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01
震耳的音樂聲不休不止地吵着鬧着,地上已經橫橫豎豎地躺着不少人,鏡頭拉近,仔細看,地上躺着的還是些半大的孩子,十五六歲的年齡,個個臉上都是泛着紅,學大人模樣穿的白襯衣上,黑的黃的一片片。
這裏是包間,旁邊有扇門,裏面是小房間。
裏面躺着兩個人,倒在沙發上,一個男生一個女生,差不多的年齡。
女孩是淺黃色的雪紡短袖和深藍色的牛仔短褲,一雙白色的運動鞋踩在沙發上,她偏着頭,臉朝向沙發看不清楚臉,看側臉輪廓,肯定是不醜的。
旁邊的男孩長手長腳,正是長身體的年齡,看起來瘦高杆一樣,短窄的沙發承受不住他的身高,腿翹在茶幾上,半個身子垂在空中。
又過了幾分鐘,男孩終于噗通一聲掉在地上,他揉着眼睛爬過來,靠着沙發坐,迷迷糊糊的。手往後伸,推躺在沙發上的女孩,“許細溫,醒醒。”
“媽|的。”郝添頌用力罵了一聲,喝多了還不能睡個安穩覺,竟然又夢到陳年爛谷子的事情,連那個人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瘦、高,一雙眼睛不算特別大,卻是長得極為特別的。要麽膽膽怯怯地看着他,要麽皺着秀氣的眉毛,無可奈何地看着他,等他稍微一走近,她肯定是撒腿就跑。
她是真的挺高啊,起碼在女生裏,或者是那時候他太注意她,才會一眼就看到她。他不止一次說過,“你長得高是為了和我般配”,總總是得到她無語的白眼回應。
郝添頌又罵了一聲,不知道真的發出聲音沒有,他處于半夢和半醒之間的混沌分界處。閉着眼睛拉旁邊的被子,像是被什麽壓着,拽了幾次沒拽過來,他挪着往被子裏縮。
郝添頌覺得他又在做夢了,把剛才沒做完的夢繼續往下,要不他怎麽會覺得實實在在地抱着個人呢。
郝添頌那時候是真的喜歡許細溫,為了和她同時中招,瞞着家人從初三降級到初二,跟着多上了兩年,雖做不來別的男朋友端茶遞水的噓寒問暖,他對許細溫也是不差勁的。她成績好,他就費勁跟上,不拖家屬後退,她不喜歡他頭發長,他就剪短,她不喜歡他敞着拉鏈,他大熱天的也穿的齊齊整整……總之,他總是按着她喜歡的模樣在做,卻始終做不來她的理想型。
“許細溫,我還挺喜歡你的,做我女朋友吧。”
“許細溫,你覺得我怎麽樣?”
“許細溫,行不行給句話。”
“許細溫,如果想談男朋友了,不是我也不能是別人,知道不知道。”後來又沒骨氣地添了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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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總是在自說自話,他讓她做女朋友,她不同意,他就擅自做了她三年的“男朋友”,幼稚地霸占着“男朋友”的位置,以為守着,她總會是自己的女朋友。
為了她,他做了所有沒皮沒臉的事情,連第一次,也是死皮賴臉求來的。
“溫溫,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他激動地抱着她,胡亂地吻她的臉她的眼睛,他只是想親親她的,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就控制不住,手胡亂地順她的頭發,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慌亂的興奮的,又是迷茫的,不知道該怎麽做。
“郝添頌,別。”
媽|的,就是這句話。
郝添頌再次罵了一句,嘟嘟囔囔地說,“在我夢裏都不讓我舒坦一回,讓我停我非不停。”梗着一股勁一樣,揉着懷裏的人往懷抱裏拖,緊緊地攥着不肯放開,頭埋在她脖頸處蹭着咬着。
“郝添頌,疼。”
“疼死你算了。”郝添頌恨恨地回答,他腦袋在被子裏亂拱,像那天一樣,恨不得在她身上烙下所有屬于自己的痕跡,對所有人宣示:許細溫終于是我的了。
“郝添頌,走開。”一雙手胡亂地揮在他臉上,軟綿綿的力量,臉偏開不肯讓他親,她弓着往下縮,腿彎起來環抱住自己,可手腳被壓制住,她動彈不了,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嘟嘟囔囔地說話。
“你是誰?”突地,一聲帶着顫抖的聲音,打破了自以為的夢境。
“呲。”的一聲,一個頂着亂糟糟腦袋的頭,伸出被子。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人都驚呆了。
“啊。”房間裏拉着窗簾,許細溫看不清那人的臉,可她看清楚,是個男的。
郝添頌被一聲海豚驚叫吓得徹底醒過來,他同樣是呆愣的,趕快坐起來,離得遠遠的。身上熱得發燙,外面冷飕飕的,他這下是徹底傻眼了。
自己房間裏怎麽多出來個女的,還是在他床上,而剛才,他做的不是帶顏色的夢,而是真的。
“你是誰?”一聲疑問。
“你是誰。”一聲質問。
“你為什麽在我房間裏?”
“你為什麽在我房間裏?”這次兩個人,同時問出來。
郝添頌裹着被子要去開燈,剛站起來,覺得被子越來越少,順着被扯住的被角看過去,一雙纖細的手正拽着被子,看不清臉的女人低着頭,脖頸看起來挺長。
郝添頌松手,大搖大擺地下床,啪一聲摁亮燈。
房間裏,燈火通亮,照着兩個狼狽的人,彼此看清楚了對方的臉。
許細溫用力拽着被子圍住自己,臉色刷白,眼睛發直看着他或者已經靈魂出竅。她有多久沒見到他了,八年還是九年了,那個把她害得一塌糊塗又逃得遠遠的人,就站在不遠處,叉着腰理直氣壯地瞪着她。
郝添頌嗤笑一聲,他想摸自己的臉,手指碰到被指甲劃傷的傷口,刺刺的痛,“許細溫,你是越來越能耐了。這次,想要多少?二十萬?可是,你還值二十萬嗎?”
郝添頌聽到關門聲,他站在地上才覺得冷,想躺回被窩,看到床上亂糟糟的被子就心煩氣躁,團成一團扔在地上,扯過搭在凳子上的褲子穿上。
“許細溫為什麽在我房間?她什麽時候進來的。”郝添頌把手機夾在肩膀上,氣沖沖地打電話找人質問。
對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和顏悅色地談好,“郝總?誰?誰在您房間?”
“許細溫。”郝添頌重複一遍這個名字,想起剛才她耷拉着的頭,又是一陣氣悶。
他|媽|的這都什麽事兒,喝了酒做了個夢,醒來抱着夢裏的女主角。
再好的腎,也要被吓破了。
電話這邊的人支支吾吾,“郝總,小許怎麽會在你房間,她應該在我……”後面半句話趕快截住,“小許還在你房間嗎?我和她說幾句。”
“走了。”很不耐煩的兩個字。
電話這邊的劉總聽着郝添頌的聲音,人精地判斷他的情緒。許細溫是劉總公司的員工,這次是跟着一起出來出差的,這劉總沒什麽不好的,就是喜歡漂亮的手和出了名的摳,而許細溫又長了一雙讓他心癢許久的手,就對她使了手段打算送到自己房間。為了節省,又把許細溫原來的房間,安排給了郝添頌,服務生疏忽,把許細溫送回原來房間,而郝添頌喝醉不知道床上已經躺了人。
所謂狗血,就是無數個的不可能,巧妙地湊合在一起發生的事件。
聽聲音,郝添頌很不爽。劉總陪着小心說,“許細溫是我公司的員工,業績不怎麽樣,人呆板木讷性格內向,不太愛說話,家裏沒什麽背景。郝總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
“怎麽處理?”郝添頌忍着,又問了一句。
劉總興致勃勃地描述,“像她這樣臉皮薄沒結婚的女孩,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恨不得藏着掖着,給點錢就能打發,怎麽敢出來鬧。”劉總自認為幫郝添頌解決了很大的一個麻煩,居功自傲,“郝總,你看這次的合作,我們是不是該選一天坐下來好好談談。”
“……”郝添頌踩了兩腳地上的被子,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永不合作。”
“郝總,郝總你怎麽了?郝總?”接着就是通話嘟嘟的聲音。
郝添頌挂了電話,給別人打,語氣還是不太好,“明天早點過來接我。”
朋友睡得迷迷糊糊,“不是說有工作,後天回來。”
“發生了點事兒,煩。”
朋友來了興致,“什麽事,讓你大半夜給我打電話。”
“我見着許細溫了。”郝添頌不知道是怎麽用什麽情緒說出這句話的,肯定不是喜悅。
朋友吃驚,從被窩裏爬起來,“在哪?她現在做什麽的?”
“我床上。”
“……”
夜裏十一點多,許細溫坐在橋欄杆上,從口袋裏抽出張錢,鋪展開放在腿上,随意折疊幾下,成了飛機的外形,她捏着飛機,輕揚手,飛機飛出去……
再繼續……
如果畫面只是這樣,也算文藝範了。
旁邊坐着個抱着破舊吉他唱着不着調的歌,那人跟前放着塊賣藝救母的牌子,始終放不開,唱歌哼哼唧唧的還沒伴奏聲音大,以至于盒子裏只有幾張一塊的。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XX章第XX條規定,損壞人民幣要XXX”
許細溫丢錢的動作一頓,繼續扔出去,“這錢,不想要。”
賣藝的人吭哧吭哧,話沒說出口,臉倒是紅了,“可以給我。”
許細溫斜眼看他,“這是我賣皮|肉賺的錢,你不嫌髒?”
“你說了,是你的皮肉錢不是我的,不髒。”
“……”許細溫繼續把錢丢出去,“你也說了,是我的皮|肉錢,我幹嘛給你啊!”
賣藝的人沉默許久,“要不我給你唱歌,你把錢給我吧,等價交換,不算給。”
“你會唱什麽歌?”
“海闊天空。”
“還有呢?”
“不會了。”賣藝人自告奮勇,自信滿滿地說,“這首歌我唱得可好了,你聽聽。”
許細溫把錢全部扔出去,在那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她從欄杆上跳下來,拍了拍手,“最讨厭的就是海闊天空,追妹神曲。”
許細溫連夜回到自己家,剛進門,把包随手放在沙發上,她翻着櫃子找睡衣,惹得老娘從房間裏出來,蓬頭垢面地罵她,“大晚上找什麽找?”
“我的睡衣呢?”
“不是在床頭挂着的嗎?”許母捂着嘴打哈欠,困倦地說。
許細溫頭也沒擡,“新的睡衣。”
“挂着那個不是才洗的嗎?”
“髒。”終于找到未開封的睡衣,許細溫抱着去浴室洗澡。
許母看着她逃似的背影,嘀嘀咕咕地念,“怎麽這麽多毛病。”
是,許細溫有很多毛病,比如誰碰了她,她會忍不住把衣服裏裏外外換一遍,比如洗澡,她從不用沐浴露而是肥皂,用刷子狠狠地擦得滿身通紅,比如,她很讨厭自己……的身體。
許細溫,有嚴重的自厭症,只是別人不知道,以為她是愛幹淨的潔癖,而她這個毛病,是從郝添頌離開,才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寫個不一樣的楠竹給你們看看~~
傲嬌、忠犬還一天打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