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随着一聲爆破的巨響,火光裏隐約浮現的那張臉讓他按下了暫停鍵。
鎖定,放大,再放大...到極限。是了,就是那雙綠眸。
“霧,隐,忍,冬。”
眼底沉寂已久的金色河流又開始翻湧了起來,他的笑意在夜色中蔓延開。
槙島笑了一下,點開了那個“1984”的頭像,選擇了關注。
“......”忍冬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來茫然地看着食堂來往的人群。
“食堂這種地方,虧你能睡得下去。”宜野座端着餐盤坐到了忍冬對面。
“你确定嗎?要和我坐在一起?”忍冬環顧四周向伸元示意着其他人的視線,“我現在可是衆矢之的哦。”
宜野座擡頭淡淡看了忍冬一眼,然後開始慢條斯理地吃起面來。
“Dime還好嗎?”
“嗯,挺好。”
“伸元你呢?”
“嗯,挺好。”
“......”忍冬低頭呷了一口黑咖啡,透過杯沿打量着伸元那張白淨斯文的臉,“對不起,伸元。”
“我欠所有人一個解釋,除了狡齧之外,尤其辜負了你。”忍冬垂下眼眸。她的話被伸元迫不及待地打斷了。
“你也知道?”伸元好像早就在等忍冬的這句話了,因為太激動,他嗆了一口面湯咳出了眼淚,“我說你啊咳..霧隐咳咳...別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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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伸元漲紅的臉,忍冬連忙伸手拍着他的背。
“你到底是誰?記憶已經恢複了吧?為什麽會來到日本?為什麽會在那晚突然消失?消失的一年去了哪裏在做什麽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過了一年才回來?怎麽成為的監視官?啊,我知道了,難不成在一年前消失之前就和局長達成協議...”
忍冬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這張快速張合着的嘴。這張嘴,說rap應該也不錯的。
“...你能忍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啊,伸元。”忍冬的話被伸元的手勢打斷了——
“不,我還沒說完,你得讓我說完,現在住在哪裏?以後的計劃呢?還會不會再......”
“稍微放過我吧伸元,一個個的我可招架不住啊。”忍冬向伸元告饒。
一個個...?伸元馬上反應了過來,“狡齧已經找過你了?...也是,怎麽可能不去找你。”他安靜了下來。在這時,狡齧和騰也來到了食堂裏。
“騰的事這次可能過不去了,三系的高木一直在找機會向人事部報告,只要審核通過,騰就會被送回到矯正中心去。”
“這樣啊。伸元不打算管管嗎?畢竟這件事對騰不公平,本來就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宜野座淡漠地搖頭,“只能怪騰倒黴了。”他又盯着忍冬,“高木他可是刑事科的科長,你可不要多管閑事,霧隐。”
忍冬似乎對騰的事也不感興趣,只是淡淡應了一聲,然後出神地望着不遠處狡齧的側影。
“是為了佐佐山?還是狡齧?”
忍冬回過頭來看着伸元,“都有吧。”她低頭望着黑咖啡裏自己的倒影,“伸元,你得知道,回到這裏對我來說并不是一個很容易做的決定。”
說着,她突然按壓起太陽穴來,眉頭微皺。
“不管怎樣,你和狡齧都适可而止吧。”宜野座的話讓忍冬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佐佐山明亮的笑臉在腦海中晃得刺眼。
“...霧隐!”宜野座的一聲驚呼讓她回過神來,她低下頭看到了桌子上的玻璃碎渣,以及,正在淌着血的手掌。
宜野座接過了鄰座遞來的紙巾拉過忍冬的手,不再說一句話了。就在剛剛,忍冬臉上出現的和狡齧一樣的神情,讓伸元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這時,終端傳來了提醒。這給了忍冬完美的借口從食堂逃脫了,她來到了公安局大門口。
在見到忍冬時,大久保葦歌眼睛發亮,她直接上前擁抱住了忍冬。
“學姐...謝謝你。那個男人進了矯正所之後,媽媽就和他離婚了。太好了,謝謝你。”
“...學姐?”忍冬挑眉,後退着想要從葦歌的懷抱裏逃離。
“是,霧隐學姐,絕對沒錯。”葦歌紅着臉向忍冬害羞地笑着,“因為學姐換了發型,所以那天沒有一眼認出來。”
“後來怎麽想怎麽覺着眼熟,原來是同校的霧隐學姐呢!”
葦歌的話讓忍冬露出意外的表情,畢竟她當初可是連學校都沒去過幾次。去的話也是被槙島以做實驗為由被叫去陪他聊天。
這次換葦歌意外了,“學姐難道不知道嗎?當初你和槙島老師,很有名的。”
槙島老師?葦歌的話讓忍冬的心一沉。“槙島?”忍冬蹙眉。
“嗯,因為那時的學姐十分特立獨行,又經常和槙島老師出雙入對,所以有很多同學都很崇拜你呢,現在櫻霜的莎翁讀書會和繪畫社團都是為了模仿你而創立的。”
忍冬倒吸着涼氣,她感到體溫正在一點點降低。
“吶,學姐,同學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和槙島老師...真的是戀人嗎?”葦歌的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壓斷了忍冬繃着的神經。
“...開什麽玩笑?!”忍冬的腦海裏,此時全都是槙島狡猾笑着的臉。
槙島的存在,就像一張網一樣,将忍冬籠罩住了。忍冬突然意識到,槙島這個男人對她産生的影響,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很多。
“幫助我的人竟然是霧隐學姐,我一定要告訴王陵學姐!”
“王陵...學姐?”忍冬眼睛瞪大了。
她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
“...所以這是什麽情況?”高木詫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忍冬回過神來。她此時正在三系的辦公室裏,對高木蒼介鞠着躬。待會兒道完歉之後要去一趟櫻霜了,她這麽想着,然後對高木說:
“滕秀星是個十分優秀的執行官,請讓他作為執行官繼續留在厚生省,拜托了!”
“...你從哪裏聽說我要去人事部的?”高木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笑了。
他盯着忍冬的後腦勺,“想不到霧隐監視官也會有今天。”在想到幾天前自己在衆人面前出醜時的場景,高木正感到滿腔怒火難以發洩。
“一條狗嘛,亂咬人是可以理解的,可如果是經過馴化之後的獵犬,還是那副渣滓的樣子,可就是飼主的問題了,不是有句話嗎?——‘物似主人型’啊。”高木刻薄地笑着,從剛剛起,面前的監視官就保持着鞠躬的姿勢不動,面對他的奚落也一言不發,以這副樣子過了多久了?2分鐘?5分鐘?
“喂,霧隐。”高木頓了頓,盯着忍冬,“一條獵犬而已,為了一個執行官,真的值得跟我做到如此地步嗎?”
忍冬沒回答,只是将頭埋的更深了。
“狡齧...?!”
高木話落,忍冬歪頭看到了自己身旁、正彎着腰和她一起向高木鞠躬的狡齧——
“拜托了!”狡齧這麽說着。
“......行了行了知道了。”高木面對這兩人,突然露出了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可奈何的神色,他扶額煩躁地揮手将二人趕了出去。
“...謝謝。”忍冬站在走廊外面,看着狡齧靠着牆點了一根煙,他的領帶歪歪斜斜的耷拉在一邊,襯衣領子随意地敞着。
狡齧沒有說話。透過紫色的煙霧,他開始打量起忍冬來,她今天穿的是一步裙,到膝蓋上面一點點,白色襯衫的扣子系在了倒數第二顆。
“羞恥心這種東西,監視官還真的是沒有啊。”狡齧笑笑開口,“昨天還在所有人面前耍帥耍的那麽徹底,今天就能若無其事地向高木低頭。”
“原來慎也覺得我昨天很帥嗎?”忍冬毫不在意地笑着忽視掉了狡齧帶刺的諷刺。她追着狡齧的步子,趁四下無人時拉起了他的手。
“......”狡齧挑眉将手抽出,卻在抽出的時候又被握住。
“你想幹什麽?”慎也盯着忍冬,他看到忍冬臉上的表情十分坦然,“追你啊。”她笑笑對他說着,仿佛此時,并沒有比拉手更天經地義的事了。
在慎也再一次将忍冬的手甩開時,他注意到了忍冬微蹙的眉頭,視線往她的手瞟了一下。
“監視官待會兒有事嗎?”慎也突然開口問忍冬。
“......沒事!我可閑了!”忍冬這時早已把要去櫻霜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她期待地看着狡齧。
狡齧笑了一下,“那好,我打拳,缺個陪練。”
“......打拳啊。”忍冬有些猶豫。她突然感覺到手掌被玻璃割破的地方更疼了。
“你如果有事的話我可以找機器人陪練,但你也知道,系統太垃圾了。”
“诶?慎也覺得我比系統要強嗎?那我要去!”她跟在慎也後面,将打着繃帶的左手藏在身後,笑着陪他來到了陪練室。
“三回合制。”狡齧對忍冬用手比了個“3”,“你先。”
“對規則有疑問?”狡齧挑眉看着忍冬。
“...不是,只不過你不用熱身以及換衣服嗎?”忍冬疑惑地盯着身穿襯衫西褲的慎也。她看到慎也并不像是要訓練的樣子,反而毫無緊張感地站在自己面前。
該不會是找了個借口專門來打我的吧?忍冬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她的身子突然顫了一下,不自覺地後退着。
“和你打根本用不着熱身。”慎也的話讓忍冬的心更涼了,還未等忍冬反應,慎也便一個掃腿攻了上來。
“我承認了,你确實比系統要強那麽一點。”慎也笑了,他毫不費力地伸手格擋住忍冬飛起來的一腿,順勢拉住了她的腿向下壓制,她的下半身行動在一瞬被慎也封鎖住了。
忍冬悶哼了一聲,慎也此時正坐在她的腿上,笑笑看着自己。
“......”忍冬無言地看着慎也伸出一根手指頂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每當她想起身時,便被這根手指毫不費力地撥回去。後腦勺一次又一次地與地面親吻着。
“屈辱嗎?”慎也話裏帶笑。
“...是,十分屈辱。”忍冬翻了個白眼自暴自棄地呈大字形躺倒在地。
狡齧壓在腿上的重量消失了,他把忍冬拉了起來,突然蹲在她面前。
“我剛剛,碰到你的手了。”狡齧說着,輕輕拉過了忍冬纏着繃帶的左手。
“沒有啊?我保護的很好的,沒碰到。”忍冬連忙向慎也解釋着。而慎也像是沒有聽到忍冬的話,顧自地說着:“對不起監視官,我剛剛沒注意到。”
“那個,你真沒碰到...”忍冬停住了嘴邊的話,看到慎也像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小瓶噴霧藥水來。
“這種東西你都随身帶着啊?”她看了眼慎也那百寶袋一樣的口袋驚嘆着。
“當然,跌打損傷是家常便飯。”
“別動。”慎也微微蹙眉,他解開了忍冬受傷的繃帶,握着她的手在燈光下細細打量着。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慎也擡頭時,剛好對上了忍冬亮晶晶的眼睛。
“沒事。”忍冬斂眉,唇角不自覺上揚着。
多麽熟悉啊,面前的男人舒展開來的眉頭與微微上揚的唇,在全神貫注時,他的眼底是讓忍冬熟悉的那種、十分溫柔的樣子。
來自慎也掌心的熱度滲進了自己的皮膚,直達心髒——那顆沉寂了已久的心髒此時正怦怦狂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