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2.26
高元骁所說的話讓定王有些意外。
他先是簡略說了此次剿匪經過,繼而話鋒一轉,“……末将奉命協助殿下剿匪,臨行前皇上也曾特意叮囑,務必将匪類剿清,不留後患。而此次常刺史前來,将眉嶺的事接過去,想必是有人進了讒言,欲迫殿下從速離開鳳翔,不再深究殘匪。末将曾聽過幾則有關眉嶺的傳聞,而今匪寨雖然空了,人卻都還在,恐怕其中藏有內情。”
“所以呢?”
“末将以為,既然有人存心掩蓋,這內情必定幹系不小。殿下應設法繼續追查此事。”
定王觑他一眼,面上水波不興,“本王也有意深查,奈何聖意裁奪,總不好——抗旨吧?”
“抗旨”二字格外清晰的落入耳中,定王面上似笑非笑,叫高元骁眉心一跳,旋即升起濃濃的疑惑。他是憑着前世的經歷,才能知曉眉嶺深藏的貓膩,而看定王的反應,他似乎早已知道此事?
難道他已憑蛛絲馬跡,推測出隐情?
高元骁還記得前世定王登基後的殺伐決斷,此時對上那雙眼睛,卻是不敢逼視,只抱拳道:“殿下奉旨剿匪,又豈能抗旨?此次北庭之行,來回至少四十餘天,若殿下有意追查,末将回京後必當勸谏皇上。沒有小人蒙蔽,皇上自然會另有裁決,屆時殿下奉旨行事,名正言順。”
定王審視着他,沒有則聲。
在京城時他便知道,皇上派高元骁做這都督府的司馬,不止是為襄助,也是藏了觀察他言行之意。畢竟高相是皇上倚重的大臣,這兩年又與太子來往漸深,皇上一向偏袒太子,會選高元骁來牽制,實屬常事。
況高元骁方才也說了,皇上臨行前“特意叮囑”過他,所叮囑的必定不止剿匪。
只是他坦誠此事,其意倒耐人尋味。
半年相處,定王對于高元骁品性能力也有所了解,若能得他助力,何樂而不為?然而僅憑這點就貿然信重……他稍稍側身,看着高元骁,語意含混,“剿清匪類,于國于民都是好事。你能有此見識,也是百姓之福。”
高元骁心下洞然,當即道:“那就請殿下靜候佳音。”
話既已說完,定王便擡步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什麽,“你是專程來找陶将軍辭行?”
高元骁一笑,“末将與陶侍衛不打不相識,欣賞她身手志氣,認她是個好友,故來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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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司馬來找名不見經傳的侍衛辭行,還認她是好友?定王腳步不停,面無表情——
“哦。”
金匮距鳳翔約四五百裏,騎馬跑上大半天就能抵達。
定王、陶靖和阿殷都是馬術娴熟之人,出了鳳翔一路疾馳,途中在道旁小酒店墊墊肚子,申時二刻左右,便已到了金匮折沖府的營中。
陶靖率先開路,定王一襲青金色披風在身,頭上玉冠束發,雖不曾戴彰顯王爺身份的佩飾,然那般神武英氣就連陶靖都要持以恭敬之态,自然非等閑之輩。副都尉蔡清迎出來,見到陶靖時面露欣喜,抱拳作禮,旋即看向定王,亦含有恭敬之意。
“這位是定王殿下。”陶靖介紹。
蔡清忙屈一膝跪地抱拳,“末将蔡清,拜見定王殿下!”上回定王征繳狼胥山的劉撻時,曾來金匮府調騎兵,只是彼時蔡清恰巧不在,過後引以為憾。此時當面見到,三十餘歲的男子,目中全是景仰——
定王雖有殺神之名,然而在軍伍之中,但凡有些志氣的男兒,無不佩服他引兵奪回北庭五城的神勇。況西洲匪患拖延日久,雖數次征繳,然被人打岔作祟,事敗後又将原因推在士兵庸碌,武将們大多憋屈憤懑。而今定王将劉撻、周綱、周沖等人盡數活捉,其餘小股流匪也都四散消匿,無異于勁風吹過掃清乾坤,令人精神振奮,愈發敬佩。
蔡清在營中全副铠甲護體,如此跪地行禮,姿态愈見斷然凝重。
定王對軍旅之人總多幾分敬佩,便伸手扶起。
蔡清掃向他身後身着勁裝的少女,微訝之下,就聽陶靖道:“這便是犬女,阿殷。”
此時的阿殷也正看着蔡清,那位身着铠甲意氣風發,不過與陶靖幾個眼神交換,卻能叫人感受到兩人的信任與默契。前世陶靖戰死,蔡清帶他衣冠交給臨陽郡主,又将半枚梳篦托付給阿殷,那場景深深印刻在阿殷的腦海,半點都不曾褪色。
而今兩位迎風而立,魁梧挺拔,阿殷心中竟自湧出悲喜交加的情緒,上前半步抱拳道:“蔡将軍!”
蔡清知道阿殷是定王身邊侍衛,看她挺立在尊貴英武的男子身後,不由贊道:“果真虎父無犬女,阿殷英姿飒爽,不輸兒郎!”
此時軍士們還在校場訓練,趁着天色尚早,陶靖帶定王和阿殷過去檢看。
深秋天寒,因金匮府今年要進京上番,這幾月便訓練得愈發嚴格。從清晨到傍晚,陣法、搏擊、刀槍、隊列、馬術……騎兵訓練的課目比步兵繁多,每日安排得滿滿當當,比平常更加苦累。
秋風瑟瑟吹過,校場上的士兵分作數隊訓練,整齊的呼喝響徹原野。
遠處開闊的草地上,戰馬嘶聲此起彼伏,遠望過去,葉落草枯,蒼白單調的天地間只有健馬雄姿往來,黑的油亮,紅的灼目。
阿殷從不曾見過騎兵操練的場景,只在剿匪時看過騎兵的神姿,此時身處校場,胸中竟自升騰出豪氣。那種疏闊明朗,是京城繁華胭脂、绫羅珠翠中絕難尋到的。
看罷操練已是傍晚,阿殷一路疾馳颠簸,用過晚飯後便自去歇息。
次日清晨起來,卻是個極好的晴天。
一大早騎兵便列隊訓練,縱然晨風凜冽,校場上卻熱火朝天。定王用罷早飯,翻身上了馬背,看向阿殷,“走,去那邊山頭。”俊朗的眉目舒展,沒了平常的冷肅态度,他極目望向遠處,睇向阿殷的眼神如同邀請。
阿殷身為侍衛,自然要盡職盡責,縱馬跟在他的身後,馳出軍營。
這一帶地勢開闊,又有遠處操練的士兵呼喝入耳,愈發增了豪氣。兩人縱馬疾馳,冷風掠過肌膚,叫人精神愈振,到得稍高的山頭處駐馬,但見校場上烏壓壓的士兵隊列分明,整齊威武,而遠處一隊十來人的騎兵飛馳而過,在晨光下留了道神駿背影。
“崔忱以前也曾擔任騎兵校尉。”定王手握缰繩,感嘆。
阿殷側頭看他,玉冠束起的烏黑頭發披散在肩上,此時在晨風裏向後微揚。他的側臉輪廓分明,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愈見眉目英挺,只不辨神情。她手指微縮,壯着膽子道:“卑職也曾聽過崔将軍的威名,是京城中難得的少年英才。”
是啊,當年的崔忱直率爽利,即便是風姿卓然的常荀,也蓋不住他的風頭。
他訓練出來的那隊騎兵,如今都已在北庭身負重任,在隋家麾下,守關建功。
定王看向阿殷,冷峭的秋風裏,她的鼻頭微微發紅,然而眼眸卻是清亮的。青金色的披風在風中微擺,玉簪将頭發束得幹淨利落,整張臉沐浴在晨光裏,泛着柔潤的色澤。呼出的氣息遇寒而凝,散成極淡的薄霧。
若是尋常女兒家,此時必定呵手哈氣,深藏在溫暖的鬥篷裏,她卻還只是穿着侍衛衣衫,陪他臨風受寒。
定王不知為何騰起愧疚,解下背上披風遞給她。
阿殷詫異,勸道:“殿下,這裏風寒……”她的話語未落,定王卻抖開披風,手臂伸來擦過他的肩頭,背後便忽然多了道沉厚,隔開冷冽的寒風。
阿殷受之若驚,忙去解那披風,“殿下,使不得。”
定王卻不容她反抗,按住她的手,側頭道:“安心穿着就是。”他向來身子強健,即便在寒風中執缰立了良久,掌心卻還是溫熱。而她到底是個姑娘,寒風中手背發涼,被他按在指下,冰涼而柔滑。
阿殷一時怔住了,手背上的溫熱像是成了滾燙的炭火。
他的指腹穩重有力,将她的手按在鎖骨處,片刻後才發覺失禮,便狀若無事的挪開,道:“叫你做侍衛,不是為了受苦。”目光投向校場,心思卻還在右手上,方才的觸感牢牢印在心裏——柔弱無骨卻又滑膩冰涼,他在那一瞬,甚至想将其裹在掌中,渡以溫暖。
他這只手握過冰冷的劍,執過堅硬的鐵槍,砍下過硬骨頭的敵人,拍過征殺後袍澤染血疲累的肩。這是頭一回,落在冰涼柔滑的女子手上,心生眷戀不肯放開。
面無表情之下是翻滾的心緒,他驀然洞察了那些斷續夢境下深藏着的心思。
二十年來的心無波瀾,終究是被她漾出漣漪。
“回營吧。”他撥轉馬頭,瞧見遠處立着的一排箭靶時,卻又問阿殷,“會射箭嗎?”
“會一點。”阿殷如實回答——陶靖縱然弓馬娴熟,教她自幼習武,也指點過射箭的技巧,然而臨陽郡主府畢竟是文秀雅致之地,往常沒地方練習,箭術便沒什麽進步。況她手上力氣畢竟有限,拉不開勁弓便少些趣味,往常碰得少了,箭法自然平平。
定王颔首,帶她在射箭處停下,取了箭支走向靶場。
阿殷回到住處的時候,滿面笑容。
陶靖剛好經過門口,瞧她對着一支羽箭傻笑,忍不住踱步進來,“碰見了什麽高興事?”
“定王殿下教我射箭。”阿殷沖陶靖得意的笑了笑,“女兒發現,我雖沒有力氣拉開大弓,射箭的準頭卻還不賴。殿下說我腕力不錯,回頭若用袖箭,會有用許多。”
“袖箭是适合你。平常背着大弓來往過于顯眼,帶些小巧的袖箭,還能防身。”陶靖在桌邊坐下,接過阿殷斟來的茶,含笑望向女兒,“怎麽殿下突然想起教你射箭?”
阿殷雙眸彎彎,“大概覺得孺子可教,有意培養!”
陶靖笑着示意她坐下,旋即正色道:“這趟去北庭,随行的人馬折半,護衛的職責更重。你畢竟經驗不足,萬事該當格外小心。”
阿殷笑着應下,又道:“父親回京後,也別忘了大事。”
“忘不掉。”陶靖拍這她的肩,到底還是擔憂女兒,又叮囑了許多。
待得晌午飯後,陶靖恭送定王離開。幾回往來,兩人各自心上,陶靖因怕阿殷途中冒失出錯,便先跟定王客氣,說她畢竟年紀閱歷有限,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定王多擔待雲雲。
定王自然答應,走至營門口時,卻道:“陶殷已是及笄之年,不知陶将軍可曾為她安排親事?”
這問題來得太突然,陶靖愣了一瞬,才道:“尚未安排。”
定王聞言颔首,道一聲“将軍留步”便帶了阿殷拍馬離去,剩下陶靖站在營門口,滿腹狐疑——當王爺的,還需要關心身邊侍衛的終身大事?
鳳翔城裏夜色漸濃,如意百無聊賴的在廊下,看着院裏昏黃的燈光。
今兒後晌天氣轉寒,冷風刮來堆積的層雲,傍晚時候凍得人手腳冰涼,到此時,便有雪渣子簌簌的往地上落。她尋了冬衣出來裹在身上,耳朵豎起來,靜候外頭的動靜。
巷子裏有得得啼聲傳來,不一會兒院門口便有馬嘶響起。
如意立時竄起身來奔向門口,便見阿殷翻身下馬搓着手,身上裹了件陌生的銀紅披風。
門房的劉伯牽了馬去安置,如意手中捧着厚暖的鬥篷,也顧不上問那披風是哪來的了,只迎過去給阿殷披上,“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這麽晚沒消息,還當路上出了什麽岔子。”
她半撅着嘴,眉間擔憂未散,那神情或像是等夫君歸來的小媳婦。
阿殷忍俊不禁,呵手取暖,側頭笑她,“你家姑娘連土匪頭子都不怕,還能出什麽事?倒是你,鼻頭紅通通的,不在屋裏烤火,跑出來做什麽。”迅速跨入屋中,如意早已攏了旺旺的火盆,簾帳落下時将寒冷的夜風隔絕在外,便只剩屋中熏人的暖意。
如意又往裏頭加了些炭,将阿殷的鬥篷解下,繼而看向外頭那件銀紅披風。
阿殷也不知是不是被炭火烤得,面上竟自一紅,飛速解下披風搭在衣架上,“叫碧兒她們做些熱湯來,這一程飛馳趕路,連飯都沒顧上吃。”怕這般冒雪迎風會受寒,又叫她熬一碗姜湯來。
如意自去外頭吩咐,阿殷目光挪向那襲披風,卻是失笑。
——他們是行至中途時碰上了雪渣,定王身強體健之人都覺得有些寒冷,更別說她一個姑娘了。于是到就近的鎮上去買披風禦寒,小鎮上東西不算太好,阿殷挑了幾件定王都說難看,最後大手一揮,選了這件銀紅的。因阿殷昨日出門匆忙沒帶銀子,他還甚為慷慨的代付,也沒等店家找零,便滿意的帶她離開。
阿殷瞧着那燭火下分外亮麗的顏色,覺得定王殿下的目光……嗯,也沒能免俗。
倒是如意在整理衣裳之前,将那披風往阿殷身上比了比,啧啧嘆道:“雖說材質繡工都有點粗糙,但被姑娘一穿,登時就好看起來了,更襯姑娘的膚色。正好下了雪,明兒不如披那件銀紅灑金的鬥篷吧,保準比誰都好看!”
阿殷想了想,忙說不必。
那件銀紅灑金的鬥篷是陶靖幫她挑的,還說她穿了格外好看,這一點上,他跟定王的眼光倒是一致。可惜她如非必要,不怎麽愛穿太鮮豔的衣裳,明兒更不打算穿去招搖。
裏頭如意又捧着個漆盒走過來了,“對了姑娘,高司馬昨晚送來這個,叫奴婢轉交給你。”
高元骁?
阿殷詫異,接過那漆盒揭開,裏頭躺着柄平淡無奇的匕首。炭盆火紅的光照在匕首上,皮制的刀鞘上花紋有些模糊,像是被人摩挲太多次損了原貌,刀柄上襄着兩顆寶石,此外幹幹淨淨的沒什麽花紋。
如意站在旁邊,有些惴惴,“姑娘吩咐過不許收他的東西,可他就要走了,硬是……”
她的聲音阿殷已經聽不進去了,目光緊緊鎖在匕首,想起高元骁的諸多古怪行徑時,心底漸漸升騰起震驚。手指将那匕首抓得越來越緊,阿殷死死看着那熟悉的刀柄,忽然明白了高元骁某些古怪話語的意思。
都督府夜宴那回,他喝醉了說“不知道她是否記得”;昨日清晨在馄饨店裏,他有幾次欲言又止,在馮遠道等人過來時,卻倉促說了句“我們是一樣的人”。
阿殷當時并未留意,而今回想……她只覺得心跳愈來愈快,某件事呼之欲出。
高元骁,他也有前世的記憶!
否則,他無緣無故的為何要送這把平淡無奇的匕首?刀鞘上的花紋、刀柄上的寶石,在京城中着實算不上多好的東西。它唯一的特殊之處就在于——阿殷前世困于高府,出門時曾拿着它防身!
高元骁特意将它送來,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阿殷只覺得手都有些抖了,思緒乍然紛亂,阿殷震驚之餘,立時便想,該怎麽辦?
高元骁知道前世的結局,甚至知道的比她更多——臨陽郡主如何謀劃安排、如何逼宮篡權、朝中都有誰參與其中、外頭如何應對、京城之外又發生了什麽……他那時在禁軍官職頗高,必定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連定王在登基前做過的許多安排,都已被他窺破。
若他此生能為定王所用,那自是無往不利。
可若他的心思與定王相悖,定王對從前的事毫不知情,豈非處處受制?阿殷既已随父親投靠定王,往後定王榮,她未必榮;定王辱,她必定辱。她自然不願定王落入逆境。
高元骁兩次都看中她的容貌,表露得十分明顯,他送來這匕首,究竟是什麽意思?
少不得等來日回京,去尋他探個明白了。
阿殷思緒翻騰,一頓飯吃得沒甚滋味,飯後粗粗梳洗過,聽着外頭風聲呼呼,一夜輾轉。
兩日後,定王帶秦姝母子啓程,欲經北庭都護府前往墨城,由馮遠道、魏清兩位典軍帶着十數名侍衛護送,阿殷自然在列。
臨行前,阿殷特地找了趟休沐在家的夏铮,請他得空時照拂如意,不叫人欺淩,夏铮欣然答應。又因北地天寒,夏铮也不知從哪裏尋了個貂裘送給阿殷,叮囑她務必保重身體,絕不能受寒。
陶靖此時正忙着啓程進京上番,阿殷也不去打攪他,自己收了個簡單包裹,随行護駕。
離了鳳翔一路往北,天氣日漸寒冷。走出西洲地界後,魏清帶幾人暗中折回鳳翔,剩下六人守在秦姝母子的馬車兩側,只剩馮遠道、阿殷和另兩名侍衛跟在定王身邊。到得後來,定王以秦姝母子無力自保為由,安排阿殷入車廂內随身保護。
這自然是變着法兒體貼阿殷,不叫她吹風受寒了。
秦姝猜度其意,閑行時也打趣阿殷兩句。阿殷因知她居心,這種事上更不會應和,于是謹記着侍衛的身份應答進退,倒叫秦姝興致索然。
二十日後,一行人終于安然進入北庭都護府地界。
如今的北庭都護是定王的舅舅隋彥。都護作為一府長官,不止執掌轄內軍政,也需料理民事行政,手中權力比一州刺史更重。隋彥治下十分嚴明,這北庭都護府雖處于邊境,卻比西洲還要太平許多。
定王自入北庭地界後顯然也松了口氣,這一日後晌遭遇寒風大雪,便不急着趕路,只在投宿的客棧中避雪。傍晚時分雪勢愈來愈大,漫天皆是白茫茫的飛雪,被呼嘯的寒風一吹,刀子般刮在臉上,更是讓人連方向都辨不清楚。
阿殷見慣了京城裏規規矩矩的雪片,起初還因好奇而觀玩,此時凍得手足發寒,更不敢逗留,便要入屋。
定王不知是從何處尋了兩壇酒,饒有興致的拎過來,叫住阿殷,“過來溫酒。”
這一路沒有丫鬟仆從伺候,侍衛便身兼數職,日常幫定王打點些起居之事,也在分內。這日該當阿殷值守,她應命随他進屋,解下腰間彎刀,自去尋溫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