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道上人頭攢動,視線所及搜了個遍,也找不到他二人的身影。
她忍不住擡頭看了魏青一眼,他仿佛有所感似的,立即也朝她看了過來,碰觸到他平靜的目光,想到他先前殺人時就是這個樣子,她心頭頓時有些發毛。
“這位公子,你再摳我的面具就被你摳破了,你到底買不買啊?”
“啊?”齊少凡低頭一看手上的面具,果然被她捏癟了,她忙歉意的打算放下。
就在這時,身側忽然朝他們飛快走來一群人,為首的男子臉上堆着笑,人還沒走過來,已經先開口打起了招呼:“王爺……”
魏青立即往側走了一步,遮住她,飛快接過她手裏的面具給她戴上。這才轉過身面向那走過來的一衆人,沉聲道:“本王只是出來散散心,劉公子不必見禮。”
劉公子立即明了他是不想叫人看破身份的意思,便只略略行了個常禮,面上的恭敬熱情卻不減半分,有些激動的壓低了聲音道:“在下仰慕王爺已久,一直沒有機會拜會王爺,真是難得今日能在此與七王爺偶遇。這位是舍妹,阿若。”
齊少凡半藏在魏青的身後,不動聲色的看着他們。聽得這個劉公子介紹,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他身旁立着一位紅裳女子,十六七歲的模樣,長得明眸皓齒,十分漂亮。特別是嘴角生了一顆痣,不但不醜,反而給她添了幾分靈巧,令人見之忘俗。
女子聽得長兄的介紹,忙向魏青屈膝行了一禮。也沒有說多餘的話,行完禮後,擡頭望了魏青一眼,只一眼那嬌羞含笑的眼神簡直是風情無限。
齊少凡默默的看着,心中明了了。
魏青如今正是議親之時,這位劉公子将他妹妹引薦給王爺,只怕是想與魏青結親,這場相遇應該也不是偶遇,而是特地打聽了魏青的行蹤有備而來。
她收回目光,專心去看貨架上五顏六色的面具,他的親事她也摻和不進去,就當自己是空氣。
劉公子引薦完他的妹妹,接着就笑道:“相請不如偶遇,前邊就是在下常去的萬福樓,不知王爺可願意賞臉讓在下做個東,請王爺喝一杯薄酒?”
他們一行人笑得熱情恭敬,魏青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多餘的熱度。也沒客氣就拒絕了:“下次吧。”
他說完,沒有給他們留情面,齊少凡正撥弄着貨架上的玩具,忽然就被他抓住手掌,拉着轉身就走。
齊少凡被他溫暖的手心燙了一下,想要将他的手甩開,魏青卻抓得更緊了。她看着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沒辦法在大街上跟他拉扯,更不想在那行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便只能任他牽着往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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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幾步,想到自己戴着面具,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兩兄妹被如此落臉,有些尴尬,僵立在原地望着他們。那女子的臉上有掩不住的難堪。
雖然說大魏民風并沒有那麽保守,但這般主動送上門來給男方相看,免不了被人看輕。這女子應該是喜歡魏青,才會不顧臉面。
齊少凡猶豫了一息,問道:“王爺,他們是誰?”
魏青沒有隐瞞:“劉國公的長孫。”
齊少凡震了震。
不是自己獨自前來,而是長兄帶着,那麽這個結親的意思代表的是家裏長輩的意思。魏青這樣不給他們留臉,就是拒絕了與他們結親的意思。
劉國公在朝野的聲名,她是聽過的,僅次于皇後的胡氏一族。如果魏青能跟他們結親,簡直就是如虎添翼。他竟然考慮都不考慮,就拒絕了這樣一門千載難逢的好親事?
就算他不想跟對方結親,也沒必要給人家沒臉吧?
她心中覺得困惑,卻也沒有再往下問。
那行人走後,魏青就松開了她。她收回手,不動聲色的落後了他一步,又走了片刻,她在一個賣香包的小攤前停了下來。
她随手拿了一個香包把看,一邊回頭望着來時的路。
商販見有顧客上門,笑嘻嘻的推銷:“公子,你手裏的是桃花香包,給女子佩戴的。您可以看看這些香草的……”
齊少凡将香包放到鼻端輕嗅,果然有股天然的桃花香,很好聞。
她沒話找話:“男子不能佩戴桃花嗎?”
商販被她問住了,愣了一下,又馬上笑了起來:“當然可以佩戴,只要公子喜歡。這香包啊,都是早上剛摘的鮮花,可香呢,不信公子可以聞聞。戴在身上又雅致,又好聞。公子買一個吧,只要三文錢……”
齊少凡還想跟他說話,魏青忽然問到:“你喜歡桃花?”
她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魏青就給了商販三文錢:“就要這個。”
134、恩愛無邊
商販忙不疊的接了錢,臉上幾乎要笑出一朵花來:“公子氣質脫俗,佩戴桃花好啊,這桃花是月老廟前摘的,能招桃花呢。公子今日說不定能交桃花運呢,兩位公子慢走啊,下回再來光顧……”
魏青已經給她買了,她也沒有理由再逗留,只得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她又在一個糕點鋪子前面停了下來。
魏青立在她身後,關注了她片刻,也沒詢問她的意見,轉頭對掌櫃說到:“這個、這個,這些都要……”
他選的都是她目光掃過的,齊少凡望着掌櫃笑眯眯的遞過來的糕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終還是魏青替她接了。
魏青說到:“走吧。”
她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靜,不像是在讨好她。
她看了一眼他手裏提滿的東西,有些迷惘,還有些不安。她踟蹰了片刻,不再拐彎抹角,直白的說到:“我想等阿旭和常太醫,不然我們就在這裏等等他們吧?”
魏青聽了她的話,想也沒想,就淡淡的道:“阿旭不是說要去吃面嗎,我們直接去面館等。”
齊少凡心想,在這裏等也是等,在面館等也是等,便沒有反駁他的意見:“好。”
魏青朝側處打了個眼色,吳蹤立即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王爺。”
看到吳蹤,齊少凡還是禁不住有些意外,他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影衛吧,竟然寸步不離的跟着魏青。不知道魏青以後成親了行床事他是不是也要跟在旁邊圍觀?
兩人不知道她促狹的想法,魏青對吳蹤道:“叫輛馬車。”
“是。”吳蹤轉身就去了。
不過十來分鐘的樣子,他就駕了輛馬車過來:“王爺,齊公子,請上馬車。”
齊少凡默默的跟着他上了馬車。待兩人坐好,馬車就慢慢行駛起來。
她手裏無意識的擺弄着香包,花瓣被揉碎,空氣裏全是淡淡的桃花香。走了這麽久的路,很想歪下來,但側目看到魏青坐得那麽端正,不想在他面前失儀。
靜下來,心中又開始困惑了。
他很顯然沒興趣逛街,卻一路跟着她,給她買單。難道是想收回他先前的話?若說是這個,他又沒有絲毫殷勤,根本不像。
她思忖了片刻,将心頭的困惑壓下去。兩人都沉默着,狹窄的車廂裏安靜得有些尴尬,她幹脆掀起車簾子看街道上的風景。
外面街道漸漸荒涼起來,馬車駛過一個拐角,馬車忽然猛地一震,馬兒發出一聲長嘶,吳蹤猛地将馬勒住了。
發生什麽事了?
齊少凡放下窗簾,将前方的車簾子挑開一條縫隙向外看了一眼。看到前方攔着的姑娘,她驚訝了一瞬,回頭看了魏青一眼。是先前偶遇的劉家姑娘。是來找魏青的。
魏青接到她的眼神,面色未改,也沒有發問。
吳蹤拔高聲音問到:“這位姑娘為何擋路啊?還請讓開,我們主子趕路呢。”
劉翠羅向前走了兩步,垂下眼睑,做出這種事情來到底有些難為情,聲音有些顫抖道:“小女冒昧,有事求王爺一見。”
齊少凡聽到這黃莺般柔婉的聲音,覺得沒自己的事,就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手擱在小幾上支着下巴,手裏的折扇無聊的在額頭上輕輕叩擊。
魏青側目看了她一眼,她望着窗外,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她從前很喜歡往他跟前湊,仿佛跟他很熟似的。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她便對他疏遠了。
吳蹤靜等了片刻,沒有等到王爺發話,就明白了王爺的意思。對劉翠羅說到:“姑娘認錯人了,要找王爺去王府,我們并不是姑娘要找的人。還請姑娘讓路。”
劉翠羅一聽,就急了。她只身前來,當街攔住一個男子的車駕要求見面,對于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來說,這已經是極讓人輕視的了。
做到這一步,如果不能見到王爺,那她這個臉就白丢了。
她紅了臉,焦急的上前兩步,聲音裏透了央求,道:“小女雖然有些莽撞,但知王爺并非拘泥于小節之人。故此鬥膽求見。既然王爺不便會面,小女也不強求,小女此來乃是受兄長所托,有一物贈與王爺,還請王爺收下。”
齊少凡聽了她的話,有些想笑。她的兄長自己不來,卻托她一個姑娘來?她的兄長以及她自己,把她獻給王爺的心思也太昭然若揭了吧。
她正想着,魏青忽然掀開了車簾子,開口道:“送過來吧。”
他沒有事先提醒她就掀開了車簾,齊少凡吓了一跳,就算此時是男子打扮,她也不敢貿貿然讓自己被人看到。
可是,不知道魏青是疏忽了還是怎麽回事,他掀開的是她這一面的簾子,他自己才露了半張臉,卻将她整個人都暴露在了外面。
眼看劉家姑娘欣喜的走上前來,她只得盡力往他身側躲,一邊試圖将他掀起簾子的那只手拉下來。
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卻像沒有看到她一樣。她急得輕叫了一聲:“王爺……”
魏青側目看了她一眼,她人幾乎挂在他身上。他唇角幾不可見的翹了翹,很自然的伸手将她摟住了。
他掌間輕輕一用力,齊少凡就被他按進懷裏,口鼻頃刻間埋進他的衣服裏,鼻端嗅到男人溫暖幹淨的氣息,她的腦子轟的一下,從背脊到頭皮全都繃緊了。
她不是沒有被他抱過,但都是情況緊急和沒有旁人的時候。突然被他當人前抱住,她第一反應就想推開他。但心慌只是一念,她就恍悟了。
他這是借她做擋箭牌,來拒絕劉家姑娘!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如此堅持拒絕劉家送上來的橄榄枝,但他幫了她那麽多次,終于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她當然不能拒絕。
瞬間,她就淡定下來。僵硬的身子也放軟了。怕劉家姑娘看不出來他們是那種關系。她刻意仰起臉,望着魏青輕輕的笑,還順勢勾了他一縷頭發在指尖纏繞把玩。做出一副跟他很恩愛的樣子。
劉翠羅才抑制不住激動的走近來,就看到車中陌生的男子撲到王爺懷裏撒嬌,王爺竟然沒有遮掩,就這麽從容的将他抱進了懷裏。
她瞬間就驚呆了,手中的東西舉到一半,突兀的僵在了半空。
135、放開在下
她愕然的看着兩個男人恩愛無邊的樣子,幾乎承受不住,渾身輕顫,一張臉漲得通紅,眼中全是淩亂。
“王、王爺你、你竟然……”
王爺在她面前不加掩飾的抱着一個男人,這分明是告訴她,他喜歡男子,她無需再糾纏。可是,他有很多方法拒絕,卻選了一個羞辱她的方式,讓她這種自己送上門來的行為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意識到這個劉翠羅渾身顫得厲害了,為什麽要羞辱她?!
眼角的餘光看到劉家姑娘羞恥得面紅耳赤,齊少凡到底有些替魏青擔憂。不知道他是不會做人還是本身就對沒好感的女子如此刻薄。
但她不想看他得罪劉家的人。
她當即拿了扇子遮了臉,回過頭來學着伶人的聲音對劉家姑娘笑着解釋到:“王爺喜歡男人他自己也沒有辦法,王爺是不想姑娘你在他身上耽誤時間,并沒有輕視羞辱姑娘的意思,姑娘可千萬不要誤會,也請姑娘不要把王爺喜歡男人的事情說出……”
魏青聽到她這麽說,猛地扣住了她的下巴,忽然咬牙笑了:“你說什麽?”
從他的笑容裏看到了危險,齊少凡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兩個男人當着她的面這般情意綿綿,她送上門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劉翠羅只覺得滿心的屈辱,他不解釋還好,解釋了之後,兩人在她面前更加親密,解釋的話無疑是又給了她一個耳光,劉翠羅揪緊了帕子,恨恨的盯了齊少凡一眼,将她的模樣記住,最終忍受不住,轉身羞憤的跑了。
齊少凡見她跑了,王爺卻根本不管,只一雙眼要生吞了她一般直勾勾看着她,她抓住他扣住她下巴的手往下拽:“王王、王爺,怎麽了……”
魏青又朝她欺近一步,眼中神采奪目,似笑非笑的輕問:“你毀了本王的清白和名聲,你說怎麽辦?”
齊少凡有些無奈的撇開臉去,心想,不是要跟她絕交嗎,還對她笑什麽笑?
再說,她純粹是好心配合他。如果非要說她毀了他的名聲,她認了。但毀他清白,她真是沒法認。她又沒摸他,又沒碰他,找她要什麽清白?
倒是他,摸過她、看過她、又抱過她,真要追究起來,她的清白不知道被他毀多少次了。
但被他目光看着,齊少凡絞盡腦汁,才找到了突破口,轉移了話題,說到:“這點名聲和清、清白……相較于得罪劉家,已經很好了。”
“王爺你……”她掙了一下下巴,提醒到:“還是放開在下吧。”
畢竟旁邊還有別人,被人誤會多不好。
她看了一眼吳蹤,吳蹤坐在車轅上,目不斜視。
魏青終于放開了她,沒再追究她。對吳蹤說到:“趕路。”
“是。”吳蹤這才揮鞭趕馬,馬車重新行駛起來。
魏青靜默了片刻,開口道:“你也看出來他們的目的。親事從來講究父母之命,她由長兄陪伴前來,自然是家中默許了此事。長輩藏頭露尾,讓晚輩出面。顯然是打着兩頭兒主意。這樣的牆頭草,本王不需要給他們面子。”
“再者,皇上多多少少是忌憚本王的。現在是鈍刀子割肉,一塊塊慢慢的來。如果本王貿然跟國公府結在一起,會讓皇上起猜疑,會逼得狗急跳牆,到時候就不是鈍刀子慢慢的割,馬上就會集結一切力量對付本王了,你明白嗎?”
齊少凡聽得愣住了,他說的道理她一想就明白了,只是沒有想到他會對她說這樣交心的話。
她對他說過很多真心的話,他對她卻是第一次。
魏青看她在走神,又補了一句:“皇上不會那麽順利就讓本王的親事定下來的。本王的親事,也由不得自己。”
“……哦。”齊少凡看了他兩眼,忽然猜測,他是不是在嫌她剛才的擔心太多餘?
她撿起地上的扇子,趁勢轉頭又向外面看起了風景。
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她渴盼已久的牛肉面館。兩人進了小店,點了兩碗面。店裏生意很好,等了許久還不見面端上來。
兩人恰好坐在臨窗的位子,齊少凡就支着下巴,一邊拿着扇子在桌面上胡描亂畫,一邊觀賞街道上的人來人往。
天色已經晚了,大概是今日宵禁的緣故,外頭十分熱鬧,遠處的河畔石橋上擠滿了人群,忽然無數孔明燈放飛,升上夜空。漆黑的夜幕上點綴着無數孔明燈,這畫面比宮中在翰林院那夜看到的燈河更加震撼美麗。
齊少凡忍不住将腦袋探出窗外,笑了起來。
桌上點着的油燈光線很暗淡,微弱的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看着風景,他看着她。她終于又在他的面前有了會心的笑容。
風景再好,不及她對他笑。
“好看嗎?”
齊少凡微微一怔,覺得他的話問得沒頭沒尾,她下意識回頭看向他,目光才轉到他的臉上,就對上了他直直望在她臉上的漆黑的眸光。
那裏面有很淡的、淡得讓人懷疑是否真的存在的笑容。
窗外流淌着的繁華都映在他的眼睛裏,可是他卻像是只看到了她一人。
“兩位客官久等了,面來咯,請慢用……”
夥計将兩碗面放下,欠身抱歉着走了。
齊少凡立即被眼前誘人的牛肉面給勾住了,她拿了兩雙筷子,遞了一雙給魏青,魏青伸手接過。卻将自己碗中的牛肉悉數夾到了她的碗裏。
齊少凡才提起的筷子在手中抖了抖:“王爺你……不喜歡吃牛肉嗎?”
魏青看了她一眼,說到:“你多吃一點,吃飽一點。……待會才有力氣。”
齊少凡的耳朵猛地的一熱:“……有、有力氣去幹嗎?”
魏青從碗裏翻出最後一塊牛肉,夾到她的碗裏,好像在笑:“……逛街。”
她趕快埋下頭吃面,怎麽會聽歪了呢?
一大碗牛肉面吃完,她放下筷子。魏青擡頭看她:“吃飽了嗎?”
齊少凡看了看他,他面前的面幾乎沒動過筷子。她狐疑的看着他,點了點頭。他立即放下一錠銀子,起身站了起來:“那走吧。”
136、你有意見,你忍着
齊少凡有些反應不過來,擡頭望着他問到:“不是要等我的胞弟和常太醫嗎?”
“不用等,常太醫知道我在哪兒。”
他看她還坐着不動,就說到:“花燈會已經開始了,燈會只有兩個時辰,你不想看嗎?”
“……”
“走吧。”
他率先走了出去。
齊少凡獨自一人又不認路,只能跟上他。
外面的街道上十分熱鬧,她跟着魏青,慢慢的往前走。
燈火果然已經開始了,因為有許多人手上都提了精致的花燈。
只走了片刻,魏青就領着她進了一條偏僻的街道。入目便是一片璀璨的花燈海。
街道的兩邊系着繩索,每根繩索上都密密麻麻的挂着各種花式的燈籠,暖黃色的火光幾乎照亮了半壁夜空。
街道上人很多,許多人聚在一起解燈謎,有解出來的,便忍不住歡呼雀躍起來,解不出來的都在交頭接耳。
夜色越來越濃稠,街道上卻越來越繁華。
齊少凡走着,随手挑起面前一枚燈籠上挂的紙簽兒,看了看,只見上面寫着:五句話:(打成語一句)
這麽簡單?不就是“三言兩語”嗎?
她忽然來了精神,瞧見旁邊的架子上放了筆,便拿了筆寫答案。才寫了一個字,她就有些羞愧,她的字實在不敢恭維。
“王爺,你來寫吧?”
魏青很順從就接了筆,就着她手裏的紙簽兒,行雲流水般三筆兩劃就寫好了。
齊少凡側頭細看,順滑的發絲傾瀉下來,自他的手臂上掃過,幽淡的香味飄過鼻息。魏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用扇子抵着光潔漂亮的下巴,眼神清澈的盯着眼前的字,畫着仕女圖的紅色花燈映着她淺淡的笑容。
他垂眸望着她的眉眼,一動也沒動。風撩起她的發絲,有一下沒一下的撲在他的下巴上。
“王爺的字真好看。”
“怎麽好看?”
齊少凡想了一刻,由衷的道:“端正漂亮,特別是每一筆每一畫的收勢,鋒芒還未顯露就已收回。內斂中藏着強勁的銳氣。王爺這手字,很對我的口味。”
魏青定定的看了她一會,斂起了眼波中的光晖。
兩人繼續往前,齊少凡又拿了一枚燈籠看了看,謎底依然不難。謎面是:爬樓梯。打成語一句。她用扇子愉悅的抵着下巴,笑道:“步步高升。”
魏青睨了她一眼,按照她說得寫下答案。
不一會兒,兩人就将眼前的燈籠解了六七枚。旁邊正站了個書生,在捏着一枚紙簽兒苦思冥想,瞧見他們想也沒想就提筆寫答案,他好奇的湊過來看。這一看,他就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公子可當真是有才啊!”
齊少凡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很想說是你太蠢了。
她也沒有跟他搭話,兩人繼續往前走,一路将燈謎往下解。那書生尾随着二人,越看越震驚,最後抑制不住激動,幾乎将臉湊到了齊少凡的臉上,滿眼崇敬的說到:“兄臺真是好文采啊,不知兄臺師承那座書院?”
魏青看他說話語速很快,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她的臉上,他一擡手就将他推開了。
書生過于激動,被他推開還沒覺悟過來,又再次湊了上來,搓着雙手,指了指他方才看的那枚燈籠,說到:“兄臺請看看這枚燈籠的謎面兒,在下想了好久也未想出答案……”
齊少凡正好走到他面前,就順手捏起紙簽,一看,她頓時無語了,謎面兒是:鐵公雞:(打成語一句):謎底不就是‘一毛不拔’嗎?
“如此簡單的謎面兒你都看不出來,你還是不要讀書了。”
書生看她寫出了答案,只覺得醍醐灌頂,聽了她的話,眼裏立即浮起了受傷的神色,有些羞憤的說到:“公子才高八鬥,卻也不必如此羞辱人吧?”
齊少凡對他笑了笑:“本公子恃才傲物,如果你有意見,你忍着。”
魏青被她的話逗得失笑。
那書生卻氣得跺了跺腳,拿袖子捂着臉跑了。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一條街上的燈籠只要是她夠的着的地方的,全都被她給解了,只引得一群男女老少文人學士跟在他們身後啧啧稱奇。
“真是厲害啊……”
“我今日才曉得什麽叫才高八鬥……”
“……”
齊少凡被人圍着,又聽到各種感慨贊嘆,忍不住有些小小的竊喜。明明只是做了一件小事,卻被人如此追捧,又讓她覺得好笑。
魏青看她背着衆人偷偷朝着他竊笑,唇角不自覺也跟着浮起了柔軟的笑意。他是被人簇擁追捧的慣了,但齊少凡不習慣,走到街尾,将他手中的筆奪了放下,這就拉着他要擺脫衆人。
“兩位請留步!”
她才邁出的步子停了下來,擡頭向旁邊一看,就見一個中年男子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朝他們拱拱手說到:
“兩位公子可真是世間少有的奇才,竟将我這條街上的燈謎全解了。這在從前可是前所未有的,猜對了燈謎是有獎勵的,兩位公子請随我們來。”
齊少凡聽謝旭說過,每月十五的燈會是由各個商賈贊助舉辦,不過是變相的打名聲。贊助這樣幾條街的燈籠花費只怕不小,該不會是被她砸了場子,來找麻煩了吧?
她看了看魏青,魏青好像看出了她的憂慮,對她說到:“不要緊,去吧。”
“哦。”
看魏青如此篤定,她心裏的憂慮就放下了。況且有他跟着,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兩人這就跟着中年男子走了一段,很快到了一座珠寶石器樓面前,這個時候珠寶樓裏一個客人也沒有,掌櫃的見了他們,立即就熱情迎了上來。
“就是這位公子将我們的燈謎全解了?”
“幸會。”看他面帶笑容,齊少凡也沖他和善的笑了一下。
“來人,看茶。兩位快請上座,快請上座……”
“掌櫃客氣了……”
幾人寒暄了幾句,落了座,掌櫃撫須感嘆道:“我們也包辦了幾場燈會,還是第一次碰見兩位公子這般奇才。兩位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給在下留下一副墨寶?”
137、博你一笑
齊少凡忙放下茶杯,王爺的墨寶是不能随便賞人的,即使賞了,他這樣的小店也當不起;
而她的墨稱不上寶。
“抱歉了,我家公子的墨寶并不往外流傳,請掌櫃見諒。”
魏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掌櫃仿佛也明白京中多貴人,好似就是随口一提,沒有露出被拂了面子的不快,反而哈哈的笑了兩聲,道:“無妨。想必兩位也是貴人事忙,我也不耽擱二位。二位請随我來……”
他恭敬的站了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齊少凡與魏青對視了一眼,見他神色泰然,便放心的一同跟上了掌櫃。
掌櫃領着他們上了二樓,三人左彎右拐,竟來到了一座小庫房,房內全是博古架,架上擺滿了各色稀罕金雕玉石。
這樣的地方一般只用來接待尊貴客人,齊少凡朝架上一路掃過去,看得納罕。
掌櫃的拿了一盞花燈走到二人面前,笑着說到:“原本是準備來個鬥燈大會,勝者得此流螢燈。不過,二位公子解了我們一條街的燈謎,勝者也非公子莫屬了。這盞流螢燈就贈送給公子。”
齊少凡沒聽見他說什麽,只是看着他手中的燈驚呆了。
燈是一枚蓮花的樣子,花瓣不知設了什麽機關,緩緩的開合,花瓣開時,當中便好似有無數流螢飛轉,花瓣合上時,流螢便無聲的熄滅。
雖然現代的射燈見過不少,但這盞燈并沒有通電,不僅一雕一刻皆是鬼斧神工的精美,而且這樣的機關簡直是嘆為觀止。
魏青見她看得失神,淡淡的笑了一下,道:“這裏面是經過加工的夜明珠粉,見光便有此奇景。”
難怪如此。
齊少凡聽他解釋才明白過來,卻也被古人的智慧給折服愣了。
掌櫃的笑了起來,指了指燈芯,補充到:“此燈芯乃是西域奇香所致,一旦點燃,滿室清香,此香能令人神智清明,百穢不侵。”
齊少凡又震了震,問到:“百穢不侵是什麽意思?”
魏青道:“若是将燈點在卧室裏,有什麽下三濫的人朝你房裏下毒煙迷煙什麽的,都能被此燈溢出的香煙給化解。這種燈一般是江湖中人用來防身所用。”
齊少凡聽了,只覺得這盞燈就是一枚稀世奇寶。而且如此漂亮,她看着就喜歡的不得了。
掌櫃看到她的反應,笑容更盛,卻也不見怪,又指了指滿庫珠寶玉器說到:“難得碰上公子這般奇才,我們東家十分賞識公子,除了這盞流螢燈外,我們東家說此庫內寶物,随公子任挑一件。公子請慢慢挑,我先告退了。”
齊少凡有些回不過神來,愣愣的望着魏青,有些不敢相信的說到:“是真的嗎?會不會有陷阱?”
她這般捧着燈滿眼茫然的望着他的樣子,讓魏青的心又是一陣膨脹,他忽然懂了揮灑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的因由。能讓美人一笑,千金又算得了什麽?
“挑吧。我等你。”
他對她笑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外面小廳裏擺了茶點,他在桌邊坐下,随手撿了架子上的書來看。
齊少凡望着他,也忽然有點回不過神了。
掌櫃當真如此慷慨?
她思忖着只覺得很是想不通,但人家話已經放下了,她還在疑神疑鬼又何必呢?反正魏青在這裏,掌櫃想害他們,也能搬得動這座大神才是。
思及至此,她便放下心來,全心去挑選寶物。只是沒想到這庫裏的寶物随手拿起一件,都比她宮裏的好。她越挑越貪心,只覺得這個也很喜歡,那個也很喜歡,挑到最後就花了眼。
齊少凡看了看左手雕飾精美水頭罕見的三彩玉镯,又看了看右手美得不可方物的翡翠珍珠多寶璎珞,又看了看面前一堆珠寶物件,有些苦惱的說到:“好為難,只想将這整個寶庫都搬走,全都是女子喜愛的飾物就罷了,還都美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魏青手上捧着書,眼裏卻望着她,看她這副樣子,不由得笑了一下。
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麽好,她竟好似變成了得了糖的小孩子一般。可她這副樣子,更讓人心生憐愛,讓人只想将天下的珠寶都捧到她的面前,只為博她一笑。
“……”
魏青沉吟了片刻,走過來才道:“若是喜歡,就都拿……就讓阿旭買給你,也是可以的。”
“不瞞王爺,他的錢還是本宮給的呢。”
“……”
魏青望着她,默默的笑了笑。
齊少凡一臉的扼腕嘆息,最終挑出了那串翡翠珍珠多寶璎珞,心想,這個不是她最喜歡的,但是卻是最貴重的。
王爺被他勉強着答應了要娶謝家的女子,她也不能讓謝家的女子太丢他的面子,到時候這個翡翠珍珠多寶璎珞就拿來做嫁妝。戴着又好看又體面!
“挑好了!”
魏青看她一手拿着多寶璎珞一手抱着流螢燈,就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以後可以将這燈點在寝宮裏,宮裏的香不要随意使用。”
他的叮囑讓齊少凡從得了意外之財的驚喜中回過了神來,她下意識的問到:“為什麽?”
魏青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宮裏的香可能會有一些特別的效用。”
齊少凡心裏咯噔一下,特別的效用?這幾個字好似忽然點醒了她。
她本來便不笨,只是沒有往旁處想,此時經他一點撥,忽然明白過來了,最常見的便是有些香有致人流産的功效、有些香有**的作用、有些香能使人神智昏昏,精神萎靡……
她不知道她宮裏的香到底有沒有問題,只是看着魏青這副樣子,原本冷卻的心又漸漸的回溫。
他好像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待她格外的包容、寬厚。明明才剛與她翻臉,要她不要與他牽扯,轉個身又陪着她出來看花燈,毫無芥蒂的對她出言點撥。
也許,他之所以要跟她絕交,并不是生她的氣,也不是真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