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辛苦了。”忍冬看了眼回歸的慎也。她此時正站在Club的門口,身披着伸元的大衣,視線飄忽不定。
在遠遠看到忍冬時,慎也加急了步子跑到了她面前,他對忍冬露出了笑容。
伸元的警車停在了不遠的地方,交替閃爍着的警示燈在忍冬蒼白的臉上留下紅藍的光影,這張不斷變化着的臉,像是綻放出複雜色彩的天然礦物似的。
“謝謝你。”狡齧笑着走近忍冬。
忍冬搖了搖頭,“之前被你照顧了很多,以後就由我來替你開槍了。”這麽說着時,她悄然後退着與狡齧拉開距離,”直到一槍一槍還幹淨為止。“
“...還幹淨。”半晌,狡齧眼睛微微張大,他重複着忍冬的話,伸向忍冬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那時男人臉上的難過,讓忍冬迷茫了。該難過的難道不該是自己嗎?狡齧慎也,那男人究竟在搞什麽。忍冬這麽想着,注意力回到了手機上的聊天頁面。
「姐姐,應該去吃飯了吧?」對方名叫“狗的巴甫洛夫”,是兩天前忍冬在逛論壇時認識的一個高中生。據他說,他的奶奶十分喜歡紙質書這種老物件,所以連帶着他也迷上了。
與這個浮躁時代的年輕人不同,“狗的巴甫洛夫”作為高中生的閱讀量十分大,所涉獵的範圍也非常廣,這成了忍冬願意和他交流的主要理由。不過,也還是有孩子氣的一面。
「吃了。」忍冬回複過去。
「這幾天好些了嗎?失戀什麽的。」
肚子已經開始咕咕抗議了,忍冬擡頭越過人群搜尋着宜野座的身影。如果伸元再不來的話,她打算先去要一杯咖啡了。這時,狡齧與騰出現在了食堂門口,忍冬連忙低下頭去裝作沒看見。
「你呢?仍然在苦戀着?」忍冬回避了對方的問題,反而開始調侃起他來。
「很難過。」狗的巴甫洛夫馬上回了過來,「因為對她做過很過分的事,現在好像完全不愛搭理我了。」
「噢,那你挺活該的。」忍冬毫不客氣地回他。
Advertisement
狗的巴甫洛夫脾氣很好,對此并沒有介意,他又發了一句:「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笑的時候眼睛裏有小星星。就連哭的樣子都好看。」
高中生十分具有浪漫色彩的描述讓忍冬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覺得對方十分質樸的熱情有些好笑,同時卻又在心底有幾分羨慕那個被喜歡上的女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複對方了。
“你來了多久?”姍姍來遲的伸元終于出現了,他有些抱歉地看了眼忍冬。
“餓到風化了。”忍冬幾乎是從座位裏跳起來,拉着伸元奔向了發餐處。
忍冬着實是餓極了,顧不得和伸元說話便一陣風卷殘雲。她吸溜着面條擡起頭來,看到宜野座正愣愣地盯着自己。
“...被我的吃相吓着了?抱歉。”
“沒事。”宜野座別過臉去,像是在笑,在看到路過的青柳璃彩時,他擡起手淡淡打了個招呼。
“還是喜歡着青柳監視官嗎?”
忍冬的話讓伸元訝異地回過頭來。
“已經是過去了。”在頓了頓後,伸元淡淡地說着,臉上是一種早已釋然的表情。
“你呢?最終還是放棄狡齧了嗎?”
這次換忍冬驚訝了。
“會觀察人的可不止你一個。”宜野座的話讓忍冬無奈地搖頭笑着。
“我得加油向伸元你看齊了,總有一天也會像你一樣釋懷吧。”在這麽說着時,忍冬的心髒又開始一下下地疼痛着了。
“......你能這麽想也不錯,畢竟...”與平時帶着緊張感的樣子不同,伸元此時的表情十分松弛與柔和,他對忍冬露出惋惜的神情,“會好的。”伸元安慰着她。
“手的顫抖好些了嗎?”伸元問。
忍冬搖着頭,“平時沒事,一到拿支配者時就會開始抖。”從club回來之後,忍冬的手就一直維持在了這種情況,“會好的。”忍冬一笑而過。
“伸元,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在知道我的Psychopass上升時還是沒有離開我。”忍冬對伸元露出笑容,“我其實一直知道的,當初伸元願意接納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的透明色相。”
宜野座微微睜大了眼,接着也笑了,“你剛開始去我家住的時候,第一個星期我都是失眠過來的。”
“至于嗎?你難不成還怕我半夜殺了你?”忍冬的話挨了伸元一個白眼,她盤子裏最後一顆草莓被伸元報複似的用叉子搶走了。
“伸元...”忍冬猶豫地開口,“如果我以後,和狡齧一樣變成潛在犯了,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忍冬的話讓伸元愣住了,他皺起眉頭,像是對她的話感到憤怒。那一剎那,伸元眼底的寒光讓忍冬打了個冷顫。
在定定看了一會兒忍冬後,宜野座恢複了淡漠的表情,“如果真有那時候的話,我想我們應該...不,是一定不會再是朋友的。”
“真的嗎?”忍冬垂下了眼眸,“如果相同的事發生在伸元身上的話,我是不會放棄伸元的哦。”
伸元別過頭去,不再看忍冬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尴尬了起來,似乎回來之後忍冬惹人厭煩的自帶技能又提高了,現在連伸元都經常對自己生氣了,他們一路沉默着走回了辦公室。
“霧隐,你有兩個包裹。”常守對忍冬說。
“給我的?”忍冬有些意外。
“難不成是追求者送給冬醬的?”騰回過頭來笑嘻嘻地打趣,“話說這兩個盒子好大!”
在看清蠟封印章上的“Fairfax”字樣時,忍冬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條華麗的薄紗禮服裙。藍色與紫色的漸變,如果穿在身上的話,會像是披着薄如蟬翼的晚霞吧。
“好漂亮!”常守的驚呼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為了萬聖節專門寄來裙子給霧隐嗎?”
“哎呀,看上去真的是追求者了。”這次連征陸也開始打趣了。
“是朋友而已,之前受了他們很多照顧。”忍冬輕描淡寫地解釋着。原來是萬聖節,忍冬的視線變得悠遠,腦海裏突然閃現了兩年前的記憶。她和佐佐山在舞池裏笑着,被慎也攬在懷裏跳舞的情景...一晃也兩年了。
在看到第二個包裹時,忍冬眼裏的光開始搖動起來——“Malfoy”,蠟封印章上,用優雅的歐式花體這麽烙着。德拉科?他怎麽會...?
“怎麽了?”伸元盯着忍冬看。
忍冬搖了搖頭。稍作猶豫後拆開了包裹——又一件禮服。這次是黑色露肩魚尾裙。
“.......”
“霧隐的朋友還真多啊。”常守驚嘆着,她羨慕地盯着忍冬盒子裏的兩條裙子,“都好漂亮!”
“喜歡的話就都送你吧?”忍冬十分誠懇地對常守說着,樣子反倒像是在拜托常守幫忙。
“诶?好好的為什麽要送出去?”
“不是有培優考試嗎?想要申請管理層的席位試試看,所以要刷題度過了。”忍冬聳了下肩,說着,已經開始重新收好包裹打算遞給常守了。
“你還是考慮一下比較好。”伸元在這時伸手攔住了忍冬,“今年的派對是打卡看出勤的,所有人必須參加。”
“......?”忍冬一頭霧水,她看到剩下所有人都對自己點着頭,“那這還是Party?”
“是局長用于接待政要的交誼舞會。”狡齧突然開口了,他回過頭來仔細打量着忍冬手裏的兩條裙子,“監視官要送的話,把那條黑色的送給常守吧。”
“為什麽?”忍冬挑眉。
“因為黑色的比較襯她。”
哦,黑色的襯她。呵呵。忍冬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而騰在這時暧昧吹起的口哨,以及常守紅着的臉,讓忍冬的心像是被剜了一下。原來這就是嫉妒的滋味啊。
“謝謝霧隐,不過這是霧隐的朋友專門送給你的禮物,所以你留着吧。”常守對忍冬笑着,“再說了,尺碼也不對哦。”
忍冬并沒有聽到常守的話,她又坐回到座位裏,在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在以一種幽怨的眼神瞄着慎也的方向。哦,祝你和常守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忍冬在心裏這麽說着。
“去哪裏霧隐?”宜野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去訓練室啦。”忍冬向伸元擺了擺手後徑直來到了訓練室,她找了一間空屋子之後靜靜坐在地上發着呆。德拉科的事占據了忍冬的腦海。當初經由哈利親手殺死的忍冬,被他親口證實了死亡。所以現在魔法界知道Sting Snape還活着的,就只剩日本方面了。
因為對費爾法克斯家與凡多姆海威家施了赤膽忠心咒,所以絕不可能是他們透露的消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前些日子自己的魔杖被沒收時,有人通知了英國的魔法部,所以德拉科才會知道自己沒死。
要繼續這樣沒有回應嗎?忍冬心情複雜地想着。
半夜。忍冬的宿舍,她被手機的提示音吵醒。
是常守群發的求救短信,「剛剛與狡齧執行官失聯了!」
忍冬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拜托,倒是接電話啊!”她大力地敲開了騰的宿舍門。
“...冬醬這麽晚了什麽事啊?”騰睡眼惺忪地從門縫裏露出腦袋,他被忍冬一把扯了出來,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她拉着往外跑去。
“...我!我還穿着睡衣啊!”
“開車!”
“已經開始了嗎。”泉宮寺的地下空間裏,槙島站在高處十分隐秘的地方透過望遠鏡觀察着。在他們身邊站着一只待機的獵犬自立機。
“現在‘洛夫克拉夫’也出動了,馬上就會追上‘卡夫卡’,現在開始才是正劇。”泉宮寺這麽說着。不需要用到槙島手中的帶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全身機械化的泉宮寺本身就擁有可以夜視的眼睛。
“槙島君所在意的那個人,真的趕得上嗎?”泉宮寺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槙島臉上的表情。
“所以要拜托你與獵物玩久一些了。但是如果獵物令你失望的話,就不要猶豫地結束這一切吧。”
“我懂了,這兩個原來都是槙島君的測試目标麽。”
“不愧是泉宮寺先生。”
“就是說,如果叫霧隐的也加入了游戲,結果被我發現無聊的話,也是可以毫不客氣地殺掉的。我可以這麽理解吧?”
“當然。”槙島雲淡風輕地笑了,“請盡情享受游戲吧。”
2.
“怎麽樣了彌生?”忍冬在原地焦急地來回走着。
在移動的自立機上操作着電腦的六合冢緊鎖着眉頭。“……這一帶,局部有着非常強力的幹擾。攜帶終端可能不太好用。”
“妨害電波的發信源頭呢?”朱問道。
“在西南方向……但是按地圖,這裏應該什麽都沒有。以前的空間在開發時作為耐震對策已經被埋了。”
“實際上沒有被埋吧,恐怕。果然還是有人篡改了數據。”宜野座像是從心底發怒般的說。
“這片地方,有産權嗎?”忍冬突然這麽問。
“我查查。”六合冢彌生驚訝地擡眼,“今早厚生省新聞推薦裏出現的泉宮寺。”
“總之不要相信地圖,地毯式搜索,還有——”
宜野座閉上眼,面無表情地說:“一旦發現狡齧慎也,立刻用支配者射擊,不需要警告。”
“但是,還沒有确定他是逃走,狡齧先生他是為了救我的朋友才——”
常守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忍冬冷箭一樣的視線吓到了,她看到忍冬正在用能殺死人一樣的眼神緊緊盯着宜野座。想必是憑借着以前的交情,霧隐緊閉着嘴在極力隐忍着不去說些什麽。
“等等霧隐!中轉基地還沒建好,支配者還沒辦法使用!”
“給我攔住霧隐監視官——”
“拜托了伸元。”在完全沒入黑暗之前,忍冬回過頭來難過地低垂着眼眸,“我要把他,把佐佐山...都帶回來。”
西南方向。忍冬在黑暗中狂奔着,血液中的惡魔成分不僅提高了忍冬的身體素質,也讓她的眼睛在黑暗中變得格外好用,努力的話是可以看清前方的路的。由于對地勢不熟悉,就連幻影移形也無法使用了。
真是沒用啊。忍冬在心裏諷刺着自己。
終端上突然有信號了,從彼端傳來了狡齧無線電呼救的聲音:“可以監測到這裏的位置嗎!代號一零八!請立刻支援!再次通報...”
在這一剎那,忍冬的心提了起來。代號一零八,這是刑警們在遭遇對自己抱有明确殺意的犯人時所用的代號。而慎也的那種聲音還是忍冬第一次聽到。一定是走投無路了。一種與在佐佐山與斯內普死去時類似的情緒湧入了忍冬的胸腔。
“霧隐!能聽到嗎?!自立機馬上趕到,在離這裏800米的地下!萬事小心!”
還真不是一般的地方。在穿過備用通道後,忍冬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個廣闊的底下狩獵場。對,沒有錯,就是狩獵場。曾經的地下儲水槽,追加了隔間和路障,像迷宮一樣,沿途的地方有血痕和彈痕。
啧。根本沒有辦法确定慎也的位置。忍冬蹲下了身子,如小白鼠一般在黑暗中摸索着。原來是慎也被當成獵物了。關于始作俑者,她本能地想到了槙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自己應該也在獵物之列。
正在這時,忍冬突然皺眉回頭盯着高處的黑暗虛空看。仿佛幻覺般,她好像感覺到那裏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也不是沒可能。
“偷偷摸摸的在幹什麽?”一個陌生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忍冬在這時摸進了排水管裏。
那個危險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忍冬掏出了口袋裏的一把左|輪|手|槍。正在這時,躲在柱子後的狡齧開始奔跑了,獵犬自立機緊随其後。狡齧的周圍傳來子彈爆裂擦碰的聲音。
趁着獵人的注意力被分散,忍冬跳了出來,在發出聲音的一剎那,她毫不猶豫地擡手向男人的心髒射擊。
完了。忍冬喉嚨一緊。她并沒有聽到肉體被傷害的聲音,在确定子彈穿透那人時,竟然聽到了類似金屬被劃開的聲音。正在這時,一臺自立機沖破了圍欄正全速向狡齧的方向趕去,泉宮寺還來不及來教訓忍冬,便不得不全力應對狡齧了。
趁這時,忍冬的夜視功能發揮了作用,她擡起槍連着打了三下,雖然手還是在抖但萬幸的是沒有影響到精準度,她射中了獵犬自立機的卡槽處,三只獵犬應聲倒地。忍冬現在覺得有必要感謝一下王陵牢一了,若不是當時近距離見識過這種自立機,她不會對現狀理解的這麽快。
“我的卡夫卡!”那人驚呼着,他的散彈槍還是射中了狡齧,因為被忍冬與慎也前後夾攻着進退兩難,他在那一刻出現了遲疑。
“犯罪系數·三二八·執行對象……”這時,泉宮寺被強化過的聽力聽到了輕微支配者的聲音。
一道藍光在狡齧倒下前向泉宮寺射了過來,泉宮寺的身體破裂了。他的金屬義體七零八落地散落了一地。
“狡齧!”忍冬馬上跑了過去。
“...有人..把船原雪...帶走了”狡齧眯着眼睛視線飄忽,忍冬查看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脾髒的部位在流着血,流着很多血。
“我要...去...”
“去?去天堂怎麽樣狡齧。”忍冬這麽說着,上來就給了狡齧一拳。
“唔...”狡齧吃痛地連連悶哼着,身體因為劇痛而扭曲。因為扭曲了身子,傷口變得更加疼痛。
“哦?本來想給你麻醉的,沒想到你還挺堅強,一拳沒打暈。”忍冬冷笑着,起身向裝着急救箱的自立機走去。
正在這時,忍冬被人從身後擁住。
她落入了一個懷抱裏。
身子被轉了過來,“久等了,我的公主。”一個冰涼的吻落在了忍冬的額頭上。
“......”狡齧拼命地向忍冬伸出手來,在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了那張狡猾的笑臉——
“謝謝你把她帶到這裏來。”
槙島溫柔地牽住了忍冬的手,他看了眼處于半昏迷狀态卻還是拼命掙紮着想要起身的狡齧。
“下次再來陪我好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