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黃雀在後

唐山海一臉不知所以然地看着蘇三省,問了一句:“熟什麽黃?我不熟啊。”

蘇三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你最好保佑你自己不是南京的人。否則我會讓你跟上一次一樣死得很慘的。”他說完這一句,也沒有再看沈夢一眼,推開站在門口的唐山海,直直沖了出去,同時吩咐在門口守着的手下:“把這間病房看住,沒有我的命令,裏面所有的人都不準離開醫院。”

唐山海和助理面面相觑了一下,沈夢卻是先開了口:“小伍,你先去門口的長椅上坐一下,我有話和這位先生說。”

“可是沈小姐,蘇督軍剛才吩咐了不讓我離開的”助理有些怯生生地說。

“他說不讓你離開醫院,沒說不讓你離開病房。你只管去門口的長椅上坐一會兒,要是門口的人不讓,我親自出去和他們講”沈夢的語速依舊很慢,但是語氣卻是非常堅定。

唐山海還是想不通,這中間到底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他确定他是第一次見到蘇三省,為什麽蘇三省一看到他就很肯定他是南京的人。他疑惑地坐在沈夢床邊輕聲說:“會不會是喜鵲說漏了嘴?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見過我。”

“你太小看喜鵲了,她和你一樣,都是黃埔畢業的。她的專業素質很好,即便蘇三省現在對她完全言聽計從,她都沒有絲毫露了自己的底”沈夢閉上眼睛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看來這次成都的事是捂不住,也圓不回去了。希望彩虹和喜鵲那裏能夠順利把人轉移走。”

“其實你這次沒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傷這麽重?我當時是真的慌了,怕把你的性命給搭進去”唐山海有些後怕的說。

“不把傷弄得重些,我怕蘇三省不肯過來。可惜終究還是功虧一篑。你讓我想想,怎麽把你弄出去,等蘇三省從倉庫裏抓了人回來,你就走不了了”沈夢閉着眼睛說。

“他難道還真的能跟南京撕破臉,把我們這些人全殺了不成?我是不怕的,你不用管我,如果能想辦法出去,你先逃,我掩護你”唐山海很肯定地說。

沈夢笑了笑說:“你不了解蘇三省,他新設的牢獄裏,花樣不比你們戴老板的少。而且,兩邊拉鋸,被犧牲的都是無辜的角色。你不該死,陳惟仁才該死。”

蘇三省坐在汽車上的時候,暗自惱恨自己還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雖然沒有确鑿的證據說這一世的唐山海依舊是南京政府的人,但是他多年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唐山海的出現絕對不可能是巧合。沈夢的車禍已經太巧了,唐山海的出現則徹底地證實了這個巧合不是巧合。

他在暗自思量着,倉庫那邊是不是已經提前得了消息跑光了?齊遠會不會撲了一場空?他們是不是改了交易地點,已經完成了交易?

蘇三省猜錯了開頭,自然也沒有猜中結尾。

他的車在離東渡路口不遠的時候,從前方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即使蘇三省的車依舊遠離爆炸的地點,但是車窗前玻璃還是被震碎了一半。

司機吓得趕緊靠邊停下,蘇三省先是趴下,然後直覺上意識到了,直直得坐了起來:是倉庫方向的。

他對司機下命令說:“快,快開到東渡路一號。”

司機哆嗦地說:“可是督軍,前面爆炸又起火了,我怕咱們過去了,萬一再來一下,咱倆可就報銷了。”

蘇三省已經沒有了耐心,他心裏的不好預感越來越強烈。他一把推開車門,将司機從駕駛室裏拉了出來:“你他媽就是一個廢物,老子回頭再收拾你。”

他坐進駕駛室,不顧座位上的碎玻璃,立刻一腳油門朝着倉庫方向趕去。

爆炸發生的時候,李小男正在友人書店緊急會見特殊人員,指使撤離和調換電臺頻率的事情。友人書店離東渡路倉庫不算太遠,那一聲巨大的爆炸聲,讓李小男的心裏湧起巨大的不安。

“出事了,是東渡路方向的”對面坐着的下線說。

“東渡路”她重複了一遍。

她猛然想起昨天沈夢說的,秦尚武和陳惟仁要去東渡路一號倉庫交易,蘇三省要去抓人。她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慘白地說:“總之按我說的做,沒有命令就不要回來。”然後便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蘇三省開着車橫沖直撞地沖過一片廢墟。一號倉庫已經被炸平了,遠遠望去,如一片焦土。被炸開的鋼板和木樁七零八落的,昭示着剛才發生的事情有多慘烈。蘇三省拉開車門,拔出槍就朝倉庫的空地跑去。

安靜,死一樣的安靜,先是陸續看到炸得四處散開的殘肢和破布,然後伴随着的是焦肉和濃濃的血腥味。他心頭湧上一陣強烈的不安:齊遠在哪裏?

“齊遠”蘇三省朝着空曠的廢墟喊了一聲,沒有人應他。

蘇三省這時候已經看到一具一具躺在地上斷了氣的屍體,有穿着寧軍軍服的,有穿着黑色中山裝的。他的心在每翻過一具屍體時吊了上來,又在看到面目時松了下去。

齊遠那小子一向心思活絡,也許發現不對,在爆炸前就跑掉了。蘇三省這樣安慰着自己,也許馬上他就會聽見齊遠叽叽喳喳地跑來說:“大哥,他娘的吓死我了。還好我跑的快,不然就被炸成個屁了。”

他的手停在了一具穿着棕色西裝,背對着他的屍體上。蘇三省感到自己的心髒猛烈地收縮着,渾身的毛孔都冒着冷汗。

齊遠今天一早穿了一件嶄新的西裝來駐軍處,蘇三省記得自己當時還捏了捏他的西裝說:“呦,你這是發財了?買這麽一身好衣服,這是要去哪個舞廳啊?”

“大哥,這不都是您給的錢嗎?今天跟着大哥幹一件大事,穿身新的,精神些”齊遠當時摩拳擦掌地對他說。

蘇三省記得這身衣服的手感,如今摸來也是一模一樣。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具身子翻了過來,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他“霍”地站了起來,倒退了一步。他捂着嘴巴,強忍着巨大而不可以抑制的悲傷,用腳狠狠地朝地上踢了幾下。

蘇三省來這一世,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躺在眼前、早已沒有了呼吸的齊遠。

蘇三省這兩世裏,對他死心塌地、從無二心的,也是地上這個已經一動不動了的齊遠。

培公提醒過自己,要對齊遠好些,多給點錢花,別讓其他人回頭收買了他。可是培公沒有告訴他,對齊遠好些,不是怕別人能收買了他,而是怕再也沒有機會回報這份手足一般的兄弟情誼。

蘇三省蹲下身子,又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替齊遠撣去身上落滿的黃沙泥石。但他的餘光很快瞥到了,齊遠左上方的一具屍體下似乎還藏着一個活人,那個活人動了動。

蘇三省搖晃地站起來,幾步走到那具屍體面前,刷地伸手從下面拖出了一個人來:“給我出來。”

待他看清眼前的人,一把槍已經頂在了他的胸口上。

“小玉,怎麽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蘇三省看着眼前一臉血污,但是看起來傷得并不嚴重的蘇小玉,無比震驚地說。

“是你放的炸彈是不是?肯定是你放的,不然為什麽所有的人都炸死了,你卻偏偏沒有來?”蘇小玉的表情有些猙獰,她的手更有些顫抖。

“是誰綁架你過來的?”蘇三省覺得眼前這一樁接着一樁的事情,已經快過于他的思考。他以為他設好了陷阱,就等着收網了,可現在看來是他自己掉進了別人的陷阱。

“沒有人綁架我!”蘇小玉喊了一聲,她的情緒有些崩潰,說話更是颠三倒四,“死了,都死了,他們都死了。你出門了,小夢姐姐也一早出去了,都不告訴我你們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你們既然不說,我就自己找。我去秦大哥的家找他,他也要出門,他對我最好。他讓我在車裏等他,等辦完事就帶我去吃西餐。”

“小玉,你先把槍放下,有什麽話,我們慢慢說”蘇三省試圖說服她把槍放下來。

“你不要動,你再過來一步,我就開槍了,反正都死了,都死了!”蘇小玉歇斯底裏地喊着,“我看到齊遠帶着你的人包抄着,進了倉庫,我知道你要殺秦大哥。你不要殺他,你不要殺他好不好?”

蘇小玉說到這裏,突然流下了眼淚,“可是來不及了,我跟着也進了倉庫,我想阻止你殺他。我剛進去,秦大哥他們全部往外跑,我聽到嘀嘀嘀的聲音,他拉着我也跑。然後他突然撲到了我的身上,将我壓在地上,炸彈就炸了。我耳朵疼,身子也疼,手一摸,都是血,都是血,都死了。”

蘇小玉有些瘋癫和錯亂地自言自語着,蘇三省明白了大概是怎麽回事。他的牙齒咬得生疼,他中計了!如果不是唐山海和沈夢陰差陽錯将自己調虎離山開,那麽死在這裏的人也會多他一個蘇三省。

他來不及跟蘇小玉這樣的精神狀态解釋到底是怎麽回事,就看到蘇小玉眼神驟然變得清明,握着的槍口突然擡高。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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