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進她手裏:“表姐,High起來,這是演唱會啊,不要那麽正經嘛。”
演唱會八點正式開始,開場是一首快歌,張紀棉戴着耳麥邊唱邊跳,四個伴舞分立身後兩側,一身黑衣把他颀長的身材勾勒得性感迷人,音樂節拍很強,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每個轉身跳躍間各種帥氣,舉手投足都是氣場,音樂止息,臺上五個人結束在ending動作的時候,卻讓人覺得意猶未盡,還想再看一次。
一首暖場勁歌勁舞之後,臺下已經熱血沸騰,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陳語詩和林曉蒽的位置略遠,看臺上的人有些小,不過有攝像機全程拍攝,直接投影到左右兩側的大屏幕上,這樣坐得遠的人可以看大屏幕。
接下來幾首歌都是快歌,全場的熱情被徹底點燃,人人神情激動,只有陳語詩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看着右側的大屏幕,任憑周圍的叫聲在她耳邊如潮汐般漲退。
幾首激昂的快歌之後,音樂突然一緩,變得輕靈純澈,極度漫長的前奏,陳語詩記得這首歌,是《從別後》,舞臺上沒有人,冗長輕緩的純音樂裏,全場靜寂,默默聆聽,漆黑中幽藍色的熒光棒在無聲搖動,突然音樂一頓,一把溫柔動聽的聲音随即響起“哪一曲熟悉前奏讓你想起最親愛的某某……”
舞臺上絢麗的燈光打在那道站在中央的升降臺緩緩升起的長身玉立的身影上,他換了一套白色西裝,身材修挺筆直,氣宇軒昂,從大屏幕上看到那只握着麥克風的右手上五顆并排的小袖扣,漂亮又精致。
升降臺升到舞臺齊平的高度也沒有停,一直緩緩往上升,升到離地兩米多的高度才停下,大屏幕上是面部特寫鏡頭,那張無數遍出現在雜志封面、被複刻在公交站臺廣告牌上的臉,這些年,陳語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其實長得很好看,似乎比班上任何一個人都要長得好看些,不過當年在她眼中他就是一個目無紀律、難以教化的熊孩子,即使是現在,當他不笑的時候,仍然會給人一種很高冷的感覺。
一曲終了,掌聲如潮,又一曲樂起,升降臺緩緩下降,回到舞臺上,張紀棉邊唱着邊邁開長腿,緩緩朝舞臺前方走來,下面的人開始不淡定了,歡叫着躁動起來,他在舞臺前端第一級臺階坐下,這是開場至今,臺下的人距離他最近的時候,盡管根本摸不到,坐在第一排的人還是激動地伸長了手。
張紀棉一直坐在臺階上,唱完了一首歌,音樂止息,臺下掌聲四起,尖叫連連,坐在陳語詩旁邊那位也用盡力氣高喊起來“男神,我愛你”,盡管距離這麽遠,他根本聽不到。
沒有新的樂聲響起,一片持續不斷的呼聲裏,那把磁性溫柔的嗓音響起:“好久不見,大家近況幸福嗎?”
臺下整齊劃一地回答:“幸福!”
大屏幕裏的人微微一笑,又溫聲道:“上一次約定的願望,大家都實現了嗎?讓我看看。”
全場的人都舉起了手,張紀棉朝工作人員打了一個手勢,立刻有工作人員拿着一個話筒随機遞給正中前排的一個女生,那個女生站起,雙手握着話筒:“我在上一次演唱會許下的願望,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在這一次演唱會能坐在首排,我做到了。”
這一句話道出多少人的渴望,坐在“山頂”上的人一個個朝她投去羨慕的目光,舞臺上那個人唇角勾起笑意:“謝謝。”
工作人員再把話筒傳給往後幾排的一個男生:“上一次演唱會我許的願望是實現旅行結婚,如今已經實現了。”說完,舉起身旁一個女生的手,十指相扣。
“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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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又把話筒傳給左側的一個女生:“上一次演唱會,我許願能考進經信,這一次演唱會,我想告訴你,我考上了。”
“真棒。”
每個人述說自己的願望,臺上的人都聽得很認真,然後回給對方的話言簡意赅又情感真摯。話筒根本傳不到陳語詩這一區,她周圍的人還是默默說出自己的願望實現情況,林曉蒽也低聲道:“上一次演唱會,我許願能從“山頂”坐到“山腰”,如今也算實現了吧,總有一天我要坐到A區。”
話筒一直傳了十幾個人,時間關系,工作人員沒有再傳下去,臺上的人磁柔的嗓音緩緩道:“看來大家的願望,各自都有所實現,只有我最差勁了,上一次演唱會許下的願望并沒有實現,這一次還是那個心願,希望下次和大家相見的時候,已經實現了吧。”
臺下一片默然,所有人都為男神沒有完成的心願感到深深地失落。從第一次演唱會至今,次次都是那個心願,次次都說沒有實現。這樣一個相貌、才華都得天獨厚的人,他想要什麽,造物者怎麽忍心讓他得不到?又是什麽樣的心願,值得這樣一個人一年又一年始終锲而不舍?
全場靜默裏,那把動聽的聲音又響起:“讓我聽聽你們這一次的願望是什麽?”
臺下的工作人員把話筒遞給C區的一個女生:“我們的願望是你的願望能夠實現。”
“謝謝。你個人的願望呢?”
“我希望生一個雞寶寶,下一次演唱會能帶寶寶一起來看。”
“會實現的。”
陳語詩身旁那位此刻也低聲說出了自己的願望:“我希望今年高考,能夠考上你那間大學。”
他的大學門檻很高,以她目前的水平,還要多多努力,但是,有這樣的目标,陳語詩就放心了。自從表妹搬進她家裏以來,她看到的大多是她追星的熱枕,少見有心思放在學習上,為了不辜負她父母的重托,她一直在她後面督促她要多點認真學習,如今聽到她對自己的男神親口許願,想必是一定會去全力實現的吧,陳語詩總算有些安下心來。
前面的話筒又傳了十幾個人,張紀棉最後總結道:“很抱歉,時間有限,不能讓每個人的願望都一一說出來,但我們自己心裏記着就好,希望下一次相逢的時候,每個人都已經願望成真。”
“這些年,謝謝大家的支持和擁護,我最驕傲的事不是曾經多少次走上領獎臺,而是有這麽多人喜歡我、支持我,每一場相識都是歲月恩慈,我會繼續努力,争取把更好的音樂作品帶給大家。”
張紀棉說完,站了起來,退回到舞臺中央,舞臺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臺黑色的鋼琴,張紀棉走到鋼琴前坐下,伸手在琴鍵上一劃,一串由低到高的清泠琴音從指尖流瀉而出。
白皙修長的十指壓到琴鍵上,單單幾個音符出來,下面的人已經開始沸騰,陳語詩聽到身旁有人喊:“啊,是《我比你小》。”
舞臺燈光也變換了顏色,夢幻般的深海藍如潮汐漫延,如月光傾城,溫柔地包裹住舞臺中央黑色鋼琴前那個白衣勝雪的男子,一個個蘋果般大小的彩色泡泡漫天飄散,像天上勝景,又像人間極土,浪漫景象被渲染到極致,滋養現場幾萬雙眼睛。
現場的配樂團隊靜止不動,只有張紀棉一個人的鋼琴獨奏,簡短的前奏結束,溫柔的嗓音響起:
比蜜糖還甜 是你的笑
比芙蓉還美是你的貌
我想共享華韶
你說我比你小
你我之間七年八十四月兩億秒
我要怎樣才可抵消
讓你放下嚴苛的度量标準再不跑掉
你像指間水任抓不牢
你像天上雲任追不到
惜你生我未生
我生你嘆已老
我還要走多少年多少月多少秒
才填得滿歲月迢迢
讓我跨越殘酷的年齡界限陪你終老
我想共享華韶
你說我比你小
我們的差距雖不能調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與你同老
黑色的鋼琴前,張紀棉一身白衣勝雪,柔和的嗓音伴着清泠如水的琴音熨帖着現場幾萬人的耳膜,流麗的聲線裏有些許寂寥,大屏幕上的特寫鏡頭是他歌盡一曲後,一仰頭時極落寞的神情。臺下的人都為這個落寞神情而動容,一時間竟忘記了鼓掌。
☆、唱不盡的情歌(4)
張紀棉站起來,面對舞臺,投影到大屏幕上那張臉又是眉目如畫、淺笑潋滟的樣子,仿佛剛才從側臉看到的落寞都是別人的一場錯覺。
“看來,我一個人自彈自唱表演得并不怎麽樣。”
臺下衆人回過神,爆發出一片掌聲和呼叫,張紀棉笑了笑,清聲道:“沒關系,我還有外援,有請今晚的嘉賓,安梨小姐。”
他話音剛落,音樂聲起,一個穿着白色抹胸拖地長裙的女子款款走出來,她停在舞臺最高那層,開口切入輕緩的音樂裏,唱起自己的部分。
張紀棉演唱會請來的嘉賓都是重量級明星,安梨十幾歲出道,成名已久,前兩年在柏林封後,踏上人生演藝事業的最高峰,最近的一部國際大片,她作為中國唯一的女星被邀請參與拍攝,讓國內多少女星都望塵莫及。
安梨唱完自己那一小段,張紀棉接了下去。他們兩個人的淵源追溯到三年前,張紀棉為她主演的一部影片寫過一首歌,由她演唱,也是她演戲多年來第一次獻聲,那首歌當年拿了年度最佳影視金曲獎,讓她成功進軍樂壇,有許多唱片公司力邀她出專輯,她拍戲太忙,沒有多少時間,今年才得以推出第一張專輯,反響良好。
兩人唱完第一段,間奏時,安梨輕聲給臺下的人打招呼“大家好”,臺下回應一片掌聲,張紀棉極有風度地迎上前去,站在離她一級臺階下,伸出手,牽着穿了十二厘米高跟鞋的她走到舞臺中間。
第二段開始,安梨又率先唱起來,兩人一起唱完這首歌,又一人一句對唱着唱了第二首,音樂聲止,安梨笑着問臺下的人:“你們今天開心嗎?”
“開心。”
安梨又一笑,風華迷人,說:“我也很開心。你們的男神這麽久才開一次演唱會,你們等這一天不容易,我今天能夠站在這裏,更是不易。”
安梨的話雖然是跟臺下的人說,卻轉過了身,望向張紀棉:“我努力了很久,才能跟他站在同一舞臺上。”
娉娉婷婷站在面前的美人,剪水雙瞳眸色深深,眼神裏許多情緒明滅閃映,兩人對視幾秒,張紀棉看出異樣,左手一動,想要阻止,她卻已經先一步開了口:“我喜歡你。”
此話一出,滿場靜寂,容納幾萬人的會場宛如空無一人,大家都在靜靜看着娛樂圈裏的一姐向他們的男神表白,看着這個被外媒評為“東方第一美人”的女子此時此刻站在舞臺上無法複刻的堅決勇敢。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安梨繼續幽幽道:“我出道比你早,認識你的時候已經小有名氣,原本以為我這一生都只能做演員,是你讓我遇見了未知的自己。”
此刻她不再是國際級影後,在愛人面前,褪去重重光環,只是一個勇敢無畏的普通女孩,琉璃雙瞳浮起一層水色,燈光照映下尤其讓人覺得動容。
“我努力了幾年,今天終于能夠被邀請來做你的演唱會嘉賓,和你站在同一個舞臺上,合唱同一首歌,而不是像前兩年那樣只能偷偷躲在觀衆席上看着你。就這幾分鐘,讓我不做藝人,只做一個普通人,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對你說一句,我喜歡你。”
明星的情.事大多諱莫如深,她今天卻站在這裏公開告白,毫不畏懼這樣爆炸性的消息一經傳出将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議論和影響。說出這幾個字需要多大代價?擲上了這個女子一生的名譽,無論她和他能不能在一起,從今以後,好事的媒體一定會反反複複地把他們的名字放到一起。兩人都是超級巨星,光一個名字就很有價值,兩個放在一起更是無與倫比。
張紀棉一直安靜聽着,等她把所有要說的話全部說完,才溫聲道:“謝謝。”對于這個向自己奉上真心的女子,他所能給的也只有這兩個字。
“對不起,我……”
安梨沒有讓他說下去,接口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的是同性,我沒有奢望過你會喜歡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謝謝你讓我把藏在心裏那麽久的話都說了出來。”
徐志摩說:“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裏,遇到你。”
這是一場為了告白的告白,在娛樂圈那麽多年,她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她怎麽能夠不讓他知道?哪怕最終也并不能和他成為一對,至少她對這段感情沒有保留過。
“最後一首歌,能不能請你為我伴奏,讓我唱給你,《實名制愛情》。”
“好。”
張紀棉轉身,走回鋼琴前,節骨勻稱修長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彈奏起來。
安梨的聲音清透,唱這首歌時又帶着深厚的感情,聽到人心裏一片柔軟,臺下全場靜默,聽着這個至情至性的女子幾年努力換來今晚在這個舞臺上的最後一首歌。
李信明抄手站在臺下右側的角落裏,看着臺上的一幕,礙于同性戀的身份,這些年暗地裏向張紀棉表白的人,他見得很多,這麽光明正大的還是第一個,明知道沒有結果,還是奮身一試,這種敢愛敢恨的氣魄倒是令他有些欽佩。
安梨唱完這首歌便直接離開了,她原本是在外國拍戲,現在還要趕回去,車子駛向機場,安梨安靜地靠在後座,仿佛一場表白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精力,沿途的路燈在那張容色秀麗的臉上依次劃過,說不出的寂寞。經紀人原本還想責備她今晚太過魯莽沖動,看到這個樣子,突然不忍心再說什麽。
☆、唱不盡的情歌(5)
三個小時的演唱會,對歌迷來說實在太短暫,當張紀棉表演完最後一支勁歌勁舞,站在舞臺中央的升降臺上緩緩下沉時,大家仍然覺得意猶未盡,好想時間能夠停駐,把他留在舞臺上。
直到張紀棉完全沉沒不見,工作人員站到各個出口,準備有序地疏散人群,而坐在觀衆席上的人卻一個都沒有起身離開,大家焦躁又期待地喊起了“安可”。
李信明看到張紀棉從升降臺上下來,走了幾步路,腳下一頓,伸手撐住牆壁,他趕緊跑過去扶住他:“沒事吧?”
“還好。”
三個小時的演唱會對于舊傷未愈的人是一種透支,他肯靜靜站着唱幾首歌還好,偏偏又要做這麽大幅度的動作,一半時間的勁歌勁舞,肋骨上還未曾完全痊愈的傷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李信明看着張紀棉略顯蒼白的臉色,責備道:“你需要拼到這麽盡嗎?”
“他們花了那麽多錢買票進來,我總要拿出相應的東西作為回報。”
“哼。”李信明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轉身去找文浩天。
李信明找到小文,吩咐馬上備車去醫院,回過頭卻發現原本靠在牆邊的人正向前臺的方向走去,他心裏一急,隔着遠遠的距離,大聲叫道:“你要去哪裏?”
張紀棉聽到他的聲音,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經紀人:“再給我五分鐘。”柔和的嗓音,堅決的态度,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向前臺。
連綿不絕的“安可”聲裏,那個坐升降臺消失的男子又出現在舞臺上,臺下立刻響起一片歡呼。
“你們想聽哪一首?”
“所有。”
張紀棉聽着臺下異口同聲的回答,有些失笑:“你們不可以這麽貪心,只有一首,聽完就要回家,時間不早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臺上的人頓了頓,又接道:“《回憶過境》,送給大家。”
最後一首歌,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跟着臺上的人低唱,這一曲終了,盡管再多不願,也知道是時候散場了,沒有再纏着他,要“安可”。
大家一起離場,導致會場外的人太多,很難打到的士,陳語詩和林曉蒽只好逆着車流的方向慢慢走出一段路,看看能不能在前面截到。
兩個人走在逐漸夜深人靜的街道,林曉蒽親昵地挽着表姐的手,心滿意足道:“表姐,謝謝你陪我來看。”
“你嗓子都啞了,不要再說那麽多話。”
“看演唱會是一定會破嗓的啊。”
演唱會過後,陳語詩這個表妹總算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學習上,一個學期已經過半,陳語詩班上的學生也一改前半學期的些許散漫,上課和自習都開始變得很認真。這天第一節晚修,陳語詩在教室巡完一圈,習慣性地從教室尾走出來,在走廊裏站了一會兒,當她垂眸往下看的時候,竟然看到張紀棉閑庭信步地從校道上緩緩走來。
如此熟悉的場景,就像他們還是師生時,他許多次遲到之後姍姍來遲,她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裏恨得牙癢癢,但終究是不一樣了,物換星移,他成長得更加豐神俊朗、溫文爾雅,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目中無人、獨來獨往的孤僻少年。
張紀棉也看到了她,停下腳步,靜靜仰望。好一會兒,陳語詩以為他都要石化了,他又動手拿出手機,沒多久她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來,陳語詩猶豫了幾秒要不要接,轉念又想,她不接他的電話,他一定會直接上來找她,還是接了起來。
她居高臨下望着他:“找我什麽事?”
“陪我去吃飯,好嗎?”
“我還在值班,你自己去吃吧。”
“你還欠我一頓飯,不會用你很多時間。”
陳語詩還想拒絕,下面的人右手緩緩放在自己的胃部,她又想起讀書時他在課堂上胃痛到直不起腰的情景,還有給他補課時不止一次看到他吃胃藥的情景,她抿了抿唇角,終是沒忍住,為人師的毛病跑出來,責備道:“你又胃痛了?早就告訴過你要按時吃飯。”
“你不陪我吃,我就不去吃,讓胃酸腐蝕,一直到胃穿孔。”磁柔的聲線,平淡的語調,又隐有些撒嬌的意味。
陳語詩被他說得毛骨悚然,又相信這确是他會做得出來的事,她俯視着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回頭望了望身後認真自習的一班學生,終是對着電話無奈道:“你等等。”說完,直接挂掉電話,返回辦公室拿錢包。
樓上的女子消失在視線裏,張紀棉放下按在胃部的手,柔潤的唇線浮起一個狡黠的笑意。
兩人一起走到學校大門口,張紀棉指了指左側的食街:“我們可以去那裏吃。”
陳語詩卻并未理會他的提議,她徑直轉右直走:“學校附近新開一家蒸飯店,味道還可以,我帶你去。”
張紀棉随着她走了一段路,突然聽到她說:“等一下。”他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小跑着到路邊一個老人家擺賣水果的自行車攤前,把竹籃上剩下的幾個水果全部裝進袋子裏讓老人過稱。
陳語詩提着一袋水果小跑着回來,帶着張紀棉繼續往前走,蒸飯店離學校三百多米遠的樣子,因為過了飯點,店裏不是很多人,店面不大,兩排卡座,陳語詩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張紀棉翻開餐牌掃了一眼:“剁椒魚頭好吃嗎?”
陳語詩蹙眉:“你的胃不舒服,不要吃那麽重口味的,吃個蒸排骨飯吧,再要個蘿蔔豬肚湯。”
“你吃什麽?”
“我吃過晚飯了。”
張紀棉招來服務員,點了一個排骨飯、一個蘿蔔豬肚湯,另外再點了一個烏雞湯給她。服務員寫完單後,仍然站着不走,猶猶豫豫地問:“你不是那個……”
陳語詩趕緊道:“他是我弟弟,長得很像那個明星吧?在街上老是被人認錯,其實他沒有那個明星帥啦。”
服務員被告知認錯人,也不好意思再多逗留,拿着寫好的單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真的好像張紀棉啊?”
張紀棉一直不動聲色,任由對面的女子胡編亂造。放在桌面的那袋水果,散發着濃郁的番石榴香味,他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個,才剛拿起來,對面的人立刻搶了回去,裝進袋子裏,提到自己身側的椅子上。
“我不可以吃嗎?”溫柔的聲調,問得有些無辜。
他的腸胃不好,她自然不會給他吃。這些石榴都是別人挑來揀去剩下的,已經有些爛,老人家都比較固執,不賣完又不願回去。幾塊錢的事,她買回來也不過是想讓那個老人能早點回家。
“你點的飯很快上了,留着肚子吃飯吧。”
陳語詩剛說完,服務員便來上湯了。
張紀棉喝了幾口湯,看着對面也在漫不經心喝湯的女子,緩緩道:“詩詩,我明天要去北京,然後還要去香港,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陳語詩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吶吶道:“祝你一切順利。”
看似生疏客套的一句話,張紀棉聽了,清俊的眉目卻浮起笑意,聲音愉悅,給她的客套回複裏咬字輕快:“謝謝。”
這時,張紀棉點的排骨飯送上來,服務員放下又轉身離開,因為現在店裏沒什麽人,她空閑地靠在收銀臺的旁邊,忍不住時不時偷望一下坐在角落裏的男子,雖然不是本人,但看着長得這麽像的人也覺得很是賞心悅目。只見那個男子優雅地吃着飯,而對面的女子始終低眉斂目喝着湯,兩人間有說話,多是他在說,對面女子回應的少。
因為顧念她要值班,一頓飯很快吃完,張紀棉想結賬時,陳語詩已經拿出了錢,遞給服務員:“我來給吧,欠你的這頓算是還清了。”
張紀棉抿了抿唇,無法辯駁,兩人走出店門外,陳語詩就想分道揚镳,張紀棉卻說:“我送你回學校吧。”說完,率先邁步朝學校的方向走去,陳語詩無奈,只好跟上。
一路無話,到學校大門外,陳語詩停下來:“就到這裏吧,再見。”
張紀棉終是沒有繼續走下去,默然靜止站在原地,長身玉立,看着她走向教學樓那片燈火闌珊處,深黑色的眼眸,神色寂然,融融燈光落在裏面,浮浮沉沉,不知心裏有多少念頭閃過。
☆、愛情的距離(1)
林曉蒽生日,幾個玩得要好的小夥伴約她去吃自助餐唱K慶祝,朝氣蓬勃的年紀,一群人玩到樂不思蜀,幾個家長打電話來催了幾次才肯散場,林曉蒽回到家裏已經十一點多,陳語詩洗完澡,正在吹頭發,看到她回來,關掉吹風筒,清聲問:“今晚玩得開心嗎?”
“開心。”
林曉蒽在玄關處換好鞋,趿着拖鞋跑到陳語詩身邊坐下,開始埋頭拆禮物,陳語詩默默看着她拆了一會兒,起身回房拿出一個漂亮的淺藍色盒子,遞給她,淺聲道:“生日快樂。”
“謝謝表姐。”
林曉蒽接過來,随手打開,乍然入目的竟是那個眉目如畫、百看不厭的男子,照片右下角簽着漂亮的藝術體名字。完全出乎意料的驚喜!表姐一直對她的追星頗有微詞,她當時也只是随口說說,并沒有想過她會真的給她弄回來一張簽名照。
林曉蒽激動地拿起照片,沒想到下面還有東西,一眼看到那張專輯的封面便忍不住驚呼出聲,陳語詩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目光落在早已休息的父母緊閉的房門上。
林曉蒽拿起那張專輯,珍愛地撫過封面,又翻到後面看了看,沒想到後面也簽了名字,還有生日快樂四個字。她聲音裏滿含激動,又緊緊壓抑着,低聲道:“這是今年推出的五周年典藏版,裏面收錄了男神出道以來唱過那些被奉為經典的歌,限量五百張,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啊,我當初搶了很久都沒有搶到。”
陳語詩當時也看過,只是覺得包裝比較高端大氣,沒想到這張專輯原來這麽珍貴。
林曉蒽跳過來,一把抱住陳語詩狠狠親了一口:“表姐,我愛你,這個禮物太贊了。”
“好了,快去洗澡睡覺,很晚了。”
林曉蒽嘴上答應着,手上仍是拿着那張專輯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的樣子,陳語詩又催了一次,她才把專輯放回盒子裏,抱起其他禮物,回房拿衣服去洗澡。
第二天是星期天,林曉蒽回了自己家裏,陳語詩則陪母親去赴一個飯局,錦圖華苑,她們去到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到了,陳語詩看到席中認識的兩位長輩,連忙打招呼:“杜伯伯,向阿姨。”
冉筝看到杜沖帶了小孫女一起來,不禁笑道:“杜老,你現在這種不問世事、含饴弄孫的生活可真讓人羨慕。”
杜沖哈哈一笑:“你也讓你家小詩趕緊生一個呀。”
陳語詩臉皮薄,被長輩這麽一說,素麗白皙的臉上立刻泛起一層紅暈,不知怎麽應對,只聽坐在旁邊的母親接口道:“我家先生說了,姑娘的事由姑娘自己做主。”
“你看人家陳老師多開明!叫我爸多學着點。”
冉筝望向席中說話的長發美女,又轉問坐在對面的向麗萍:“這是你家姑娘?幾年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
向麗萍斜了一眼身旁的女兒:“做了空姐,滿世界飛,沒幾天呆在家裏,這次難得有空,帶她一起來嘗嘗這家的菜。”
在座的都是食家,他們聚集的地方必有美食。第一道上來的是三杯雞,色澤金黃,引人食欲,一道菜香滿一室,衆人吃了一口,向麗萍說道:“這道菜可算得上僅次于招牌菜了。”
“恩,這一杯酒,用的是廣東米酒,盡得精髓啊,其他酒可做不出這種味。”杜沖說完,又意猶未盡地夾了一塊放進口中,細細品味。
陳語詩聽着他們的點評,也吃了一塊,肉質很滑,口感不膩,酒香滲入雞肉裏,絲絲入味,吃起來的确和別家有些不一樣。
第二道是溫拌海螺,向麗萍吃了一口,立刻嫌棄道:“這個海螺片吃起來軟綿綿的,汆水的時間過長了。”
接下來又上了幾道菜,向麗萍每吃完一道都習慣性地點評一下,坐在她旁邊的女兒忍不住嗔怪起來:“媽,你能不能不要點評了,被你這麽一說,那些本來不覺得有多差的菜都不想吃了。”
杜沖哈哈一笑:“你媽這是職業病。”
向麗萍答應不再點評,但下一道菜上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道:“這道菜要說一下,蔥油炒魚籽,是這裏不出世的美食,啊筝在專欄裏提到過。”
“沒錯。”冉筝說着,伸手舀了小半匙放到陳語詩碗裏,“你試試。”
陳語詩吃進嘴裏,這道菜的火候掌握得很到位,魚籽彈牙,活力十足,像在口裏活過來一樣,沒有配以其他菜一起炒,保留了原汁原味,難怪這些嘴刁的食評家也要贊一句是“不出世的美食”,不過被母親的文章一提,必将有很多人會慕名而來。
這道菜之後,向麗萍真的沒有再點評菜了,上完最後一道菜的時候,一個穿着廚師制服,戴着高筒帽的中年男子推開包間的門:“杜老,不知道你帶着兩位食評家駕臨,如有怠慢之處,還望多多包涵哈。”
“佟大廚,不必這麽客氣。”說着指了指左手邊,“這位是冉筝。”又指向右手邊,“這位是向麗萍。”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久仰兩位大名。”
冉筝微微一笑:“佟大廚,我之前來過的,蔥油炒魚籽做的很好。”
“我看過你的文章,承蒙誇獎。”說着又把目光調向滿桌菜肴,問詢道,“今天的菜還合各位口味嗎?”
向麗萍心直口快:“這個溫拌海螺、鐵板水晶粉、炝炒包菜,不像你的手藝啊?”
“是我徒弟做的,讓幾位老師見笑了。”
杜沖揮揮手:“年輕人有欠歷練,做得沒那麽好也是正常,慢慢來吧。今天是私人聚會,不用管我們,你忙你的。”
“好,那我就不打擾了,各位請慢用。”
佟大廚退下去沒多久,服務員送上來一碟糖醋魚,說是他們主廚送的。青花瓷碟上盛裝的魚,油炸至金黃色,糖醋汁薄薄地鋪了一層,魚身被斜刀切過的部分層層翹起,形狀優美。陳語詩夾了一塊放進口中,外焦裏嫩,肉質鮮美,酸甜适中,很是好吃。在菜單上沒有這道菜,是大廚私底下做給他們吃的,可算得口福了。
衆人邊吃邊聊,菜飽飯足之後盡興而歸。時間還早,陳語詩又陪母親逛了逛街,平時也難得和母親上一次街,她給母親買了兩件衣服,給父親買了一對鞋子,兩母女又轉到一家大型超市買了一些食品,從超市出來時,卻發現外面下起了毛毛細雨。
這家大型超市處于繁華地段,占地面積廣闊,有些人在超市廣場上的兩條長廊裏避雨,陳語詩和母親也拎着東西走了過去。細如針線的雨綿綿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