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總監叫你

醫院裏,藥水已經接着換了兩瓶。顧婉婉買完早餐回來聽了聶小蟬的話,氣得差點兒将醫院揭了頂。

“王八蛋,看咱們蘇可溫柔善良就好欺負。人被他騙去了就算了,居然連身體都照顧不好,出了這麽大的事影子都見不着。有本事拐騙良家少女,沒本事出來承擔責任啊。老娘早就知道這男人不可靠,今天再不給老娘趕過來,老娘刨了他的祖墳!”

顧婉婉平時一個牙尖嘴酸的性子,看到蘇可這病怏怏的模樣,一股腦潑婦罵街的形象,真是半點邏輯都沒有。

畢竟是在醫院裏,聶小蟬看不下去了:“你小聲一點,蘇可還睡着呢。”

顧婉婉兩眼一剜,氣是忍了下去:“老娘是沒有見過這王八蛋,讓我知道是誰了,攪得他一生雞犬不寧!”

聶小蟬知她護着蘇可,是逞嘴上痛快,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蘇可歲數比她大八個月,可在她們三人中間,一直是斯斯文文,涉世不深的那個。二十二歲,雖然已到了很多女孩談婚論嫁、為人父母的年紀,但落在她們悉心愛護的蘇可身上,這種無奈與沮喪一點不輸自個兒。

“我只存了那人公司裏的號碼,去電話問過,說他這周出差了。話是給他留下了,就看他對蘇可有沒有這個心。”

顧婉婉氣不可遏,聶小蟬的陳詞也于事無補。她撥通了一串電話號碼,一個人就往醫院走廊隔空撒氣去了。

兩人一直守着蘇可到深夜,蘇可半夜醒來一次,得知自己懷孕的事實後,竟然撫着肚子嚎啕大哭了一場。問她話,依然什麽都不說。

一直等到哭累了,她喃喃一句“你要好好的”,然後夾着眼淚又困睡了過去。

顧婉婉見她這樣子,眼眶也跟着紅了。

淩晨四/五點的時候,天色魚白。

顧婉婉圈在一旁的病床上打盹兒,聶小蟬擔心蘇可出什麽事,就傻乎乎地坐着守了一夜。而這時間點,她終于守來了一個人。蘇可的男友。

第一次見蘇可的男友,恍恍惚惚竟以為是從雜志上走下來的錯覺。二十六/七的樣子,高大冷俊,每一根發絲都修飾得有理有度。白襯衫,休旅鞋,從穿着來看,是個身份不凡的人。講究,也有品味。

只是,不知道他是從城市的哪個角落處過來。一身疲憊難以掩飾,眸子裏的擔驚受怕則更是一目了然了。

聶小蟬有兩分慶幸,慶幸蘇可是被在乎的那個。

他叫慕容洹,是晟榮事務所的建築設計師。他沒有做多自我介紹,也沒有去過分探究聶小蟬的身份喜好。這份氣度拿捏得令人高山仰止,任是誰都無法将他與顧婉婉口中的“王八蛋”聯想一塊。

他坐在一旁陪着蘇可,對唯一清醒的聶小蟬說:“常常聽可兒提起你們兩個,以為可兒會安排一個體面的會面,沒想到是這樣的境況。”

聶小蟬怔愣了下,長久以來,他們從未碰過面,居然是蘇可一直沒有“安排”。

他又說:“你去休息吧,接下來我會照顧她。”

聶小蟬想,蘇可現在是有家的人了,現在最需要的也許不是多少人陪在她身邊,她最希望的應該是家人團聚吧。

于是困擾的心終于告一段落,也許蘇可真是幸福的。

……

公司的休假,向來是一半周末休,一半周一、二休。輪到聶小蟬這裏,周六、周日理應坐班的。

淩晨五點到八點,聶小蟬勉強補了個短眠覺。蕭承謹批了周六的假期,周日這天是雷公也跑不掉的。

身上還有蘇可留下的血漬,顧婉婉幫着聶小蟬搓洗了無數遍,仍然一團觸目的紅。

“好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一會我去陪你買件新衣換上。還有……”顧婉婉瞅着鏡子裏她那對堪比大熊貓的黑眼圈,立刻就從包裏掏出來粉底:“平時不做保養,這樣怎麽出去見人?過來我給你補上。”

顧女王的化妝術已堪稱亞洲四大邪術之首。白膚變黑,黑膚變白,上完薄妝後自然清新,丁點痕跡不落,聶小蟬将自己交給她再放心不過。

臨了在平價服裝超市挑了件菱花雪紡的黑色中袖衣裙,修身,及膝,配上自己一頭松密卷發,竟然也如韓劇《W》裏的女主一般清爽俏皮。198塊錢,聶小蟬掏得很痛快。

可即便是催着趕着出租車老司機,2016年8月21,丙申月乙亥日的這天,聶小蟬仍然丢掉了自己的全勤獎。

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300塊大洋,打水漂還能聽見“咚”的一聲呢。

不過鐘岚山卻狠狠誇了聶小蟬一通:“你穿這身衣服我給你打99分不要驕傲,四/五百得有吧?”

聶小蟬默默折算下來,究竟還是賺了。

休息空隙,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圍過來研究起聶小蟬的這身衣服。

“料子好好,手感特棒啊,得大幾百吧?”

“才200塊,小蟬你衣品實在太好了。”

“這滾邊,這走線,這剪裁,跟Five+的牌子有得一比诶?”

“好像在哪個電視劇裏看到過,我也好想要哦……”

總結概括下來,策劃室的這幾個人有貓膩啊~今天都怎麽了,溜須拍馬趕上趟了?

不過這邊還沒散場,那邊電梯叮咚一聲,陸陸續續正有三兩名新入職員進門來。季夢婷一臉虔誠地跟在來人之後,而走在她前面的人極不湊巧,竟然也穿了一身菱花雪紡的黑色衣裙。

……

撞衫了?

這個衫撞得太不湊巧了,前者平價超市順來的日常裙子,後者兩千大洋的高檔女裝,上上下下只有一條荷葉邊修飾的區別。一件穿在聶小蟬的身上,另一件的主人則是新任藝術總監喻珊彤。

不論前頭傳聞喻珊彤是否是楊董事長的親侄女,身份多麽貴比登天,而現在大家一視同仁——喔,千金小姐也就穿200塊的衣服嘛。

喻珊彤臉色一僵,聶小蟬直呼不妙,莫非她前頭聽見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宜祭不宜嫁?

一幹人簇擁着喻珊彤去熟悉設計部。鐘岚山勾着脖子好望了一番,終于坐下來說了句實在話:“果然人還是要衣品的噢,你看她,有沒有三十二?”

二十三歲的女孩被人碎成三十二,喻珊彤聽到一定吐血。不過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喻珊彤的一應打扮都太過老成。

“诶,小聲說話,空降部隊你也不避嫌。”

鐘岚山嘁了一聲:“那也得讓群衆雪亮的眼睛認可不是。”她又說:“還是你穿了合身。”

聶小蟬幸福地抿嘴笑:“就你嘴大……不過,她們今天也吃錯藥了嗎?既沒拿我的手短,怎麽各個兒都圍過來說盡好話了?是不是我的彩票中了獎?”

鐘岚山開心地在聶小蟬小臂上拰了一下,轉頭指着身後執行總辦公室說:“你前天是不是做什麽功德好事了?”

聶小蟬毫不察覺,她又說:“你的工作牌是不是找到了?我聽說是總部行政總親自交給蕭大大的吧,有沒有想過,從誰手裏輾轉過來的呀。南董事聽過沒?他的大公子被委命到事業部當執行總,你猜怎麽着,昨天下班後竟然親自交代助理,說讓大前天在會議室留到最後的人去見他。那個人是誰,不就是你嘛。我們都猜是好事,不是你幫着找U盤找到半夜麽,說不定新老大有賞喔~”

這段話聶小蟬聽得雲裏霧裏,不過要點有三:一則,執行總監的位置終于查漏補缺了,二則,她大前天想必做了什麽好事,最後嘛,新任總監要見她。

“U盤根本沒找到,怎麽會有賞呢。新老大會這麽糊塗?”

鐘岚山笑她不懂,“沒有功勞有苦勞啊,我聽說新老大待手下特別好,好像也是咱們S大畢業的師兄。剛來咱們事業部,一定會招安人手培植親信。小蟬你要努力啊,執行總相當于CEO呢,搞不好就能迅速轉正啦!”

鐘岚山的意思聶小蟬終于領會了,邀功談不上,順着杆子往上爬總能一點就透。不過她心底裏很無奈,那天晚上她真沒做什麽啊。

不就是搜遍三百多張會議桌子,然後掏出大堆垃圾物件順手清理掉?別提邊上還有清潔阿姨幫忙呢……

這種純體力活的事情,怎麽好意思再拿出來品頭論足?

鑒于聶小蟬遲到了接近一個鐘頭,但人還算是規矩趕來上班了。助理果然小跑過來遞了話:“聶小蟬,到辦公室去一趟。”

聶小蟬啞然,這跟腦門兒上貼張“我就是遲到了”的字條有什麽分別?

……

推開辦公室的門,屋內滿溢着果釀的香。這香氣是從辦公桌上的玻璃杯裏杳杳滲出的,杯的左邊有一雙手指,那主人在輕輕敲打着杯緣。

淺藍的闊領襯衫,一粒微不可察的碧藍色琺琅襟針。僅從他上半截的着裝修飾來看,聶小蟬得知他們這位新老大獨具匠心,審美一流。

擡眼再看那一張臉,作為女生一員的聶小蟬瞬間就耳紅了。

他在看她,閑雅的姿态半倚着眉,濃郁且潋滟的眸光認真落在她身上。背景牆上的秀蓮嵌進了一片靜谧,暈染後的柔光勾勒出他立體的五官輪廓,分外好看。

聶小蟬心铮了一下,好久沒有“以貌取人”的丫頭片子簡直似遇到了宿命天敵。心被什麽輕揉了一把,眼看着就要冒出花癡狀泡泡來。

空氣悠悠在二人之間徘徊不絕,滴水觀音舒展着葉片,一切清晰可聞。聶小蟬只覺氣氛古怪異常,艱難中目光挪到了桌前的銘牌上,上面镌着“南奕”倆字。

她琢磨了半響:“南……南總……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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