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要——”女孩的尖叫聲劃破了空氣,一個短發監視官盈滿了淚水,視線游移着不知該看向哪裏。

“島津千香已經不是這個世界所需要的人了,這個道理怎麽連狡齧你也不明白?!”前方站在光源處的男人端起支配者,瞄準了樓下某處。

外面的雨水滲進了工廠裏,萦繞在鼻尖的血腥味變得更加刺鼻了。而受害者島津千香全身正泡在肉片與內髒的血水裏,雙手緊攥着打火機揮舞着,“別過來...別過來...”

“拜托了...把槍放下...”短發監視官這麽絕望地說着。

三系與一系,互相瞄準的槍口。随時都有可能爆炸的倉庫。一時間這裏陷入了僵局。

她藏在黑暗中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切。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她的綠眸泛起了霧氣。

“啧。”忍冬向前走了幾步,在看清慎也身上那件執行官制服後微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嘆息。

真是個笨蛋啊。

“把支配者放下。”忍冬将冰涼的刀尖比在了三系監視官的脖子上。

“......什麽時候?!”她感到刀下的男人身子一顫,所有人的視線頓時聚到了自己這邊。包括那雙微微張大的黑眸。

在瞬間,身旁的執行官将支配者瞄準的對象由狡齧變成了忍冬。接着,他舉起雙手放下了支配者,表情像是見了鬼一樣。

一陣雜亂的腳步傳來,終于趕到現場的宜野座監視官瞪圓了眼睛,停下了腳步。他的視線和所有人一樣,落在了站在高木身後的人身上——細長的眉眼,蒼白的皮膚,像是只在夜色裏才會出沒的、美麗而冷漠的吸血鬼。

“...前輩?”常守朱注意到一系的同事們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以宜野座為首,他瞳孔裏的光劇烈搖曳着。身旁的征陸智己則發出一聲低嘆。

“你冷靜一下,千香——”她開了口,時間終于開始流動。

“霧隐...忍冬,終于......還是。”宜野座目光緊緊鎖定那雙有些陌生的綠眸,他是在所有人裏最先反應過來這一切的,仿佛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一聲不響消失掉的霧隐忍冬還會回來。

高跟鞋踩在老舊的鋼板上發出幹脆的“嗒嗒”的響聲,仿佛沒有看到常守一行人似的,霧隐目不斜視地從朱面前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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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的錯,一切不是千香你的錯。”她在離千香50米的地方蹲下,與千香平視,反複說着這句話。

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像是有着奇妙的力量,讓千香眼底的光慢慢變得清澈了。

“一切都會變好的。”霧隐的這句話讓千香的眼睛開始聚焦,她的眼底重新湧出了淚水,指尖放松的一瞬間,霧隐一個箭步上前伸手穩穩接住了打火機。

這時,一道藍光從宜野座的方向傳過來擊中了千香,在麻醉彈下,千香應聲倒地。霧隐忍冬的視線終于移到了宜野座身上,而宜野座的槍口也對準了忍冬。

忍冬凝視着宜野座,半晌,笑了,“好久不見,伸元。”

“這麽久沒見面,迎接我的卻是槍口嗎?”

對生而為人這種事實在提不起多大興趣,但還是有未完成的事要做,一種厭倦與希望交織在一起的感覺——這是霧隐的神情帶給所有人的感覺。

宜野座伸元擔憂地看了一眼狡齧,狡齧微微低下的頭使得他的臉被隐沒在了一半陰影中,讓人看不清表情。

“是熟人嗎?宜野桑?”滕秀星問宜野座,卻發現宜野座被藍光照亮的眼眸裏滿是詫異,滕也學着宜野座和常守朱的樣子,将支配者對準了被稱作霧隐的少女——

“霧隐忍冬,刑事課認證監視官,非執行對象,扳機鎖死。”

“什麽時候...”

“那麽,今天路過來打個招呼,先這樣了。”忍冬向刑警們鞠了一躬後,轉身向出口走去。

“你不要再回警視廳了霧隐!”宜野座叫住忍冬的背影,語氣中帶着警告意味,“還不明白嗎?警視廳已經不再是你離開以前的樣子了——”他的話馬上就被忍冬冷冷的聲音打斷了。

“我當然知道。”忍冬回過頭來,深吸一口氣之後,将視線第一次落在了狡齧慎也身上,那雙黑眸在看向這邊時眼底滿是戒備,她興奮跳動着的心髒又開始隐隐作痛了。

“所以啊,被搶走的再奪回來就好了。”

沒等回答,她緊了緊風衣,伴着高跟鞋踏着水花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雨夜裏。

次日,局長辦公室裏。禾生壤宗滿意地轉動卷軸看着忍冬對跨省調查案的報告。

“我真沒想到你還會回到這裏來。”禾生擡起頭對忍冬笑了。

“我也是沒想到有這麽一天。”忍冬勉強地笑了一下,“當然也沒想到...留下那種爛攤子消失不見之後,您還願意接納我。”

“當然,這裏的大門永遠向人才敞開着。”說着,禾生細細地打量着忍冬,“車和房子的鑰匙,真的不接受嗎?”

禾生的眼底有着訝異,明明只一年不見,面前這個少女簡直像變了一個人。白色的制服襯衫将她襯的幹淨到了極致,如一年前一樣的甜美面容,此時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她的全身所散發出的一種超然風格,讓人覺得,在這個少女的眼裏,人類應該和螞蟻沒什麽區別。

“我什麽都不要。”霧隐空靈冰涼的聲音在局長室回響着——“我只要狡齧慎也。”

“即使是在102懸案之後受了刺激把你忘掉了,也無所謂嗎?”對此,局長露出了了然的笑。

“我知道了,是時候把你介紹給他們了。”

忍冬跟着局長走向了會議廳。

“......那麽,就這次的東京與千葉跨區犯罪的聯合調查,對做出貢獻的二系執行官們做出表揚。”

“以及,将帶領二系執行官為厚生省做出卓越貢獻的、新的監視官介紹給大家。”禾生的聲音從會議廳裏傳來,忍冬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推開了會議廳的門。

視線若是能化作利箭,怕是忍冬此時早已千瘡百孔。她的綠眸望穿人群,一眼就鎖定了那雙,早已烙刻在自己靈魂裏的黑眸,只需這一眼,忍冬萬劫不複也是值了。

會議廳裏的人們,像是沸騰起來的水般炸開了鍋。警察裏,明顯有認出霧隐來的一些人,無論是監視官還是執行官,他們的情緒都十分激動,甚至直接站起身來抗議着。

“霧隐忍冬将作為刑事課的監視官...”禾生話音未落,除了一系以外幾乎是全場沸騰了,反對聲四起。

“局長!這家夥可是廣域102指定案件的重點嫌犯!”

“要不是她佐佐山也不會死!”

與這些憤慨激動對立起來的另一個極端,是極其平靜的霧隐忍冬,像是火與冰的對立。她悠然地站在會廳的最前面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接着突然笑了,她明白過來了,身後的禾生并沒有出面幫她壓制混亂的意思。

忍冬走向了禾生的多媒體控制臺。

禾生給她讓出了位置後,霧隐将便攜的psychopass測量儀靠近自己,在連接上電腦後,被數據化的各種資料清晰明了地出現在了屏幕上,她整個人瞬間被各種數字層層疊疊地圍繞住。

“...連日本國民認定制度都是全A?這也太扯了吧?”滕秀望着屏幕上的數據瞪大了眼睛。

“國民認定制度?”朱疑惑地問。

“外國人想要申請成為日本公民需要通過的考試。”宜野座向她解釋着,眼神銳利,眉頭緊蹙。

21世紀20年代以後,歐洲爆發的世界規模的經濟危機,讓各國的政府基本處于崩潰狀态,為了自保,日本切斷了與他國的建交,外國人的入境因此受到了嚴格的限制,需要通過一系列嚴苛的考試并取得一定學分之後,才能作為日本國民進入國內,這就是日本的國民認定制度。

不過這些數據裏,更引人注目的...難道不是那一堆色相的數據嗎?

“霧隐忍冬,犯罪系數12,色相淺黃。”屏幕上這麽顯示着——十分卓越到令人羨慕的psychopass。

“西比拉說,我是無罪的哦。”她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會議廳的騷動安靜了下來。

接着,霧隐忍冬下臺,來到了一個監視官面前,将手中的測量儀靠近他。

“......psychopass,上升了。”

忍冬回頭看了眼屏幕,然後視線落回到這個監視官身上,向他搖了搖頭“惋惜”地說道:“不要因為這點小事而情緒激動,如果色相濁化了就太遺憾了。”她加大了音量,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到。

話落,會議廳驟靜,都能聽到倒吸涼氣的聲音。被測量過psychopass的監視官面無血色地縮回到座位裏,狼狽地顫抖着從口袋搜尋起維持色相的保健藥丸來。

忍冬對面前的喧鬧露出了無趣的表情,她像是從很高的地方俯視着每個人,在這樣不可思議的壓迫力面前,前一秒還是道德衛士的騎士們全部閉上了嘴——

“霧隐忍冬,今天開始隸屬刑事科一系,請多指教。”

霧隐忍冬話落,所有視線都向一系的刑警們投來。

“哎呀...以後可有的可瞧了。”對于這個分配結果,征陸智己露出早已了然的神色,笑了笑。

散會後,一些警察們都帶着清一色的難看表情走出了會議廳,而霧隐早已不見蹤影。

“狡醬,去吃飯嗎?”滕秀問身旁的慎也。

“不了,要去打拳。”說着,狡齧慎也不等星回答便擺了下手消失在了人流裏。

“...中午去打拳?”星有些意外。

公共區域,公用訓練室。

在鋪着吸收沖擊材料的寬廣房間裏,上半身赤|裸、下身穿着緊身褲的兩個男人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是狡齧,另一個則是他的拳擊陪練。狡齧慎也全身布滿強壯的肌肉。對戰的對手毫無表情。渾身是汗的只有狡齧,他輕而易舉地躲過了一記右勾拳,利索地抱住了對方的雙腿放倒了對方。

“了不起,變強了。”門口傳來了鼓掌的聲音,狡齧慎也擡頭,對上了一雙盈滿笑意的綠眸。

他起身終止了陪練機器人程序,拿了毛巾擦着汗,“過獎了,監視官。”

面對狡齧的冷淡,忍冬并不覺得沮喪,她是開心的。一年來支撐着她活下去的理由、無數次出現在夢裏伸手觸不到的存在,此時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忍冬細細地打量着慎也,不願錯過他臉上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滴汗也想要看的更仔細一些。

“昨晚伸元給我打了電話,和我說了你的情況。他還是那副愛操心的樣子沒有變。”

狡齧沉默地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聽說,在失憶之後你了解了不少關于我的事?”

她被他當成嫌犯去追蹤了。伸元昨晚在電話裏是這麽跟她說的。

因為追查忍冬的嫌疑,慎也對她的了解可能并不比從前少。所以,唯一被他忘卻的事情,便是那份喜歡着忍冬的感情了吧。

想到這裏,忍冬的唇角淡淡上揚。眼眸卻垂了下去。

“既然不願開口那就陪我打一場如何?”忍冬突然走上前去,毫無征兆地攻向了狡齧——一記漂亮的右勾拳,帶着明顯的侵略意味,完全不拖泥帶水。

突如其來的拳頭反而激起了狡齧的興趣,他揚起嘴角擡手迎下了忍冬的拳。在交手了幾輪下來後,他的眸子裏流露着贊賞,這讓忍冬十分開心,“我一直沒有放棄成長。”她淡淡說。

狡齧慎也被一個狡猾的掃腿限制住了行動,他一個下身不穩,身體向後仰去,而在那一瞬間,他視線變得恍惚,佐佐山狡猾笑着的臉與面前的霧隐重合到了一起——那是屬于佐佐山的招式。

“還差得遠呢,小狡監視官。”佐佐山曾經是笑着對他這麽說的。

狡齧的唇角上揚着,眼底早已滿是懷舊的情緒。喂,你這家夥,我現在可是已經稍稍像點樣子了呢。狡齧在心裏這麽想着,在落地的瞬間雙手撐地,以此為借力反身躍起用雙腿封鎖掉對方的行動,騰空将對方壓制在身下。

在那一瞬間,佐佐山的幻影消失了。狡齧對上了霧隐的臉,“......你輸了,監視官。”他凝視着那雙綠眸,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線不帶一絲感情。

保持着将霧隐壓制在身下的姿勢,狡齧因劇烈運動而變得粗重的喘息帶着熱度一下下掃過忍冬的臉。

忍冬望着那雙黑眸,溫柔地勾起唇角。

“是麽?”

“......”

時間好像靜止住了,狡齧張大了雙眼,他的呼吸被封堵住,自己則猝不及防地被一雙香甜柔軟的唇瓣吻住了,這是極其溫柔的、承載着太多感情的一吻。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時,狡齧才有些遲鈍地注意到那雙綠眸眼底浮現出的狡黠。

忍冬抓住了狡齧只有1秒鐘的漏洞,借力擺脫了他的壓制,反客為主将他壓在身下。

兩雙眸子長久地對視着,突然,壓在狡齧身上的重量消失了,狡齧起身之後看到霧隐的背影朝他擺了擺手——

“抱歉讓你聽到這個消息,你的監視官以後就是我了。”

那個瘦削高挑的背影在狡齧的黑眸裏由近及遠,直至化作了一個點,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傾城夢如雲煙妹子的地雷!十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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