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丁萌萌駕車回到季家大宅。因為姑丈早逝的關系,爸爸為了方便照顧姑姑和管理季陽集團,在收養她之後,也帶着她一起住進季家大宅。

至今十五年過去了,除了在國外念書的那段時間,她一直住在季家大宅,這裏是她除了孤兒院以外住得最久的一個地方,在她的心裏,季家大宅就是她的家,回到久違的家,讓她心裏充滿了感動。

「表小姐,您回來了。」管家趙叔接過她手上的外套,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自從發生了那件意外,整個季家大宅像陷入一片陰霾裏,氣氛沉重。

他聽舅老爺說,表小姐回來後要先照顧少爺,等少爺腳好了,就會為兩人舉辦婚禮。

季家已經太久沒有喜事了,老管家衷心期盼這一天的到來!

最好表小姐和少爺還能快快開枝散葉,為季家多添人丁,說不定太太心裏高興,病也就好起來了。

「趙叔,我好想你喔!」丁萌萌熱情地張開雙手,抱住在季家服務了大半輩子的老管家。

趙叔被她哄得眉開眼笑。

「我炖了表小姐最愛的冰糖燕窩,正在爐上溫着,表小姐想先吃還是先上去梳洗?」

聞言,丁萌萌的雙眼興奮地發亮。「哇!冰糖燕窩!我在國外最想念的就是趙叔炖的冰糖燕窩了。」她感動地親了親老管家的臉頰,甜甜地說:「謝謝趙叔,我最愛您了!」

自從表小姐去國外念書後,每次回來從不吝于示愛,擁抱、親臉頰樣樣來,害他這個老人家被搞得很不自在。

幸好他适應力很強,漸漸适應洋人那一套,也就習慣成自然了。

聽她這麽一說,趙叔忍不住打趣道:「原來表小姐不是想念我,而是想念我炖的冰糖燕窩呀!」

「唉喲,趙叔,別這樣嘛。」丁萌萌撒着嬌。

「好啦,好啦!趙叔知道了,表小姐先上去梳洗,換個衣服再下來吃東西吧。」

Advertisement

看着丁萌萌活潑可愛的樣子,老管家心裏開心不已。

雖然她是舅老爺從孤兒院收養來的,但人長得水靈不說,個性還很嬌俏可愛、善體人意,季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連平時沉默憂郁的太太,有時也會被她逗出笑容來。

相信有她在,季家大宅很快就能恢複以往的生氣和活力了!

「好。」她點了點頭,腳步才要邁上樓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問:「對了,言哥哥回來了嗎?」

「少爺還沒有回來。」

咦?明明在墓園遇到他時,言哥哥是說要回家的呀!依照時間推算,他應該會早她一步到家才對,怎麽可能還沒到?

丁萌萌疑惑地問:「唔……那他有說要去哪裏嗎?!」

「不清楚,少爺沒有交代。」

自那場意外後,季柏言從之前的和氣少爺變得孤僻又古怪,搞得傭人們都不敢亂去招惹他,就怕會得罪他。

丁萌萌心裏有些擔心。「趙叔,麻煩你等會兒聯絡一下言哥哥,确認一下他人在哪裏,順便問他回不回來吃晚飯。」

「好的,請問表小姐還有其他吩咐嗎?」

丁萌萌不想讓管家太擔心,便恢複輕快的語氣,朝他眨了眨眼說:「就這樣,沒事了,我先去看看姑姑,之後再下來吃趙叔的冰糖燕窩。」

老管家見丁萌萌上樓,才指揮着其他傭人将她的行李搬上樓,然後再去聯絡季柏言。

丁萌萌上樓的腳步不停,直接來到位于頂樓的房間。

她輕敲房門,不久,居家照顧的看護上前開了門,随着門扇的敞開,一股濃濃的藥味充塞在她的鼻息之間。

丁萌萌輕聲問:「姑姑醒着嗎?」

看護搖了搖頭。「太太剛剛吃完藥,已經睡着了。」

「這樣呀,那麽我晚點再過來好了。」

姑姑的精神狀況不佳,淺眠易醒,丁萌萌不想打擾到她,便轉身回自己的房間梳洗。

剛洗了一個舒服的澡,換上輕松的家居服後,管家便來敲門了。

「表小姐,舅老爺回來了。」

爸爸回來了?現在應該還不到下班時間呀……

丁萌萌飛快地來到客廳,一眼就看到父親依舊儒雅英挺的身形。

「爸爸,你怎麽這個時間就回來了?」丁萌萌像個小女孩般撲進丁義天的懷裏。

丁義天一臉欣喜地抱住女兒。「我的寶貝女兒回來了,我哪還坐得住?只好翹班喽!」

「堂堂總經理竟然翹班,爸爸你可是做壞榜樣了。」她數落着父視,語氣裏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就別笑話爸爸了,來,讓我好好看看你。」丁義天說着将女兒拉出懷裏,仔細上下打量着。「你在國外習不習慣?怎麽看着好像又瘦了點?」

女兒的身形嬌小,不燙不染的黑亮長發顯得她巴掌大的瓜子臉更加小巧,看上去就像個十幾歲的少女。

丁萌萌任由父親打量,耐心地等他看仔細了才說:「爸爸,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不再是小女生了,我會照顧自己。」

在出國求學期間,只要有放長假她都會回家,但父親每一次見到她就像八百年沒和她見面似的,語氣誇張卻總是讓她感到濃濃的溫暖。

「今天別在家吃飯了,我帶你去你最愛的‘月竹軒’吃飯。」在丁義天的心中,女兒永遠還是那個需要他呵護的小女孩。

一知道女兒今天回來,他馬上打電話到女兒最愛的日本料理店訂位,就怕女兒在國外吃不飽、穿不暖。

「不用了,我們還是在家吃飯吧!對了,爸爸剛剛在公司有看到言哥哥嗎?」丁萌萌想說季柏言沒有回家,會不會是去公司了。

提到季柏言,丁義天原本輕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皺着眉頭說:「柏言自從發生那件事後,就沒再進公司了。」

「沒再進公司?」

她不禁感到訝異,畢竟多年來跟季柏言共處一個屋檐下,她很清楚他對公司在意的程度,打從他接管公司後,還不曾見他遲到早退過。

「唉……」丁義天長長嘆了口氣,不訝異女兒的驚訝反應。「所以這就是爸爸為什麽要你趕回來的原因。」

聞言,丁萌萌一顆心高高懸着。

「柏言在阿拓去世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個性陰沉不定、喜怒無常,不僅公司的事全都不管,連他受傷的腿也不肯去做複健,再這樣拖下去,他那雙腿可真是會廢了呀!」

丁萌萌聽着父親沉重的話,再回想方才在墓園看到季柏言時的樣子,确實就如同父親所說的那樣。

甜美的小臉蒙上一層憂慮,她轉身向管家詢問。

「趙叔,有聯絡上言哥哥了嗎?」

「沒有,少爺的手機訊號不大好,一直沒有接通。」管家語氣中也透着擔心。

「收訊不好……會不會又跑去山上的別墅了?」丁義天若有所思地說。

「是當初出事的那間別墅嗎?」丁萌萌問。

「嗯,在出事之後,被沖毀的書房已經整修好了,但因為拓言不在了,我就把傭人也辭了,倒是柏言時不時還是會過去。」丁義天頗無奈地說。

那棟別墅在出事後,他就想要賣掉,只是季柏言不同意,還不時往那裏跑。明明那裏一個傭人也沒有,家具也淨空得差不多了,他實在不明白,季柏言到底在想什麽?

「爸爸,我想過去找言哥哥。」丁萌萌的心微微揪着,腦海中一直浮現在墓園裏季柏言那孤獨淡漠的背影。

「好,我叫司機送你過去。」

丁萌萌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好,我會盡快跟言哥哥在晚餐前回來,如果真的趕不及,爸爸您就先吃晚餐,別等我們了。」

「找到人還是盡早回來,外面天色不大好,只怕山裏又要下大雨了。」丁義天不放心地說。

「好的。」丁萌萌點了點頭,讓傭人去幫她上樓拿包包才出門。

司機熟練地開上山路,很快就到達位于郊區的別墅。

車子才停妥,丁萌萌便看到司機老餘正由別墅走出,準備離開。

老餘一看到她,立即小跑步來到車窗邊。「表小姐,你怎麽也來了?」

看到老餘,知道言哥哥真的來別墅了,丁萌萌這才安了心。

聽說出事後,季柏言因為腳受傷變得陰沉孤僻,最常來出意外的別墅緬懷死去的弟弟。

這次回來臺灣,她與季柏言之間變得很生疏,如果不是看到老餘,她還真不知能上哪兒去找人。

她急忙下了車,看着天際壓着一層厚厚的烏雲,有種随時就要下大雨的感覺,于是她對老餘說:「餘叔,你先跟林叔回去,車子留給我,再跟我爸說,我跟言哥哥在別墅這邊。」

「表小姐,這天氣看起來就像要下大雨了,我們兩個還是在這裏等着吧。」老餘回道,林叔也點頭贊同他的說法。

見兩人如此挂心,她柔笑安撫。「你們不用擔心啦,我在國外也都是自己開車,技術很好的,你們先走,我陪言哥哥在這裏待一會兒,随後就下山。」

兩人見她心意已定,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多叮囑幾句,才一起離開。

司機走後沒多久,豆大的雨點也開始落下,丁萌萌趕緊拿出準備好的鑰匙打開別壁大門。

因為天色的關系,沒有開燈的屋裏陷入一片昏暗,四周一片靜悄悄,如果不是知道季柏言在屋子裏,她大概會以為房子裏根本沒有人。

自從上國中後,因為課業繁重的關系,她就很少到別墅來,但屋裏的格局并沒有多大的改變,一下子勾起了很多過去在這裏與阿拓哥哥相處的回憶。

想起阿拓哥哥,她的鼻頭有點發酸,雙眼不忘打量四周,卻沒發現季柏言的蹤影。

他會上哪兒去呢?

丁萌萌抛開難過的心情,輕蹙起眉,将一樓內外繞了一圈,卻依舊找不到季柏言。

她定了定思緒,看着通往二樓的電梯,心想他會不會上二樓的房間了?

雖然她跟季柏言不住在這裏,但這裏都備有他們的房間,讓他們過來住時能有地方休息、睡覺。

她的房間在三樓,二樓則是季柏言兄弟的房間,而別墅因為季拓言的狀況特殊,所以安裝了電梯;現在季柏言還坐着輪椅,很有可能是搭電梯上了二樓。

心思一定,她直接上二樓,直覺地走向季柏言的房間,不料卻發現季柏言的房間上鎖了。

為什麽?

她想不明白,改走向季拓言的房間,伸手轉動門把,發現房間門是能打開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心想季柏言說不定會因為想念弟弟,所以待在他的房裏。

以前她從未進過季拓言的房間,整個房間的色系非黑即灰,這樣沉悶的色調讓人心裏也沉重得像要喘不過氣一樣。

丁萌萌用力深吸了口氣,舒緩像是要窒息的錯覺,視線緩緩掃過室內一圈,突然被床上一抹了目光。

那是整個房間裏唯一亮眼的色彩。

她不禁走近一看,這才發覺那竟是她小時候在山上迷路時弄丢的洋娃娃,她不敢置信地驚呼。

「妮妮?!」

「妮妮」是她幫娃娃取的名字,這是她被爸爸收養後所收到的第一個禮物——鄉村風的布娃娃紮着兩條長辮子,身穿黃色的蕾絲洋裝,頭上還戴着黃色的帽子,看起來樸實又可愛。

她抱起娃娃一看,洋娃娃雖然已經陳舊,但保持得很幹淨,可以感覺得出有被好好珍惜着。

她不禁感到疑惑,阿拓哥哥是什麽時候找到「妮妮」的呢?

她還記得,當時她跟着阿拓哥哥一起回到別墅後,才想起「妮妮」不見了,因此哭得很傷心。

阿拓哥哥還說一定會幫她找到,後來爸爸因為看她哭得那麽傷心,又買了一只熊娃娃送她,才止住她的眼淚,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妮妮」。

到底阿拓哥哥是什麽時候找到「妮妮」的?他為何沒有将「妮妮」還給她呢?

想起季拓言,她的心裏又不禁湧起一股難受……丁萌萌将「妮妮」緊緊地抱進懷裏,竟聞到一股像青草般清新的味道。

有些人、有些氣味,一旦深刻記住了,即使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很容易就回想起來。

這股味道勾起了丁明萌的記憶,因為那是阿拓哥哥身上慣有的氣息,讓人感到熟悉又懷念。

「妮妮,你身上有阿拓哥哥的味道呢!你是不是一直幫我陪着阿拓哥哥呀?」她有點傻氣地喃喃自語着。

其實在內心深處,她是愧對季拓言的,因為長大之後,她漸漸喜歡上言哥哥,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他身上,直到季拓言的驟逝,才讓她驚覺自己漠視了他多久。

再回首,她已經錯過太多了。

丁萌萌的思緒沉浸在緬懷過往的悲傷中,卻突然聽到東西掉落地面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那聲音像是從樓上她的房間裏傳來的!

丁萌萌抱着娃娃,毫不遲疑地朝三樓走去。

她來到自己的房門口,發現房間的門虛掩着,只有床頭櫃上的古董臺燈亮着,暈黃的燈光從門口微弱地透出。

丁萌萌充滿不解,因為她已經很久沒回來這裏,留在房間內的東西也不多,季柏言來她的房間做什麽?

她緩緩推開門,一眼就看到背對着她、坐在輪椅上的挺拔身影,地上還散落着幾本相簿,剛剛的聲音應該就是相簿掉在地上發出的。

看到地上的相簿,丁萌萌這才想起,她把每一次到別墅找阿拓哥哥拍的相片,全都收在這個房間的相簿裏。

因為久沒回來,她都忘了有相簿的存在。

丁萌萌很開心,但那開心卻抵不過終于找到季柏言的喜悅,也沖淡了剛剛心裏因為阿拓哥哥而産生的憂傷。

她揚起一抹甜笑。「言哥哥,原來你在這裏啊。」

男人因為那道嬌嗓而明顯一愣,回轉過輪椅,被她抱在手上的洋娃娃一下子就撞進他眼底。

他還沒開口,丁萌萌已經吱吱喳喳地說起話來。

「言哥哥,你不是說要回家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害我跟爸爸在家一直等不到你。不過幸好我過來了,你看我找到了什麽?」她邊說邊獻寶似地晃着手上的洋娃娃。

「是妮妮耶,我終于找到她了!阿拓哥哥也真是的,找到了也不還人家。」

季拓言看着她甜甜的笑顏,那個老愛跟在他輪椅旁打轉的小女孩,仿佛又再度出現在他面前,他不自覺地喃喃低語。「因為舍不得。」

獨居在別墅的時光是沉悶孤獨的,只有在她來的時候,她的活潑、聒噪才會讓周遭的一切都變得生機勃勃,而他沉寂的心也會跟着那股活力跳動起來。

因此當他找到她丢失的洋娃娃時,私心地想要保留住她的東西,讓他覺得就像是她陪在他身邊一樣。

他還記得,在她跟着兄長及舅舅離開後,他像個傻子似的,偷偷瞞着傭人,不顧危險地推着輪椅出門找洋娃娃。

有好幾次,輪椅的輪子卡在布滿大樹氣根、苔藓的泥地間,讓他陷入動彈不得、進退兩難的狀況裏。

他總是得花好久的時間才能讓自己随着輪椅一起脫困,卻從未因此打消幫丁萌萌找娃娃的念頭。

最後他花了兩天的時間,終于找到了丁萌萌的娃娃,卻産生了把娃娃留在身邊的沖動。

他知道,依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永遠不可能擁有丁萌萌,但至少,他可以留一樣曾經屬于她的東西吧?

于是那屬于小女孩的娃娃,就因為他的私心而保留下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終究還是被她發現了……

丁萌萌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側着頭,可愛地問:「你說什麽?」

一時的失語讓他懊惱,他避而不答,語氣淡然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是爸爸說的,他說你最近常自己跑來別墅。」丁萌萌沒有發覺他的異樣,乖乖回答,然後看了看落地窗外的天氣又說:「言哥哥,你要回家了嗎?爸爸還在家等我們吃晚餐呢!」

「我想待在這裏,你要回去就先走。」他有點不耐煩地拒絕,煩躁地推着輪椅打算離開房間。

丁萌萌看着他轉身欲離去的背影,上前把相簿撿了起來。

她随意翻了一下,看到裏面都是言哥哥、阿拓哥哥及自己小時候的相片,那段美好的童年時光,勾起了她的回憶。

季拓言回頭看見她一臉懷念地拿着相簿,大聲道:「放回去!」

丁萌萌沒理會他的怒意,反而充滿感慨地喃聲道:「雖然阿拓哥哥總是在生氣、擺臭臉,但那段時光好令人懷念……我好想阿拓哥哥喔!」

聽她這麽一說,季拓言的心緊緊一揪!

有人想着他……而那個人,一直以來都是他人生裏唯一的一抹陽光……

剎那間,沉郁的心情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燈光朦胧,丁萌萌可以感覺到他墨黑雙眸深邃的凝視,卻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為了不讓他更生氣,她連忙放好相簿,再問一次。

「好啦,不看就不看。你真的不想回家喔?」

她的語調太可愛、太柔軟,加上情緒已舒緩,他的語氣好了許多。「我想再多待一會兒,你別管我。」

其實那個家根本就不是他的家,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的那些家人,不論是母親、舅舅,或者是那些傭人、管家,都讓他覺得莫名的心煩。

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一個人獨居,沒領受過家人的關心,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回應、面對,所以他只能選擇逃避。

只有在這個他住了三十年的房子裏,他才覺得他是自己、是季拓言,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回季家大宅。

「可是外面天色不大好,我們趁下大雨前下山回家吧。」丁萌萌感覺得出他的情緒好了一點,便主動走上前拉着他的手,如往常般用柔柔的聲嗓撒嬌道。

那柔軟的掌心透出的溫暖讓他眷戀,更讓他想起,她是哥哥的未婚妻,不是他的……

他像觸電般地甩開她的手,狼狽地藏起對她的情感。「你別管我!」

言哥哥從未用過這麽兇的語氣跟她說話,丁萌萌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圓圓的美眸不争氣地泛起一層水霧。

他的眼神一冷,深吸口氣,試圖管住自己失控的情緒。

但是一想到她撒嬌的可愛模樣,是對「季柏言」而不是對他,這個想法讓心頭那一股火氣瞬間飙了出來。

但他知道,丁萌萌沒有錯。

他因為天生殘缺,獨自一人被藏在山中別墅,根本沒辦法過正常人的生活,也沒辦法照顧任何人。

他知道,只有哥哥才有能力照顧丁萌萌,兩人會日久生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嫉妒。

可笑的是,他嫉妒的對象竟是被他占據身軀的親哥哥?

還有什麽狀況比交換靈魂重生還要詭異而不可思議?

他只能悶悶地壓抑住這股悶氣,轉過身,不再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

丁萌萌覺得好奇怪,此刻季柏言透着孤寂的背影,真的好像阿拓哥哥喔!

看着季柏言處在沮喪、內疚的情緒裏,心疼他、想要為他做點什麽的心情充斥胸口。

她到底能為言哥哥做什麽?

丁萌萌将洋娃娃放在一旁,眨掉眼中的水霧,強扯出笑容。

「好吧,你一個人靜一靜,我不吵你。」

話落,她落寞地離開房間。

季拓言眼角餘光瞄見她垂頭喪氣的背影,心頭感到一絲愧疚,握住輪椅把手的手不禁因為用力壓抑情緒而發白。

她不是他的……

他這個占據哥哥軀體的怪物,又有什麽資格接收屬于哥哥的幸福?

離開房間的丁萌萌并沒有離開別墅,而是直接走到廚房,打算為兩人煮點東西來吃。

既然季柏言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那她就留下來陪他、照顧他。

不過自從一個月前發生那場意外,爸爸打算賣掉這棟別墅,所以裏面有很多東西都已經清空,連廚房也收拾得很幹淨,根本沒有新鮮的食材可用。

偏偏外面的雨有愈下愈大的趨勢,離這邊最近的超市,來回至少要花上一個小時。

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丁萌萌無奈地嘆氣,她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找到兩碗泡面。

看了看泡面外包裝上的日期,幸好還沒有過期,而且屋裏還是有瓦斯、水電,丁萌萌樂觀地想,至少今晚他們不用餓肚子了。

她邊拆着泡面包裝,邊思索着季柏言喜歡的面條口感,她記得他喜歡吃軟爛一點,因此等到開水滾開,她特意将他的泡面悶久一點後,才将自己的泡面加水。

很快的,丁萌萌處理好不需要任何烹饪技巧的泡面,用托盤将兩碗泡面端到房間。

「言哥哥,我煮了泡面,你要吃嗎?」她笑咪咪地問,完全将剛才不愉快的氣氛抛到腦後。

這就是丁萌萌的脾性,永遠不會記恨,別人對她不好、對她兇,她一轉過身就忘了,事後還能甜甜地對着人笑。

也就是因為她這可愛善良的個性,才會得到周遭所有人的疼惜和喜愛。

季拓言經過一段時間的獨處,沉澱了心情,将對她亂發脾氣的內疚壓了下去,逼自己坦然面對她。

他聞到空氣中濃厚的泡面香味,心想這種聞起來永遠比吃起來好吃的垃圾食物,确實很能挑起人的食欲。

見他不為所動,丁萌萌很故意地挑起面條,讓香味飄散在空氣裏。

「言哥哥,我好餓,要先吃了,不等你喽!你喜歡面爛一點,可以悶一下再吃。」

「我不喜歡太爛的面。」他冷着臉看着她說。

「咦?」她不可能記錯他的喜好啊!丁萌萌朝他露出一個疑惑的可愛表情。

季拓言皺着眉看着那碗因為吸滿湯汁而漲得肥肥爛爛的面條,露出嫌惡的表情,轉而看向丁萌萌手中的泡面。

「我要吃你這一碗。」

丁萌萌吃面的喜好與他一樣,都喜歡吃沒泡熟的面,既然要吃,當然得吃她那一碗才合胃口。

「什麽嘛!你不是老笑我和阿拓哥哥像在吃沒熟的面?」她寶貝似地捧住自己的泡面不放。

想到丁萌萌記住哥哥的飲食喜好,他的心突然一陣酸澀。「那你吃吧,我不吃了。」

沒想到他直接就說不要吃,丁萌萌原本玩笑的心情一下子就不見了,緊張兮兮地說:「好啦!你想吃我這碗,就讓給你吃吧。」

可他哪裏舍得讓丁萌萌餓肚子?直接搖頭拒絕。「不用了,你吃吧。」

丁萌萌也怕他餓着肚子,不由分說地将筷子塞到他手中,端着面來到他面前,可愛地說:「那我們一起吃,這樣誰都不會餓到了。」

他想再拒絕,但看她一臉堅持的可愛表情,仿佛他要是不肯吃,她也跟着不吃了,只好勉為其難接受她的好意。

其實在這推來讓去的過程中,面條也軟爛了,但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共食下,兩人居然把兩碗泡面都吃光光了!而且他還覺得這兩碗泡面是他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丁萌萌也吃得心滿意足,能陪在心愛的男人身邊,既使是吃泡面,也會讓她覺得像在吃大餐一樣幸福。

眼看氣氛和諧,丁萌萌試着将她特地回國的打算說出口。「言哥哥,我陪你一起做複健好不好?」

聞言,男人臉部表情一僵,放下握住筷子的手不說話,氣氛在一瞬間又降到谷底。

他原本天生殘缺,失去雙腿,這輩子根本不指望能站起來。

然而他現在的這副身體完整無缺、身強體健,但他卻莫名地不想複健,一直逃避着這件事。

因為他被迫接收哥哥的好意,占據了哥哥的身體,他根本沒資格得到幸福。

「好不好嘛?」丁萌萌軟聲央求着。

季拓言抿緊嘴角,根本無法抗拒她的請求,只能冷着聲說:「我想靜一靜。」

丁萌萌不知道他內心的起伏糾葛,但有了先前幾次的經驗後,她也不敢将他逼得太緊,只好輕輕地說:「嗯,我不吵你,我先将碗筷收拾下去。」

她心事重重地端着碗筷,心裏一直想着言哥哥的轉變,走到轉角時,一個不留神,被角落擺設用的小茶幾絆倒。

「啊——」她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想撐住自已,沒想到反而将手上原本拿着的碗壓碎,手掌重重地壓在破碗上。

她痛得眼眶都是淚,被劃破的手掌一下子就冒出血來,滴落在白色大理石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