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小的孩子,又因為他的身體一向不太好,從小到大,兩位老人都很寵溺他,但是從這個曾經在商界裏以“冷靜理智”聞名的老人嘴裏聽到這句話,還是讓他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高一之後,因為他不肯出國,家裏的移民計劃推後了兩年,直到他高三畢業,舉家移民慕尼黑,他還是不願離開,一個人留在了國內,開始艱苦的封閉式訓練,家裏一直冷眼旁觀,從來沒有動用過任何力量來幫助他,原本是想等他落敗而回,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七年,他在娛樂圈也已經大紅大紫。如今聽這位老人的意思,已然是妥協了,要出手幫他,終究是不舍得他在外面受委屈吧,如果讓他知道他在封閉訓練時受的那些傷,這位老人非拆了他們公司不可。

“爺爺,從小到大,你就教導我們,想要什麽就自己努力去争取。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用自己的雙手争取回來的,沒有靠過家裏的半分關系。走捷徑雖然會容易很多,但是并不光明。我不想為了贏得比賽,而違反游戲規則。”

老人家聽了他這段話,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當天晚上,吃完飯,陪着兩位老人看電視,九點鐘一到,他們就準時去洗澡睡覺了,哥哥也回自己的書房去工作,張紀棉一個人坐在廳裏對着電視,卻在走神,也不知道電視裏說的是什麽,直到管家在身旁輕問:“少爺,要不要我給你弄點什麽喝的?”他才回過神,“不用,你去睡吧。”讓管家走後,他索性關了電視,轉身緩步上二樓,敲了敲哥哥的書房門,聽到裏面叫“進來”,他才開門進去。

張紀慕正在回複一些工作郵件,看到他進來,問:“什麽事?”修長的手指依然在不停地敲擊着鍵盤。

張紀棉徑自走到旁邊的軟沙發坐下:“哥,我準備過兩天回國。”

張紀慕打字的手一頓,停了下來,望向他:“穆醫生怎麽說?”

傷筋斷骨沒可能那麽快好,他已經在家裏休養了将近一個月,演唱會就快要開始,他沒有多少時間了。張紀棉不敢完全說實話,斟酌道:“他說我肋骨的傷已經大好,回去自己慢慢調養就可以了。”

“爺爺奶奶怎麽說?”

“他們同意了。”

張紀慕問完這兩個問題,又把視線調回電腦屏幕,繼續在鍵盤上運指如飛。

書房裏一時間有些安靜,只有細碎的打字聲綿綿入耳,讓人聽得心裏踏實。張紀棉看着自己的哥哥,張氏集團的現任掌舵人,一肩挑起偌大家業、萬千重擔,對這個随便一個決策就能輕易決定別家公司生死存亡的人,他心裏總有些愧歉。

有一句話說“大兒子承志,小兒子怡情”,如果他還能為了避免父親插手他的人生而把成績搞得一塌糊塗,他的哥哥卻是從小就被當作繼承人來培養的,小學剛畢業就被送到了國外,而他卻能因為兩位老人的寵愛一直留到高中才考慮出國事宜。哥哥高中還在讀就已經進入集團幫忙做事,從最底層做起,25歲開始正式接管家業,父親過早地把這個重擔交給他,然後潇灑地帶着母親去環游世界,而他也才比他大四歲而已。

張紀棉默默坐了一會兒,正打算告辭離開,坐在電腦前的人又開口了,眼睛依然不離屏幕,雙手也在不停打字,語氣淡淡道:“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就把你抓回來,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也不能往外跑。”

如此殘酷血腥的內容,聽着的人柔潤的唇線卻泛起一個溫暖的微笑,迷人的聲線輕淺愉悅:“嗯,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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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準備要走的人突然又被勾起興致:“哥,什麽時候給我找一個大嫂?”

電腦前打字的人終于在百忙中側過頭來瞥他一眼,閑閑道:“你先管好你自己。”

張紀棉笑笑,又說了一些關懷的話,才退出哥哥的書房。他回到自己房間,洗了一個澡,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天空夜幕低垂,地上萬籁俱寂,遠處一棟棟房屋裏透出的燈光幽幽亮亮,再美麗的景致,再一馬平川的日子,也總覺得有所缺失,墨黑的雙眸又忍不住遙望中國的方向。

☆、入骨的相思(4)

陳語詩這天傍晚吃完飯從飯堂走出來,漫不經心地走回教學樓,校園廣播裏學生主持甜美的聲音在耳邊缭繞:今天的節目又到尾聲了,最後給大家送上一首歌,張紀棉的《從別後》,在這裏也祝福我們的男神學長早日康複,演唱會如期舉行。感謝大家的收聽,下周同一時間再見。

主持人說完,一段舒緩的音樂響起,前奏極其漫長,讓人幾乎要以為這是一首純音樂,很久之後才聽到一把溫和磁柔的聲音唱起:

哪一曲熟悉前奏讓你想起最親愛的某某

從別後一分鐘想你六十秒都不夠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焦灼如同被下毒咒

傾盡所有仍想換一顆紅豆

給我一個理由

怎麽狠心放得了手

把愛人流放到時光後

一顆心愛了這麽久如何能夠說收就收

這一杯高純離愁 侵骨蝕心假如只得我受

從別後你時刻裝在我的眼耳鼻口

一念放下萬般自在的佛偈當局者看不透

刀山火海也願博一個回眸

這種感情太深厚

如果無法執手白頭

連天都會覺得很欠揍

促成單戀作佳偶許我共你發白膚皺

溫柔動聽的嗓音伴着輕緩的音樂在空中飄浮,熨帖着校園裏每個人的耳膜,在這個天色微暮的黃昏,聽着這麽柔和的聲音,不知為何讓人有些莫名傷感。音樂止息時,陳語詩才驚覺自己竟然走到了籃球場,有幾個男生在球場上随意地打着球,她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他們在籃板底下躍動的身影,又想起當年那個喜歡一個人打籃球的人,久未見消息,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張紀棉已不在校園,校園裏卻随處可見他的信息,廣播裏、學生的談論中,沒收來的雜志上……當年謝師宴後,他在幽浮的燈光下莫名其妙的那句“雖然畢業了,但我不會離開”,原意如此,他以這樣強勢的方式讓她的生活中鋪天蓋地充滿他的信息,讓她不必格外留意,也總會時時刻刻知道他的動态,每一張新專輯、每一次登臺領獎、每一支新廣告,她在這麽遠又這麽近的地方看着他一步步走上神壇。有時走在大街上,才剛轉過一個飄着他歌聲的街角,擡頭又見前方高樓外牆的LED顯示屏上出現他的樣子,這些年,他處處充斥着她的生活,仿佛從未離開過她身邊。

陳語詩一個人在球場邊坐了很久,直到上晚修的鈴聲響起,她才起來,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今晚不是她值班,但明天有公開課,所以要留下來準備一下,她用一節晚自習的時間就備好了課,又在辦公室裏等到表妹下課,才和她一起坐校車回家。

陳語詩住的小區也有幾個經信的學生,她坐在前排,外面的位置,校車在小區外停穩後便率先下了車,轉身等表妹下來,不經意間看到對面二三十米遠處停着一輛白色的勞斯萊斯,視力極好的雙眼視線一凝,是那個熟悉的號碼……

林曉蒽跳下車便習慣性地挽起表姐的手朝小區入口走去:“表姐,你明天的公開課緊張嗎?”

身旁的人沒有應答,她又問了一遍:“表姐,你明天的公開課緊張嗎?”

問第二遍也沒有得到回答,她納悶地轉過頭,看到陳語詩眼睛盯着腳下的路,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陳語詩回過神,轉頭望向她:“什麽?”

“我問你,明天上公開課緊不緊張?”

“不緊張啊,又不是第一次了,當是平常上課就好。”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電梯口,有一臺剛剛上去,有一臺下到8樓,她們等了一會兒,眼看着電梯門“叮”一聲打開,陳語詩突然道:“我突然想起,忘記買M巾了,你先上去啊。”

林曉蒽還沒反應過來,表姐已經匆匆去無蹤。

陳語詩原路折返,走到剛才下車的地方,看到那輛奢華的世界級名車仍然安靜地停在那裏,她腳下加快步伐走過去。

還剩下幾步路的時候,車門突然打開了,裏面的人走出來,又停在車門口,大半個身子被白色的車門遮住,節骨分明的左手扶着車門,遙遙看着她,好看的唇角靜靜抿着溫柔的微笑。

陳語詩腳步一頓,也停了下來,瓦數不高的路燈散射出淡白的光,攏在他身上,照出的身形越發清俊挺拔,溫雅沉靜的臉容如琢如磨,她想起《魔戒》裏的精靈王子,清貴出塵如同不屬于這個世間的生物,在腳下這條老城區的老街道上看到這樣一個人顯得多麽不真實。

張紀棉見陳語詩一直愣在原地,他只好緩步向她走過去,一直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遙處停下,沉澈的眼眸眸光專注,落在她身上,默默凝望了一會兒,才微微一笑,嗓音清淺溫柔:“詩詩,好久不見。”

上一次見面還是一個多月前,他到學校給她送早餐,當初一別,無法預料的許多無常變數裏,隔山隔水,隔天隔地,直到今天才能再得一見。

“你……你的傷好了嗎?”這始終是她對學生最惦念的事。

“好多了。”

“哦,那就好。” 當初無法看望傷患中的學生一次,她總覺得是自己不對,如今知道他安好,她放下心來,當即準備回轉,“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多注意休息。”

陳語詩才轉過身,又被張紀棉拉回身前,她剛想甩開他,他已經放開了手,一本印刷精美的淺紫色軟皮筆記本遞到她面前,她接過來,不明所以地擡頭望向他。

“詩詩,接下來我要做一件讓你想罰我抄《學生守則》的事。”

“啊?”

陳語詩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張紀棉已經跨前一步,擁抱住她,兩片溫熱的唇貼上她的唇,她身體一僵,左手力道一松,那本剛接過來還沒來得及打開來看一看的筆記本掉到腳邊,被夾在中間的右手想用力推開他,又想起媒體報道他傷在肋骨。

她這輩子都沒有被男人吻過,大學裏那兩年戀愛,師兄也只是拉過她的手而已,鼻端缭繞的都是他清爽幹淨的氣息,胸膛裏的心髒跳得很快,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沖到了兩頰,讓她覺得臉蛋燒的滾燙,清麗的眉目間,潔白的眉心微蹙,一雙烏黑水潤的眼睛慌張地轉來轉去。

張紀棉沒有看到她的緊張無措,他閉着眼睛,纖長的睫毛因為吻得太過小心翼翼而有些輕顫,他在媒體筆下風光無限,在粉絲眼裏封神已久,在鏡頭前淡定從容,在舞臺上氣場十足,此刻在愛人面前卻像個青澀的男孩,柔軟的唇在她的唇上反複厮磨,極盡纏綿,卻并沒有進一步深入。

一個綿長的吻仿佛才能治愈這段時間刻骨噬心的思念,他在她唇上輾轉流連很久,才輕輕放開她,墨黑的眼眸又清又亮,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陳語詩後退兩步,拉開一個安全距離,看着他的眼神寫滿防備,一張傳道授業解惑的嘴此刻詞窮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最後憤恨地說了一句:“你很過分!”聲音裏又氣又怒,說完頭也不回地飛身離開。

張紀棉站在原地,默默看着那個遠去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他已經做好了挨她一巴掌的準備,但她沒有,這個人,終究還是太過善良。

第二天,在寰辰娛樂蹲點的記者拍到張紀棉回公司的照片,頭版頭條,獨家報道,消息很快傳遍各地,人盡皆知。男神歸來,全國“棉花”一片歡騰,後援會主頁上各地“棉花”自發聚集景河,站在兩岸綿延百米手捧蓮花燈為男神祈福的背景圖片也被撤下,換上了演唱會的宣傳海報。

☆、唱不盡的情歌(1)

星期六晚上,陳語詩洗完碗,收拾幹淨廚房出來,廳裏空無一人,電視機沒有開,滿室寂靜,宛如整間屋子只剩她自己。父母親習慣晚飯後去散步,但表妹平時這個鐘點都會守在電視機前看至愛的《快樂大本營》,今晚居然沒看。

她轉身走到林曉蒽的房前,輕輕敲了敲門,在等待回應時又看到了長久貼在房門上那張海報,左上角暈黃的燈光把整張畫渲染得很柔和,亞麻色的頭發更加襯出那皮膚白皙,修長如玉的手,手心向外,手背抵着口鼻,把一張線條輪廓優美的臉遮住了大半,黑如點墨的眼眸靜靜看着鏡頭,眸色清冷。

他是光芒耀眼的巨星,他是受到萬千少男少女追捧的偶像,他是遠在天邊的人。

陳語詩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房裏的人回應,她又擡手敲了敲,同時叫道:“蒽蒽?”

“表姐,進來啊,我沒鎖門。”

陳語詩開門進去,看到林曉蒽坐在書桌前認真學習,桌上攤着幾本書,她走到床邊坐下,聲音愉悅道:“好難得,你居然在學習?”

林曉蒽頭也沒擡,答題的手不停寫着字,口中答道:“快要考期中試,我不認真拿個名次,又要被你說了。”

陳語詩失笑:“我也是為你好啊,你爸爸媽媽讓你住在這裏就是想讓我督促你、輔導你。”

林曉蒽答完那道題,把筆一扔,轉過頭來,笑眯眯看着她:“表姐,你們班的學生考進前三名都有獎,這次如果我拿到前三,你是不是也要給我一個獎勵?”

“你想要什麽獎勵?”

“三百塊錢。”

陳語詩沒想到她會直接要錢,有些好笑:“你也太現實了吧。”

“多幹脆利落啊,我可以拿錢去買我喜歡的東西,又不用你花時間去幫我挑獎品。”

陳語詩笑了笑,爽快地答應她,轉念又想起某個日子:“說起禮物,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想要什麽禮物啊?”

“張紀棉的簽名照,你曾是他老師,應該不難搞到一張吧?”

陳語詩看着面前想都沒想,脫口而答的人,又轉眼環顧房間一周,幾面牆壁都貼滿他的照片,宣傳照、廣告照、雜志封面照……各種各樣,千姿百态。她指了指側面的牆壁:“你不是有很多了嗎?”

“這些不一樣,都沒有簽名的。”

“我上次不是去排隊幫你簽回一個?”

“那是新專輯,不是照片。”

“有差嗎?”

“當然。不過即使上次那個是簽名照,這次也可以再要一張,一百張也不嫌多。”

“……”

林曉蒽看到自己的表姐已經徹底無語,哈哈一笑:“開玩笑的啦,你送什麽禮物,我都喜歡。”

陳語詩也不打擾她學習,又說了一些鼓勵的話,便退出她的房間,自己到廳裏看電視。

星期天,李信明回到辦公室,沒有看到張紀棉,他又轉去練舞室,果然見到他和幾個伴舞在練舞。這個無事可做的金牌經紀人于是也留了下來,靠在牆壁上,安靜地旁觀。

張紀棉是寰辰娛樂的王牌,他的演唱會,舞臺設計、音響設備、現場配樂等都是斥巨資打造,編舞老師也是花重金從美國請來,他前段時間在國外養傷,一直沒有參加排練,回來這幾天才開始加入訓練,但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李信明不允許他做太劇烈的運動,所以每天都是小小活動一下。幸好他的記憶力驚人,只要舞蹈老師跳過一遍,他就能記住那些動作,悟性又高,自己再跳兩遍就已經熟練。

張紀棉和四個伴舞一起跳了幾遍,達到李信明給他限定的運動量,也不再勉強,和李信明一起退出了練舞室。

兩人一起回到辦公室,李信明等張紀棉休息夠了,才噙着笑意,悠悠開口:“我手上有一個戲,是由聞人烈導演執導,你要不要接?”

聞人烈是國內名導,産量不高,基本要幾年才出一部戲,但每一部戲都會橫掃國內國外電影節許多獎項,圈內的影星都夢寐以求能跟這位奇才導演有一次合作的機會。

李信明特意祭出這個響當當的名號,坐在軟沙發裏的人卻像沒注意到一樣,語氣淡淡:“明哥,你又來了,不要再試圖說服我拍戲。”

“這次不一樣,這是聞人烈導演的戲,你拍了一定會拿大獎,機會很難得。”

“那又怎樣?我還不夠紅嗎?我拿的獎不夠多嗎?”

如此雲淡風輕的語氣,卻又态度倨傲,偏偏還讓他無法反駁。李信明有些無奈,張紀棉簽約的時候,和公司有過協定,“不上綜藝,不演戲”,所以如果他不願意拍,他也拿他沒辦法。最後,這個在娛樂圈裏長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金牌經紀人竟有些負氣地對自己的藝人道:“你拿過那麽多獎又怎樣?沒有一個是最佳男主角。”

張紀棉看着被自己惹得有些暴躁的經紀人,好看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微笑:“明哥,這個獎我不要,我怎麽能讓她從銀幕上看到我跟別的女人談情說愛?”

“又不是真的。”

“假的也不行。”

李信明薄唇動了動,複又嘆息一聲,終是沉默。多說無益,這幾年相處下來,這個人有多麽潔身自好,他看得清清楚楚,浸淫浮華的娛樂圈這些年卻沒有半個緋聞,情感史幹淨得像一張白紙,讓他曾經一度以為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明哥,最近公司簽了兩個人,據說很有潛質,你要不要帶?”

李信明狹長的鳳目微眯:“連你也想我帶別人?”

“王總勸了你幾次勸不動,他叫我幫忙勸勸,能者多勞,公司一直覺得讓你這個金牌經紀人只帶我一個藝人有些浪費,你還可以多帶兩個……”

“停!以後你不要再勸我多帶其他人,我不再勸你拍戲,這樣行了吧?”

張紀棉唇邊的笑意更盛,愉快道:“好啊。”

兩人剛剛“愉快”地達成協議,放在軟沙發前玻璃長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屏幕上亮起的名字讓原本慵懶地坐在沙發裏的人眸色一深,白皙修長的手拿起手機,站起來,125公分的大長腿闊步走到窗邊:“喂,詩詩?”

自從那晚吻過她,這幾天他都沒有找她,本以為她還在生氣,沒想到她竟然主動打電話過來,這些年來,她從來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給他。

“喂,是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麽事?”

“你……你能不能送我一張簽名照?”

電話那頭一時沉默,陳語詩有些着急道:“看在我教過你的份上,拜托你這件事不算很難吧?我表妹快到生日了,她想要你的一張簽名照,就當是滿足一個小女孩的心願。”

辦公室裏的第二個人,李信明坐到沙發上,饒有興味地觀察着講電話那個人的神情,只見他柔潤的唇線緩緩浮起笑意,清俊的眉目間寫滿愉悅,迷人的聲線輕快地問:“有什麽好處?”

送她一張簽名照還要什麽好處?陳語詩沒想到等來對方這麽一句孩子氣的問話,當年他做她學生那一學期,那個最有身份和資格孩子氣的年紀,她都沒見他孩子氣過,又孤僻又冷傲,不願意做的事毫無轉圜餘地。這麽些年,她差點就要忘記,他曾是那樣一個人。

“我請你吃飯吧,你什麽時候有空?”

“今晚,我去接你。”

陳語詩在家裏宅了一天,母親準備晚飯的時候,她讓母親不用煮她的份,表妹那個八卦精回家去了,父母親聽說她約了別人吃飯,倒也沒有詳細追問。

張紀棉傍晚六點多來到她家樓下,陳語詩走出小區,看到他的車就停在對面馬路二三十米遠處,上次停的位置。他看到她出現,從車裏出來,等她走近,為她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副駕駛的位置。

☆、唱不盡的情歌(2)

華燈初上,把這個繁榮的城市照得光影迷離,現在是晚飯時間,一路上看到許多人都懷着柔軟的心情往家裏趕。

張紀棉一直把車開進一家頂級私人會所的地下停車場,陳語詩随着他走進大堂,她在這個城市從小長到大,卻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偷偷打量了一下環境,富麗的裝潢、精致的擺設、穿着高級定制服裝的侍應生……心裏不禁默默感嘆,這一頓飯到底要吃掉她多少個月的工資啊!

張紀棉訂了一個包間,點了兩份牛排,給她點了一杯果汁,又點了一瓶紅酒,當那把澄澈的聲音說出要點那支酒的年份時,陳語詩的心又往下一沉,幸好她為防身上帶的現金不夠,還帶了銀.行卡來。

明淨的玻璃窗外夜幕低垂,漂亮的水晶吊燈流瀉着柔和的光,輕緩的純音樂低低萦繞,正方桌對面的人,如畫的眉目間笑意潋滟,動聽的聲線沉澈如水:“詩詩,我今天很開心!”

陳語詩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這句話,只好煞風景地問道:“照片帶來了嗎?”

張紀棉拿出一個精致的淺藍色盒子,放在桌面上,輕輕推到她面前。陳語詩拿起盒蓋,看見裏面的照片,照片裏的人站在一臺古銅色留聲機前,燙染成金黃色的頭發蓬松而柔軟,宛如從那個漂亮的喇叭裏鑽出來俊逸王子,柔軟的唇線抿出似有若無的笑意,遠遠望來的眸光幾分溫柔幾分蠱惑。照片下方有三個字,漂亮的黑色手寫體。

陳語詩拿起照片,下面竟然還有一張專輯,對于他哪個年份推出哪張專輯,她不太了解,但這張和上次她去排隊簽名那張封面不一樣,包裝更加大氣精美。她把蓋子蓋上,擡眼望向對面的人,淺聲道:“謝謝。”

張紀棉又拿出兩張東西,輕輕推到她面前,聲音柔緩,滿含期許:“你要來看我的演唱會嗎?”

陳語詩掃一眼面前印刷精美的演唱會門票,又推回他手邊:“我說過了,我沒空去看。”

這時,他們點的牛排送上來,侍應生給他們擺好,說一聲“請慢用”,又退出了包間。陳語詩本以為,他會再次把門票推過來,兩人間免不了要一番拉鋸,沒想到他拿起刀叉,優雅地切起自己面前的牛排,節骨修長勻稱的手指執着精致的刀叉,動作娴熟流暢。

陳語詩低頭看着自己面前鮮嫩的一大塊牛排,她平時很少吃西餐,在這個極富餐桌禮儀教養的學生面前,不要太出醜才好。

她兀自思量間,對面突然傳來他的聲音:“你有喜歡的明星嗎?”

陳語詩從小到大都沒有追過星,她只會在看電視劇的時候偶爾沉迷于某個角色,望向對面的人,淺聲道:“有啊,玄彬,你能幫我搞一張他的簽名照嗎?”

張紀棉切牛排的手一頓,一直浮在嘴上的笑容消退,好看的唇角輕抿,擡眸望她一眼,又低頭專注切手下的牛排,冷淡道:“就算能拿到,我也不會去幫你拿其他男人的照片。”

陳語詩對他這麽無理的話有些失笑,也不以為意,拿起刀叉準備切自己的牛排,突然對面伸過一只手,把她的牛排拿走,換一份已經分切好的放到她面前:“來,吃這個。”

陳語詩看着面前一塊一塊切口整齊、大小适中的牛排,望了望對面的人,道一聲“謝謝”,然後拿着叉子吃起來。一頓飯,陳語詩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對面的人卻細嚼慢咽,吃得特別緩慢,可急死了她這個本想趕快吃完趕快結束的人。

等到他終于放下刀叉的時候,陳語詩心頭一松,終于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她最後去了一趟洗手間,同時準備順便去把賬結了,結果去問到卻被告知“張先生已經結過賬了”,她返回包間,看到他右手食指和中指按着高腳杯的杯腳輕輕轉着杯子,視線盯着杯中搖來搖去的紅色液體,目光迷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語詩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是說好我請你吃飯嗎?”

張紀棉擡起深黑色的眼眸望着她,嘴角含笑,聲線溫柔:“下次吧,記得你還欠我一餐,下次再請我吃。”

“……”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課。”

陳語詩回到家已經晚上十點多,準時作息的父母親已經睡覺了,表妹一個人坐在廳裏看電視,聽到她開門進來的聲音,馬上轉過身,趴在沙發靠背上,笑眯眯望着她:“表姐,據說你今晚有約?是男的還是女的?”

陳語詩在玄關處換鞋,淡淡道:“女的。”

林曉蒽瞬間沒了興趣,轉過身,把視線調回電視機上:“你什麽時候才跟男的出去約會呀?都一把年紀了,真讓人操心。”

“不要學你媽的口吻來說我,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高考吧。”

陳語詩放下包包便去洗澡,洗完澡出來,看見林曉蒽還在廳裏,盯着電視眯眯笑,而電視上現在分明在放着廣告,她擦着頭發在她身邊坐下:“你今天回家發生了什麽好事嗎?這麽開心的樣子?”

林曉蒽把手機伸到陳語詩面前,陳語詩掃一眼,是張紀棉的微博主頁界面,身邊的人揚聲道:“我的男神今天似乎很開心呀,他更新了微博說,吃了十顆黃連,終于吃到一顆糖。大家都在下面問他那顆糖是什麽口味的呢。哈哈。”

“又不關你的事,你至于高興成這樣嗎?”

“當然攸關,他若安好,便是晴天。看到他開心,我們也會很開心啊。這樣的心情,你這種沒有追過星的人是不會懂的。”

陳語詩被她一番嫌棄,也不繼續和她讨論這個話題,望一眼牆上的時鐘:“很晚了,你還不去睡覺?明天就要期中考試了,都準備好了嗎?”

“妥妥的,你準備好三百塊錢就行啦。”

這種程度的考試,陳語詩其實并不擔心她,結果林曉蒽也沒有讓陳語詩失望,英語考了全級第一,語文、數學等主科目都是名列前茅,綜合總分排名全班第二,全級第十一。

這天下午上完課,兩人一起坐校車回家,剛跳下校車,林曉蒽就親昵地挽起陳語詩的手:“表姐,你們班的學生每次考完試,你都會帶他們出去玩一次,期中試已經考完,我也拿到了名次,你是不是也要帶我去玩一次啊?”

“你想去哪?”

“明天是男神的演唱會,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不去。”陳語詩回答得斬釘截鐵,率先走進了電梯。

林曉蒽趕緊跟着進去:“我知道你不喜歡看什麽演唱會,就當是陪我一次嘛。”

“你之前約好的小夥伴呢?”

“小秋前天下樓梯扭到腳,腫得很厲害,現在都不能下床,去不了啦,所以我才要找你啊,明天晚上是周六,你又不用值班。而且,這次的嘉賓是安梨哦,你不是挺喜歡她的戲嗎?去了可以在現場看到她。”

“我不去,你再找其他小夥伴吧。”

“明天就是演唱會了,人家要去的早就有票了,我能找誰?今年不是全國巡演啊,只有三場,這裏一場,帝都一場,香港一場,錯過這一場就要去很遠的城市才能看了。我一直都很慶幸能跟男神生活在同一個城市,每次有什麽活動都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進了家門,林曉蒽仍然跟着陳語詩碎碎念:“你不知道他的票已經被黃牛炒到翻了幾倍仍然還是一票難求,現在網上還有很多人在到處高價求轉票,這兩張票是我和小秋很不容易才搶回來的,怎麽舍得轉手給別人,680大洋一張啊。”

“你的零花錢都是按周給的,你哪來那麽多錢?哦,上次要我獎你三百塊錢就是拿去買票了?”

“你給了我,我怎麽花是我的.自由啊。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陪我去嘛。”

等兩個孩子回來,陳母便開始上菜,全部的菜都上完了,她們還在廳裏說個不停,陳母不禁叫道:“你們過來洗手吃飯了。”

陳語詩進廚房洗手,林曉蒽仍然陰魂不散地跟在她後面勸說:“你跟我一起去,大家有個伴啊,看完演唱會都很晚了,月黑風高的夜晚哦,你放心我一個人回來嗎?”

陳語詩洗完手,在餐桌上坐下,林曉蒽顧忌到有長輩在,終于住了口,端起飯悶悶吃起來。

“丫頭,你陪妹妹去吧,看完一起打的回來,注意安全。”

陳語詩望向自己的父親,她知道父親是不放心表妹一個人,有意讓她跟表妹一起去,相互有個照應,盡管心裏不願意,嘴上卻還是“哦”一聲,算是答應了。

林曉蒽聽見陳語詩終于答應一起去,高興地歡呼起來:“耶,太好了,謝謝姨父,謝謝表姐。”

☆、唱不盡的情歌(3)

演唱會會場共分ABCDEF六個區,林曉蒽買的票在D區,不太遠,但也不算太近的位置,林曉蒽出發前就在家裏換上了後援會的會服,她們去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進場,一張張臉孔滿是興奮激動,林曉蒽看到陳語詩一副格格不入的樣子,把給她預備的兩支熒光棒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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