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愛德打電話給溫莉.洛克貝爾的時候正是午夜,寂靜的氛圍下電話那頭傳來嗡嗡的機械旋轉聲和熬夜少女不耐煩的鼻音,想必又是一個工科女脾氣正暴的操勞之夜。想到這,少年稍稍哆嗦了幾分,但還是咳了咳堅定地開嗓了。

“嗨,溫莉……”愛德頓了頓,補了一句,“……小姐,晚上好哈。”

電話那頭傳來了金屬拖拉的粗重摩擦聲。半晌,女性壓抑着火氣的聲音才慢慢冒上來。“愛德華.艾利克!”溫莉的音調突然毫無預兆地上升,“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愛德及時捂住耳朵。

“你不是也沒睡嘛。”少年嘟哝着晃了晃靴子,“我問你,皮納可奶奶在家嗎?”

“什麽?你這家夥半年了無音訊,突然打過來就是為了問候奶奶嗎?”少女尖叫道,“不在,前天飛去見老朋友了。住山谷裏的那個大叔,就是管你叫水虱的那個。”

“說誰矮得像水虱啊!!那個糟老頭!”愛德差點把手機扔地上,“那你自個兒在家嗎?還是又在工坊過夜了?”

“在家啊。你大半夜打電話來到底有什麽事兒啊,”溫莉哼了一聲,電鑽聲再度響起了,“我明天就是死線了,想聊天的話打給阿爾吧,他那裏現在才下午吧。”

愛德張開口,像是想說些什麽,可遠處突然襲來一陣夜風,冷不防撲打在了他的身上,冷得他一個激靈。鄉村小路寂靜無人,橘黃的路燈籠罩着歸路人,少年換了一只拿手機的手,用力呵了口氣,晃晃凍僵的腳卻不慎踢到腳邊的行李箱,于是又不得不趕緊下圌身扶起。怎麽可能打給阿爾呢?愛德想,現在打給阿爾的話,對方肯定會二話不說立刻飛回來的。是阿爾對自己說如果喜歡就去争取,如果被傷害了那就傷害回去,如果無法滿足于揣測那就去正面詢問——明明自己才應該是弟弟的倚靠,這一次他怎麽也不想繼續依賴他。

“愛德?”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此刻一樣的靜默,一改以往的脾性、謹慎地輕聲細語,“愛德,你在哪裏?”

在哪裏?

金發少年無言地閉了閉眼睛,然後緩緩擡起頭。他坐在積雪的欄杆上,寒風吹得他手指發麻,霜雪染白烏木的長線在他身體兩側延展開、在無盡的夜色中通往不可知的地點。愛德睜開眼睛,金色的目光穿過繁複的樹林與淩圌亂的飄雪,投往燈光以外更遠處的星辰,一如自己曾一人度過的無數不眠之夜。那個時候黑暗生長出獠牙脅迫着他、刺痛了他,但終究未能殺死他;那個時候愛德只要想起某個人的存在就能感到溫暖,就像被他賦予了看不見的胄甲。

此刻,他一個人坐在冰天雪地裏,困惑而焦慮地環顧四周,聲音被寒風吹散。

“我在費爾菲爾德,”愛德搖搖頭,“我在自家門外。”

決定時間太短,決定內容卻太大,故而這一舉動對幾乎所有人來說都近乎于一時興起。即使是對愛德自己,他其實也并沒有非離開不可的理由:誠然,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試圖破壞自己事業的盜賊搬了攀爬的梯子,但不管怎麽說犯錯的人也不是他,也幾乎沒有證據可以明确指認自己并施與指責。法律漏洞注定了他告不了馬斯坦古,但他也大可以把他揍一頓痛快痛快、然後和他絕交,後繼續工作、通過努力彌補實驗室的損失——但不知為何,他似乎就是無法那麽做。

從喀斯卡特山之行回來後的當晚,愛德在入夜前敲開了樓上海德裏希的家門。彼時對方正穿着棉布的睡袍,淡金色的短發松軟地垂落在耳邊,胳膊裏還夾着一本小說,俨然是正準備上床睡覺的模樣,此刻卻睜大蔚藍色的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愛德冷靜囑托的面容、又垂下去看了看愛德塞進自己手心的鑰匙,仿佛不可接受突如其來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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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馮斯?”

海德裏希如夢初醒地擡起頭,微微皺着眉頭盯着眼前的愛德華,長發少年鎮定地對上藍色的目光,就像此刻的場景醞釀已久一樣。海德裏希一個哆嗦。

他微微後退了一步,将懷裏的小說放在了玄關架子上、捧住愛德遞來的鑰匙,半晌沒能找到一句答應的話。

“愛德華先生,”他輕聲說,“你這是……非要離開不可嗎?那麽着急?”

“不好意思,”愛德窘迫地笑了笑,“突然把這些事都推給你真的很抱歉,我這裏真的是事出突然,否則我也很不願意給你帶來那麽大的麻煩。我手續信函都簽完字帶來了,就麻煩你明天幫我轉交給房東先生,搬運行李的人到時候也可能回來詢問你一些事。我明早就會打電話給……”

“我不是這個意思,”海德裏希皺緊眉頭,“我不介意為你做這些,我的意思是……”他頓了頓,咬緊下唇,“我想突然非走不可,愛德華先生你是有什麽麻煩了嗎?我能幫的都願意幫你,是發生什麽……”

愛德搖搖頭打斷對方,然後擡手輕輕拍了一下對方微微發抖的手背,這一刻亡路人自己反而像是在給海德裏希力量。

“謝謝你願意讓我托付這些事的,阿爾馮斯。”愛德笑了笑,“以後有機會在見面吧。”

說罷,愛德立刻揮了揮手像是有意要切斷海德裏希欲言又止的話語,便快步跑到樓梯間下樓。致謝、致歉、應有的解釋都那麽敷衍,愛德跑下樓時心裏洋溢其一陣愧疚,但海德裏希總會讓他想起小火苗和杏仁餡餅,而他的眉眼又讓他想念另一個阿爾馮斯。

第二天一早,愛德辦完了必要的手續、收拾了必要的細軟,還是在找到第二個房客前離開了那間左鄰化圌工圌廠右貼墓園、早就不該待下去的空蕩公寓。他提着當年提進來的行李箱趕到研究所,等候在人事部門口小心翼翼避開熟人向他們請了長假,一直斷斷續續、躲躲藏藏拖到中午之後才終于有了空閑趕去機場。他下飛機時,天色已然暗淡,他在交通轉點附近的小食店随便往肚子裏塞了些吃食,便搭上了開往劉易斯頓的長途車,這時距離昨天的變故還僅僅過了24個小時。一路上他坐在車廂中望着窗外家鄉的晚霞,愛德華覺得自己再次成了自己時間中的看客,站在身後毫無波瀾地張望着迅速變化飛風景,又轉而走過昨天羅伊同自己一起走在白雪紛飛的山間小路、在纜車中探過身試圖親吻自己的時間——畫面轉瞬即逝,如今看來恍如隔世。等愛德兜着圈子走到自家、并發現家裏沒電沒天然氣宛如鬼宅時,已經是又一個天黑了。

“你竟然沒弄丢鑰匙?”溫莉端着一杯熱牛奶一個人獨自喝着,無視愛德犀利的白眼自顧自地說下去,“阿爾不許你總把鑰匙藏門毯下,你看還是有用的嘛!”

“屁啊!我才沒找到。”愛德做了個鬼臉,然後大口将馬克杯裏的熱可可灌入腹中,“如果真的放在門毯下,那肯定不會弄丢!可偏偏阿爾硬是要我收起來,所以我果然找不到了。劉易斯頓這鄉下地方可比西雅圖冷多了!我硬是在門外白白吹了那麽久冷風!”

工科女發出了鑽頭般的嘲笑聲,“愛德你真是一點進步也沒有!所以呢?最後你怎麽進去的?”

愛德撇撇嘴,把腳伸向暖爐,“當然是爬窗啦,我還能有什麽辦法。幸虧小時候半夜爬出去玩的事兒沒少幹。”

“小時候能鑽的窗你現在還能?愛德你真的沒長個兒啊。”

“你這個女人!我真是受不了你!”

聞言少女一仰身倚靠在了工作臺上發出了歡笑聲,加熱中的儀器在背景音中轟轟作響。愛德華怒氣沖沖地瞪了一眼自己的青梅竹馬,氣鼓鼓地放下馬克杯,幹脆盤着腿坐到了火爐前,伸出手試圖汲取更多的暖意。“都快3月了,怎麽還那麽冷?說好的全球變暖呢?”愛德嘟着嘴抱怨起來,“別的時候也就算了,那麽冷的天,阿爾偏偏還把家裏的電氣都停了,爬進自家都過不下去。”

溫莉聳聳肩,“你還好意思抱怨阿爾,兩年來你才在家過過幾天啊?”說到這,這女人居然還真的說上勁兒了,無視愛德的死亡凝視掰着手指數起日子來,“前年聖誕節的時候你說你從實驗室請了3天假,其中一天半都花在路上。去年你到楓葉國出差,途中在博伊西停留一晚上,你回家坐了一小時。好啦,今年幹脆都沒有回來過!”

“哇靠,我都是在工作好不好,又不是在浪費光陰!”愛德氣惱地擡眼,眼睛被爐火映得閃閃發亮,“而且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嘛?”

少女哼了一聲,一甩長發轉身看向自己的作業臺,愛德蒙在氣頭上,還沒等到擠出什麽可以乘勝追擊的話,一陣翻天覆地的倦意就随着久違的暖意爬上了身體。

少年垂下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暖意附着在冰冷的衣物上顯得異樣得違和。一時間方才還吵鬧的房間歸于平靜,熱可可的香味缭繞着隐隐的焦味。少女戴上作業眼睛重新操圌起了霍霍作響的鑽矬,嗡嗡的震動聲在室內化為平淡的白噪音,宛如流水放松人的軀體。愛德一時間差點泛起睡意。

溫莉突然說,“愛德,你為什麽突然回來了?”

愛德愣了愣,旋即撇撇嘴,“回自己家有什麽突然不突然的?研究所正好有個空檔,我回來給媽媽掃掃墓啊。”

“但是……”

少年皺着眉擡起頭,迎着呼之欲出的疑問和指責懷着滿腔回擊的話——卻撲了個空。穿着工裝的金發少女背對着自己,作業聲隆隆不止,說出來的話卻一半無疾而終在了空氣裏。然而此刻,愛德非常清楚她未能出口的話到底是什麽,他不作答也是因為沒有辦法就這樣回答她。

為什麽要走?

夜已深,溫莉還在工作時忙碌,而愛德則抱着枕頭和借來的電熱毯在樓下的沙發上度過了第一個入眠之夜。黑暗中能隐隐看到樓上投來的熏黃燈光,機械運轉的聲音朦胧而柔和,少年蜷縮在被褥間,電熱毯的暖流包裹着他,宛如含情脈脈的懷抱。

論道理,愛德确實沒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不如說他的不辭而別,也許反而會激起老師和同事的困惑甚至不滿。事實上,他才下飛機沒多久,伊茲密就心急火燎地打來了電話,愛德再三圌保證自己只是趁機想休個假、很快就會回來,才勉強讓她答應不立刻沖到愛達荷把自己打到失去右手和左腿。

麟那裏倒是愛德主動發的短信。金毛少年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告知他自己已經把房子退了,甚至還故意表達了一下自己對他當時突然和野男人搬出去的不滿,滿心期待着他後悔莫及的痛哭求情。不料對方看得極開,不僅沒生氣,甚至還勸愛德在短暫的假期中放飛自我,俨然一副“我有對象我有理”的流氓姿态。愛德氣得差點不肯把麟傳過來通訊進化的閃光耿鬼還給他。

簡而言之,此刻他留在研究所雖說沒有太大意義,但離開亦不能改變現狀。打擊固然慘痛,可也遠不是他們這些老司機沒經歷過的稀罕事,他的老師、朋友、同僚都在努力地從打擊中恢複元氣。而愛德華,他不能報複那些傷害自己的人,也不能彌補已有的損失。他的走,根本沒有理性上的依據。

愛德第二天就跑去社區辦好了家裏水電煤使用等的一系列事宜,然後随着搬家公司陸續運來的行李,又開始着手安頓宅中的家什。那麽忙忙碌碌,愛德居然也不知不覺在家裏消磨了好一段時間,白天躺在家裏重讀小時候看過的書,傍晚出去遛彎散步,晚上翻出兒時自己偷藏床底下的GBA和NDS重玩,偶爾去給溫莉做兩道必修課的物理作業題。一時間他幾乎回到了曾經無所事事的暑假,連這棟從小長大的小宅和過去都沒多大差別,木質陳舊的地板、陽光明媚的廚房、通往屋頂的閣樓,仿佛下一秒媽媽就能從一旁的過道裏抱着籃子走來,笑盈盈地呵斥愛德快去洗手叫阿爾一起來吃飯。唯有曾經不及窗高的藤蔓記錄了時間的痕跡,還未迎着春天長滿綠葉,就已然爬滿了外牆。

屋前的土豆地因缺乏照料,早已一片荒蕪;屋後的小樹林更是趁着無人之機,抓緊幾年間的盛夏肆意瘋長,将林中谷屋圍得密不透風,愛德乍一眼差點都沒能找到這個自己兒時爬了無數次的地方。愛德記憶裏,那裏應當永遠都是星光燦爛的仲夏夜,不知名的蟲叫鳥鳴此起彼伏,微風吹過,帶來清涼和植物的清香。而此時,儲物谷屋的屋頂卻蓋着厚厚的積雪,別說爬上去看星星了,愛德站在一旁看着都覺得冷得打戰。馬斯坦古見到了,也許會說愛德騙人,然後露出故作委屈的笑容抱怨說枉費他那麽多期待。

這自然只是愛德的習慣性妄想,馬斯坦古的聯系方式他早就拉黑了。并不是說愛德覺得馬斯坦古會過來糾纏自己什麽的——想必他自己也是被人死纏爛打的受害者——而是愛德怎麽也想不出事到如今馬斯坦古對自己到底還有什麽好說的。在給予自己需要的那個答案前,他不是無話可說,就是說的話都全無意義,這一點他倆現在都心知肚明。

羅伊.馬斯坦古,過去這個名字只要念叨在唇齒間就能讓他感到一股晦澀的甜美,此刻卻只能帶給他空虛。在直面回答愛德的問題之前,那個羅伊永遠都是虛假而空洞的,漂亮的皮囊是上帝的巧奪天工,巧妙的手腕是他頭腦的精密算計。外表和套路之下,那曾經深深震動過、吸引過愛德華的感情和內心如今看起來也虛妄荒誕,像一個做出來吓唬烏鴉的稻草人。

真實與僞裝無法區分,羅伊.馬斯坦古從未慷慨到讓愛德對他的真實有過切切實實的一瞥,只留給他一個謊言編織出的蒼白偶像。愛德曾經對他的魂牽夢萦和自以為是的理解都顯得愚蠢而可笑,此刻心底的怒火和委屈也無從發洩在那個假象的身上。

但他還是聽到了對方的消息,猝不及防。那天天氣格外清亮,晚霞清澈而絢爛,林間吹來的風不再凜冽、而是飽含馥郁的暖流,仿佛是預告春天的來臨。愛德心情甚好,便獨自一人帶着手機走出家門,帶着從灌木從裏揪下的一束淡黃色的迎春花,走到了山後媽媽圌的墓地。

愛德在媽媽圌的墓前站了一會兒,想了想,便蹲下圌身脫下外套擦了擦蒙了些許灰塵的墓碑,然後起身後退兩步,擡起頭望向墓園後茂密的樹林與懸挂在樹林之上的彩霞天際。一彎清澈的明月從紫色的雲霞後徐徐升起,天空泛起妩媚的藍紫色,愛德眨眨眼,隐約能聽見樹林裏傳來夜莺婉轉的歌聲。

手機不合時宜地圌震動了起來。愛德低下頭瞥了一眼,便接了起來。

“阿爾馮斯!”愛德硬是憋出愉快的口吻,說道,“房東發的訊息我收到啦,搬家的東西也都到了,真是謝謝你。”

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愛德能想象出小海略帶羞澀的微笑,說話的聲音一如對方笑容的輕柔,“不用客氣,都能安排好就好了。”

“好得很,”愛德轉過身去看身後的小山坡,“我現在在愛達荷老家度假啦,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愛達荷?”

“嗯,劉易斯頓的費爾菲爾德,歡迎你來玩啊,雖然是個什麽都沒有的鄉下地方。”

電話那頭再度發出了輕笑聲,可之後的話卻仿佛卡在了空氣中,被包繞着愛德的樹林鳥鳴給吞噬了一般。過了許久,海德裏希才說出正題。

“其實,今天有人去你原來住的地方找你了。”海德裏希說道,“房東就讓他過來找我,高挑個子的黑發男人,名字叫羅伊.馬斯坦古,是愛德華先生你認識的人嗎?”

如遭雷擊。

愛德閉上眼睛,轉過身再慢慢張開雙眼,母親的墳墓在不遠處,白色的石碑被天空映照出淡淡的紫色。少年輕聲說,“是。”

“诶……”

“阿爾馮斯,你怎麽跟他說的呢?”愛德問。

電話那頭頓了頓,小心地斟字酌句,“我跟他說你搬走了,上周六一大早就離開了。他詢問我你的去向,我想……我想最好不要随便告訴不知底細的人,就要他自己來聯系你。他說你從研究所休假了,所以找不到你。”

酸澀的潮水一瞬間襲了上來,伴随着山間初暖的風掃過少年衣領後的脖頸,引起他一陣顫栗。

“謝謝你阿爾馮斯,”愛德低下頭,“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沒有告訴馬斯坦古。”

通話結束。

月亮徐徐升往天空,愛德手插着衣袋借着昏晦的天色走回了家。道路兩旁的樹林枝丫在輕風吹拂下嘩嘩作響,少年擡起頭注視着前方,金色的發絲順着耳邊向後揚起。

那個打斷海德裏希的理由,那個溫莉沒能問出的句子,那個不想見到羅伊的原因,那個讓愛德一個人在深夜裏收拾行囊、準備文件,就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裏從西雅圖離開的緣由——不但明白非常,而且時時在愛德身上無休止地映證、閃現。

他不能面對羅伊鑽在裏面含含糊糊說過夢話的床,不能面對自己趴着寫羅伊拯救計劃的餐桌,不能面對曾經被自己用關于羅伊的想象充斥的夜晚。和羅伊一起喝酒的陽臺、一起聊天的星象館、分享過的冰淇淋、買過的西柚汁,和羅伊一起讨論過的話題、看過的小說、抱怨過的天氣、吐槽過的笑點,連帶着自己奔往羅伊家的道路……此時此刻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是傷心之地。

我是真的很喜歡過他。愛德想,雖然很多人說過別那麽做了,但還是那麽做了,不過應該也是時候收手了。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啊,戀愛本來就是這樣的,喜歡別人這回事本來就是這樣的。

少年站住腳,轉過身、睜大眼睛瞭望着身後。矮坡層巒疊嶂,樹林茂密掩蓋住去路,夜空懸于頭頂俯視着他、低聲慰藉着他: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很快就可以結束了。

五天後,他再一次見到了羅伊.馬斯坦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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