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紀棉是網絡票選第一名,十幾萬人翹首以盼,他是呼聲最高的男主角啊。”

對面的人說得心情激動,彷佛已經看到了一路飙升的收視率。李信明端着咖啡,也不喝,拇指緩緩摩挲着杯柄,安靜地等他把話說完,才淡淡問:“他出道這五年,你可曾見過他的什麽影視作品?”

“沒有,我知道‘只唱歌不演戲’是他的規矩,所以才想讓你幫忙勸一勸,許多藝人,但凡有機會,都希望能夠歌影視三栖,他拿過樂壇那麽多獎,難道從來不想去拿一拿視帝或者影帝嗎?”

李信明把杯子放回杯托:“如果我能說得動,早在他走紅那一年就讓他接戲了,公司也想讓他拍戲,但他很堅持,這幾年我幫他推掉的劇本,我自己都數不過來,真不是不想幫你。”

“那你幫我把劇本拿給他看看吧,如果他想拍,随時都可以找我。”

“我可以幫你把劇本留下,但我還是勸你盡早物色适合的人選,不要把太大希望放在這裏。”

“先争取一下他吧。”陸展北把自己的咖啡喝完,“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有空再一起吃飯啊。”

送走陸展北,李信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沒想到張紀棉已經來了,坐在米白色的軟沙發上,陷進去半個身子,拿着手機,拇指無意識地來回熨帖着平整光滑的屏幕,若有所思的樣子,連他進來也沒有察覺。

他叫了他一聲沒反應,又提高分貝叫了一聲,坐在沙發裏的人才應聲擡頭,看到是他,微微一笑:“明哥,早晨。”

“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我們可以到你樓下接你。”

“睡不着了,還在倒時差。”

李信明坐下跟他聊了一會兒,助理文浩天跑來說保姆車已經準備好,李信明看時間差不多,當下也不拖沓,三個人一起出發去攝影棚。

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路上行車比較順暢,坐在後排的張紀棉低着頭,認真編輯着短信“今天是星期天,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好嗎?”信息發出去,沒過多久就收到回複“今晚沒空。”

張紀棉默默看着手機,因為長時間沒有操作,屏幕又自動黑下來,他擡頭望向窗外,一路流轉的景色不斷撞進他的眼睛,但他并沒有認真看,喧嚣繁榮的大都市風情在那雙清亮透徹的眼眸裏一一飛逝。

坐在前排的李信明回過頭,看到張紀棉望着窗外出神,不禁問道:“是不是很累?”

張紀棉收回視線,往後靠到椅背上,美眸半眯,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看你真把我當成拉磨的驢了,把我的行程排得那麽滿,都不讓人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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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明無奈道:“還不是為了給你空出時間,讓你能參加你們的校慶嗎?”

坐在後面的人似乎對他這個回答頗為滿意,好看的唇角抿出一個淺淡的笑意,低聲道:“好吧。”

李信明趁機抽出一直帶着的劇本,遞給他:“你看看這個劇本有沒有興趣,我朋友送過來的,據說大膠片影視準備大手筆打造,想請你去演男主角,你考慮一下。”

“這麽幾年還無法讓你放棄勸說我去演戲嗎?”

“你想我不提?很簡單,答應我,我就不會再提了。”

張紀棉笑了笑,沒有再說話,把劇本放在膝蓋上,翻開第一頁,慢慢看起來。

坐在一旁的助理文浩天開口問:“你們有沒有看昨天的娛樂新聞?”

張紀棉低頭看着劇本,随口答道:“沒有,怎麽?”

李信明接口道:“我看了,新科影後溫麗雅接受采訪時說圈內最想合作的男星,是你,張先生。”

最後三個字刻意說得意味深長,張紀棉聽後,微微笑了笑,對此不予置評,視線依然不離劇本。

李信明自顧自感嘆:“光是這個噱頭就已經賣點十足啊,接下來上門約你拍戲的人又要踏破門檻了,又有得我擋。”

後面的人沒有接他的話,李信明回轉身,卻見他一直在看劇本,不禁有些詫異地問:“你看得這麽認真,是不是對這個戲有興趣,要不要接拍?”

“你說這個是你朋友送來的,看都不看就直接扔到一邊總不太好。”

“你看過一遍再扔到一邊也不太好,接下來拍才好。”

“我說過,任何戲我都不會接拍。”

李信明氣餒地轉過身,懶得再跟他浪費唇舌。沒多久車子開到了攝影棚的停車場,三個人剛走下車,李信明被人叫了一聲,他向後一看是景天唱片的老總盧景天,張紀棉和他打了一聲招呼便知情識趣地帶着助理文浩天先行走向攝影棚,李信明和盧景天慢慢地跟在後面邊走邊聊。

在攝影棚門口處碰到從裏面出來的秦帆翔,秦帆翔和張紀棉同屬一個公司,兩個人同期出道,這幾年張紀棉的音樂事業如日中天,秦帆翔卻混得并不理想,出過幾張唱片銷量都不怎麽樣,近兩年開始把主要精力轉投拍戲。

兩個人平時在公司并沒有什麽往來,張紀棉對他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準備繼續向前走,卻被他叫住:“有一個戲,我推薦了你去,說的是一個gay喜歡上一個男人,迷失了自我,不惜為這個男人做了變性手術,這個男人陪他玩了兩年後抛棄了他,回歸正軌,結婚生子,他受不了打擊,最後瘋了。韋導找我演,但我覺得這個角色更适合你,你不就是一個gay嗎,正好可以本色出演,所以我向他推薦了你。”

張紀棉聽後,笑了笑,并沒有回應他什麽話,帶着助理繼續向前,進入攝影棚。

秦帆翔自覺沒趣,只好帶着助理也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看到迎面走來的李信明和盧景天,他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兩個人跟在後面,但還是禮貌地叫了一聲“盧總”、“明哥”,正準備繼續走時卻被李信明叫住。

“小秦,你有好角色推薦我們紀棉去演,我很感激,但你的一片好意要浪費了,因為我們紀棉從來不演戲,不過你在影視這方面入行時間短,還是個新人,有些事不知道怪不得你。對了,還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我要告訴你,你前一部獲得提名的戲也是我替紀棉推掉,最後才找你拍的。昨天新晉影後已經放話說圈內最想合作的男星是我們紀棉,接下來肯定有很多戲找上門,你這麽好心,如果有合适你的角色,我一定會大力推薦你去演。”

一番話說到秦帆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不好發作,對面兩位都是圈內得罪不起的人物,最後只好帶着助理悻悻離去。

秦帆翔走後,盧景天才幽幽開口道:“你看你,倒是耳尖,大老遠說的話都被你聽得到,都到了這把年紀還這麽争強好勝,人家張紀棉都沒說什麽,你好歹也是個人物,呈這些口舌之利未免有失身份。”

李信明摸摸鼻子,笑着搖搖頭:“有些話,不說出來就是心裏不痛快。”

“說白了,誰家的孩子誰疼,沒想到這麽多年,你還是那麽護短!”

“有嗎?我自己倒不太覺得。”

盧景天搖頭笑了笑,兩人沒再糾纏這個話題,站在外面聊了一小會兒,各自散去。

☆、人心的溫度(2)

李信明進入攝影棚,找到張紀棉,他正在化妝,安安靜靜坐在鏡子前,眉眼低垂,任由化妝師在那張生來容色出衆的臉上細細修飾。記得他們公司裏的資深化妝師Fiona曾經說過:“一張普通的臉,我可以美化十倍,但他那張臉,我無法化得比原來更好看一分,給他化妝最考驗化妝師的功底,一霜一粉一筆一畫的飾加都讓人覺得無處下手。”

李信明走過去,倚着化妝臺,憤憤道:“秦帆翔居然敢對你說這樣的話,他真是活膩了。”

張紀棉擡眼望向他:“你都聽到了?”

“前面的沒有聽到,就聽到後面說你是一個……嗯,說什麽本色出演,說什麽推薦你去,豈有此理,你開始推演主角的時候,他還在努力争取去演一個男N號呢。這兩年的成績單充其量也就是演過幾部劇,得過一次提名,有多了不起?我要動用我的力量封殺他。”

“算了。我們同期出道,他一直郁郁不得志,心裏有些不平衡也情有可原。再說,他也說得沒錯,我從不避諱,我就是一個gay。”

李信明更加氣憤難消:“他心裏不平衡就要把氣出在你身上嗎?大家出名各憑本事,他技不如人,憑什麽來對你發洩不滿。”

“明哥,俗話說,樹大招風,越多人對我不滿就證明我越紅,你不開心嗎?”

對面的人已經化好妝,閑适地靠在椅子裏,烏眸透亮,聲含笑意、語調慵懶地這樣對他說。

李信明滿腔怒火被這句半是安慰半是褒揚的話哄得煙消雲散,向來能說會道的他竟一時語塞,最終妥協道:“你啊你,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好。”

看到張紀棉已經化好妝,李信明站直身子:“我們去看看那邊拍好沒有?”

兩人去到拍照區才被工作人員告知前面的藝人還有一組照片沒拍完,需要他們再等等,李信明聽完臉色一沉:“這是怎麽回事?約定十點半鐘,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卻說場地沒好?叫你們負責人出來見我。”

攝影棚經理急沖沖跑來,看到這位惹不起的主臉色不愉的樣子,趕緊賠笑道歉:“明哥,不好意思,是我們時間安排出了纰漏,請你多多包涵哈,我們借一步說話。”說着把李信明引到一邊協商。

這位金牌經紀人不是吃素的,雖然這幾年只是專心帶張紀棉,不肯再多帶任何人,但他帶過的藝人比張紀棉出道的年頭還要多,最鼎盛的時候甚至同時帶五個,這些事李信明會處理好,不用張紀棉操什麽心。

張紀棉走到旁邊角落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掏出手機看了看,沒有新的信息或者電話,他無意識抿了抿唇,低下頭,輕斂的眉目遮住了眼內悵然若失的神情。

助理文浩天跑過來問:“紀棉,要喝水嗎?”

“不用,謝謝。”

他剛說完,隔着一道雕花木牆的身後傳來不大的說話聲:“你怎麽還不走?我看起來很閑麽?”

“杜風先生,我就問幾個問題,一定不會耽擱你很多時間。文章出來也會增加你的曝光率,對你沒有壞處的。”

“你是什麽媒體的?”

“《一周星聞》。”

“什麽不入流的雜志,聽都沒聽過,你再不走,我要叫保安趕人了。”

“杜風先生,今天就要出稿,簡單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可以了,拜托。”

張紀棉好奇地側頭向後看一眼,透過镂空的雕花看到一個女孩的背影,面向坐着的男子微微彎着腰,是請求的姿勢,她穿着一條碎花及膝連衣裙,一頭烏黑的齊肩短發,給人斯文秀氣的感覺,看不到正面,但這個背影像極了他的一位故人。

這麽想着時已經不由自主站了起來,繞過雕花木牆,出現在另一邊:“請問?”

所有人都望向他,他卻只看着那個女孩,女孩子擡頭望過來,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不是她,兩頰也沒有她的圓圓酒窩。

他禮貌地自報姓名:“我是張紀棉,冒昧打擾,如果杜風沒時間接受你的訪問,我可以接受你的采訪嗎?”

米彤魚微微睜大眼睛,呆呆定在原地,被震驚得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張臉不必自報姓名,她也認得出來,這個城市中心地帶最大的LED顯示屏放的就是他拍的某品牌鐘表廣告,更別說那些地鐵站、公交站站臺貼的海報,他從來不上綜藝節目,主流媒體的訪問都很少上,她這樣一家不知名的雜志又何德何能?今天能進來是托了朋友的關系走的後門,朋友告訴她張紀棉今天會在這裏,但這樣的大牌她簡直想都不敢想啊,本以為找杜風這樣的二線明星會比較好采訪,沒想到杜風名聲不太大,脾氣卻很大。

張紀棉耐心等着她的回應,米彤魚經歷一系列複雜的心理活動,還是有些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再次确認:“我是《一周星聞》的記者,我真的可以采訪你嗎?”對着他,自報家門,連自己都覺得自家雜志有些寒酸。

“可以,不過我的時間不多,不知道有沒有關系?”

“沒關系,沒關系。”米彤魚太過緊張,手心都開始冒汗,說完一連串的沒關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那我們另外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

張紀棉說完朝坐在一邊的杜風微微點頭致歉,然後率先轉身離開,米彤魚趕緊跟上,出到外面,張紀棉才回頭對一直跟在身邊的文浩天說:“小文,你留在這裏,如果明哥找我,就說我在化妝間。”

他交待完文浩天才繼續往化妝間走去,化妝間裏沒有人,正适合做訪問,他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看見米彤魚還站着,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樣子,不禁柔聲道:“別緊張,坐吧。”

米彤魚依言搬來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打開筆記本,拿出錄音筆,在正式開始采訪前先說:“張紀棉先生,我不知道能夠采訪到您,事先沒做什麽準備,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請您見諒。”

張紀棉微微笑了笑,說:“沒關系,我跟你的年齡差不多,不必用尊稱。”頓了頓又道,“別怕,就當作是一次平常的交流。”

這麽好聽的嗓音說着如此溫柔的話,讓人覺得自己是被包容着的,就算犯些錯誤也無關緊要,此刻坐在面前的這個人不像是紅透半邊天的大明星,卻像是一個鄰家大哥哥,讓她一路緊張的心情漸漸得到平複。她打開錄音筆,正式開始采訪。

☆、人心的溫度(3)

“我們就從最近的事聊起吧,昨天剛剛獲封最佳女主角的溫麗雅小姐在接受采訪時被記者問到圈內最想合作的男星是誰,她答是你,請問你對此怎麽看?”

“我很榮幸,不過可惜我只會唱歌不會演戲,圈內有很多優秀的男演員,相信她會找到更好的搭檔,期待她給我們帶來更多精彩作品。”

一番話說得謙卑又客套,明明是拒絕又不會讓人覺得太難堪。這個人天生一副好皮相,不肯去演戲實在可惜。大學時,她的花癡室友曾這樣說過“為什麽張紀棉從來不出影視作品,我想看他演偶像劇,我想看他強勢地把女主撈到懷裏或者推到牆邊強吻啊”。出道這些年,無論多麽紅,他始終堅持不涉足影視,只一心專注音樂,把這件事做到了極致。人們認識的永遠是歌手張紀棉,而不是歌手兼演員張紀棉。

米彤魚只好把話題引回到音樂上:“你出過那麽多專輯,最喜歡哪一首歌?”

“每一首歌,無論是不是我作詞,我都很用心去唱,它們就像我的一個個孩子,問我更偏愛哪一個,對它們來說,這不公平。對我來說,它們都是我的心血,它們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模樣,無論紅還是不紅,我都愛它們。”

別人說,音樂是有靈魂的,這是一個音樂人的态度,他賦予了自己的每一首歌一個小生命,不管別人喜歡還是不喜歡,這并不影響他愛它們。

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裏,聽他認真說着對自己所有歌曲的熱愛,米彤魚聽得微微有些動容,緊接着問:“你唱過那麽多情歌,你心目中理想的愛情是什麽樣子?”

對面的人垂眸,似在認真思考她的問題,這麽近的距離,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翹長的眼睫毛密密如蓋,在眼睛上繡出一道美麗的剪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人,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柔和,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抿。

他眼眸一擡,她趕緊把視線移了移,聽得他清聲道:“我心目中的愛情是細水長流的,不要山盟海誓、驚天動地,我希望我愛的人也愛我,然後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家,和天下所有的夫妻一樣,過平凡的柴米生活,一起見證人生的每一次成就,一起經歷生命的每一次苦痛。詩經裏說的‘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這就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愛情模樣。”

這個人成名以來,始終很低調,除非必要的活動,平時都是深居簡出,從來沒有跟哪個女人或者男人傳過什麽緋聞,感情史幹淨得仿似一張白紙,但她想在他心裏一定有一個得不到的人,這些年來,但凡是他作詞的歌都沒有溫馨的句子,那個得不到的同性戀人,到底要多麽堅強勇敢才能把這樣完美的人拒絕一次又一次,讓他反反複複唱盡不幸福的歌。

米彤魚心情有些起伏,不禁問道:“我可以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

“你可以問,但我不一定會答。”

米彤魚想了想,終是沒有把那個問題問出口,轉而問:“很多媒體都說你是同性戀,你真的是嗎?”

“這不是媒體的謠傳,是我自己親口公布的,你不用想着幫我澄清什麽,這幾年沒有記者再問過這個問題,在這裏,我可以再說一遍,我是。”

這是一個女孩的私心,雖然她看過當年的視頻,還是忍不住想要得到他的親口承認。

“有生之年,你會一直唱下去嗎?”

“這個問題很難給出肯定的回答,未來的變數很多,有可能明天我就不唱了,也有可能三十年後我還在唱,我只能說只要我一天還沒有封麥,我都會盡我所能把每一首歌最好的一面呈現給大家。”

張紀棉話音剛落,門被輕敲兩聲,文浩天探頭進來:“紀棉,那邊準備好了。”

“好。”張紀棉嘴上答應着,卻并沒有動身,望向米彤魚歉然道,“很抱歉,我沒有時間了。”

“沒關系,你忙吧,非常感謝你抽出寶貴的時間接受我的采訪。”米彤魚說完,突然又想起什麽,脫口問,“我能不能問一個無關的問題?”

“你問。”

“我們只是一家小雜志,你為什麽願意主動接受我的采訪?”

張紀棉也不避諱,坦然道:“接受你的采訪是我私人的原因,你的身材發型很像我的一個朋友,倘若她在外面受到冷遇時,我希望也有人能挺身而出,不讓她感到這個社會的人情冷漠。”

這個社會有人多冷漠就有人多溫暖,她初入社會,處處碰壁,受的冷遇并不少,就在今天如果出不了稿,她都擔心過不過得了試用期,對他來說一個舉手之勞,對她卻是莫大的救贖,她再次真心感謝:“謝謝你今天對我伸出援手,真的很感謝。”

“不客氣。”張紀棉這才動身離開,走到門口又聽得身後的人叫“等等”,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她捧着筆記本雙手遞到他面前,是雪白嶄新的一頁,她說,“最後一個私人請求,能給我簽個名嗎?”

“可以。”張紀棉接過筆,先寫了一句祝心想事成,然後才在下面簽下自己的名字,再在名字下面寫上日期。

這本筆記本,米彤魚此後再也沒有動用過,一直把它安放在辦公桌下的抽屜裏。

張紀棉走到外面,背景、燈光、照相機等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所有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出來,立刻各就各位,正式開始拍照。

李信明雙手交疊胸前,遠遠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才轉頭問身旁的文浩天:“你說,我不在的短短時間裏,他自己接了一個采訪?”

得到文浩天肯定的回答,李信明一時沒有說話,文浩天以為他生氣了,畢竟張紀棉出道以來的所有通告,所有采訪都是經他一手篩選的,直接越過他,不知道這位驕傲的金牌經紀人會不會不高興,他轉過頭想勸慰幾句,卻看到那個一直沉默的人臉上隐忍的笑。

李信明忍了好久,還是忍不住嘴上不斷蔓延的笑意,他真是覺得有意思啊,張紀棉出道這幾年總共接過的采訪用一雙手指都能算得出來,無論電視媒體還是紙質媒體都知道他的采訪很難約,甚至一致把他評為圈內最難約訪的男星,沒有之一。當年第一次讓他接受國內一家知名時尚雜志的采訪,他這個經紀人可是費盡了口舌,如今他居然主動跑去叫人家采訪他?

李信明又轉頭問文浩天:“是什麽雜志?”

“我沒聽過,明哥你見多識廣,可能有聽過,叫《一周星聞》。”

李信明摸摸下巴:“我也沒聽過。”他頓了頓,又說,“你記住這個名字,新一期出來時去買一本。”

對張紀棉的采訪雖然只有幾個問題,短短一面紙的篇幅,主編把它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其中對溫麗雅的回應更是被提到了封面,最新一期出來的時候很快就被搶購一空,緊急加印一百萬冊,全國鋪貨,再次售空,強勢刷新了雜志創刊以來的最高銷售記錄,翻了十幾番,雜志的知名度也得到了飛躍式的提升。

米彤魚的名聲也同時得到提升,未滿三個月,直接過了試用期,對張紀棉的這篇采訪給她的履歷留下了很光彩的一筆,不少雜志紛紛向這個初出校園的應屆小女生投來橄榄枝,她卻是不忘初心,選擇了留下,後來在這家雜志簽的一年合同期滿,她跳槽到本市一家主流媒體,已經褪去當初的青澀,變得比實際年齡更成熟老練,面對多大的明星也能談笑自若,她想給張紀棉再做一次更正式更全面的采訪,到他所屬的寰辰娛樂走的正常程序,嘗試過很多次,卻再也沒有約到他。這些都是後話。

她在這篇采訪最後的附記上這麽寫: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會讓你覺得之前所受的委屈和刁難都可以被原諒。小編原本并不敢想能采訪到張紀棉先生,在約訪別人的過程中受到冷遇,是張先生主動找小編,接受的這個采訪。在采訪的過程中,他都很随和,沒有一點明星架子,言談間可以感受到他對音樂的熱愛,這麽多年堅持不拍戲只唱歌,足可見其純粹。無常生命裏,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但願他能一直唱下去,用唱不完的歌陪我們走過漫漫歲月。

☆、十六歲的青春(1)

經信中學九十周年校慶,學校領導極其重視,從去年就開始強調要拿出一個好成績,這一年來全體師生同心協力,今年剛過去的高考,無論是上重點線還是上本科線的人數都刷新了學校以往的紀錄,全省的文科狀元和理科狀元更是都出自本校,以無比輝煌的成績給這個将有百年辦學歷史的名校校慶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章。學校同時邀請了往屆出色的校友回來參加慶典,在這個人才輩出的地方,能被邀請回來的都是當今社會各界無比頂尖的人物。

這天早上,陳語詩還沒回到學校,遠遠就看到校門外張燈結彩、披紅挂綠,滿眼喜慶,大門口右方站了一群穿着本校校服的學生,其中還有不少非本校的學生,她望了兩眼,一群朝氣蓬勃的臉孔中找不到想找的人,于是放棄,徑自走進學校,大門口進去是行政大樓,中間的過道兩旁等距離地擺滿了兩排易拉寶,都是歷屆校友,如今的政商名流。

有幾個女生圍着左側其中一個易拉寶在拍照,一個女生站在那個易拉寶旁邊,還有三個女生等在一旁,另外有個女生站得遠遠的舉着手機,因為要拍全景,她把位置拉得很遠,站到了右側,橫跨整條過道,陳語詩為免從別人鏡頭前穿過,只好停了下來,耐心地等她拍完,從高舉着的4.7英寸屏幕上可以看到,鏡頭裏的女生站在易拉寶旁笑得一臉燦爛,而易拉寶上那個容色傾城的人正是前段時間她從學生手裏沒收來的那本娛樂雜志封面上那位,鏡頭把那個女生和易拉寶都納入了照片中,背景是氣勢恢宏的行政樓。

那個女生橫着拍一張又豎拍了一張才把手機放下,等着換下一位,陳語詩趁這個空檔走了過去。她家那個小丫頭平時喜歡賴床,每天早上基本都要她去叫兩三次才肯起來,但今天居然起得比她早,咕嚕咕嚕喝完那碗粥,也不等她就趕着出門了,剛才門口那群人中估計就有一個是她。

張紀棉手裏拿着那張精致的金黃色邀請函,墨黑的眼眸裏光華流轉,柔潤的唇線一直是上揚的弧度,坐在旁邊的李信明滿心納悶,不過是回來參加一次校慶而已,至于麽?平時拿到再高規格的邀請函也不見他有這麽開心過,當年拿到最受歡迎男歌手獎也不見他這麽開心過。

保姆車一直開到學校門口才停下來,原本等在校門外的“棉花”馬上圍了過來,呼喊着張紀棉的名字,兩個保镖先行下車,在車門外格出一點空地,随後李信明下車,看到周圍湧動的人頭,不禁對激動的粉絲揚聲道:“大家別擁擠,當心踩踏。”

學校接待處的老師聞訊趕來,跟李信明握過手,寒暄兩句,李信明看到接應的人來了,然後才讓張紀棉下車,剛被李信明安撫下的歌迷們看到張紀棉出來又心情激動地尖叫起來,紛紛舉起手裏的手機或者相機不斷地按快門。

接待處的老師在前面帶路,兩名保镖用兩臂隔開一條小路,護着張紀棉慢慢前行,李信明跟在後面,人群一路跟着移動,張紀棉不時開口叮咛:“大家小心,別傷着。”

負責接待的老師一直把張紀棉引到接待處,李信明和保镖都止步于外,因為這是張紀棉私人的活動,李信明也不參與,帶着保镖轉身回到保姆車等他結束。

接待室裏面已經來了幾位校友,看着都比張紀棉年長,校長和教導主任在一旁作陪,看到張紀棉進來,校長站起來迎了上去,教導主任也跟着一起走過去,校長熱情地伸出手:“歡迎你回來!”張紀棉趕緊握上校長的手,微微彎腰低頭,一米八六的身高,站成謙和的姿态。校長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掩飾過去。

他對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當年,這不是他認識中那個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倨傲少年,他本以為娛樂圈這幾年星光璀璨的浮華生活一定把這個人寵得比原來更加目空一切,沒想到人氣名聲越來越鼎盛的這些年,當年那個從不拿正眼看人的少年卻是蛻變得如此謙遜有禮。

張紀棉和校長握完手又跟教導主任握手,教導主任陳翰林看着面前這個溫和有禮的青年,不禁笑道:“你這個大忙人,我們還以為你不會來。”

“母校誕辰,再忙也要來的。”

握過手,校長又給在座的各位相互介紹,都是張紀棉的師兄,張紀棉畢業才七年,他們這一屆人正常讀大學的話也才畢業出來工作兩三年,讀研讀博的甚至都還沒畢業,畢竟年輕,資歷尚淺,他們學校人才濟濟,張紀棉能夠得到這麽正式的邀請實屬難得,他和衆人一一打過招呼,然後在旁邊的角落坐下,教導主任陳翰林坐在他旁邊。

大家又繼續之前聊開的話題,張紀棉坐在旁邊安靜聽着,也不插話,陳翰林怕他坐得無聊,側過頭對他低聲說:“你這孩子,這幾年做得不錯!”

他們可算是看着他這幾年是怎麽走過來的,年少出道,力争上游,作為公衆人物,他的每一次進步、每一個成就,大家都有目共睹。

“陳老師,您過獎了。”

“你們這一屆學生這麽快就混出名堂來的,大概就是你和你當年的同桌葉星弦了。我們也給他發了邀請函,不過他現在還在美國吧?”

“嗯,畢業之後就出國了,這幾年都沒回來過,現在在華爾街,他實在太忙了,趕不回來。”

“他真是了不起啊,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是被稱為‘國際金融的神經中樞’華爾街有名的操盤手。”

“是的,他這種才叫成就,像我這樣子,在我家裏看來就是不務正業。”

“哪裏?三百六十行,行行出人才。能夠做到你這樣也是不易。”

張紀棉微微一笑,嘴角上揚,是真的開心,笑意蔓延進漂亮的眼睛裏,愈發顯得神采奕奕,歡聲道:“謝謝陳老師的肯定。”

突然,在座有人提議去參觀校園,看看這些年母校的變化,校長欣然答應,大家都站了起來,張紀棉也跟着站起來,校長率先帶頭走出去,其他人随後跟着,陳翰林走在衆人後面,走了幾步發現張紀棉并沒有跟上來,不禁回頭問:“你不去嗎?”

“我不去了,就在這裏坐坐,您陪師兄們去吧,不用管我。”

陳翰林想着他畢業沒幾年,對母校還記憶猶新,不想去也不奇怪,當下也不勉強他,轉身跟上大隊。

屋裏只剩下張紀棉一個人,他又坐了下來,這個位置正好對着窗戶,樓下紫荊樹的枝桠伸長到二樓來,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窗外天空蔚藍,白雲漂浮,偌大的籃球場空無一人,在晨光裏安然靜谧,籃球場不遠處是自行車棚,淺藍色的棚頂,下面一排排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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