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扮夫妻就扮吧,反正這回要去銅瓦山附近打探情況,不能擺出王爺和侍衛的身份,男女同行,扮作夫妻似乎更适宜些。阿殷默默想了會兒,接受了這職責,随即催馬往前,就着夜路走了半天,才忍不住問道:“殿下,咱們現在去哪裏?”

“找個人家,借宿。”

這會兒還是深夜,郊外荒蕪,因天氣陰沉也瞧不清遠處景物,只能摸索着向前。

阿殷還沒走過這樣的夜路,好奇又緊張,倒是定王氣定神閑,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後看見個門扉緊閉的農戶,便翻身下馬,前去扣門。不多時屋裏點亮了燈盞,一位老丈出屋,隔着院牆問道: “什麽人?”

“過路的行客,途中碰見土匪逃命到這裏,想借宿一晚。”定王換了身普通的青布衣衫,言語中沒有往常的冷肅威儀,倒透着疲倦。

那頭老丈将信将疑,将門開了條縫,定王便将一個小小的錢袋遞進去,“身上還存了點碎銀子,老丈若是不嫌棄,明日可以打點酒吃。”

那老丈卻沒有接,瞧着定王在門口站得端正,不像歹人,便開門笑道:“都是落難的人了,我哪能再貪你這點銀錢。夜裏走路碰見土匪,你這膽子也是不小,頭一回來吧?”

定王跟着他向內走,暫且将馬拴在屋後,“從前聽說西洲的鳳翔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所以慕名帶了些貨物來,誰知道……”自阿殷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便是定王的身份,說話做事總透着威儀,若非必要,不會多說什麽廢話。

這時候跟着老丈閑閑談天,不去計較身份,言語神情倒有些平易近人了。

那老丈便嘆了口氣,“早幾年确實是好光景,可惜這兩年不行啦。這兒鬧了幾年土匪,好多客商都是繞道走的,我原本還靠着過路客商賣點茶錢,如今也不景氣了——這位是?”進屋後,他借着燭火看清了阿殷的容貌,亦看清了定王的軒昂英姿,便十分訝異。

“這是拙荊。”定王的手臂随意搭在阿殷肩上,“原想帶她見識鳳翔的繁華,誰知道卻跟着遭罪了。”

“嗐……嗐……”那老丈久處僻野,何曾見過這般美人,也不曾見過定王這般軒然風華,一時間只覺這對璧人遇到土匪,當真是倒黴之極。憐惜之下,他拿袖子擦了擦木凳,“兩位先坐坐,要是不曾用飯,我這就叫老婆子點火生竈去,這年頭,做生意也難吶!”

“貿然借宿已經是攪擾了,”定王忙攔住了他,“只是想借個地方住一宿,老丈行個方便就是。”

如今夜已深了,他倆路遇劫匪逃命至此,想必已是疲憊。老丈便不再客氣,帶着兩人進了東側一間屋子,言語裏還有些不好意思,“兩位一看就是出身大戶人家,大概還沒住過我們這樣的破屋子,今晚就委屈住住吧。”他取了兩床被子放在泥砌的炕上,那上面還鋪着半新的幹淨褥子,“這是我兒子和兒媳的,他倆如今不在,這被子才做了沒多久,還是新的,放心用吧。”

阿殷不曾有過跟人借宿的經歷,只跟在定王身後,看他應付。

原本就為叨擾人家而過意不去,瞧着老丈這般熱情時,阿殷只覺得心底暖和,忙上前接過來,“我來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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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老丈退後,讓給她忙活,贊賞的目光便看向了定王。

——這位夫人瞧着年紀美貌,像是嬌生慣養的貴家姑娘,卻原來還肯做這些。有這般美貌賢惠的小媳婦,這年輕人有福氣啊!

定王借着燭光打量了阿殷一眼,她鋪床的姿勢略顯生疏。

“深夜叨擾了,老丈也請歇息吧。”他勾了勾唇,依舊将那錢袋子塞在老丈手中,謝他好意。

那老丈便也不再打攪小夫妻倆,端着油燈出去了。

屋裏霎時又暗了下來,阿殷久處京城,見慣了拜高踩低、唯利是圖的嘴臉,頭一回碰見這樣的事,難免感慨,“這位老丈真是好心,這床被褥恐怕也花了不少錢,卻肯白白拿出來給人用。”她将褥子鋪得齊整了,才退下炕來,“殿……請歇息吧。”

定王卻沒有動,“我睡上面,你睡哪裏?”

“我……”阿殷剛才感念着老丈的熱心,卻不曾考慮這個問題,一時語塞,“我……”

沒有床榻,難道在地下睡麽?或者搬個凳子坐着?

“上去睡吧。”定王卻像是笑了下。

這農家的炕既是夫妻二人睡的,自然也頗寬敞,他翻身到角落裏盤膝坐着,卻将整個被褥都留給了阿殷。

阿殷哪敢奪了定王的被窩,當即道:“不行,殿……我坐着就好了。”

“我排行第五,”定王見她确實是局促,便道:“行軍在外,風餐露宿是常事,這裏能遮風擋雨,已是很好的。”他靠着窗坐穩了,見阿殷還欲推辭,便擺出了王爺的姿态,“才來幾天就想抗命?別叫老丈起疑。”

這罪名阿殷可擔待不起,當即溜上去,卻又放不開手腳,連衣裳都不敢動,扯了被子邊緣蓋住自己,也不知道手腳該擺在哪裏。這也不能怪她,平常她都只是個小侍衛,在定王跟前從不敢放肆,而今不止要扮夫妻同宿,還搶了他的被褥自己睡,怎麽想都不踏實。

閉着眼睛躺了半天也沒什麽睡意,外頭的風吹得草木微微作響,定王忽然開口,聲音極低,“若不适應,明日回也可鳳翔去,不必同行。”

阿殷心裏大驚,只道他是看不上自己了,立時坐直起來,“卑職知錯了!”

——難得有機會出來跟着定王訪察匪情,若就這麽被趕回去,往後的路豈不白白斷送?如此一想,只覺方才的扭捏實在太過矯情了。

出行在外諸事不備,無非是借個地方暫歇而已,她糾結那麽多做什麽?她矯情了,反倒叫定王難堪。若換了是隋鐵衣,恐怕她定能視旁人若無物,随遇而安,不計較男女高下之別,只會養好精神,潛心做事。

阿殷低垂着頭,很有些懊悔,“剛才卑職只是怕僭越,委屈了殿下,沒有旁的意思。卑職這就養好精神以備明日之事,殿下,殿下別趕我回去。”

這副膽戰心驚的模樣,是怕他生氣?

定王原本阖上的眼睛徐徐睜開,黑暗中看向對面的輪廓,她離他不過數尺之遙。

适應黑暗後目力稍增,此時能看到她臉上的沮喪與不安。

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又不像隋鐵衣那般打小就在軍中歷練打磨,貿然跟個男子同宿,又是同榻獨處,心裏難以接受也是自然的。

定王本想拍拍阿殷的肩膀以示安慰,然而孤男寡女,這般行徑似乎不妥。可若不安慰兩句,她恐怕還會沮喪下去。定王只好抱臂在胸,道:“我只是覺得,你既有上進之心,便該多加歷練。若是暫時做不到,便量力而為,不必強求。”

“做得到!”阿殷坐直了抱拳,“卑職做得到,謝殿下體諒。”

他這般反應反而叫定王有些愣怔,沒想到她會将這不起眼的機會看得這樣要緊,反倒有點後悔剛才的唐突。不過既已說開,心裏便坦蕩起來。

“睡吧。”定王說罷,閉眼養神。

阿殷躺回被褥間,心緒翻騰不止。

這确實是她從不曾想過的經歷,以前閑時幻想,也常希望自己能像隋鐵衣那樣昂揚驕傲,憑自家本事尋得立足之地。只是她看到了那樣的風光,卻沒看到這風光背後的磨砺,如今看來,自己比起她,實在還差得太遠。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會奮力向前的。阿殷閉上眼睛,默默安慰自己。

外頭草木依舊随風,偶爾留神,還能聽到定王極輕的呼吸聲。

京城上下都說定王殿下冷淡狠心,平素不與人親近,戰場上狠辣威儀,卻縱容部下屠城,平白取了萬人性命,令人敬重,也讓人畏懼。

殺神之名傳遍京城,人人對他敬而遠之,他也默默受了這名聲,除了跟常荀偶爾打趣外,幾乎不會與誰親近。阿殷當了這麽久的侍衛,更不曾見過他對誰有過和顏悅色之态——除了他摯友的孩子崔如松。

阿殷一向也敬畏他的威儀,而今才發覺,這位殿下其實未必就如傳言那麽冷厲。

她偷偷睜開眼睛,外頭天氣陰沉,屋裏自然昏暗。哪怕隔得極近,她也看不太清他的面孔,只有挺拔的身影靠在窗邊,不語卻沉穩。

莫名的,讓阿殷覺出心安。

阿殷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外頭在下雨。

雨點刷刷打向屋檐,檐頭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滿耳皆是雨聲。

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人影,阿殷不知道這是什麽時辰了,更不知道定王是何時離開的。難道他還是覺得她不足以作為同伴,所以不辭而別,婉轉的告訴她,叫她回鳳翔去?

這猜測浮上腦海,阿殷心底升騰起沮喪,随即迅速翻身而起。

簾子忽然被人掀開,挺拔的人影走進來,阿殷剛睡醒的腦子還有點迷糊,險些撞進他懷裏。擡頭瞧清了對方是誰,阿殷登時驚喜異常,“殿……五爺?你居然沒走!”

“嗯。”定王恢複了肅然的神情。

“什麽時辰了?我是不是耽誤了事情?”阿殷着實不好意思。

“不算晚,出去洗臉喝粥。”

阿殷走出門去,昨晚那老丈帶着一位婆婆和男童,正在桌邊收拾碗筷。那婆婆一見她,便和善的笑了起來,“果真是個天仙般的美人,怪道他這般疼你。快來,這邊有熱水,就只是這抹臉的膏子是尋常的物件,夫人可別嫌棄。”

“婆婆客氣了,是我們叨擾,要感謝你才對。”阿殷見那婆婆總是含笑瞧着她,心裏有點奇怪。

出門在外自然與府中不同,粗粗洗臉畢,見那婆婆還是笑眯眯瞧着她,阿殷有點奇怪,“婆婆在看什麽?”

“嗐,就是覺得夫人好看又有福氣。”她熱情的遞上兒媳用的胭脂香粉,叫阿殷別嫌棄,又悄悄的道:“我瞧着他生得那般容貌,必定是大戶人家出身,難得的是會疼人,說夫人昨晚受驚勞累了,多睡會兒。今早老頭子又殺了只雞,我專門熬的雞湯,夫人待會嘗嘗。”

這雞顯然是為了昨晚定王給的那包銀子了,只是婆婆說定王疼她?

阿殷打了個寒顫。

雖然昨晚發現定王并非傳言說那樣冷清狠厲,阿殷卻也不信他有這般貼心,八成是做樣子給這戶人家看,等人家對他有了好感,便于套話——那頭定王跟老丈坐在檐下,就着雨聲慢慢兒聊天,詢問這幾年鬧土匪的事情和官兵剿匪的事。

他軒昂身姿坐在農家木椅中委實有點滑稽,然而閑談中慢慢套話,竟叫老丈知無不言。

阿殷留神聽她們談話,慢慢的就着清淡小菜喝粥。

大清早的喝雞湯委實油膩了些,她謝過婆婆好意,将一碗雞肉和雞湯全送給了孩童,叫那孩子喜笑顏開。

檐下兩個人還在閑談,老丈吧嗒吧嗒的拿着水煙袋慢吸,定王竟然也耐心的坐在旁邊,細細套問——這戶農家世代居于此處,最清楚附近的山勢地理,對南籠溝和銅瓦山兩窩土匪的來龍去脈倒是知道不少。

南籠溝和銅瓦山裏有土匪的時候,老丈還只是個孩童,那時候土匪還不像如今這麽明目張膽,幾個人聚在一處,也不敢太搶劫來往客商,不過在山裏混口飯吃,偶爾碰上荒年,才敢鬧些事罷了。那時候官府也曾管過,奈何兩個匪窩都在深山之中,官兵進時他們便藏起來,官兵撤了就又開始經營。後來成了痼疾,也沒人去管他了。

兩個匪窩站穩了腳跟,漸漸的人多了起來,前兩年鬧旱災,也有不少人去投奔。到兩三年前更是日益嚣張壯大,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官府前前後後征剿了幾回,據說都是慘敗,連兩位大當家的面都沒見着。

瑣碎的細節陸續入耳,阿殷用心記下。

而後定王便閑談起了附近的山勢,方圓百裏之地,老丈都有了解,未做隐瞞。

晌午時分雨勢漸漸小了,阿殷和定王戴上鬥笠辭別,繼續往前走。

待碰着下一戶人家,定王便依舊以夫妻之名借宿,将預先備好的錢袋當謝禮送過去,農戶感恩戴德之餘,自然也讓定王探出了不少消息。阿殷這回也學乖了,聽到要緊之處,也會詢問深究,漸漸對兩窩土匪和官府這幾回剿匪的動靜也有了數。

昨夜衆侍衛四散奔馳,姜玳那邊即使看到定王出城的動靜,安排了人手跟蹤盯梢,也沒可能在暗夜中追上所有人。這些人兩三人為一隊,分頭行動打探,各有章法。

定王顯然事先定了線路,兩日之後的黃昏,他在官道上駐馬,指着遠處連綿高聳的山峰,“那就是銅瓦山,周綱的地盤。”

阿殷這一路學到的東西着實不少,聽過關于周綱兇悍、銅瓦山固若金湯的諸多傳聞,此時遠遠望過去,夕陽之下,也只見其山岚浮動,雲影變幻。

“殿下,咱們要上去麽?”

“從後山上去——”定王扭頭看她,兩日形影不離之後,神情也平易了些許,“敢嗎?”

“為何不敢!”阿殷策馬跟在他的身後,腰背筆直,愈見輪廓。

十五歲的少女穿着簡單,沒有金銀珠翠的裝飾襯托,素淨的容顏別有韻味。夕陽的金色餘晖落在她面容時,細膩的肌膚蒙了層柔潤的光,将她的眉眼唇鼻都勾勒得極為精致,甚至也将衣領間微露的鎖骨描摹得清晰,叫人目光戀戀。

阿殷自是渾然不知,遙望遠處壁立的群峰,手中馬鞭指着銅瓦山的主峰,笑容眼神皆是明朗——

“殿下若放心得過,等征剿銅瓦山的時候,卑職必定率先沖到那裏,将周綱擒下!”

口氣倒是不小!

然而定王欣賞的就是她這志氣與飒然。不像京中有些閨秀那般工于心計、迂回婉轉,她有志向、有勇氣,更願意為之努力,一點點的堅定前行。自來到西洲後,她便漸漸展翅,長進飛快。假以時日,她即便不能成為隋鐵衣那樣的率兵将才,風采怕也不遜于那位女将軍。

而這般出彩的人物,是他的貼身侍衛,是他指點調教出來的。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定王有些得意,也有些驚詫。

“好,到時你便跟常荀同去,活捉周綱,蕩平銅瓦山!今天就宿在那裏——”他被阿殷勾起了豪氣,擡鞭指着遠處一戶才升騰起青煙的農家,側頭觑向阿殷時,唇邊若有笑意,“走吧,夫人。”

……

阿殷覺得,定王以前必定沒有調戲過任何姑娘。

這一本正經的嚴肅腔調,比起常荀那渾然天成的調戲神态,何止相形見绌。

不過這樣偶爾展顏打趣的定王殿下,确實罕見。

兩人依舊以夫妻的名義借宿,卻比前兩天多費了點口舌。這地方離銅瓦山不過十餘裏的路程,能在這土匪窩附近居住的,要麽是無力搬走,只能苦挨着,要麽就是有些本事,能夠跟土匪周旋。

誠然,這戶人家是後者。

從院落屋宇來看,這戶人家頗為殷實,半點不像被土匪劫掠過的樣子。那三十餘歲婦人倒苦水似的說了許多難處,無非家中人口多,實在住不下客人,趁着天色未完,兩人若一直前行,兩個時辰後能找到客店。她的身後,那三十餘歲的男子始終沉默,身子卻微微繃緊。

阿殷看得出來他會武功,甚至這婦人也是個練家子,骨骼瞧着格外結實。

自那晚深夜攪擾老丈,被殷勤善待後,阿殷還是頭一回碰見這般難纏的人家。

定王卻是認準了這家,聽着那婦人滿口的無能為力,卻沒挪動腳步。

他顯然也沒了先前對待老丈時的耐心,只從腰間掏出個沉甸甸的繡錦錢袋,放在桌上。

屋子裏立時安靜了下來,那婦人打開錢袋時低聲驚呼,拽着那男子的衣袖叫他瞧。男子瞧罷,滿面詫異的看向定王,“這是做什麽?”

“十兩黃金,換一夜借宿。”

黃金的力量顯然勝過千言萬語,那婦人的滿口推辭霎時無影無蹤,跟男子對視一眼,默默退到了後面。那男子往前半步,略顯陰鸷的目光打量着定王,這麽一側身,阿殷才瞧見他頸側有道兩寸長的傷疤,觸目驚心。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那男子審視兩人,“銅瓦山下,不是任何人都敢住的。何況你身上還帶着黃金,又帶着這麽個美人。”

“只說可否。”定王面露不悅,将阿殷往懷中拉近,随即奪過錢袋,“她走不到那麽遠。”

他這下出手極快,甚至之間有意無意的掃過對方虎口,輕觸間便令對方虎口酸麻。那男子一愣,旋即明白此人功夫極佳,所以有恃無恐。器宇軒昂的貴家公子帶着個美貌少女獨自來投奔,肯花十兩黃金換此一宵,圖的是什麽?他猜不到。

然而貪念已起,他自知比不過定王的身手,想要留下十兩黃金,就只有順從。

“那邊有空房。”他示意夫人将阿殷他們帶過去,“兩位要熱水或是吃食,跟她說就是。”

定王點頭,帶着阿殷進了屋中,又叮囑道:“若有人問,就說不曾見過我們。”

“曉得,曉得!”那婦人變臉倒快,尋了上等的枕頭被褥鋪好,言語中全是熱情,“兩位先歇歇,我去打些熱水過來,那屏風後頭就是浴桶,兩位——”她語焉不詳,只是意味甚深的笑了笑,“兩位請便。”

屋門吱呀關上,阿殷才要開口,定王卻忽然伸臂将她抱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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