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二十四節氣才剛剛過谷雨,但是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
書蘭也忙起身恭送。
魏青沒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齊少凡在臺階上坐了半天,書蘭給她清理掌心的塵土,過了許久,她才嘆了一口氣道:“失敗,偷雞不成蝕把米。”
“知道你為什麽會失敗嗎?”
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了來。
齊少凡擡頭看去,就見謝靈玉從昏暗的大門慢慢走了出來。
她手裏挑着流蘇的荷花宮燈,粉色的錦緞華服,在燈光下綻放着流光,幾天不見,她又恢複了當日的神采。
只是,現在的她,不再素淨,華麗的妝容給她添了幾分成熟的狠戾。
180、厲嬷嬷死了
齊少凡慢慢站了起來,對她微微一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說到:“有句話說,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這身衣服穿在妹妹身上,流于庸俗了。”
謝靈玉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冷笑:“姐姐是嫉妒妹妹升了份位嗎?”
“本宮是貴妃,何必嫉妒你?倒是妹妹啊,總也記不住規矩,見了本宮為何又不行禮呢?”
謝靈玉笑了起來,擡眼朝四處看了看,滿眼愉悅道:“這個時候姐姐還端什麽架子呢,姐姐被打入冷宮了呢。——不知道姐姐,有沒有本事,像我一樣能重新走出冷宮?冷宮裏可不好過呢。”
“呵,妹妹的耳朵不太好使嗎?皇上只是讓本宮搬來朝夕殿,可沒說把本宮打入冷宮,本宮可不需要像你一樣低三下四。對了,本宮貴妃的名號還在呢。看來,在皇上心中,本宮還是有幾分地位的。不管怎樣生氣,還留着本宮的頭銜。”
“好了,這種驢糞蛋子表面光的話就別講了,你說着不磕碜,妹妹我聽着磕碜。”
謝靈玉的腹部已經隆了起來。她大概是挺着肚子站得久了難受,手撫在肚子上慢慢往庭院的涼亭走去,一直在涼亭裏坐了下來,她才回頭看向齊少凡,臉上挂着笑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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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來是想告訴姐姐,你得到的消息是我讓人給的。唉,看着姐姐的人像狗一樣在我的宮門外轉悠,心想着,到底是姐妹一場。就當是可憐姐姐了。”
“不過,姐姐怎麽又和七王爺搭上了呢?姐姐可真是耐不住寂寞啊,如今被皇上親眼瞧見姐姐半夜與王爺私會,被打入冷宮的滋味不好受吧?”
“皇上沒有當場打殺了姐姐,只怕是顧忌着王爺的臉面兒,不好發作。心裏恐怕已經将姐姐記挂上了,姐姐以後的日子可會精彩呢……”
齊少凡望了她一會,也擡步走進了涼亭裏,臉上的笑容帶上了一絲寒意:“這麽說,皇上來得這麽及時,是你的手筆?”
“沒錯啊。”謝靈玉笑得眉眼彎彎,愛昵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那是她的珍寶,是她的幸運符。
“姐姐,我說過的,你別高興的太早。”
“今日,只是奉還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
齊少凡也笑了一聲:“對,說的沒有錯呢。別高興的太早。”
謝靈玉不屑的收起了笑,說到:“今日來,還有個消息要告訴姐姐。”
齊少凡看着她。
她故意拖延的盯了她一會,才慢慢開口說到:“你最近頻頻讓人去掖庭,是在打聽你的好奶娘厲嬷嬷吧?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敢說出來。所以啊,皇上将她五馬分屍了……”
五馬分屍幾個字如同一道驚雷轟到頭頂,齊少凡渾身一個激靈,一股凜冽的寒氣從腳底直沖上腦門。她眼中難掩驚痛的瞪着謝靈玉,咬住顫抖的唇瓣,一字一頓的說到:“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謝靈玉很滿意她的神情反應,愉悅的彎了彎唇角,輕聲說到:“她已經死了。——你的奶娘,她死了!”
“說起來,妹妹還要感謝你的奶娘,若不是聽到你們躲在朝夕殿說的那些話兒,妹妹又怎麽能翻身,重新得到皇上的寵幸呢?”
原來她能重出冷宮,是偷聽了她和厲嬷嬷的話,利用問真才得以翻身?
得了便宜,竟然還恩将仇報反咬一口!
齊少凡心頭又怒又痛,上前揪住她的領口,擡手就賞了她兩個耳光。
“謝靈玉!!!”
“啊——”謝靈玉來不及閃躲被她打得踉跄兩步,也不敢還手了,站穩了就趕快躲到了涼亭的石柱後面,生怕她再來打她。
齊少凡卻壓不住心頭的怒火,追上去揪住她的衣袖,擡手又打算扇她。謝靈玉吓得抱住了頭,她的婢女雪枝就守在她旁邊,見狀丢下燈籠飛奔過來擋在了她的前面。
齊少凡一巴掌打出去,就打在了雪枝的身上。她下了死力,雪枝被打得踉跄了好幾步,雪枝氣怒的叫道:“住手,我們靈嫔娘娘懷着龍種,你敢對她動手!”
這個婢女還頗有些嚣張,雖然不敢還手,一雙眼睛卻死死瞪着她。
“你以為你還是貴妃嗎?謝绾,不用多久,你就會死在這個冷宮裏,我讓你也嘗夠冷宮的滋味!”
謝靈玉是有身子的人,不敢和她硬碰硬,躲在石柱後面,望着她冷笑着放狠話。
齊少凡将她的婢女撥拉開,根本壓不住心頭的驚怒,胸口起伏着,問到:“謝靈玉,你是不是以為有龍種護身,就高枕無憂了?”
謝靈玉立即有恃無恐的笑了起來:“怎麽,姐姐這話的意思是,想對妹妹我的龍種不利嗎?”
“姐姐可不要威脅我,皇上現在對妹妹肚裏的龍種很是期待呢,姐姐想對妹妹動手的話,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如今,皇上只怕已經認定姐姐與七王爺不清楚了,姐姐還要往槍頭上撞,呵,姐姐不怕死就盡管來!”
齊少凡握緊了拳頭,冷冷的盯了她良久,不再與她做無用的口舌之争。
厲嬷嬷是待她最真心的人,謝靈玉敢得了便宜還反咬一口,這筆賬她記下了。從今天開始,她不會再對謝靈玉手下留情,舊賬新仇一道算!
看到齊少凡不再說話,謝靈玉望着她得逞的笑了起來。
齊少凡最後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大雨瓢潑,小六子肩上扛着傘,拉着內務府的人苦苦哀求:“求求你們了,娘娘的寝殿漏雨啊,你們給修修吧。”
“你這不是為難雜家嗎?現在下着雨,你要我怎麽修啊?等天晴再說,先将就着住着罷。”
“都打入冷宮了,還當自己是貴妃呢,嘁……”
不等他再多說,太監冷哼了一聲,不耐煩的撥開了他的手,就躲避瘟疫似的掉頭走了。
小六子直起腰杆來,咬牙罵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早晚有一天要叫你們跪在我們娘娘面前磕頭認錯!”
初夏幾乎要哭出來:“娘娘的寝殿漏雨那麽厲害,娘娘晚上可怎麽睡覺呢?娘娘若是病了,我們又不在身邊,可怎麽是好,皇上怎麽能那麽狠心呢……”
181、入住朝夕殿
書蘭連忙捂住她的嘴:“祖宗,你別嚷嚷了。這種話關起門來說就罷了,在外頭萬萬不能說的。”
書蘭是見慣了這樣牆倒衆人推之事,并沒多少不甘怨恨,無奈的嘆息到:“宮中不就是這樣嗎,算了,我們還是回吧。”
三人無功而返,望着淅淅瀝瀝的大雨,眼中都浮上了沉重。
娘娘的份位雖然還是貴妃沒變,但搬到了這個昔日的冷宮,也算變相的貶谪。連着服侍的人也劇減,原本就只有五人服侍,如今只落得嬷嬷一人服侍。
他們四個都留在了怡華宮。
只是看着破敗的朝夕殿,他們到底不忍心,怡華宮如今還沒進住新的主子,他們就偷偷過來能接濟娘娘。
朝夕殿比怡華宮大,三人進了宮門一路進了兩道門,才到了娘娘的寝殿外面。
沒有帶來內務府的修繕工匠,三人都有些自責。躲在門口,不敢進門,偷偷朝門裏望。
齊少凡正立在窗下寫字,她身後幾步開外的地上,擺了三四只銅盆,此刻磅礴的大雨在屋頂上轟鳴,雨水沿着琉璃瓦的縫隙漏了進來,斷了線似的打在銅盆裏,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娘娘卻好似一點也不在意,只是專心的提筆練字。
“娘娘……”
初夏先喊了一句。
齊少凡側過頭,将目光朝三人投了過去:“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初夏走過來,看了看地上接雨水的銅盆,紅着眼睛,恨得跺了跺腳:“娘娘,我們幾個本來想去內務府找人來給您寝殿修繕一下,可是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就會糊弄我們,推三阻四的不肯來。”
齊少凡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看地上的盆子,又看了一眼帳幔深處的床榻。床榻的上方漏雨的厲害,被褥都沒辦法鋪開。
筆頭在下巴戳了戳,她靜思了片刻,想到了解決辦法:“搬到配殿去吧。正好,既然你們在,就幫忙一起搬。”
初夏都急了:“娘娘,您怎麽能住配殿呢?”
住處也是有講究的,主人需得住在主殿。只是,現在她已經山窮水盡,還有什麽好講究?
“不要緊,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麽時候,我晚上還得睡覺呢。”
三人也知道娘娘如今這個光景,确實沒辦法講究了。便沒有再多說旁的,免得影響娘娘的心情。
三人七手八腳的忙碌,很快就将配殿收拾出來,将一應物品都搬了過去。
一切很快收拾齊妥,小六子幾個如今已經不在這邊服侍了,也不能在這裏多待,幾個人幫着将裏外收拾了這走了。
偌大的宮殿忽然變得冷清,齊少凡在床上坐了下來。舉目打量整個內室。
房子年代太久,雕花油漆都剝落,顯得有幾分陳舊之感。不過勝在收拾的幹淨,而且初夏給房裏熏了香,倒也不是那麽不盡人意。
她拍了拍床板,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這個房間是魏青小時候的寝殿,這床是他小時候睡的床。
昨晚才想着在這裏跟他借個皇子,今天就直接住到了這裏。
她正出神,嬷嬷的聲音忽然傳了進來:“娘娘,未央宮的小九公公求見。”
她回過神來,小九是貼身服侍魏青的內侍。他來,是魏青有話帶給她?
她這麽想着,立即出來大殿,小九看到她,忙朝她躬身行禮:“奴才見過貴妃娘娘……”
他說話間,将帶來的卷軸奉給齊少凡。
齊少凡打開錦緞布巾,看到是她央求魏青抄寫心經的卷軸,就有些驚訝。竟然一夜就替她抄好了?
她将卷軸解開,打開了看。頓時更加驚訝,心經雖然不長,但真正抄完,至少也要兩三天,竟然真的是一夜就幫她抄好了。
看那字跡,與先前謝绾的字跡基本無出入,工整漂亮至極。顯然是極用心抄寫的。
她心中有些動容,她昨晚那樣對他,他竟然沒有翻臉啊。
她将心經小心的收起,對小九笑道:“替本宮多謝你們王爺。”
小九垂着頭,咬了會唇,卻說到:“奴才冒昧,娘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齊少凡端詳着他泛白的臉色,心中泛起了一點波動。看他這副情态,必是有要緊話要說了。
“好。”
她抱着卷軸,領着小九進了內殿。
一直到進了她寝殿的外殿,她才轉身看向他,和氣的道:“小九公公有什麽話,就請說吧。”
小九咬了咬唇,猛然朝她跪了下來,萬分懇切的說到:“娘娘,奴才有個不情之請。請您日後不要再來找我們王爺了。王爺在邊關苦守十年,才換來今日的錦繡前程。”
“娘娘現在居住的宮殿就是我們王爺幼時居住的地方,只看這裏如今的破敗,就知道,王爺的幼年并不好過。因為娘娘的祖父對王爺有恩情,所以王爺對娘娘有求必應。”
“王爺每天那麽忙,卻總要抽出時間替娘娘抄經。為了抄這卷心經,王爺昨夜幾乎未曾合眼,今日一早就離宮去辦事。王爺待娘娘不薄,就請娘娘看在我們王爺待您不薄的份上,請遠離我們王爺吧。”
齊少凡一下子愣住了,看小九不停的磕頭懇求,她站了好一會,上去将他扶了起來:“本宮答應你,你起來吧。”
小九有些不敢相信,嘴唇嚅嗫着發出的聲音都有些虛無:“娘娘是真的答應奴才嗎?”
齊少凡點點頭:“嗯。”
小九愣了一刻,才激動的連連磕頭:“多謝娘娘。”
“……”
“娘娘明辨是非,奴才替王爺感謝娘娘。奴才多有冒犯,娘娘不與奴才計較,奴才甚是感激。奴才就不叨擾娘娘了,奴才告退了。”
小九退了下去,齊少凡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又将卷軸打開來看,那麽漂亮娟秀的字跡,竟然是魏青親自抄錄的,他除了不相信她是謝绾,真的是待她無可挑剔了。
嬷嬷從禦膳房領了午膳回來。雖然她現在境況很悲慘,但飯食還是很好。
紅棗人參雞、枸杞麻油蝦、藥膳甲魚湯、參杞燒海參……
原本沒有注意過,只道是宮裏人人都吃得這麽好。現在想想魏青昨夜的話,她才明白,看來是有人在她的食物上做了手腳。這些菜式全都是滋補的。
這些混賬,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182、滾下去(推薦票加更)
這樣看來,他們是被人盯着了。她要是跟魏青借皇子,那可真是自己往圈套裏鑽。
皇上現在已經不信任她和魏青,她想要借子獲寵的計劃也泡了湯。如今被打進冷宮,她還是夾着尾巴做人吧。
只是,有一點讓她不安。
除了五王爺和謝靈玉,還有另一個人要害她和魏青。
這個人,會是誰呢?
她心裏将所有人都過了一遍,并沒能想出個什麽所以然。想得頭疼,她便也懶得再多想,反正她已經答應小九和常太醫,以後跟魏青斷絕來往。那些人就是想害他們,也是有力無處使。
只是厲嬷嬷的死,到底讓她有些難受,她随便吃了兩口飯,便開始替厲嬷嬷抄往生咒。
風将檐下風鈴吹得泠泠作響。她擡頭望着随風飄搖的無聲的風鈴,放下了筆,打算出去走走。
嬷嬷來來回回的将接滿了水的銅盆端出去倒掉,見她撐着傘走了出來,忙撩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跑過來問到:“娘娘,你要出門嗎?下這麽大雨,還是別出去了吧,萬一淋雨生病了就不好了。”
齊少凡擡頭看了看庭院上方的天空,陰沉沉的一片,雨水這會兒已經小了。
“我出去走走。”
“那老奴跟着娘娘吧。”嬷嬷說完,連忙放下銅盆,從廊下拿了把大傘跟了上來。
齊少凡也沒有阻止。兩人出了宮門,沿着漢白玉石臺往前走。不一會,到了掖庭門。
掖庭門處有太監職守,往常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見人影,今日卻好似特地在此等着,看到她過來,立即将她攔了:“娘娘不能走出掖庭,娘娘還是請回吧。”
嬷嬷一愣,就有些惱了。他們娘娘雖然搬到了冷宮,但位份還在。且又沒有被禁足,怎麽就不能出掖庭呢?
“公公,你可莫要欺我們娘娘。不知是誰的命令說我們娘娘不能離開掖庭?”
守門太監冷笑一聲:“尊你一聲娘娘是擡舉你,這事當然是皇上的意思,娘娘莫非想要違抗聖旨不成?娘娘若執意要離開掖庭,奴才也不攔着,娘娘且請吧。”
聽到是皇上的意思,嬷嬷氣勢頓無,臉上露出了心酸。氣勢萎靡下來,攙扶了齊少凡輕聲勸道,“……娘娘,我們還是回去算了吧。”
齊少凡看了看幾個飛揚跋扈的守門太監,也不能硬闖,只得作罷。她靜立了片刻,也沒有堅持,轉身就打算回去。
但她才轉身,幾個太監就發出一陣嗤笑。
“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啊,走走走,繼續玩兒去……”
齊少凡聽到這陣嘲笑,下意識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衆人。
衆人見她停下來,皆知她是聽到他們的議論了,但他們也不怕。被打入冷宮的妃子,跟落水狗沒分別,再無可畏懼了。
一個太監還挑釁似的挑了挑眉,趾高氣昂的道:“怎麽,娘娘還想出去,咱們也不攔着,娘娘自便吧。不過,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咱們就有好戲看了。”
“放肆!”嬷嬷氣得渾身一顫,指着那太監到:“你怎敢如此侮辱我們貴妃娘娘!”
“哈哈,貴妃,她還以為自己是貴妃……”
幾個人都笑做一團。
齊少凡看了一眼拐角的宮道盡頭,淌着雨霧慢慢走來的人影,淡定自若的說到:“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本宮自然要遵從。只是,本宮覺得你們的話說得不對,想要替你們糾正……”
“娘娘且說我們哪一句說得不對?”
幾個太監看她态度如此平和,不急不怒,都起了亵慢之心。當即就意味不明的調笑起來。
“你們方才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你們可知道,在這後宮之中,只有皇後娘娘才有資格被稱作鳳。你們辱罵本宮倒也罷了,竟敢對皇後娘娘如此輕慢亵渎,你們可知錯?”
守門太監不屑的笑起來:“貴妃娘娘莫不是想拿皇後娘娘來唬我們呢,皇後娘娘不在此處,貴妃娘娘就是想要拿着雞毛當令箭,也看有無用處吧?”
“你們的意思是,皇後娘娘不在此處,你們便不用将她放在眼中?”
“放屁,我們何時如此說過?”
“放肆!”一道威懾的聲音傳來,幾個太監吓了一跳,扭過頭來,就看到八王爺正站在身後。
八王爺自小在皇後娘娘膝下長大,叫他聽見他們在此議論皇後娘娘,他們肯定少不了一頓打。
這些人都是欺軟怕硬的,見到魏廣,瞬間就從大爺樣變成了孫子樣。說話的太監立即朝他跪了下來:“奴才拜見八王爺!”
八王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見人總是笑吟吟的。但此刻他虎着臉,頓叫衆人心驚膽戰起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妄議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豈是你們這些狗奴才能議論的?德才!”
“奴才在。”
“妄議主子該當何罪?”
“根據情況掌嘴二十到五十不等。”
“那就将他們拉下去,人人掌嘴五十!”
“啊!王爺饒命啊,奴才沒有妄議皇後娘娘,都是貴妃娘娘誣陷奴才們啊,貴妃娘娘,你如此陷害奴才們……”
“放肆!”魏廣一聲怒喝,一腳踢到說話的太監嘴巴上,太監被踢得狠狠跌了出去,落在積着水的地面,頓時變成了一只落湯雞。
“皇後娘娘是主子,貴妃娘娘就不是主子了嗎?竟敢當面與貴妃娘娘頂撞質問,你是個什麽東西?”
“啊,奴才知道錯了,奴才該死……”
幾個太監終于回過神來,貴妃娘娘确實被打入冷宮,可只要有人給她撐腰,那她就還是主子,是他們惹不起的。幾個人磕頭如搗蒜,一個勁的求饒。
魏廣也沒理會,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敢議論皇後娘娘,本王沒摘了你們的腦袋就是本王仁慈!”
德才見衆人還跪着,就喝道:“大膽的狗奴才,聽到王爺的話了,還不滾下去領賞!”
“是是是……”衆人不敢再違抗,生恐會加重懲罰,屁滾尿流的退下了。
等衆太監都走遠了,魏廣的目光才落到齊少凡的身上,沖她拱手行了個禮,笑容爽朗的問道:“下這麽大雨,貴妃娘娘是要去何處?”
183、她到底是誰?
齊少凡虛擡了擡手,以示他不必多禮,道:“本宮閑來無事。……正是想着,給皇後娘娘的心經已經抄好了。便想知會皇後娘娘一聲。”
魏廣笑了起來:“娘娘倒是快,恰巧,本王來此也正是母後要我來問問娘娘,心經抄的如何。娘娘既抄完了,可帶出來了?”
“見下着雨,就沒有帶出來。王爺可以随本宮回宮去取。”
“好。”
兩人這就結伴回返,漢白玉的地磚變成了一塊無邊無際的鏡面,雨水積了一寸來厚,鞋子踩在水中,蕩開圈圈漣漪。四個人撐着傘,影子倒映在鏡面。
齊少凡走在最前面,魏廣落後她一步。
走了一陣,她就發現,盯在後腦勺上的視線格外的灼人。
她下意識回過頭看了魏廣一眼,魏廣立即與她錯開目光。
——他,好像在窺視她?
齊少凡心頭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感覺。就在與他目光相錯的那一瞬間,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一道靈光閃過,卻閃的太快,快得她沒來得及抓住就消失在混沌中。
但她的心裏忽然對他的面相生出了一絲熟悉感,她猛地看向魏廣,心跳有點快。
“八王爺,我們是不是……在那裏見過?”
魏廣一愣,雨水從紙傘的邊沿斷了線似的滴落,遮住了他的眼睛,她問完這句話的時候,卻清楚的看到他黑曜石般的眸子裏閃過一道森森的寒芒。
她心頭一跳,陡然捏緊了手中的傘柄。
魏廣卻忽然将雨傘對着她狠狠一抖,她來不及閃避,眼前閃過萬道銀光乍迸的水珠,她條件反射的擡起袖子遮住了臉,可還是被兜頭灑了一臉雨水。
“哈哈哈……”魏廣奸計得逞,雙手抱胸,把玩着傘柄,得意的對着她笑個不停。
“王爺!我們娘娘身子弱,怎經得起這般的玩笑!”嬷嬷惶急得連忙上來替齊少凡擦拭,着惱的瞪了魏廣一眼。
齊少凡回過神來,清冷的眼神也定定的望了魏廣,撩起袖子擦拭臉上的水珠。
魏廣對她們的反應毫不在意,一副玩世不恭的笑道:“娘娘的話實在有意思,難道娘娘失憶了不成,前幾日在壽康宮不是還見過本王麽?”
齊少凡擦拭幹淨臉上的雨水,審視的看了他一眼,眼裏浮上了一點淺淡的笑容,道:“本宮說笑了。”
魏廣沖她笑了笑:“這個玩笑,确實值得一笑。”
齊少凡看着他,總覺得他的笑容只是流于表面,臉上在笑,眼眸深處卻隐藏着濃重的讓人辯不懂的情緒。
這位披着平易近人的外衣的八王爺,也是個不簡單的。
她沒再與他說話,不動聲色的繼續領路。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問出那句話之後,他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比先前更加犀利起來。
幾人正一路行着,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急切的叫喚:“绾妃娘娘……”
齊少凡回身一看,就見大雨中小菊撐着一把油紙傘提着裙子追趕上來。及至到了跟前,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娘娘,太後娘娘讓奴婢來請你過去。”
聽了小菊的話,齊少凡心裏對太後生出了幾分親近。
她一路來,風光也好,落魄也好。太後始終待她如一。卻不知道太後此時找她,可是有事?
她也沒有耽擱,跟魏廣交待了稍後讓人将心經送去鳳陽宮,這就打着傘跟着小菊去了壽康宮。
進了門,立即有人上來替她收了傘,又給她擦拭衣服上的雨水,換了鞋子,這才被領着到了太後跟前。
沒想到不止是太後,皇上也在。
除了皇帝,下方還立了一位銀發老婦人,觀她服飾,富貴至極,卻也不是诰命官服。也不知到底什麽身份。
室內燃着安神香,滿室混合着微潮的雨氣。
皇上與太後攜手坐在榻上,兩人臉上都挂着笑意。見她進來,太後立即伸手招喚她:“阿绾,過來。”
她規規矩矩的給皇上、太後行過禮,才上前來将手伸給太後。皇帝在跟前,她也不能同起同坐,便就着在太後身下的腳踏上欠身坐着。
“太後召臣妾來,可是有事?”
“是有事。”
太後說完,那位銀發婦人便朝她走了幾步,微微笑道:“娘娘……”
齊少凡望着她,也沒問她是誰,臉上只作一片從容。既不熱絡,也不冷淡。但老婦人卻待她一臉笑容,與她甚是親近的樣子。
她心想,這位婦人難道與謝绾是相熟?
她正心疑間,太後嗔了她一眼,眼角漫開幾條褶子,笑道:“你做了這等大功德,竟連哀家都瞞着。”
齊少凡聽她這話心頭一陣霧水,自己做了什麽大功德?她好像除了昨晚設計皇帝還失敗了就沒幹過別的。
但她臉上也沒表現,乖巧的聽着太後往下說。
“這後宮的女子多争寵吃醋,陷入自身之利不可自拔。難得你能出淤泥而不染,還能保持這樣的仁心。凡人為善,不自譽而人譽之。你可知道,肅廷的百姓為你建了一座功德祠?”
肅廷的百姓為她建了功德祠?
齊少凡越發困惑,微微皺了眉,只覺得聽得雲裏霧裏。
老婦人看了她一眼,見她眼中難掩疑惑,忙朝太後和皇帝拜了拜,及其恭敬的笑道:
“娘娘還不知道的,娘娘先前回家省親,因聽說肅廷疫情嚴重,就讓民婦在肅廷買賣藥材的長孫捐了十萬兩雪花銀,在肅廷布醫施藥。也實是誤打誤撞,才解救肅廷百姓于水火。蒙皇上太後看得起,我們謝家也不敢居功。”
聽到我們謝家幾個字,齊少凡猛地看向了老婦人。
實在不能不驚訝,這個婦人竟然是謝家的人?
可是,除了謝老夫人。
謝家再無其他老夫人,她到底是誰?
皇上在外人前面,倒是做出一副明君的做派來,和氣的道:“老夫人謙虛了,肅廷的春疫形勢十分嚴峻,肅廷那些混賬官員,将朝廷撥下去的赈災款項貪了不說,竟然将半城百姓隔離起來,喪心病狂的将生病百姓燒死,草菅人命。若不是你們阻止,且捐獻銀款,布醫施藥,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事來。”
老婦人聽得皇上表彰,連忙躬身以示謙遜。
184、當年的恩怨
齊少凡不動聲色的聽着,漸漸就聽出了端倪來,原來是謝家的這位老婦人借着她的名義,給肅廷災區捐款,布醫施藥。
這事她顯然沒作過,也就是說這位老夫人借她的名義做了件大功德,這無疑是在幫助她。
她現在幾乎可以說被打入了冷宮,而此時肅廷疫情已經鬧到天下皆知,在這個時候,她做的這個善舉,便使得她的仁善之名傳遍天下。
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瞬間就不一樣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髒忽然跳得很厲害。
她悄然打量着老婦人。她說她是謝家的人,但看她舉止大氣,衣飾富貴,明顯地位不低。在謝家除了謝老夫人,沒有人這樣的氣勢做派。——那她應該是謝家的親戚。
厲嬷嬷曾經說過,謝家從前分過一次家。那時不知什麽緣故,謝老将軍與弟弟關系忽然惡化,兩家就分了家。這位老夫人莫非是叔祖父那邊的人?
可是如果是這樣,那她就更不解了。兩家分家這麽多年,打定了主意老死不相往來,關系僵化十分嚴重,甚至可以說是結了仇。
卻在這個時候,他們突然以着她的名義在肅廷建了如此大的功德,使得她名聲在外。
——他們為什麽忽然放下仇恨,來幫她?
這個賢名在別的宮妃身上,可能只是錦上添花。可是在她的身上,無疑是雪中送炭。如今,因為宮鈴的傳言,皇帝十有八九對她存了殺心。
但現在她在肅廷的百姓眼中是救命恩人,她就不一樣了。如果她意外被處死,就必須給肅廷百姓一個交代。
皇帝就再也不能輕易動她了!
而且,她現在身處冷宮。一個有如此賢名的貴妃,卻被打入了冷宮,只怕肅廷的百姓會會替她心生不忿。
這樣一來,就算她的處境不會變好,卻也絕不會再繼續惡化。
這位老夫人,送上來的橄榄枝不僅很有分量,而且恰逢時機。
常言說反常即為妖。
叔祖父那邊的人忽然一反常态來幫她,當中是不是有什麽隐情呢?
齊少凡心頭思緒翻轉,皇帝又将他們表彰了一番,借口還有國事要處理就離開了。
待皇帝離開,太後又親切的拉着她贊揚了幾句,就問到:“聽說皇帝讓你搬去了朝夕殿?剛去那邊,只怕也不習慣,中午便陪着哀家用膳吧。”
太後不理會後宮的事,很多事即使聽到了,也當做不知道。她這樣說,顯然是知道她被貶,知道她處境艱難,會被人欺淩。
特意留她用膳,相當于變相的告訴大家,她雖不讨皇帝喜歡,但在太後面前還有幾分分量。
旁人要為難她,自然要掂量掂量。
太後這樣維護她,她心中甚是感激,就坐到了太後的身邊,給她揉捏肩膀:“太後疼愛臣妾,臣妾實在是受寵若驚。”
太後笑了笑:“也只你懂哀家,總陪着哀家吃齋念佛的,哀家倒覺得委屈你了。”
“太後那裏話,臣妾也沒旁的牽挂,以後每日都來陪太後禮佛。”
太後拍拍她的手,也不冷落謝盧氏,問到:“平日裏在家都做些什麽,會打葉子牌嗎?”
謝盧氏恭敬的答道:“回太後的話,得兒孫的福,民婦平日裏都在家養花種草,偶爾也會打打葉子牌呢。”
太後就笑道:“那甚好,哀家除了禮佛,就愛打打葉子牌消遣,待會吃過飯,你們便留下來陪哀家解解乏吧?”
“能陪太後娘娘解乏,是民婦的福氣呢……”
齊少凡跟着笑道:“臣妾就不上牌桌了,臣妾給太後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