他拉住,教唆道:“你買一根吧?女子都很喜歡這個的。”
謝旭又紅了臉,讷讷的說到:“我還沒有心上人呢。”
“總會有的嘛。”
“……”
常言看了看人群中越走越遠的兩個背影,越發用力将他拉住不讓他走:“買吧,在乎這幾個銀子幹嘛,哥哥送你一根,你随便挑……”
133、他為什麽跟着她?
謝旭被他糾纏的有些莫名其妙,見王爺和他姐姐已經走遠,急忙要甩開他:“常大哥,我們快走吧,可別把王爺走丢了……”
常言拉着他道:“你瞎操什麽心吶,王爺看着是一個人,不怕實話告訴你,他身邊至少藏了四個暗衛。我用腦袋跟你打包票丢不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哥哥騙你作甚?!”
謝旭正是愛玩的年紀,有些不放心,又想玩,心頭交戰了一番,終于是放下心來,跟着挑看起各色稀奇玩意兒。
齊少凡走了一段,就發現謝旭和常言都不見了,只有魏青跟着她。她逛街的心情頓時淡了一半,忍不住回頭張望。
真奇怪,她走得也不是很快,這兩人怎麽會跟丢呢?
她悄悄看了魏青一眼,魏青目不斜視,好似對周遭的東西根本不感興趣。
他真的是來逛街的嗎?
瞥見一旁有個賣面具的攤位,齊少凡當即就停了下來。
她停下,魏青也停下。她随手拿了個面具翻看,他的視線也跟着看着她手裏的面具。
齊少凡心頭一凜,他根本就不是出來逛街的!
意識到這個,她最後一點逛街的興致也淡去。
她一邊抓着具在掌心裏翻看,一邊回頭向街道上搜尋謝旭和常太醫兩人的身影。可是,熱鬧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